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听着这话,张凌总觉得不舒服,但也还是像往常那般没心没肺地晃着双腿,道:“死就死了呗,你还想我怎么着?”
陆修露了个笑,轻声道:“没良心。”
张凌寻见了那人的笑容,便伸手挑起面前束着的那簇高马尾,依着那发丝打起了圈。
陆修任他玩着也没说话,就这么静了片刻后,他忽然说了一声:“主子住所后墙的老柳树底下。”
张凌这才体会到了一些“遗言”的意味,当即僵了动作,骂道:“你他娘的是要死了吗,交代后事啊。”
陆修笑了一声:“记住就是了。”
张凌听着那语气又觉得好似玩笑,便松了气,夹着双腿蹬了蹬:“走快点儿。”
陆修突然停下了脚步,故意露出些愠色:“我把你扔了信不信?”
张凌不以为意,靠上前便将缠着纱布的那只手伸至陆修眼底,翻了两下。
“下回多扎个结,漂亮。”
陆修笑出了声,将背上的人颠了颠,带他钻进了碎星下的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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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袁小江两只崽崽没露面,就更两章啦
第96章 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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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玢的尸体于三日后被人寻见,死因初定为潜逃时车马坠崖,同日,许弋煦晋户部尚书,内阁协同六部于迎晨殿上议事多日,商讨官吏选任之事。
另一头,出征的日子已定,袁牧城一连几日都忙于查点行军物资,不若便是在兵部或都督府中与何啸等人分析西境地势及生州营和大渪的军情。
江时卿顶多就是在夜里才能与他安稳地待一会儿,可袁牧城一贴见他的身子,便是报复性地要他,近期更是不管江时卿喊热,只顾着闷头黏人。
狗似的。江时卿这么说他。
“那你是什么?”袁牧城边说边压着他的背,一双手已经把该摸的地方都揉了个遍。
江时卿半脸抵着枕头,稍稍后仰起头喘出了气:“你说呢?”
袁牧城俯下脸往他肩头处咬了个红印,慢慢贴近他颈边吐着热气:“虽然闻着香,但还是得尝了才知道。”
扑食的身躯就这么撞了过来,江时卿真觉得袁牧城不仅不知足,还喂不饱,养得久了那胃口便更是不知收敛。
情浓时江时卿忍不住去扯他颈间的狼牙,可怎么都管束不住那人红了眼之后的凶狠。
最终狼牙会沾满热汗,在江时卿的掌心落下痕,本来扯着吊坠的那双手也还是会顺着袁牧城的脖颈,渐渐攀向宽肩,在他背上留下几道浅红的抓痕。
背上那印痕被汗一浸便生起隐隐的火辣感,袁牧城却觉得痛快,转而就要在被褥间寻见江时卿松开后发颤的手,贪得无厌地向他再多讨要一些。
晨间,袁牧城侧躺着细看了江时卿很久,待到那人被热得挪动几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朦胧的睡眼后,他便又不可自已地掰过那人的下巴吻了过去,非要来来回回地亲到自己难受了,他才肯起身去处理正事。
江时卿昨夜才换的亵裤又湿透了,偏偏近日雨多,换洗下的亵裤都还收在房里晾着,他无奈地挑着柜里所剩的最后一件,往浴堂又去了一回。
在廊下听着雨声踱步而行时,江时卿垂眼算着日子,再抬首时便见易沁尘手持盲杖站立在他房门外。
江时卿引人进了门,道:“等很久了?”
易沁尘只浅笑,将另一手提的食盒放在了桌面,说:“絮果送的,刚巧被我碰见了,就借花献个佛。”
江时卿揭开盒盖,将里头的白粥先端出,舀了口送进嘴里。
“易首领寻我,想说什么?”
易沁尘也不见外,搁下盲杖便扶着桌沿坐了下来。
“既然江副庄主都知道,那我便不多话了,”易沁尘说,“暗卫初次同谒门庄打交道,还得追溯至翾飞将军回阇那日。”
江时卿饶有兴趣地抬眸看着易沁尘,便听他接着说道:“不知江副庄主可还记得当晚禁军追捕的那个逃犯?”
“你的人?”江时卿说。
易沁尘颔首道:“那人确实是囚犯,只是进狱前暂被我收买,时至逃狱那日,我已派人盯梢江宅多日,而后算准了时辰助他逃狱,让他假意出城遇上宵禁,再顺理成章地往回跑,目的就是逃到江宅,试探你。”
江时卿垂眸看着碗里的白粥,眼前浮现的是那晚袁牧城追着逃犯而来,同他浅浅地交了次手的场景。
可不知不觉间,竟已到了将近两人分离之时。
勺子轻碰碗沿,江时卿很快便回了神,说道:“不巧的是,遇上了袁牧城,没能再多试探几下。”
易沁尘却说:“这倒是巧了。”
江时卿微微挑起眉头,问:“怎么说?”
