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狩猎, 安全一等一的重要。你快带我去。”韩缨觑一眼奚无记, 多年相交,他没想到奚无记竟然真的要害他。
两人一前一后, 骑马前行, 不知不觉拐进无人的深山。
凌相已在周边埋伏近百名杀手, 又藏了装有白虎的铁笼。今日,定要他韩缨的性命。
奚无记停下马, 不再伪装,轻笑道:“韩缨,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最讨厌你目中无人,自以为高人一等。如果不是你的祖父屡立奇功, 你得了庇佑, 能做我的上级?可笑,你的武功根本不及我。”
说罢, 抽出佩剑,飞身直刺,速度奇快。
早有准备的韩缨亦拔刀以对, 两人从马匹上滚落,打做一团。
打了好一会,奚无记占据上风,一剑刺穿韩缨的小腿。
韩缨大呵道:“喻安卿你还不帮忙!”
奚无记微微一愣,山林里霎时涌现几十名蒙面杀手,打头之人搭弓射箭,箭矢插进他的左胸。
若不是奚无记的心脏在右,这一箭已然要了他的性命
奚无记目恣具裂,半跪在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射箭之人。
乌发黑衣,面若冠玉,深秋山谷的昏黄因他多了色彩。
喻安卿一身黑衣被鲜血浸染,因着黑色缘故,显不出红色,反倒更如泼墨一般浓,衬得白瓷般的面庞更加白,不像刽子手,反倒如出游玩耍的美少年。
奚无记恐惧地四处张望,周遭全不是自己人。
事情败露,毫无生还可能。可笑的是他竟不知怎么败露的?又为何是喻安卿?
“你到底是何人?”
喻安卿摸了摸剑柄挂着的红色如意结,下面是玉龙环佩,无甚表情地回道:“暗阁首领,幸会。”
“不愧是我看中的人,竟如此深不可测。”奚无记大笑着,呕出一摊血。
他自知命不久矣,赤色眼睛内充满恨意:“我才是大周天龙嫡子,要不是唐……”
细剑刺破奚无记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堵住他未尽的话,奚无记叩地身亡,死不瞑目。
喻安卿淡淡瞥一眼倒地不起的韩缨,清朗的嗓音俱是冷漠:“你要能自己爬起来,赶快离开。我们要放虎了。”
韩缨脸色铁青,自己在喻安卿面前如同跳梁小丑,被狠狠戏耍。
他死死压制内心恼怒的恨意,艰难地撑刀站起,上马离开。
下属道:“主子,杀手们已尽数斩杀,就地掩埋,铺了厚厚的叶子,没留下丁点痕迹。”
“很好,放虎吧。”喻安卿道。
他声音一落,尽数撤离,一只饿了许久的猛虎被从笼子内放出来,不过须臾,地上只剩惨骨破衣。
营帐内,左相凌云晓正在饮茶,突然闯进一人,正是一身血气的喻安卿。
“斜律郎,你这是……”凌云晓大惊。
喻安卿面目冷酷:“奚无记已经死了。”
茶盏落地,凌云晓血色尽无,瞥到他的玉龙环佩,大叹一声:“暗阁不愧为暗阁!”
“皇上顾念凌大人两朝元老,为国操劳多年,让我送你体面。”喻安卿示意身后的下属端上白绫。
凌云晓颤抖地接过白绫:“老夫自知难逃一劫,我的妻儿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可否留他们一条性命。”
“这与我暗阁无关。”
喻安卿道,“自有大理寺审查你贪污受贿,畏罪自缢的案子。”
“喻大人,若你能保护小儿性命,吾愿意以秘密告知。”
凌云晓眸色一转,说道,“十一年前,吾在任京兆尹,曾办过一件入室杀人抢劫的案子。喻大人,想必知晓是哪件。”
喻安卿波澜不惊的面具被打破,死死盯住凌云晓。
“当年的案子看似是强盗劫室,那女子的死状却不是罪状上所说,被人一刀杀害,而是被毒死的。老夫本有意查下去,却遭人警告,不得不以抢劫结案。”凌云晓说道,“喻公子很想知道是谁威逼老夫吧?”
