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铁衣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不道不道寒

作者:不道不道寒  录入:05-02

  絮果仰面躺着,沉重的眼皮终于费力抬起,瞧见面前的人影后,嘴唇才有了些嚅动。
  “主子,絮果有私心,还是想跟着你……主子不嫌弃的话,以后有空了就把我烧成灰带上好不好,我自己待在这儿,挺害怕的……”
  “我现在就带你走,”江时卿扶着他的脸颤颤地抹去嘴角处不断渗出的血,哽咽得声音断续,“我们……我们去找林梦先生……好不好?”
  “好麻烦的,主子自己走就好了,是絮果没出息,怕难过,想先走在前头,主子不要哭了……”
  挂血的手指抗争般挠动了几下,用尽最后一点气力接住了江时卿的泪。
  主子不要哭了。
  絮果眼望某处,没了声响。
  江时卿当真什么都听不见了,他退怯地看着眼前那片赤色,好似失去了知觉,丝毫辨不清打落在手间的是泪还是汗,他愣坐于原地不声不响,接受着晴日下的雷击。
  他的思绪溃灭了,彻彻底底。
  见那处久跪不动的身影,许弋煦漠然视之,正欲发令带人回城,却听山道间似有蹄声扬尘而来,气势凶悍。
  弯道处一死士策马疾行,远远喊道:“袁牧城杀——”
  话语未尽,刀身自那人身后贯入,袁牧城拔刀一扯,甩开血珠策马直冲而来。
  心绪一震,许弋煦转目冷视,喊道:“带人——”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阵犀利刀风自耳侧袭来,许弋煦抬手一挡,却不及那人扣腕的速度。
  只觉腕部痛感剧烈,许弋煦回神时,手掌已被江时卿死力摁向地面,刀刃不待停歇直往五指斩下,他瞠目一挪,收手时小指断落在地。
  江时卿还欲再落一刀,手腕却被人踹中,匕首脱手后朝旁甩去,他抬肘往身侧一击,直顶死士的咽喉,再又揪起面前的脑袋向地面砸去。
  杀了他,杀了他!
  江时卿瞧不见许弋煦手中冒的血红,就如嗜杀成性的失控野兽,只听着惨声朝他逼近。
  “淮川!”袁牧城已跳下了马,顶着人群向江时卿靠近。
  江时卿似被唤回些清明,却仍没回头,只单手掐起许弋煦的脖子,快步往崖边退去。
  靴边的碎石沿崖边砸落至水面,没入随波荡漾的粼光。疾风呼啸而过,似要将两个身躯吹落。
  “淮川,回来!”
  袁牧城在喊他。
  江时卿咬紧下唇,仍旧没有回望,继续发狠地往前逼去。
  许弋煦被掐得满脸涨红,此时已是半脚悬空,他转目瞥向脚下,阴鸷一笑,反扣住江时卿的手腕往后一倒。
  衣袂后扬,在离地腾空的那一刻,往昔旧影从江时卿的身上散去,他被风托起又向下坠去,眼前的光亮也在闭眼的那瞬间尽数熄灭。
  他看不见袁牧城了。
  猛然间,腰身被人箍紧,他在下坠的那一刹,被人反拥进了胸膛。
  “大不了我们一起掉下去。”
  袁牧城的声音在耳边低响,江时卿倏地睁大双眼,亮光蓦然倾尽眼眸,山河泛起的耀色在陷落于河水前的那一秒,全数收入怀中。
  他在朦胧中展臂沉落,睁眼仰望时,那个救他于阴冷地狱的信仰如神灵降世,伸手将他揽往胸怀。
  衣衫于浮水中相叠,唇舌的细腻触感卷入了湿意,江时卿盲眼撞向人间的光亮,只待身心悉数归顺于袁牧城的姓名。
  从此,他们之间只有死别,不谈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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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死别,不谈生离”原句出自《我们仨》“从此以后,没有生离,只有死别。”
  ——
  不敢说话


第112章 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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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阇城内,大火烧了将近两个时辰,大半个宅子都已烧空,昔日旧景燃毁,唯剩焦黑的废墟浓烟不断,呛得行人紧捂口鼻,唏嘘着绕路而行。
  陆修的尸体是张凌冲进火场后独自拖出来的,最终被那些死士带到何处也不知了,张凌只记得刚把他带出来时,那张脸被烟燎得一塌糊涂,挺滑稽的。
