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死,走狗烹。喻安卿对暗阁的掌控力超出了唐皇的容忍,现在的结局对双方而言,全了父慈子孝的颜面,是双方皆满意的结局。
前面二十年,喻安卿于皇家混沌,一直在寻找母亲死亡的真相。以后的日子,他再也不想过无望寻觅的生活了。
程深墨绝不能离开,他绝不允许再一次背弃!
他的内心囚困着一只野兽,程深墨手握唯一的钥匙。若是程深墨离开,他不敢确定,难耐的野兽会不会不顾一切地冲破牢笼,一口把程深墨吞没……
无数黑暗的想法在心头闪过,在看到程深墨的那刻,喻安卿得到救赎。他冲过去,紧紧抱住程深墨,再不想放开。
那力气太大,勒得程深墨喘不过气来。他吃痛挣脱:“喻安卿 ,你放开!我生气了!”
眼底的阴骘可怖如云雾般消散,喻安卿恢复如常神色,缓缓放开手臂,轻笑道:“你若再逃,我怕是要疯了。”
“少给我卖惨。”程深墨冷哼一声。
“今天是除夕夜,你曾说过要陪同我一起守岁。”喻安卿秾艳微扬的丹凤眼蓄了一层粼粼波光,如同书上善于诱.惑书生的狐媚精怪,一颦一笑皆勾心夺魄。
程深墨撇过脸,嘟囔道:“你嘴里可一句真话没有。”
“良姜哥哥,我错了。以后定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喻安卿柔弱无辜的表情说来就来,好一朵清纯不做作的可怜小白花。
“看你以后表现。” 程深墨哼唧道。
喻安卿眉色飞扬,小媳妇状地拽了拽程深墨的衣角:“良姜哥哥肯原谅我了。”
程深墨抽回衣角,故左言他:“你怎么赤着脚就出来?脏死了!赶紧去穿鞋。”
“都听哥哥的。”兔子嘴硬心软,喻安卿觉得可爱极了,恨不得把人摁进怀里时时揉搓。
两人收拾妥当后已过晌午,简单地了个早午饭。程深墨前世是北方人,年节包饺子的习惯一直保留着。
挽起衣袖,调馅料、和面粉、擀饺皮。喻安卿会做不少种类的菜品,却独独没有擀过饺子皮,跟着程深墨学了好一会,仍旧笨拙地擀不成圆形。
“笨死了。”程深墨嫌弃地白一眼,“我来擀皮子,你去包陷。”
他调了两种馅:羊肉馅、韭菜鸡蛋馅,一荤一素,足够两人的分量。
“你知道饺子怎么来的吗?”程深墨问道。
喻安卿头也不抬地包着饺子,脱口而出:“饺子起初做药用,东汉医圣张仲景用面皮包上祛寒的药材,以避免人生冻疮,逐渐演变为过年的食物。”
“烦死了!你抢我这做大夫的话作甚?显你博学多才?你怎么不去考状元?”程深墨气恼地跺脚。
喻安卿这才抬起眼眸,满脸写满“啊,怎么又生气了?我们不才刚刚和好”的无辜。
为擀皮方便,程深墨站在桌子一侧。而喻安卿就在他旁边,是舒舒服服坐着的!
凭什么他站着,喻安卿坐着?
程深墨气不打一处来,猛地弯腰,用力磕喻安卿的额头。
喻安卿吃痛地轻唤一声,听见良姜阴测测地问话:“喻安卿,你知道饺子怎么来的吗?”
喻安卿识相地摇摇头。
程深墨嘴角一勾,娓娓道来:“东汉张仲景……”
他把喻安卿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喻安卿内心好笑,面上配合地演出惊诧模样:“原来如此,良姜哥哥不愧是名医。”
程深墨娇柔做作地揉了揉腰:“哎呦,站这么一小会儿还真有点累了。”
都这么明显了,喻安卿哪敢不知,小心仔细地把人扶到椅子上坐好,又端上热腾的蜂蜜红枣水,笑道:“你歇会儿,剩下的我来即可。”
“乖。”程深墨舒爽了。
喻安卿用剩下的面团手捏了两只兔子,白嫩嫩圆鼓鼓,憨厚又可爱。他擒在手心,显摆似的给程深墨看:“哥哥,你瞧我捏得像不像你?”
程深墨恍然大悟,他一直以为绣帕上的兔子代表喻安卿,没想到是自己。他才不是好欺负的兔子呢,更何况兔子是四季发.情的动物,他才没有那么好色呢。
“你才是兔子!你才好欺负呢!更何况明明是你更想色色!”
喻安卿眨了眨眼,不疾不徐地说道:“如此说来,倒是更像兔子了呢。”
程深墨气红了脸:“你个混蛋!你的生辰礼物想不想要了?”
