“嗯?”袁牧城想问他为何没养好身子便出来迎人,但满腹的话待到要出口时便缩成了这一个字。
他知道江时卿能听懂。
“嗯。”江时卿应了,抬指覆在袁牧城的手上安慰似的摸了两下,便浅笑着上前对那两人行了礼。
“在下江时卿,见过二位。”
两人回礼道:“叨扰江公子了。”
“客气,二位莅临寒舍,又是骁安的旧识,我哪儿有闭门不见的道理。”
江时卿领人进了前堂,请人坐下后便被袁牧城牵到身侧也一道坐了下来。
陆天睿先开口道:“这黄册库的事昨夜刑部那头出了个说法,我便想趁着休沐过来带个话,哪知骁安改地儿住了,贸然进屋,还望江公子谅解。”
江时卿笑道:“骁安称您一声大哥,又唤温公子表弟,自是把你们二位当做自家人,既是自家人,又何必客气。不过这几日我虽听了些外头的消息,但没听完全,黄册库一事牵连甚多,不知陆大将军是否方便透露一些?”
袁牧城坐了一会儿,嫌几个座椅隔得太开,便起身挪到江时卿身侧,半靠着他座椅边的花几站着,说:“赖昌是由淮川策反的,咱们几个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既然大伙儿都这么挑明关系了,我自然也没顾虑。”
陆天睿说:“黄册库是这么个事儿,刑部的人发现火药痕迹和一处暗道,经搜查,那火药是从兵部的武器库里丢的,武器库大使眼下已被审正司扣着了。另外,彭延府宅里头也有两处相差无几的暗道,再加上那日何啸拎了块假腰牌到户部,称是庾司副使在靖平王府外丢的,那庾司副使亲自出面指认了那冒顶的李鬼,外头也都默认是彭延蓄意诱你到户部去的,眼下看来,黄册库一事像是彭延刻意为之,不过刑部没问到你的说法,不好交代,所以明日陛下会召内阁和高侍郎再议此事,多半会往你府上再递个消息,去不去应当是看你意愿。”
“这一趟我还真得去,只要彭延这罪没落定,迟早还会有人想拉我下水。”袁牧城将手搭在身侧,似有若无地蹭着江时卿的衣袍,好似只有从那处才能寻见些安然。
陆天睿满心都是正事,还没注意到对面在暗地里愈发亲密的两人,只问道:“话说此事当真是彭延干的?你那日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那日引我过去的人是许弋煦,彭延顶多算个替死鬼。”
袁牧城说着时,江时卿显然沉了眸色,因为袁牧城什么都和他说了,偏偏没提到许弋煦这人。他抬眸看了一眼袁牧城,那人便自觉地拉过他的手指放在掌心里抚着,想讨个原谅。
“怎么又是他?”陆天睿问。
袁牧城说:“他原本应当是想将我和彭延两人都除尽,到时炸毁黄册库的罪名不是我的就是彭延的,反正随便落谁身上都行,哪知彭延这个惜命的挖了处暗道,自己没用着反倒让我捡了个便宜,还好我也防了一手,让何啸去闹了点动静,不过还是让许弋煦趁机捞了个救驾之功。”
陆天睿听得越发不解,又问:“你和许弋煦结了什么梁子,他这么要你的命?”
袁牧城避而不谈:“和疯子讲什么逻辑,不过他这招倒是用的妙,不论谁残了死了,受益的都是他。”
“怎么说?”温开森问。
袁牧城笑道:“你小子听得明白吗,坐在这儿凑半天热闹。”
温开森说:“怎么听不明白,今日我爹请高侍郎到府上坐了会儿,我差不多也了解些始末,再说了,听不明白我这不就开口问了吗,真是的。”
坐在一旁听了不久的江时卿接了话:“许弋煦既然有心说服彭延冒险炸毁黄册库,想必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在外人面前,他从头到尾都未插手此事,早把自己摘干净了,若当真能借此次机会一举除掉两人自是最好的,但若出了意外,事后他也大可让彭延一人把罪名都背了,理由可以是彭延勾结大渪私放沙蛇入阇,欲躲避监察院审查借机销毁籍册,还妄图嫁祸翾飞将军。”
温开森又问:“可为何偏偏要嫁祸给骁安表哥呢?”
袁牧城说:“因为送往御州营的粮草出了事,再加上先前我为了粮草一事已经和彭延对质过一回,所以我最有动机寻他报复,倘若那日我在那堆废墟里头咽了气,眼下炸毁黄册库的罪魁祸首恐怕就是我了,所幸……”
所幸有江时卿。
“彭延身上是挂着不少冯氏的秘密,但如今也算是被吃干抹净了,明日你可要留心些冯若平,往后许弋煦还会再找你麻烦也说不定,你自己当心些。”陆天睿说着,一抬眼却瞧见对面那两人紧贴着的双手,赶忙撤开了眼。
“那什么,开森你还有事吗,没事咱俩喝个酒去?”
