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冷静!我剧烈深呼吸,给自己做心里建设,现在该表现得大度些,一笑泯恩仇,切记小不忍则乱大谋。
操!去他妈的!我只觉得怒急攻心,我和男人做了!我还是被上的那个!那人还是岑微雨!我暴躁得想吐血,其中任何一点单独拿出来都够成为我下辈子吃牢饭的理由。
一想到以后岑微雨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我就郁闷到想吐血。
见我太过激动,岑微雨跨过了我设下的界限,把门缝别得更大走进房内,我看着他弯腰把托盘放在矮桌上,接着走到床边。
我想用在市井学来的恶毒语言咒骂他,但方才的大声嘶吼给喉咙二次重创导致彻底无法出声,我张了张嘴在从唇舌间吐出个气音:“滚!”
岑微雨没搭理我,对我杀人的眼神视而不见,替我将看靠枕放在背后,又贴心的捻好被角,温声细语道:“先吃点东西。”
他这副贴心包容的模样让我更接受不了,便宜全让他占了,装什么?
我气得牙痒痒,抽出靠枕砸在他脸上。靠枕滑落在地上,他的眼镜被靠枕砸得歪向一边,岑微雨好脾气的扶正眼镜,转身从托盘里端起一碗银耳汤。
“你先吃点东西润嗓子,”他有一下没一下的用银勺在汤里搅弄,“有力气说话了,我们再好好谈。”
我瞪他,眼里的意味不言而喻——谈个屁,赶紧滚。
岑微雨莞尔一笑,“谈牛奶?”
轻飘飘的话一脱口,我仿佛被重重抽了几个巴掌,三伏天里当头一盆冰水浇下,冷得彻骨。
他都知道了?
“张嘴,”岑微雨把银勺喂到我嘴边,声音里带着不可违抗的力度。
我机械地张嘴,一遍又一遍重复吞咽动作。
一碗银耳汤见了底,岑微雨收好空碗,从托盘里抽出张A4纸,纸面上有汤碗底印出的圆形痕迹。
他把纸递给我。
药物鉴定报告,看清这几个字我脑子嗡的一下,完了,全完了。
昨天在岑微雨视角里是我主动向他投怀送抱,他只是做了一个男人该做的事,但我可以推说是在外面不小心吃错了东西,这样过错方就是明知我状态不对仍然没管住自己老二和我发生关系的岑微雨。
主动不主动,愿意不愿意,红口白牙任我分说。
但如今性质不同了,岑微雨发现我在牛奶里下药,事件已经被定性在主动上。
我庆幸自己还没说出无法挽回的话,把憋屈全压在心里,拿出奥斯卡演员都自愧不如的演技,踌躇道:“教授,您要赶我走吗?这药……这药是我朋友告诉我可以让您爱上我……”鉴定报告被攥得皱巴巴。
我不敢去看岑微雨表情,垂下眼睫瞎编:“我……我只是……教授您不要赶我走……不会再有下次了……还有小唐,小唐,我走了他怎么办……”
这个亏不能白吃,感受着下边撕裂般的疼痛,我在心里恨恨发誓,岑微雨,你日后千万千万别载我手里,山不转水转,走着瞧!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岑微雨也知道了我下药的事,事态已经演变到最糟糕的情况。为今之计我只能先稳住自己在岑微雨心里的形象,万万不可让刚好转的形象又跌落谷底。
我下狠心掐了把自己的大腿肉,泪眼婆娑地卖惨:“教授您还记得当时您在南大的公开课吗?八月那节公开课,我和小唐一起去看了,您相信一见钟情吗?见到您的第一面我就无可救药地爱上您了……”
“但您是天上的月亮,我拼命的跑啊追啊,都追不上您的影子,哪怕共处一室您也不愿意看我一眼,我实在太想靠近您了。”我全力发动脑筋,甚至为自己刚才骂的滚也找到了借口,“刚才我太懊悔,我怎么这么不知廉耻,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您。”借口十分牵强,但我只能硬着头继续编。
岑微雨伸出手指凑近我眼眶,接住我摇摇欲坠的眼泪,“我也有责任。”
“我对你确实不存在超出朋友之外的感情,但我们已经发生……”他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郑重道:“我想和你以缔结一段以婚姻关系为前提交往,可以吗?”
岑微雨古板得超乎我想象,他的思维仿佛还停留在一百年前——那个看了姑娘手就要对人家负责的年代,很不幸的是我被他当成了姑娘。
事情以种戏剧的方式达成了我最开始的目的——和岑微雨更进一步。
但我却并不高兴,反而憋屈到想跳楼,我心里咒骂,你他妈不是恐同吗,给我恐到底啊,这么容易就接受了算怎么回事!