“良姜……”喻安卿一时无言,没想到兔子还记得。
程深墨眉头一挑:“还是说你连这也骗我?”
喻安卿连连摇头。
程深墨从袖内拿出一只鱼形白玉,系到玉箫下面的如意结上。
“玉龙符没了,我送你个鱼符吧。别人鱼跃龙门,你倒从龙门又变回了鱼……”
那鱼符头尾勾连,成半圆状,与红色如意结相得益彰。
心内涌过一阵暖流,喻安卿笑道:“一般这种形状,定还有另一只,组成双鱼玉佩。哥哥是不是藏了另一只,与我凑成一对?哥哥果然最爱我了。”
“喻安卿你好生不要脸!”程深墨呸他一句。
卧室的书桌之上,药铃系着的如意结上正扣着双鱼玉佩的另一半。
“哥哥,喻家庶子喻安卿半月前已经不幸在大火中烧死,世间再无喻安卿这人。我单姓一个苏字,名为苏卿。今日是我二十岁冠礼,合该取个字。你帮我取好不好?”喻安卿笑吟吟道。
苏姓,是喻安卿师父苏广玉的姓氏。师父一生无嗣,守在母亲陵前,也只有师父才是喻安卿真正认可的父亲。
“苏卿……”
程深墨没想到喻安卿做的如此决绝,叹息两声,随之心绪顿开,时刻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定。
他勾唇笑道:“前尘往事已了,你以后就是我程深墨一个人的了。至于取字嘛……我又无甚学问,想不到好的字,你还是自己取……”
“一般都是父辈祖辈取字。今日我开心,让你占我大大便宜,只此一次哦。”喻安卿最懂怎么勾起程深墨的好胜心。
程深墨一听,顿时不推脱了。他眉头紧皱,想了半响。灵光乍现,高兴道:“字卿云吧。卿云是大吉的征兆,好听又吉利。
”
喻安卿眉尾一挑,带了些许危险意味:“如果我没记错,我们初次相见,我便是这般介绍自己。安卿,安定的安,卿云的卿。良姜哥哥,你未免糊弄了些……”
程深墨气鼓鼓:“你不知道在我们老家黑土和白云乃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对夫妇,天造地设的一双!多好的寓意,你懂个屁哦。”
墨,黑土墨。喻安卿没听说还有这等拆字硬凑的说法,再说……
“卿云,是彩云,不是白云……”喻安卿委屈巴巴地说道。
“显著你学问好了!我说卿云是白云,就是白云。”程深墨恼羞成怒,举起玉箫要打人。
喻安卿抓住玉箫另一端,微微用力一拉,程深墨跌进他的怀里,耳鬓厮磨。
“良姜哥哥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卿云,这字我收下了。”
两人相视,嘴唇触碰,释放对彼此浓重的想念。滑腻、细碎的声响被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掩盖,一室旖旎春色。
第50章 得知有孕
新春当日, 爆竹声吵醒交颈而卧的两人。
“新年安好。”喻安卿,不,是苏卿云言笑晏晏地说道。
“安好。”程深墨哈欠连连地打了声招呼。
兔子眼尾擒了两颗晶莹的露水, 苏卿云微微起身吻掉眼尾的泪花, 右手从亵衣下摸进程深墨腰间, 轻轻揉捏。
“时候还早, 我们再睡会儿。”他意有所指。因着昨个初初和好, 他有意讨好温柔,没有吃饱呢。
程深墨摁住腰间作祟的手, 狠狠掐两下, 哼唧道:“滚滚滚, 我腰酸着呢。”
起身时眼前一花,程深墨重新跌落回床上。
这一跌吓得苏卿云连都白了, 连问哪里不舒服。
“急什么?我就是大夫, 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程深墨只以为猛然起身, 脑子供血一下没跟上,右手随意搭在左手腕上, 笑吟吟道,“往来如利, 如盘走珠,气血充实着呢……”
程深墨说着说着, 没了声音。他的脉象有快速游走的特征, 分明是滑脉,甚至能探出怀孕四月有余。他虽不擅长妇科, 可这喜脉还是能把得清楚的。
显然他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怀孕呢?难道得了什么疑难杂症,连他都诊不出来……脑海中浮现出他不治身亡、苏卿云披麻戴孝、痛苦流涕,灵堂撞棺殉情的画面……
程深墨被自己的脑补吓得不轻, 脸色越发沉重。
苏卿云见他迟迟不说话,担忧道:“不刚才还说好好的吗?脸色怎这般难看!”
程深墨回过神,开玩笑似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我现在肾虚得紧,都怪你。”
苏卿云极其委屈:“昨晚才一次……你当真无甚大碍?”