“你说,我保你儿子一条命。”
喻安卿紧了紧手中的玉剑,沉声道,“我以自己的命发誓,若有违背,不得好死。”
凌云晓刚要开口,只听帐外随从的呼喊声:“老爷,公子坠马身亡了——”
喻安卿内心一惊,他并未派下属杀害凌家公子。
凌云晓万没想到喻安卿做事如此狠心,牙关禁闭,猛地撞上剑尖,血溅身亡,到死不曾透漏半分人名
热血溅了喻安卿满身,有几滴血从他的眼尾划下,好似他在流血泪。
喻安卿瞳孔轻颤,像泥塑一般一动不动。
直到下属进来禀告道:“主子,京城的飞鸽传书,左相府被禁军围住,阖府一百余口悉数死于禁军刀下。恭亲王夫妇也于今早暴毙身亡。”
喻安卿握剑的手青筋突起,血管剧烈地跳动。
皇上一向以仁政治国,这次赶尽杀绝,不留半点活口,狠心如此。
喻安卿垂了垂眸,缓缓道:“我知道了。”
奚无记命丧虎口,左相阖府被杀。
得知消息的朝臣百官无不忧心自己成为皇上刀下待宰羔羊,哪有心思打猎。
一场秋猎草草了事。
唐皇一回京,便颁布圣旨,历数凌云晓贪墨、渎职、纵亲谋利数大罪状,满门抄斩。
恭亲王府横遭意外,封谥号,大办丧礼,以慰恭亲王在天之灵。
朝中人纷纷猜测两者关系,却没有人知晓内情,亦不敢妄议内情。
凡左相一派的官员尽数贬谪,圣上又下令彻查朝廷财政用度,贪空小者补足,大者抄家充公。
一时人人自危,无人敢贪墨,大周清正清廉之气大兴,百姓人人称道。
当然,这些事皆与喻安卿无关。他自始至终最关心的莫过于娘亲死亡的真相。
凌云晓未说出口,但能让京府尹畏惧的,必然是比他高官之人,甚至……帝王。若这人是皇上,他也不会放过。
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如菊宫,喻安卿直接进了东殿。
程深墨正趴在床上学习知识,瞧见喻安卿,赶紧跳下床,心虚地用脚把书踢到床底。
“你脸色好生苍白,可是累着了?”程深墨问道。
喻安卿双手抵住床岸,头抵在程深墨的怀里,将人拱倒,脸颊伏在胸口,隔着衣衫感受温暖的热源。
他好想把一切告诉良姜,却又担心这唯一的温暖会从他的指缝溜走,再也寻不回来。
喻安卿喃喃低语:“良姜,我好累。”
程深墨被压在身下,红着脸揉着喻安卿的头发,小声回道:“好好休息。”
喻安卿便真以他的胸膛做枕头,闭着眼眸,呼吸轻缓。
程深墨垂眸,抿唇偷看喻安卿。长密而卷曲的睫毛,鼻根挺拔,嘴唇饱满却有些干裂,一张脸白得没有血色,这是受了什么苦啊。
他心疼极了,想起自己近日做了润肤的口脂,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他怕惊扰到安卿的休息,不敢起身,手往后摸上柜子,触到圆木盒,拿到眼前一看,忽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喻安卿睁开眼眸,目色清明,已平复了哀伤的情绪。已经走到现在,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他一定能够替娘亲报仇。
恢复心情的喻安卿大手一挥,准确地捉住程深墨的手,夺过圆木盒。
“良姜哥哥,这是什么?让你心跳得如此快。”喻安卿打开盒子,是细腻的软.膏状物,散发着菊花特有的清香味。
程深墨面颊绯红,眼神飘忽,不回答。
喻安卿挠他的痒痒肉:“说不说?”
程深墨笑出眼泪,求饶道:“我说,我说,消肿抑菌的药。”
“消肿的药,你会如此羞涩?怕是骗我的吧。”喻安卿肆意地欺负人,调笑着说话。
“消肿,就是消肿嘛。”
程深墨羞涩躲闪得厉害,喻安卿心灵福至,挑了挑眉,翻身一滚,压到程深墨的身上,青丝撩动他的面颊,声音婉转似妖精般魅.惑:“看来良姜哥哥有按照我说的,好好学习哦。”
程深墨隔着衣裳抚摸喻安卿的腹肌,呼吸有些滚烫:“安卿交代的话,哥哥莫敢不从。”
喻安卿挑着眉,纤细葱白的手指勾了勾程深墨松垮的腰带,长袍顺势松解,露出白色亵衣。
“良姜哥哥,我可以领略你的教导吗?”
程深墨喉结滑动,手缓慢攀上喻安卿的玉带,以动作回答。
银白与深青的锦衣纷纷落地,交叠在一起。
“小师兄,那蛮丫头又来找你了。”
吱呀的开门声响起,商陆冲了进来,看到床上衣衫半退的二人,眼睛瞪得像铜铃,着急忙慌一声“抱歉”,立刻退出去,替两人掩好门。
转念一想,不对啊,师父让我看好师弟,切勿让他们婚前逾距。
于是,又雄赳赳气昂昂地冲了回去,叉腰道:“白日宣.淫,岂有此理!”
