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江时卿攀到他耳侧,用鼻尖蹭他,扮着乖:“疼啊,袁哥哥。”
江时卿破天荒地这么哄他,语气听着可怜,袁牧城趁机低头索吻,江时卿也异常乖顺地凑上前应了,哪知袁牧城得了便宜,转头却无赖地冲他一笑:“这事儿没法逃,叫我夫君都没用。”
江时卿气得往他肩头拍了两掌,就听袁牧城又悠悠地道了一句:“伤还在那儿呢,再挣我可就真疼了。”
伤是真伤,况且前几日袁牧城为他跳下河时差点还因这伤要起了烧,江时卿不敢再乱动,只能认命般躲在袁牧城怀里,把脸往他的侧颈藏去。
第114章 诊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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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声响起时,是赖昌开的门。待那门吱呀一敞,袁牧城恰好就将怀中的人往上颠了颠,两个亲昵相贴的身影往眼中一撞,赖昌霎时愣了神,视线在两人身上挪了几个来回后,就见江时卿不声不响地将脸埋得更深,直捂得双耳烫热。
“哟,俩主子今日这兴致够高的。”赖昌张口调侃,可袁牧城依旧神色肃然,视线越过他肩头直往房中探去。
赖昌这才侧身让道,补了句:“哦我给钟老送菜来的,这不,才刚摆上。”
听见动静,钟鼎山往门边瞥了一眼,慢悠悠地往嘴里夹了口菜:“你俩这么搂着,是嫌在自个儿屋里还不够腻歪是吗?”
袁牧城却浑然不避,只管着跨门而入,到了屋里才把人放下,又不放心地把江时卿的手攥在掌中,往前拉了些许。
“先生,还请您抽空看看淮川,我瞧他心里闷着事,就怕有个万一。”
钟鼎山本想趁着饭后去细瞧一番,如今人都到面前了,他也就放下筷子,冲江时卿抬了抬下巴:“过来。”
因着心虚,江时卿颇有些不自在,只好侧目先冲赖昌示意:“赖昌,带你二主子出去候着。”
赖昌正欲上前,袁牧城捂嘴咳出一声,将他脚步震得回缩。
面对那两人,赖昌自觉更得罪不起袁牧城,便干脆摊掌挪到一旁:“二主子不让,我没辙。”
钟鼎山随即接道:“没什么不能知道的,让他留着。”
说着,钟鼎山又用指节叩了叩身侧的圆凳,可江时卿似乎有所犹疑,迟迟止步不前。
“淮川?”钟鼎山又唤一声。
见他不动也不语,钟鼎山起身上前去抢他的手腕,却被江时卿躲过,两手皆往身后藏去。
觉出端倪,钟鼎山怒了神色,沉声道:“你是自己说还是等我问?”
再等不及,他猛力扣住江时卿的手臂往前一扯,便听那人无可奈何地出了声。
“永夜霜,”江时卿目光游移,低声道,“我服过永夜霜。”
赖昌一惊:“嚯,这玩意儿也敢吃,大主子您不想活了?”
犹如还未愈合的伤口倏地被撕扯开来,袁牧城一时哑然,只觉得那处撕裂口不仅生疼,还被扎进了一柄利刃。
江时卿分明是不想让他活了。
“你!”钟鼎山怒气填胸,当即挥掌要朝江时卿落下,袁牧城本能地侧身前去拦挡,那掌便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背上。
“滚开!”钟鼎山又落一掌,“今日这火我是非撒不可!不给你长记性,什么东西都敢往嘴里送,这玩意儿是毒药你知不知道?我让你不惜命,我把这小子打死给你陪葬算了!”
一记又一记泄愤的掌击直打向袁牧城的后背,拍得脆响,袁牧城受着刺得发麻的痛意,双眼不动地紧盯江时卿,眼眶竟渐渐起了赤色,是遭受欺瞒的怒也是回天无力的恨。
见钟鼎山不肯收力,赖昌上前阻拦:“钟老,别吧,大主子答应帮我报的仇还没结果呢,二主子要是再没了,我这买卖做得不划算啊。”
“滚你的,你的买卖干我屁事!”
“我这不是想着万一您再气着了,又得多躺几日,我大主子再这么没日没夜地守着,不得病倒了,到时没人管大主子的死活,人凉透了怎么办?”
哪知此话一出口,钟鼎山和袁牧城同时怒着骂了一句:“闭嘴!”
袁牧城在这空档中扶正了江时卿的脸,问:“江淮川,我问你,是不是坠河那天的事?”
江时卿眼眸黯淡,只点了个头。
一见他应答,袁牧城不再犹豫,转头便求道:“先生,这毒我曾有耳闻,算到今日已近十个昼夜,不能再拖,您先别赶着发怒,快替他看看成吗?”