我露出副不敢置信加喜极而泣的复杂表情,说出了和千年前一样的话:“我愿意。”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会不会被锁,忐忑。
第24章 【2014】他像游走在刀锋的特工
我这人嘴欠是天生的改不了,喉咙稍微好些后,我问出了最想不通的问题,“教授不觉得恶心吗?”
岑微雨正在收拾空碗,闻言他不解地看向我。
“被男人爱慕,和男人发生关系,接受男人作为自己的伴侣你不觉得恶心吗?”此前我断定岑微雨恐同,但现在这个断定要打上问号。
岑微雨说,“爱欲生来平等,异性爱和同性爱都该得到尊重和祝福。”
我傻了,追问道:“那你之前?”
岑微雨记性和领悟力都不差,很快明白我在指什么,“爱虽自由虽无罪,但人却必须受义务与责任束缚。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认为父母都是老古板,不通情理,不够理解自己。或许父母确实如你们所想,但父母将儿女抚养长大,他们对子女有责任,同理子女对他们有义务。”
岑微雨神情严肃,“包括保证父母生命健康的义务,如果我说唐可心追求自由的代价是他母亲的命,你会怎样看待他的感情?”
“我支持他的爱情,但我更认为义务应该放在爱情之前。”
我总算懂了岑微雨为什么对唐可心喜欢男人一事如此反对——那背后站着位歇斯底里的母亲。
但,唐可心追求自由并不是假设,他已经去了!我悄悄咽了口唾沫,扯上被子藏住自己眼睛。我竖起耳朵听动静,确认岑微雨离开后,才掀开被子一骨碌坐起来,这番动作牵动了某个不可言说的位置的伤口,我疼得倒吸凉气。
妈的,岑微雨是人?
我一瘸一拐往洗手间走,想看看自己有多狼狈,镜子里的画面甫一入眼,我便忍不住嗷嗷叫,从脖子到小腹密密麻麻全是暧昧红痕,红了青,青了紫最后化成疸紫的整片纹身,像诅咒,像枷锁,也像朝圣的圣徒留下的爱痕。
饶是我前世见惯大风大浪,此时也不得不为岑微雨的不当人而惊叹,印象里好像有四五次,除了第一次是我主动往下坐,其他好像都是他……
我把自己闹了个大红脸,手撑在盥洗台上,额头抵住冰凉镜面,忍不住反思,怎么就落到了这番田地,和以前想的完全不一样……我企图在岑微雨成为亓官微之前让他爱上我,当他成为亓官微时这份爱会成为他洗刷不去的污点,会成为他对爱人背叛的证明。
但前提是这段不纯粹,另有图谋的关系由我掌控,由我开始,由我结束,由我主动……
操,我对着镜子挥拳,在离自己鼻尖一毫米的位置停下,收回手颓然跌坐在马桶盖上。
我安慰自己,罢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过了会儿,我开始检查身上剩下的最不可启齿的位置,我跪在马桶盖上,尽力翘起臀部对准镜子,忍着这个羞耻的姿势一把掀开浴袍。
还算能接受,处理得很好,还上了药……
谁上的药,总不是我被折腾完了还能记得上药吧,答案只剩下一个……
我抱着脑袋在浴室惨嚎,太他妈丢人了!
发泄完我锁上浴室门,出了房间,岑微雨正坐在沙发上看报,在进入他视野的瞬间,我极快的换上娇羞神情,变脸速度之快堪称专业演员。
“教授,您今天不去上班吗?”我扭扭捏捏坐在岑微雨身边,故意偏过头去挡住报纸。
岑微雨合上报纸,“稍等。”
他起身走进卧室,几分钟后又走出来坐在我旁边,展开报纸,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邀请道:“要躺上来吗?”
我浑身僵硬,又想骂脏话。
虽说我和他现在有些奸情,但之前关系怎么也说不上好吧,他怎么能这么自然的切换到情侣相处模式?之前的冷面冷脸惜字如金都是我自己妄想的吗?
尽管我有千百个不乐意,但我可是爱慕教授的不惜下药也要得到教授的可怜虫呀!教授大恩大德与我不计前嫌,我当然不能不知好歹啦。
这是恩赐!
