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楼厌说不上心里的感觉,好像被挑衅了,又觉得赵承钰本来就是这样——看起来任性妄为,实际上什么也不懂。他没忍住笑了一下,这一笑引得赵承钰侧目,赵承钰忽然抬手抚摸楼厌的眉心。
“你应该多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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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强吻了师父他会对我负责吗》的副线CP,已经写完了,比较短。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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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承钰没说话,但楼厌知道,此刻赵承钰必定在透过自己在看旁人。
小陛下不敢旁若无人地盯着顾长安看,也不敢亵渎顾长安,就只能在旁的,不在意的人身上,找顾长安的影子。
“你应该多笑笑。”
楼厌只笑了一下,听到赵承钰的话他的笑僵在脸上,而后迅速收起笑又冷下脸。
他拎起水壶用温热的水净手,大逆不道地将手探进小陛下下袍下,丝滑的衣料在粗粝的手掌中滑过去,说不上是绸缎更细腻,还是养尊处优的小陛下更胜一筹。
楼厌贴近小陛下耳畔,轻声耳语道:“陛下觉得不过如此,或许是因为还有人间至乐没有体会,不如就让微臣带着陛下尝尝,要是陛下还觉得无趣,许……就是臣夸大其词了吧。”
说话时,那只手掐着小陛下细腻如绸缎的肌肤,本以为他的逾矩会激怒赵承钰,谁料赵承钰居然没有抗拒。
小陛下像猫儿一样抻了抻腰,语气透着些许无聊,像是不甘落于下风般挑衅道:“那便……试试吧,要是没有你说的人间至乐,你这七品官本就可有可无,无甚用处,也贬无可贬了,到时候朕便阉了你,好让你进宫来名正言顺伺候朕。”
赵承钰漫不经心的威胁并没有让楼厌惶恐,他仅仅在小陛下没有拒绝的时愕然一瞬。
期间小陛下走了神,思考着眼前这人的行事作风——楼厌很奇怪,似乎无欲无求,也无惧生死。这样的好品格他仅在书里那些隐居修士的故事中见过,但楼厌这个人分明并不是闲逸,他眼里的欲望野心虽不是时时显露,但偶尔窥见,也能察觉此人明明欲念深重。
只是……他想要什么呢?不是官职,不是财宝……赵承钰思前想后也不明白。不过,他不在意楼厌是什么想法,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赵承钰冷笑,管他想要什么,他想要便凭他本事去拿好了。
不知不觉,楼厌把控了小陛下的感官。小陛下没有经验,自然是很快被楼厌拿捏。
确实刺激又快乐,可这样肤浅的片刻只有一瞬间,过去了就过去了,过去了,他依然会想顾长安,依旧会想他身为天子但被所有人都抛弃。
凭什么,顾长安说这天下都是天子的,天子想要一个人却不行?
楼厌松开手,不知道是不是恃宠而骄,居然胆大妄为在小陛下贵重的衣料上清理了自己的双手,赵承钰发现了,但没有怪罪楼厌的放肆。此刻无心与他为难,小陛下只是很餍足又疲惫地摆了摆手。
“退下吧。”
楼厌临走前还不忘勾着唇问小陛下:“陛下觉得如何。”
赵承钰冷嗤:“和禽□□合无异,仍旧恶心。”
楼厌听罢,露出了今日第二个真心的笑,他说:“这一点上,微臣倒是与陛下看法一致,欢爱之事,本就与禽兽无异,人与兽在发泄欲念时,总是要借着这样让人无法反抗的天性。”
楼厌站起来告退了,赵承钰忽然问:“楼厌,你做这种事情时,心里是什么感觉?”赵承钰罕见地以己度人,他不喜欢楼厌,但是有那么一丝丝喜欢楼厌这一副和顾长安有四五分相似的皮囊,所以至少说不上讨厌,而楼厌为权势所迫,不得不对自己卑躬屈膝——别说高兴了,心里也许是厌烦憎恶的吧。
楼厌讽刺地勾了勾唇角,语气玩味:“微臣荣幸极了。”赵承钰看见他强装体面,心里终于略微舒服了一些,不痛快就好,这世上哪能只有自己不痛快呢?这世人都不痛快才好。
“不觉得朕讨人厌吗?”
楼厌伸出手掌,故意仔细端详上面没有擦干净的痕迹,这次,赵承钰楼厌表情是讥讽,楼厌眼里含着笑语气玩味:“陛下有多讨人厌,我以为……陛下自己清楚呢!”