听此话有理,钟鼎山顾不得再气,愤然一挥袖。
“江淮川,带着我的药箱滚过来!”
“你俩,门口待着去!”
待钟鼎山合门跨步到走廊时,已过了近一炷香的时间,袁牧城悬着的心猛然被吊往高处,可钟鼎山却只摸着下巴冲赖昌招了招手。
“我问你,大渪的永夜霜是寒毒吧?”钟鼎山问。
赖昌随性地往门框一靠:“是啊。”
钟鼎山又问:“那昙凝血是不是寒毒?”
赖昌想了想:“应当是吧。”
钟鼎山倒吸一口气,搓着眉头自语:“那就奇了……”
揣摩不出那人脸上喜忧参半的神色,袁牧城追着就问:“什么意思,先生您别说一半,能不能救,能不能保,您给个准信。”
钟鼎山这才悠悠道来:“我从医数十年,还没见过寒毒能相克的,不过祸福相依,还不能高兴太早。原先大渪人将昙凝血掺水兑过,所以淮川当年中毒不深,但这毒在他体内存了多年,如今两种毒性在他体内暂且还能抗衡,可我看眼下这情况,永夜霜也不像是解药,所以在寻到真正的解法前,我只能想法子先拖一拖。”
赖昌一笑:“怪不得原先有人问过我这个来着,原来咱大主子中过昙凝血,这可是大渪皇室贵族才用得起的毒,解法自然是不能外传,你们哪儿能这么轻易寻到。”
见他笑得轻松,钟鼎山急冲冲地用手背往他胸口拍了一掌:“你小子是不是知道什么,有屁快放。”
赖昌卖着关子:“并非所有的毒都只有一种解药,能明白吗?”
“话说清楚。”袁牧城没了耐心,语气听着也急。
“得嘞,二主子发话,我哪敢不从啊,”赖昌说,“就这么说吧,昙凝血需要混着永夜霜和火燃草才能解,这秘密我可是亲耳从饶舜和的嘴里听到的,当年他们就是用昙凝血来熬死士的,能熬到底的人,才有资格服解药,巧了,我就是其中一个。”
钟鼎山面露喜色:“有点用啊小子!不过这火燃草好似是长在乌森部那边的东西吧。”
赖昌说:“这我就不懂了。”
“不管是不是,如今有了法子,这火燃草再怎么着也得去寻,”钟鼎山沉思了片刻,“袁小子,咱们原定的是明日启程对吧,我先和你们同行,寻摸两日瞧瞧,等淮川稳些我就北上去寻火燃草回来。”
袁牧城说:“先生尽管留在淮川身侧,我手边能差遣的人多,火燃草的事我来想办法。”
钟鼎山点头:“也行,不过我跟你说,最好有点准备,许是此次永夜霜服的量太多,虽暂时能抑制不少昙凝血的毒性,但永夜霜也不好对付,淮川这身子受的损伤不少,就算毒全清了也没法痊愈。”
复燃的心火瞬时退缩了不少,袁牧城紧促地问着:“那会如何?”
见他神色紧张,钟鼎山笑道:“总之比眼下能好个千倍百倍,足够你俩快活余生就是了。”
绷紧的弦一松,悬挂着的心便稳稳落回胸口,一直扼在咽喉的双手也终于松开,袁牧城垂眼释出笑意,竟被这阵舒缓感熏得鼻腔发酸,一时忘了喜悦二字该用言语如何表达。
“好了,别顾着高兴,人还在里头呢,自己接回去。”钟鼎山往他肩头拍了一把,转头揽过赖昌就往楼梯口走去。
“你小子,陪老子讨口酒喝喝。”
——
三人在走廊上的话语,江时卿靠在门边听得详尽,随后他静守门边等候袁牧城,最终却是被那人一把抱上肩头,扛着回去的。
一切都未尘埃落定,那点喜悦无法安妥地留存,紧接着便被恼火占去了大半。袁牧城还记着江时卿欺瞒他的那点仇,把人往榻上一放,就不冷不热地转身离开了。
“骁安。”
江时卿唤了他好几声,都不见袁牧城往这处抛来个目光,便佯装疼痛“嘶”了一声。
因这一声响,袁牧城似被触到神经,不停片刻便回到榻前上下打量着他的身子。
“触到哪儿的伤了?”袁牧城俯身往他腿上轻轻揉了几下,颈部却被面前那人用手环起。
“你那儿的,”江时卿轻声道,“是不是怪疼的。”
柔声细语一入耳,袁牧城心都软了大半,可眼下他就想让江时卿知错,不仅如此,还得捧着哄着他,不若往后江时卿再这么胡来几遭,只怕他当真要被这种紧张感给掐死了。
面前那双眼试图在乞怜,袁牧城视而不见,端着愠色,说道:“江淮川,我这儿还有一肚子的气要撒,你说怎么办?”