陆天睿试图对着温开森使眼神,可那人半天没领会,说道:“别呀,好不容易我俩今日都闲着,多待会儿呗。”
“你平日里头忙什么呢?”袁牧城问。
“我近日……可都在学着骑马呢。”温开森越说越小声,眼神也跟着飘忽开了。
“羞个什么劲儿啊,骑马不是挺好的吗。”袁牧城学着勾荷包的动作调侃着他。
温开森瞧见了,也学着拉吊坠的动作回敬道:“就你讨人厌。”
“既然今日陆大将军休沐,温公子也无事,二位难得与骁安一聚,不若留步用个饭,反正江宅里头人多,吃起酒来也热闹。”
江时卿说话那会儿,袁牧城真觉得这人虽坐在他身旁,却早就能窥心了。
他虽从未表现出半点寂寥,也好似无需宣泄般没心没肺,但自回阇起他便因无法与故人好聚一次而心觉遗憾,这几日想的事多,又忧着江时卿的病情心里压抑,早需排遣一番了。
他伸手揉了揉江时卿的耳垂,心想这人每每都要往他心坎里砸,怎么让他放得下。
温开森笑答:“江公子都开口了,我自当是要应的,那么陆大哥……”
陆天睿接了话:“这酒谁请?”
“我请。”袁牧城说。
闻言,陆天睿爽朗一笑:“白送的酒哪儿能不喝啊。”
第80章 使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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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宅里头没几个人认生,顾南行和钟鼎山都嗜酒如命,一到酒桌上就到处认朋友,话还没说几句便与陆天睿和温开森打成一片。
几人虽然嘴上说着要袁牧城喝酒,但都念着他的伤势,结果最后还得反过来轮番替他拦着酒,尽兴时吵吵嚷嚷地说了不少胡话。
江时卿本还挂着伤,在外坐到天暗已是勉强,用完饭后也没多待,便先回了屋。他不乐意趴着,便披了件袍子坐在床榻上,听絮果讲着他白日窜到屋顶上听来的闲事。
絮果讲得津津有味,尤其是说到卖糖葫芦的小贩与阿婆为着两串糖葫芦讨价还价时,他那舌头好似能尝见糖香,嘴也跟着咂摸了两下,等到见袁牧城从浴堂来了,他才抱起刀一路耍着拳往自己屋里走。
袁牧城同那几人借着酒力宣泄了一番,看着心情不错,瞧着絮果的身影时还笑了一声,说:“江副庄主怎么养的孩子,送我一个?”
“就这一个,送不得。”
说话时,江时卿懒洋洋地伸出条腿在榻侧晃了两下,袁牧城合了房门,握着他那足踝往床上放,才又俯身将双臂撑在床褥上,笼着人问道:“等很久了吗?”
“挺久了。”江时卿说。
袁牧城问:“怎么不躺会儿,后背也没得靠,这么坐着吃得消吗?”
江时卿说:“趴着睡压得我心脏疼。”
袁牧城当真了,使力按了按垫褥,问:“多垫些床褥会好些吗?”
江时卿摇了摇头:“还是太硬了。”
袁牧城正认真地忖度着床褥该增多少厚度时,无意间对上了江时卿的双眼,却见那人脸上带了些捉弄人的笑意。
他当即明白了那人的坏心眼,问道:“和我比呢?”
说完,他盯了会儿江时卿的嘴唇,视线才慢慢往那人眼眸处挪。他就喜欢这么看着江时卿,偶尔见他眼里多含些春情,便如同尝见醇酒般起了瘾。
江时卿对着那目光倒也沉得住气,说了声:“我摸摸。”
他伸手覆上了面前那个带着层薄薄湿意的胸膛,掌纹隔着衣衫与肌肤相贴,轻划过时蹭得那布料都惹上了欲火。
本已足够撩人,他偏就还要将手缓缓下挪,顺着那人腹部的肌肉曲线探下去,再探下去……
袁牧城已然领受到了这阵挑拨带来的躁动,忙按住了江时卿那只不安分的手,道:“别在这会儿撺掇我。”
江时卿得逞后便停了手,才问:“喝了多少?”
“听了你的嘱咐,没敢多喝,就贪嘴尝了个味道,先生都盯着,我没想挨他骂。”
“嗯。”江时卿应着。
“淮川。”袁牧城突然又低唤了一声。
江时卿闻声抬眼与他对视着,袁牧城轻吻了他的眉心,低声说道:“应了你的愿,我今夜爽快了。”
江时卿轻笑着又应了一声:“嗯。”
“嗯什么,摸出名堂了吗,”袁牧城低眸看了眼还蹭着他腰部的那只手,问,“要睡哪个?”