“试探你原是为了确认你的身份,本来还需费神思索着如何探清谒门庄的立场,却正巧引来了翾飞将军,那便正好让他做了这试金石。”
那旁话声方才落定,江时卿便轻轻弯起了笑眼。
也正是这么误打误撞地,他和袁牧城还有刘昭禹之间,便成了个互相利用的关系,如今把话摊开了讲,这些个机缘巧合,他自己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时卿随即放了碗勺,说:“试探谒门庄的立场就是刘昭禹要你做的事?”
“原本是,但如今不是了,”易沁尘说,“江副庄主曾与颜凌永生过嫌隙,此事稍一打听便能知晓,如今江副庄主手握谒门庄,侑国公又如何能轻易放过你,轻易放过随时可能与他对立的谒门庄。我就想问,江副庄主接下来有何打算?”
江时卿说:“颜有迁不知谒门庄势力如何,又以为我便是庄主,于他而言,对付谒门庄最稳妥的方法必然是先将我困于这阇城,只要我的安危被他掌握手中,谒门庄便成不了多大的威胁,到时他的精力自然也就全都放在与我之间的私仇上了。”
易沁尘稍稍朝江时卿那侧偏过了头,笑说:“这么说,江副庄主是打算自己当这个人质了,可是保险起见,谒门庄的人还能留在阇城里吗?”
江时卿亦是笑道:“不留。”
“孤军作战,能有几分胜算,江副庄主让自己成了釜底游鱼,身侧又没有帮手,怎么只身脱险?”
“不是还有易首领吗?”江时卿直视着白布下的那双眼,说,“江宅可暂做你的栖身之地,这双眼也可以慢慢养着。”
易沁尘笑意更甚:“江副庄主先得我心,是个人物。”
“不若今日易首领想来谈什么?”
“就谈这个,剩下的事,我们来日有的是时间再谈。”
易沁尘单肘抵着桌面,朝江时卿伸出了手掌。
江时卿笑着伸手往那掌心一拍,说道:“那便祝我二人,相得甚欢。”
——
钟鼎山本还在庭院里手把手教着林颂和絮果练武,一转头便被顾南行急冲冲地往外拉着。
出了江宅,钟鼎山莫名其妙地被他带到荟梅院外头,又跟着吭哧吭哧地挖土种了棵树苗,这才得空扔下铁锹,敞腿坐在门边喘气。
钟鼎山接过身侧递来的水囊,喝了两大口,才说:“真要走啊,就留这么一棵树给我?”
顾南行腆着脸笑道:“这樱花树够您忙活的了,想想您原先在鹤谷种的那棵,多丢人。”
闻言,钟鼎山脸色一变,举起只手,作势要朝他打下去:“我抽你这大屁蛋子!再给我笑!”
顾南行躲了几下,才慢慢正经起来:“求您把它养得好些,当我给您留的念想了,万一哪天要跑路,这树苗留在这儿,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钟鼎山白了他一眼,收起手默默地又喝了几口水,可那余光却总能瞧见顾南行那张脸。
“瞧个屁啊!”钟鼎山骂道。
顾南行挪开了视线,说道:“我不在这儿,没人天天让您瞅着不痛快了,酒能少喝便少喝吧。”
这几天本就不高兴,钟鼎山听着这话更是糟心,便板起了脸。
“打个仗,一个两个的都跟要死了一样,净赶着寻我嘱咐来嘱咐去的,烦死了。”
顾南行转头看他:“哪个又来烦您了?”
钟鼎山哼了一声:“除了袁小子那混蛋还有谁,左一个淮川右一个淮川,说完他又来说我,老子还算淮川的半个爹呢,要他瞎操心吗!”
顾南行说:“淮川想趁此次出征把谒门庄的人都先送出阇城,您又不肯走,到时留在淮川身边的便只剩下您了,你们的安危,他怎么会不挂心。”
钟鼎山自然知道,只是想借口泄个不痛快罢了,可他又想着顾南行也不容易,便收了怒气,就这么闷闷地望着那树苗坐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往顾南行腹上一扔。
“拿着,保平安用的。”钟鼎山说。
顾南行拿起被帕子包着的物件看了又看,才从中摸出个银镯,受宠若惊地笑出了声:“您打的?”