  其实他还挺想伸手替陆修抹一抹,再嘲弄几句,但突然没这个心思了,他不甘心地往那人肩头捶了一拳,就觉得陆修这个死样子太招人嫌了。
  可陆修不理他。
  不理最好,这辈子都别见算了。
  张凌赌着气走了,他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只要陆修见他生气就一定会来寻他,更何况他掌心烫开的伤口那么深,陆修不会不管的。
  但他等了足足一日也等不到人。陆修真的不来了。
  “死就死了呗。”
  张凌靠着冷墙哼笑了两声,一转眼却瞥到了身侧的柳树,便突然发疯般往某处跑去。
  许弋煦旧宅后墙的老柳树底下,陆修和他说过,那里埋了东西。
  他一路飞奔至那处废弃的宅院,越过高墙便跪地徒手挖着土,直至双掌的伤口残破不堪,才从地里渐渐掏出了个酒坛。
  随着一声脆响,坛身撞在树干上被砸得稀碎,白银和铜板散落而出,其中一半是张凌给他的,另一半是陆修自己存的。
  这是陆修留给他的最后一点东西了,也是陆修穷困了半生认为最值钱的东西。
  张凌望着地面,没什么起伏,只随处寻了块布,将一地的钱打成包袱后便挂在了身上,他不停不歇地走着,也不知要去往何处,约莫都已走出了城,天却落起雨来。
  炎夏的雨伴着烈风,来势凶猛,迟到的知觉突然袭来,他开始觉得痛了,对他来说,承认陆修的死比亲眼见到他的尸体还难忍受。
  陆修死了。
  张凌焦灼起来,他站立雨中哽咽得想要呕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视野似被浇出一片微茫,他双眼热得发酸,便干脆仰躺在地,任凭雨点砸向他的口鼻,淹没他的呼吸。
  不然就这么死了也好。
  他闭眼想着,身子好似陷入云端,再又向上浮去,他仰头一望便见到了陆修,一个干干净净的陆修。
  “……陆。”他张口喊着,却忽然被拽回了某处,只觉得浑身上下有阵阵痛感袭来。
  “叫对了,你认得我?”耳旁隐约有声音回响,他睁开双眼,只模模糊糊辨出个人影,再一细细感受,就听雨声已被远隔在门窗外,他才察觉到自己还活着。
  张凌扶着头坐起身,却见手掌都已缠上了纱布,他倏然睁大双眼,转头一看,就见身旁那人正架着木棍替他晾衣裳。
  他认得,这人是都督府大将军。
  “醒了?”陆天睿朝他走去,正要伸手摸他额头时,张凌却警惕地往后一躲。
  陆天睿也不强求,收了手,说道:“自己摸摸,还在烧吗?”
  见张凌不应,他后撤了几步:“方才我请大夫来过一趟,药正在熬,你包袱里的东西我没动过,你自己看看有没有什么丢了的,难受就说,不要你钱。”
  忆起陆修先前交代过的话,张凌忽然觉察到了什么,试探道:“你是陆……”
  陆天睿提来张凌的包袱,往他手边一放,说:“诶对,陆天睿,你是认得我吧。”
  张凌摇了摇头:“我哥也姓陆,叫岔了。”
  “那是巧了,我也有个表弟,但应当比你大多了,”陆天睿说,“你是寻你哥来的吗,怎么落这一身伤,看你也没车没马,若是要北行的话,我还能顺带捎你一路,总之有什么忙需要帮的你尽管开口。”
  “帮不了,”张凌说,“他没良心,死了。”
  许是被某个字触到了伤,陆天睿沉默片刻,才拉来自己敞着的包袱,说:“这儿有干粮也有水,想先吃哪个都随意。”
  见张凌也无心搭话,他正想到门边吹会儿风,便也准备起身离开,哪知才转头,就听那人突然叫了一声:“哥。”
  陆天睿突然一僵,愣了半晌才回神,再回首时就见张凌举起缠着纱布的双手,朝他晃了晃。
  “我手不方便,要不哥替我扎个蝴蝶状的结吧。”
  “多大了都,”陆天睿蹲下身替他重新打结,说,“怎么着,图漂亮?”
  “嗯,”张凌垂眸看着他,“哥也有弟弟?”
  陆天睿说:“寻不见了,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也因为这个,许久没人单喊我一声‘哥’了,方才听你那声喊,一下愣了神,没把你吓着吧?”
  张凌轻摇着头,陆天睿看他那模样笑了笑,将手中打的结轻轻收紧。
  “漂亮不?”陆天睿问。
  张凌翻转着双手,一时噎住了声:“漂亮。”
  ——
  袁牧城此次回阇,身侧就只跟了个驱不走的赖昌。那日他们二人将近阇城,却正巧遇上被围困的钟鼎山。
  可才出手替那头解了围,袁牧城便没了踪影,赖昌好不容易追上,结果方才停步就见袁牧城蹬地一跃而下,抱着悬空的江时卿一同坠崖,他赶忙踩着崖边往底下望去,颈间直发凉。
  俩主子要是就这么殉了,那还得了!