江时卿伸指勾散了他的衣带,说:“你想睡哪个?”
受着这愈发放肆的撩拨,袁牧城凑到他耳边含着热气说了声:“这手再不老实,过会儿遭罪的可是你。”
“你舍得?”
江时卿太有把握,他笃定袁牧城不会只顾自己的欲念就折腾他半宿,于是更无情地往眼神里掺了摄人心魄的东西,就要惹得那人不舒坦。
袁牧城压着想咬疼那人的冲动,盯住面前那张微红的唇咽了咽,伸手覆上那段颈子。
指腹磨着颈脉慢吞吞地滑了两圈,他才不甘地说道:“这仇一并记了,下回我来讨时你别求饶。”
袁牧城吹灯上了榻,拉着江时卿的左手要他半趴在自己身上。江时卿就这么躺了一会儿,听着袁牧城的心跳声渐渐起了点睡意。
想着有话没说,江时卿强提了些精神,说:“我这儿有本册子,上头记着沙蛇冒顶的身份,往后能有点用,我寻人誊了一本给你,明日能送来了。”
“好,”袁牧城说,“户部出了事,若籍册当真要重录,倒是个将沙蛇一网打尽的好机会,有这好东西,到时要定罪也方便得多。”
江时卿问:“沙蛇之事了结后,你打算怎么处置赖昌?”
袁牧城抚着搭在他腰上的手,说:“我在想,此人能不能用。”
“被你牵进上回设的假死局里,他也回不了大渪了,可如今他还套着个沙蛇的身份,大黎也容不下他,你若想用,得先能保下他才行。”
袁牧城勾了勾江时卿的手指,说:“我是有点想法要保他,就看江副庄主应不应了。”
赖昌了解大渪,心中对大渪也有怨愤,来日大有用处,可既然假死一事已成,只要刘昭禹应了,赖昌便能一直留着,但阇城哪处都不适合留人,所以袁牧城想让谒门庄替他暂时收下这人。
江时卿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微微仰头看着他,说了句:“求我。”
袁牧城侧过头去蹭他,说:“我哄你。”
大狗示好时就爱晃着尾巴蹭人,可江时卿见他那模样偏就想逆着薅一把毛。
“可我想听你求我。”江时卿说。
袁牧城笑了声:“我求起人来可不消停。”
说着,他伸指贴上江时卿的后颈,开始危险地往衣领下探了。
“没见过。”
江时卿说得又轻又慢,他依旧在那边缘试探,足踝沿着袁牧城的腿缓缓上划,脚尖勾起了裤腿,还要刻意磨蹭几下。
袁牧城被激得浑身燥热,他抬腿把江时卿勾着他的那只脚架起,用手捞到了腰侧,微眯起眼说道:“江副庄主仗着伤病欺负我算什么。”
江时卿浅笑,说道:“我哪儿有能耐欺负将军大人,就想趁火打个劫,不行吗?”
“我这火烧得确实够旺,难受得很。”袁牧城顺着那腿肚子往上去,在大腿处狠揉了一把,江时卿未料此举,颤了颤身。
袁牧城低声笑着,掐起了他的下巴,说:“只是我难受了,你也别好过。”
袁牧城抬腿反勾住了江时卿的腰,死死锁着人,张嘴便冲着他的嘴唇咬了下去。
“……骁安……嗯……”
压下的欲念倾出,袁牧城不顾章法地缠着他的唇’舌不放,满胸膛烧起的火越燃越旺,他尝见的嗅见的都是江时卿的气息,疯狂得要命。
难抵的兴奋感和脑中那点要顾及他伤病的想法几番缠斗着,袁牧城便也觉得面前那人这时还要勾他,简直就是在索他的命。
江时卿本还绷着身子,却被袁牧城几下就给揉开了,那人像只失控的犬,就算被紧扯着颈圈却还要急冲冲地过来咬人,一尝见了甜头就亢奋得不知轻重。
江时卿背上的伤被碰了个正着,痛感袭向大脑直让他哼出了声。
袁牧城心头被扯了一把,问道:“牵着伤了?”
江时卿忍痛笑了笑:“……困了。”
“江淮川,你为什么这么坏,”袁牧城气得掐了把他的脸,说,“再撩拨一下试试,到时吃痛喊疼的又是你。”
袁牧城不敢鲁莽了,再难受也自己忍着,耐不住时便下床猛灌凉水,再到门外独自晾着。
江时卿这才察觉到一件很糟糕的事——他对袁牧城有了依赖。尽管袁牧城才来住了几天,他也还是被那人惯出了个坏习惯,现在但凡没见着或碰着那人,他就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