程深墨脸颊红得可以做颜料了。他着急地拿被子捂住喻安卿,怒道:“你出去!休想占我家娘子便宜。”
喻安卿任程深墨把自己包成粽子,害羞带怯地倚在程深墨的怀里。
韩木羽迟迟不见商陆出来,嘴里念叨着“臭嘴巴,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见阿墨”,一边推门进来。
“喻安卿!还没成婚呢,你这妖精就把阿墨勾到床上来了,当真不要脸。”
韩木羽颇有些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愤慨。
喻安卿心情不爽,头一歪,搭到程深墨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道:“良姜哥哥,对不起,我让你蒙受非议了。”
程深墨既心疼安卿,又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你们够了!是我情不自禁勾安卿上.床。再说,我们夫夫的事,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何礼不合理 13瓶;于卿、谧色夜如勾 10瓶;秋沐聆心、紫云巧月 5瓶;暮归 4瓶;46129209 2瓶;酒、江停喊我去练琴、朝俞 1瓶;
第37章 悄悄私会
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商陆劝着韩木羽,一同退了出去。喻安卿整理仪表时,顺手把药盒塞进怀里。
几人同桌吃饭, 聊起猎场的事。
韩木羽叹道:“恭亲王一家遇到这等祸事, 祖母之前伤了气血, 这次更伤身, 我今日便要离宫侍疾。”
她虽极力想阻止与奚无记的婚事, ?没想到会以生死离别的方式,内心感慨万千。祖母伤心之余, 也担心她背上克夫的坏名声, 找不到好人家。
奚无记多年相交, 为人表现得谦和有礼,实际上?是个口蜜腹剑的小人, 更何况盲娶盲嫁了。
如今也不着急, 只想着祖母的病能好起来, 大不了不嫁人就是。她乃堂堂候府千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商陆八卦道:“没准是恭亲王干了什么, 惹皇上杀害。恭亲王可是皇上的半个帝师,不能明面上问罪, 大家都猜测是咱们圣上指派暗阁做的。
暗阁向来处事诡谲,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多年来就是悬在官员们头顶的一把刀, 无人不胆战心惊。”
站在身后伺候的夜峦听此,不服地挑了挑眉。他们暗阁何时做过见不得人的勾当, 做事真凭实据,绝不冤枉好人。
喻安卿没什么异色,全部的精力都在程深墨的身上, 用筷子阻截程深墨的筷子:“螃蟹性寒,你已经吃了第三个了。”
“哎呀,我帮你剥的。”程深墨舔掉嘴角的碎屑,快如闪电地徒手又拿了只大闸蟹。
喻安卿无奈觑他,听到商陆继续道,“奚无记一死,小师弟也能安心些。要不是翠莲及时发现,没准喻安卿都见不到师弟的面了。”
喻安卿神色一凛,看向夜峦:“出了什么事?为何不向我禀报?”
夜峦直呼冤枉:“主子您一回来就进了程大夫的寝殿,小的哪有机会同你说话?”
喻安卿神情一僵,难得有几分尴尬,冷笑道:“还顶嘴?你不能同我飞鸽传书?”
夜峦道:“都怪小的疏忽。”
主子离开前布置周全,程大夫丁点事没有。夜峦便没把此事放在心上,谁承想主子将人护得和眼珠子似的,一听程大夫遇到危险就炸毛。
两人说话间,程深墨已飞快地吃完螃蟹,笑眯眯地道:“安卿,你别听商陆夸大其词,我一点事没有,歹徒连衣角都不曾碰到。夜峦武艺高强,三两下就擒住了人,我该谢谢他才是。”
“那天,我也在。我观夜峦的武功路数绝对出自名家,瞧着和我哥有的一比。”
韩木羽疑惑地问道,“怎么会在斜律郎身边做个伺候小厮,太屈才了!不如投身到武侯府门下,我让哥哥给你安排个武职。”
夜峦赶忙摇头拒绝:“韩小姐过誉,我只是在年幼时习过几招,不算什么水平。”
“喻安卿你什么来路?身边跟的人有些本事,不简单呢。”
韩木羽嘴不饶人,矛头直指本人。
“你该不会就是暗阁的人吧?我记得暗阁首领的令牌便是玉龙符,你玉箫上不常年挂一条玉龙环佩吗?”
“韩小姐一直对我颇有偏见,我嘴笨说不过你。你若想替自家哥哥出气,直接来就是,又不是没打过我,何必拐弯抹角?”
喻安卿摁住程深墨伸向螃蟹的爪子,眼眸蒙了雾气,可怜兮兮地道,“我管不得你说什么,只要良姜哥哥相信我,我便不觉得委屈。”
“我最相信安卿了。”程深墨心疼安慰。
他可是看过原着的人,最清楚安卿的人设,绝对无辜善良的小兔子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