  所幸他随亲兵到崖底寻人时,袁牧城已带人上了岸,只是絮果的死讯太过突然,天又闷热,钟鼎山也跟着病了一场。
  驿站环境不算好,再加上此行无关公事,袁牧城便带人到了附近的小镇,就停在客栈歇脚。
  可几日下来,江时卿的身子不见好,也没什么情绪,成日都守在钟鼎山房里侍疾,但自坠河后的那场昏迷中醒来,他就不愿再睡,一撑就是两日。
  旁人不敢劝,袁牧城便想法子让他喝了副安神的药,眼下才到夜里,他也就昏沉起来,搭靠在榻侧渐渐入了眠。
  袁牧城轻踩进门,示意赖昌守夜,便打横抱起江时卿,往他卧房里去了。
  念他怕热,袁牧城不敢亲近,把人放下后便寻来蒲扇,只坐在一旁轻轻替他扇风。
  “抱我吧。”江时卿背对着他侧身睡着,一动不动。
  袁牧城心头一跳,俯身靠近才发觉那人双眼睁得圆亮,便依着他躺下身,将胸膛贴上他的后背,把人半包裹在怀中。
  “为什么不睡?”袁牧城挨着他问,“被我吵醒了吗?”
  江时卿没有应话,就如前几日的他一样,像潭死水般静得让人害怕。
  “热,难过,伤疼,害怕,胡思乱想……总会有些缘由,你同我说说,好不好?”袁牧城收紧了手臂,总觉得江时卿要化作风散去。
  江时卿捏紧十指,将身子蜷起许多。
  九年前的卫旭王府尽亡在他眼前,九年后好似一切都在重蹈覆辙,他在遭受身侧人接连离去的诅咒,甚至还要袁牧城同他一起跳下地狱。
  他从来都保护不好身边的人,就连活得久一些都做不到。
  他也好想安慰袁牧城,至少能静静地陪袁牧城坐一会儿,听他发泄也好,沉默也罢,只要能让那人缓些疼痛,怎样都好。
  可他快死了,永夜霜的毒性正在一点点见效,他每每闭眼,生离死别的画面就如梦魇般驱散不开,他害怕睡着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所以他无法再给袁牧城什么承诺,他好怕自己带给他的安慰,一个月后会转成加倍的伤痛报复在袁牧城一个人身上。
  但他又什么都不敢和袁牧城说。
  “淮川,难过就哭出来,好不好?”袁牧城将他冰凉的手放在掌心揉着,却怎么都搓不热。
  “对不起骁安。”江时卿说。
  积压良久的恐惧因这一句话尽数爆发,从江时卿在阇城里不计代价的负伤,再到被许弋煦拽下山崖时的毫不抵抗,袁牧城已然觉出了患得患失的痛感,而且这种痛感正随着江时卿这几日不冷不热的态度愈发强烈。
  这一句对不起里包含的到底是什么情感,道别或是愧疚,他不敢剖析,也接受不了。
  他好不容易把江时卿从万丈深渊中拽回来,不是为了任由他对自己说一句抱歉,然后再次跳下去。
  不容再等,袁牧城按过江时卿的肩头,翻身压在他上方,紧扣着那腕骨,他鲜少在江时卿面前动怒,可如今连瞧向他的那对眼眶都已热得发红。
  “江淮川,你不要我了是吗?”袁牧城说,“如果这次我不来寻你,你会纹丝不动地任人拽下去吗,又或是死守在阇城里求个自生自灭,然后用那些离别时说的誓言一直晾着我,骗我,直到瞒不住的时候再突然告诉我一声你的死讯?你要我怎么接受?我很难过江淮川,你现在这样,我哪里都不比你舒坦。”
  江时卿正视着袁牧城,像直面自己心头最柔软的一隅之地,本欲轻描淡写的委屈和痛苦一齐涌上,刺了眼眶,可他不想软弱,即刻就抬掌捂起了眼。
  “不要躲,”袁牧城拉开他挡泪的双手,说,“江淮川,把话说清楚,或者,我请求你在我面前哭一次,发泄也好,怒骂我也好,没什么不可以的,我是袁骁安,不是别人。”
  袁牧城放软了语气:“淮川,在我面前,你想怎样都可以。”
  江时卿抿着唇,一双溢泪的眼眸光点细闪。
  “骁安,我会死的。”
  话声的尾音都在颤抖,江时卿不可自抑地抽噎起来,转身蜷作一团后又将脸埋向枕头。袁牧城轻靠下去拥抱他,抬手挡住了那双涌泪的眼眸,盛了一手的热意。
  “你恨我好不好……”江时卿短促的气声听得让人心颤。
  “不好。”袁牧城贴紧了,安抚着他的颤抖。
  江时卿在这阵安抚中转身回拥,在两具身躯紧挨着互相取暖的那一刻,袁牧城心防已溃,在外人面前百般掩藏的脆弱就这么袒露在了江时卿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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