“开个玩笑嘛。你之前老是骗我,合该我骗你一回……”程深墨三言两语把这事糊弄过去。
趁苏卿云做早餐的功夫,程深墨又仔仔细细地为自己把了半响脉,仍是喜脉,观脉象竟极有可能是双胎。
程深墨被自己的诊断结果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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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程深墨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黑葡萄般的圆眼睛,贼头贼脑地进了一间医堂。
他偷摸摸翻遍医书 ,都没有发现有类似喜脉表征的疑难病症。粗脑筋的他终于发现不对劲:最近老是嗜睡好酸、腹部鼓胀,除了没有出现孕吐外,皆像极怀孕的特征。
难不成他穿的不仅是喻程同人文,还是生子同人!苏卿云不是小百花,是朵黑心莲不说,还他么能播种!无良作者毁我一生!
越想越心慌,程深墨故来找别的大夫瞧瞧,讳疾忌医可不行。
刚落脚小镇时,程深墨特意打听过,小镇只有一家医堂。老大夫姓揭,年逾七十,年轻时走南闯北,颇有名头,最后定居此地。若不是小镇只有这一家医堂,早打算隐退。
程深墨暂居此地,一是气候适宜药草生长,二来也看中这点,准备开一间医堂,不愁养不活自己。
“大夫,您看我究竟得了什么病?”
程深墨声若蚊呐几不可闻,亏得老大夫耳聪灵敏。
“恭喜夫人怀孕四月有余,胎儿安稳健康。”老大夫摸脉后,面带慈祥。
“揭老大夫,您看清楚我可是个男人,怎么会怀孕呢?定是诊错了。”程深墨摘掉口罩,急切问道。
揭老大夫一看面容,虽清秀精致,却明显男人特征。
诧异之色一闪而过,沉思片刻后说道:“老夫定不会诊错。男子怀孕,老夫虽是第一次遇见,但曾听闻世间有灵狸、玄狐等异族,族人拥有上古灵兽的血脉,男女皆可有孕。您可是哪一族的族人?”
“老大夫您莫要诓骗我。我也是大夫,我怎从未听说过这种奇闻!”程深墨急赤白脸,像极了急眼的兔子。
“老夫我行医问五十载,何必诓骗你这小后生,爱信不信。”老大夫一甩袖,气恼地把人哄了出去。
垂眉搭眼的兔子可怜兮兮地回到家,心里憋了一股怨气,无处缓解。
“良姜哥哥,你去半响,醋可打回来了?”苏卿云细腰系青碧色的围裙,白润如玉的脸沾了面粉,不减其容颜,更多了几分温柔的颜色。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猪嘛。”
要真怀了身孕,便都是这人的错。当然,他绝对!绝对不可能怀孕!
苏卿云拍了拍手上的粉尘,走到他身边,低头询问:“谁惹我们兔宝宝生气了吗?”
“你恶不恶心……”程深墨眉头一跳,别扭道。
“像个孩子似的那么容易生气,可不就是个宝宝嘛。”苏卿云笑道,“兔宝宝为何生气?”
他把小兔子吃得死死的,一句话便堵得兔子面如赤霞,羞赧到不行,连火气都没撒。
“要你管,喝你的醋去吧。”程深墨恨恨白他一眼,摔门放下狠话,“今晚你睡厨房。”
苏卿云承认自己有些变态,看到兔宝宝眼圈红红,脸颊气鼓鼓,可怜巴巴的模样简直可爱得要了他的命,让他忍不住更想欺负。
午餐满桌酸甜口味的菜色勾得程深墨流口水,想起自己突然喜好吃酸,有可能是因为怀孕,瞬间没了胃口,挑挑拣拣地吃了两口酸藕丝。
“饭菜不合宝宝的口味吗?”苏卿云奇怪地问道。
程深墨一拍筷子:“宝宝,宝宝……你那么想生娃,你去娶老婆啊?喊我作甚?”
苏卿云面上带了冷意,阴骘得可怕:“良姜,你觉得我说话腻味,可以表达不喜欢,我改便是。但是,有些话不能乱说。”
“你凶我。”程深墨鼻子一酸,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呜呜咽咽哭起来。
“我错了,我不该凶你。”苏卿云被吓得不清,赶忙抱到怀里擦拭眼泪,小声哄道,“出了什么事了?告诉我好吗?”
程深墨呜呜哭泣:“我都被你搞怀孕了,你还凶我!”
泪眼迷蒙中,瞧见罪魁祸首一脸不可置信的呆样。程深墨气不打一出来,一巴掌拍在他的胸口:“你以为我愿意相信是真的?这狗币的世界,老子这就下去找阎罗王算账。”
“宝宝,你说甚胡话呢。”苏卿云脑袋晕得紧,“男人怎么能怀孕呢?”
“狗男人,你想赖账不成!我他么摸出来的就是喜脉,四个月!双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