我别扭的将头整在岑微雨头上,鼻尖对着他的那玩意儿,我恍惚间似乎闻到了昨日挥之不散的麝香味,我不动声色地换了一边躺下。
岑微雨忽然失笑,声音低沉,很性感,很好听,“其实,我知道你对我没你说的那么喜欢,一分你说了十分?骗子。”
我惊了,“教授……”
岑微雨笑得上下抖动,我枕在他膝上活似坐在大巴车最后一排。
“教授?我觉得你更想连名带姓的称呼我。”
我彻底装不下去,从他膝盖上弹起来,阴恻恻地盯着他,尽显小混混本色,“岑微雨你在和我装什么啊?看我在你面前装乖耍宝很有意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牛逼,特机智,谁都比不上你,所以你能冷眼看着我在你面前上演闹剧,你觉得特有意思吧?
再见,我不奉陪了,劝您一句,想看戏剧还是去剧场,省得下次您挑中的演员和我一样没水准,扫了您的兴!”
我已经怒急攻心,感情岑微雨一开始就知道,知道我的混混本性,他一直装作没发现得意洋洋地看我拙劣的表演。
好啊他得逞了,不止看见我上窜下跳逗他开心,还连皮带肉把我啃了。
他真是这个,如果被当猴耍的人不是我,我真想给他比个大拇指,牛逼,坏出新境界损出新水平,不愧是教授!
不作他想,之前画的大饼——想和我以缔结婚姻关系为前提交往,这肯定也是他的手段,耍猴人不也得在钓鱼竿上挂根香蕉让猴子上窜下跳吗?
我攥紧拳头转身就走,多留一秒钟都会发生血案,想到张元英,我忍了又忍。我是真真佩服自己,快变忍者神龟了。
岑微雨从后边抓住我的手,“你先别急,听我说……”
我打断他,“停!我建议您为了自己的生命健康考虑,和我保持十米远的距离。”
岑微雨手劲出奇得大,他越握越紧,紧到我产生手快被捏碎的错觉。
他突发狠劲,一下将我整个人往后掼到沙发上,我被砸得晕乎乎。等缓过劲儿来,猛得朝他扑了过去,骑在他腰上,手脚并用往他身上招呼。
妈的,这可是你自找的!
岑微雨玩闹一般挡住我的攻势,抓住我一个破绽很轻易的反客为主,将我按在身下。
天旋地转之间,我的腿被他用腿锁住,彻底动弹不得,他摸我的下巴,轻轻摩挲,像逗弄一只小猫。
我使劲浑身解数,反倒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边怒视岑微雨边想,这年头教授身手都这么好了?
岑微雨见我稍微冷静,才开口,他的声音也有些喘,“我给你的承诺不是玩笑。如果我不了解你是怎样的人又如何敢给出沉诺,倘若我们将来……”他换了口气,“倘若你将来带着面具,如何能谈爱?隔着铁面的情话比淤泥还廉价。”
我不想听他说话,但话却灌进我的耳朵,“岑微雨你别不要脸了,谁将来要和你说情话?不过是一夜情的关系你负什么责?成熟一点吧,都是成年人了,这种事情很常见……”
他两手撑在我耳边,拱起上身,眼神压得我不敢动弹,“很——常——见?”他一字一顿道。
他的表情难堪到就像我的轻挑是对他极大的冒犯。
我心里暗骂,老东西,脑子被裹脚布缠了!
但我意识不能再继续激怒他,于是识相地闭了嘴。
岑微雨这时问我,“那你为什么下药?你不是说爱我吗?”
这话正好问到我的命门。
总不能告诉他我想整他结果自食恶果吧,喜欢到不得了,爱而不得所以控制不住自己的借口也不能再用,我拼命发动脑筋,当视线移到他嵌着琥珀的瞳孔时,我鬼使神差道:“见色起意……”
岑微雨又笑,他笑得瞳孔忽闪忽闪,落日的余晖全被他抢走,连我眼里的光线也被他抢走,我看不见了——他将头埋进我的肩窝,整个重量压在我身上,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颈间。
很痒,他的头发挡住了我的视线,都怪他,我看不见了。
我看不见了。
岑微雨坐起身,顺便拽起我,他捡起扔在地毯上的报纸,混乱之中报纸不知被谁踩了两脚,上面有两个清晰的硕大鞋印。
他展开报纸,将眼睛架在鼻梁上,从眼镜上方看我,“想听我念报纸吗?”
他的样子实在太像小老头,我忍不住嗤笑出声,我懒洋洋靠在沙发透过镜片看他的眼睛。本想拒绝的,本想立刻离开这个房子,但我想我实在太累了,嘴巴大臣率先背叛了司令官,它不听我的话了,它说,“好。”
我靠沙发肩膀,听着他缓慢清晰的念报声,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睁眼已是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其实我并不确定是不是第二天,但,一觉睡两天也太可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