钟鼎山暗暗地瞥了他几眼,又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就去夺。
“我花钱打的行了吧,送去打的银器可是我存的全部家当,爱要不要。”
顾南行一躲,将那镯子紧攥手中。
“收回去算什么啊。”
他乐笑着多往手中看了几眼,那镯子就同钟鼎山一般,生得粗犷,与其说是个镯子,更像手环。
但他是喜欢的。
顾南行将手伸到钟鼎山眼前,晃了晃:“您不给我戴上?”
钟鼎山犟着脾气,还是没忍住笑了一声,才抢过那银镯,往顾南行腕上套去。
“先说了啊,你小子最好命硬,我他娘的这辈子第一回 打这玩意儿送人,你一副,淮川一副,他手里头那个要送谁我不管,但你这个,给老子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就得了。”
银镯收紧了便牢牢地挂在腕上,顾南行收回手后满意地看了又看,满脸都是笑意。
钟鼎山看着他那模样,没忍住搓了把脸。
“我是没想过身边哪个人有朝一日还真会上战场,连连几日都睡不好觉,今日我豁出老脸说这些话,你能听几句就听几句,听不进的当屁放了我都无所谓,但别……”钟鼎山别过脸,顿了顿,“别死了就行。”
说着,钟鼎山吸了下鼻子,心里一个劲儿地怪自己年纪大了忍不住悲,谁知顾南行突然在身旁说了一句:“您是我爹。”
钟鼎山瞪圆了双眼还没反应过来,一双手突然抱上了他的肩背。
这是他和顾南行的第一次拥抱,其实连拥抱都谈不上,因为他迟迟没好意思伸手给个回应。
“您是我爹,”顾南行拍了拍他的背,“我断了腿也会跑回来养您。”
情绪上头,钟鼎山抖腿分散着注意力,可鼻头已红得厉害,他忍着泪也没敢说话,只是上手推了推顾南行的脑袋,促着声骂了一句:“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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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埋的伏笔终于填了,下周开第三卷 ,最后一卷啦,两个崽崽不会分离太久的
第97章 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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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雨初歇,转眼却已是出征前日,江时卿睡不安稳,翻了个身便下意识地找人,可伸出手时却摸了个空。
五指抓着空枕顿滞了一会儿,方才意识到榻侧余热都散尽了,江时卿心头随之一空,竟是生生惊醒的。
混杂着硝烟血雾的沙场蓦然浮现于眼前,他惶然地坐起身,目光寻遍屋中的角落,直到找见袁牧城还搁置在柜前的包袱后,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定了。
房门吱呀轻响,袁牧城推门而入,方才抬眸望向床榻,便对上了那个带着余悸的眼神。
他看出来了,江时卿在害怕。
他心念着那个可怜巴巴的眼神,随手合了房门,就要向着那人走去时,江时卿已经赤着脚走到他身前挨了过来。
江时卿揪着袁牧城的衣袍,从怀抱中重获了一丝安心,便紧紧地躲在包裹着他的那个温热气息中,不愿脱离。
西境是他的梦魇,如今袁牧城当真要奔赴那处,他内心的恐惧骤然倾泻出来,终于在今日一发不可收拾了。
袁牧城于忙碌的军务中脱身,恍然间意识到江时卿的依赖,便同他亲昵地相拥了许久,才揉着他的后脑,轻声说:“才辰时一刻,不再睡会儿?”
江时卿说:“寻不见你。”
“方才我只是回了趟靖平王府,走前总要回去打理一番,”袁牧城贴在他的耳边安抚道,“我在呢淮川,我还在。”
可江时卿乖得不像样,靠着他也不多话,俨然是只受了惊的小猫,就往大狗腹部的软毛里钻,翘着毛的尾巴还一晃一晃地露在外头邀宠。
袁牧城低头挨着他笑,伸手自他颈间抹去细汗后,便轻轻揪他的耳垂,带着些教训的语气说道:“这会儿不喊热了?鞋也不穿。”
江时卿没答话,只是钻在他怀里闷了半身的汗,才渐渐从半梦半醒中的惊惧里回过神来。
他长吁出一口气,站直了身子,问道:“今日也忙吗?”
“不忙了,”袁牧城说,“大姐已经随暄和军西下了,我从这头出发,约莫不出五日就能与她碰头。辎重队那边我也已经打点好了,明日你的人就跟着队伍走,等经由卞吾江时,他们再从队伍中撤出去,南下至鹤谷等你消息。”
江时卿心不在焉地点着头,眼里仍残留了些压抑,袁牧城伸指按住他的嘴角,往上一推,弄出个笑脸,这才让江时卿有了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