楼厌厌恶极了,他不喜欢赵承钰,他不喜欢眼里只有顾长安的小陛下,或者说不是厌恶,是憎恨。
赵承钰眯起眼:“大胆!你不要以为朕让你做这些就是特例,你再这样忤逆朕,朕照样能砍了你。”
楼厌垂着头没答话,但是脸上笑意不减——反正,赵承钰看他怎么样都不顺眼,明明是他自己叫他不要忤逆他,自己不说话他觉得自己不尊重他,说话了,又嫌他不讨喜。
“怎么又不说话了?朕要你顺从时,你冷眼相对,等到这时又开始装听话了?”
“陛下不喜欢微臣,自然怎么看微臣都觉得不顺眼,若此刻陪着陛下的是顾……”
“啪——”赵承钰甩了楼厌一耳光“放肆!滚出去!”楼厌被打的侧过脸,轻笑一声,又行了礼说了告退。
小林子一直侯在外面,楼厌走了他立刻进来收拾残局,只见小陛下的寝殿内杯盏书卷扔了一地,小陛下的衣裳略有些零乱,像只猫一样蜷在榻上出神。小林子不敢细看,也不敢多想,只是很小声地指挥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小内侍打扫这一地的狼藉。
小内侍手脚轻快迅速理干净地面的狼藉出去了,小林子正想着怎么跟自家陛下开口,小陛下忽然说话了:“小林子,你说,楼厌除了那张脸还有何处与老师相似?这世上容颜更像的不是没有,为何偏偏叫我瞧见了这么一个软硬不吃的榆木疙瘩?”
小林子没敢回话。
别说顾长安天人姿态难以效仿,就是楼厌也不是他能置喙的——陛下看中的东西,他一个奴才能有什么评价的资格?
顾长安不日就要离开长安了,他今天就是来辞别的。想到这里,赵承钰又是挫败,又是不忿。为了留下顾长安他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功名利禄顾长安不屑,威逼利诱顾长安视而不见,他这是铁了心要走。赵承钰冷笑——他又做错了什么呢?不过是将裴渊打发去碎叶了而已,又没有害他性命,顾长安因为这么一件事就要扔下自己,扔下大梁?
“朕有何处比不上他?”小陛下语气森森,神色阴鸷“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杀了他!”
还没入夏,晚上还有点冷,小林子打了个寒颤,赵承钰冷嗤一声赤着脚下榻,懒懒散散往龙床上走去,小林子要跟过去伺候,小陛下忽然止步,回头问道:“我记得宫里有祛疤的药?你拿一盒给去给楼厌,他那张脸于我,尚算得上有些用。”
……
楼厌走到御花园的时候小林子追了上来。
“楼大人,楼大人留步!”
楼厌停下脚步回望,只见小林子拿着一个药瓶快步跑来,边跑边气喘吁吁道:“大人,陛下叫我给大人送药来!”
“什么药?”
小林子扶着腰站定:“哎哟!楼大人走的好快,累死奴才了!这是擦外伤的药,陛下关切大人脸上的伤,要奴才把这祛疤的药拿来给大人,大人回去记得用药……”
楼厌冷嗤一声——什么关切,分明是不舍得他这张肖似顾长安的脸有瑕罢了。
小林子举着盒子递过来,楼厌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药瓶端详片刻,道:“那便……替我向陛下谢恩。”
小林子又说楼大人慢走,他还要回去复命就不多送了,楼厌点点头,小林子转身,楼厌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后,然后很顺手地将瓶子丢了到了路边的草丛里。
……
第二天赵承钰倒是来上朝了,毕竟顾长安还没走,他前一日刚答应了顾长安他会勤勉治国,所以尽管不忿,也还是做了做样子——赵承钰私下里如何不论,在顾长安面前倒是一直装着一副乖巧可人的样子。
前些日子小陛下跟顾相针尖麦芒,之后顾相索性撂挑子要走了,皇帝也开始不理朝事,今天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皇帝上朝了,连日积压的事情各部自然都要赶着报上来。
有些是要紧事,但有些无足轻重的琐事也要拿出来让他决断,赵承钰瞧着底下乌压压的一片人七嘴八舌议论什么选秀祭天只觉得脑仁疼,他揉着太阳穴,不耐烦极了:“春祭就按冯大人说的办,还有事吗?”
此刻议的正是礼部的事情,身边的几个人还在交头接耳,楼厌默不作声抬头,见赵承钰神色恹恹,眼底乌青,想来是晚上没睡好。
听说顾长安辞官的折子批复了,恐怕……赵承钰能睡好才奇怪吧。
不发疯都不错了。
小陛下眼看着要将人气走了,现在又开始勤勤恳恳卖乖给顾长安看。只是可惜,戏都演起来了,顾长安昨日对着小陛下分明还和蔼可亲,但是任凭小陛下软硬兼施,威逼之后又来装可怜,顾长安压根面都没露。
赵承钰舍不得极了吧?现在恐怕是在后悔?