江时卿说:“我认罚。”
话声一落,袁牧城伸指拨开贴在他颈间的发丝,偏头对那脖颈咬了下去,可那齿间的力道多了几分,也没了往常的柔意,真贴着皮肉下口时,带来的隐痛感能断续地残留许久。
“真咬啊。”江时卿忍着疼,也任他咬着不松口。
袁牧城松开牙关,回身看他,微怒地说着:“我可真恼你。”
袁牧城用双手支着身子,刻意不去碰他,只质问道:“这是第几回骗我了,你自己算算,我有没有骗过你一回,你要这么报复我。”
“我错了,”江时卿垂眸自惭,“你若还是气,那今晚我到别处睡好了。”
袁牧城心头一空,眼神都动摇了几分。
“除了我这儿,哪儿还能容你睡?”
江时卿同他细数着:“柴房,屋顶,再不济,巷尾,桥洞……”
袁牧城忍不住露出些笑意:“这么听着惨兮兮的,还是我亏待你了。”
江时卿凑上前直视他,眼中诱色引人心痒:“不然你不挨着我,这榻躺着怪冷的。”
“我说不挨着你了吗?”袁牧城说。
江时卿露出些委屈:“你现在就不愿挨着我。”
见他示弱的模样,袁牧城下意识地想陷进去,那几分克制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低头从江时卿的手臂下钻出,坐上榻,冲人勾了勾手:“过来。”
江时卿赢得彻底,便也抛掉了可怜相,跨腿坐到袁牧城身上,顺着那人的臂弯,倾身贴了过去。
“别气了好不好?”江时卿靠着他说。
圈着江时卿腰身的手臂再次收紧,袁牧城轻叹一声,侧过头与他相靠。
“淮川,你不能再这样了。”
江时卿闷声应着:“嗯。”
袁牧城揉着他的背,放柔了声音:“你可以依赖我,投靠我,我会给你信任,尽全力地想办法让你安心,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让你觉得不舒服,你就和我说,别躲着我,也别再骗我了,好不好?”
“你没有不好,”江时卿带他晃了晃,贴着他耳语,“我的骁安很好。”
袁牧城轻笑:“那你今晚要去哪儿睡?”
江时卿假意思考了一会儿,说:“夫君搂着我睡。”
袁牧城又笑:“哪个是你夫君?”
江时卿说:“不认得了。”
“不认得?”袁牧城掐着他的腰身挠痒,“再说不认得。”
江时卿哼唧了几下,却被箍在那人怀中无处可逃,只能软着声求饶地叫唤了几句“夫君”,袁牧城听得心头发软,疼爱又怜惜。
“淮川,好好爱我。”
袁牧城把人紧抱在怀中低语:“凭借爱我而活着,你就舍不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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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凝血,永夜霜,火燃草都是编的,无从考据
第115章 怅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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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禁军回阇传话时,刘昭禹尚在上曦苑中避暑,只听袁牧城把人带走了,他也没再多说几句,只挥手遣人退下,移步至西宫去了。
今日是太后寿诞,但早前她便已下旨至礼部,特意撤销今年所备的寿礼寿宴,称是因御州涝灾及西北两境,朝廷需拨款拨粮,这些不必要的开销用度便也就此省下,算减轻些国库负担。
可虽然寿礼不兴大办,寿宴也一改转为家宴,于情于理,刘昭禹都该出面祝寿,只是他才跨入殿内行了礼,便见太后身侧还陪着个宋韫,没顾得上多想,开席后酒水一连几杯下肚,还没尝见几口饭菜,刘昭禹便也不省人事了。
次日只听刘昭禹寝殿中传出一声惊呼,常颐带人进门时,就见宋韫只着一件亵衣,散发俯首跪地,刘昭禹敞着上半身趺坐榻侧,满面潮红,自此,引人遐想的风流韵事便也从宫人口中传开了。
太后最先去御书房寻的人,可刘昭禹咬死不认,只埋头批阅案上奏折。
“禹儿,你是半大少年的心性吗,竟然在用一个姑娘家的清白同哀家开玩笑?”
“可朕……”一声闷响,刘昭禹拍了奏本,“朕醉了,没做过不轨之事!”
太后忍着怒色,挥手撤去身侧宫人,又拖着衣摆徐徐踱了两步,才往刘昭禹面前走去:“是,你是大黎天子,是九五之尊,金口一开谁人敢不信,他们只会说堂堂兵部侍郎的千金是残花败柳,然后呢,在心里取笑你始乱终弃,把这六年来积的民怨民愤再传一通,你还要不要臣心和民心,要不要守下这个淌满刘氏血泪的大黎江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