楼厌站在嘈杂的人群中若有所思——小陛下会后悔什么呢?后悔当年不该逼裴将军离京?还是后悔没藏好自己的爪牙,被顾长安发现了?亦或者……楼厌脸上浮现出一个微妙笑容。小陛下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斩草除根才使今日东窗事发?
……
下了朝,路过杏花胡同。
往日幕僚众多的丞相府门庭冷落,连过路行人也没几个了。顾长安并非贪图享乐的人,他行事一向精简,要离开长安,干脆遣散了仆从独自去云游。
楼厌看到这番情形,心想看来顾相辞官这件事是板上钉钉,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顾府院子里的桃花无人修剪,有几枝探出墙头伸出墙外来。楼厌走进站在了桃花枝下。
也好,反正顾长安又不可能接受赵承钰,且看着顾相身子骨每况愈下,也活不了多久了,早些走,死在外头也好——总好过死在赵承钰眼前让赵承钰挂念一辈子。
顾长安走了,长安城就只剩下他和赵承钰了,到时候,他和赵承钰才能不死不休地纠缠下去。
这天底下的事情,从来都是因果循环。赵承钰既然招惹了自己,就断然没有能全身而退的道理,他不是以德报怨的顾长安,也不是懦弱无能的裴渊,在他这里,他动了念头的人,要么掐死念头,要么就撕咬上去死也不松口!
这世上,没有天子就能为所欲为的道理——既然小陛下也没敢动手,反正他们都一样卑鄙。
顾府的何管事走了出来见门外站这个人,他歪着头想了想这是哪位大人,但实在是面生,他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因此只能歉意地对楼厌拱了拱手:“大人有事找我家大人?”
楼厌敛起神色,温和一笑:“不敢打扰顾大人,下官只是路过这里,看大人院子里的花开的实在是好,没忍住就多看了几眼。”
自家顾相就是个怪人,因此尽管楼厌举止奇怪何生也没多想,也并不因为楼厌穿着青色官服就对他不敬,他点点头又拱手行礼,道:“那大人慢看,小的还有事,就不打扰大人赏花了。”
楼厌点点头说打扰,等对方走了,楼厌也离开了,离开前,他伸手摘了一朵墙外的桃花。
……
昨日顾长安进宫来说是辞别,实际上就是告诉赵承钰辞官的事情无论赵承钰同不同意都势在必行了。
赵承钰只能批复了顾长安的折子,他在御书房里来来回回地踱步,心里烦躁无处疏解。
顾长安说要去江南,可是离开长安谁知道他会去哪里呢?他会不会云游到碎叶,又和裴渊见面?一想到顾长安会见裴渊赵承钰就觉得妒火中烧——凭什么裴渊可以轻而易举得到顾长安的偏爱?就凭裴渊父母死得早?
赵承钰终于是没忍住:“小林子,朕要去相府!”
……
顾长安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家里的东西能处理的都处理掉了,赵承钰到的时候,桃花树下他们从前坐过的桌椅也已经收起来了,书房里那些书也收拾的干干净净,房前屋后一尘不染。顾长安还没走,可是相府已经空了。可以料想,顾长安一走,这里必定就是一座空宅子了。
顾长安在长安这十多年的痕迹,被抹得干干净净。
看见这些赵承钰的心仿佛也在一瞬间被掏空了,他知道,这些都是顾长安对他的惩戒。
顾长安真的离他越来愈远了。
诛心一事,顾长安说他做的好,但明明,明明顾长安也极为擅长——以前他们从没有怀疑过对方,顾长安善算人心可从没猜测过他。可现在,顾长安对他有了防备,便也开始视他如旁人,可以不在意他开心与否了。
顾长安早朝告病确实是身体不适,他从前还愿意强撑着,但现在凉了心,自然不愿意再硬撑。
顾相喜好睡懒觉这个事情鲜有人知,好不容易有时间赖床,他自然舒舒服服睡到日上三竿。这会才起来没多久,用过早饭披着衣服来前院透气,不料本该在宫里处理朝事的赵承钰居然不声不响出现在了顾府。
顾长安嘴还每张先咳嗽了两声:“咳咳……承钰?你怎么来了?”
赵承钰心里闷闷地,语气也闷闷,他说:“老师说走就要走,今天上朝也没有来,我舍不得老师。”只有在在顾长安面前,小陛下才有这种乖顺无害的形象。小陛下此刻语气委屈又哀怨,配着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任谁看了,都要觉得定是自己有错,让小陛下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