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岗皇帝再就业实录[古代架空]——BY:福蝶

作者:福蝶  录入:05-18

  四面墙体中间被挖空做成壁龛,依照高低次序摆满书,书房中间放了张长书桌。
  岑微雨推出两张椅子示意我坐,我开始打量他。
  白色丝绸衬衫,黑色休闲裤,架在鼻梁上的眼睛取了,显得比前次见面更加年轻,也更贴近我记忆里的人。
  他显然是个讲规矩的人,哪怕面对我这个不速之客也礼数周全。
  “坐,”岑微雨先坐下,随后点了点他对面的位置。
  我没和他对坐,提起椅子放在侧边,对着这张脸倒胃口。
  “什么时候发现我进来的?”我喝了口岑微雨倒的茶,直接点明。
  到了如今再不明白我真成傻子了,世上没那么多巧合,哪有我刚和唐可心说上话,唐可心家长就出现的?
  岑微雨没遮掩的意思,点头道:“从你爬墙。”
  这么早?我在他房间里盯着他看,他实际上是清醒的?这演技不去进军好莱坞真屈才。也难为他了,被陌生男人闯进房间痴汉样盯着看,还能淡定装睡。
  “他母亲心脏病复发在医院修养,我暂时照顾他。将他带回来之后,他始终拒绝进食。如果能见到你,事情会有突破。”
  “那么告诉我,易中天是谁?”岑微雨偏头,目光冷泠泠射向我。
  “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向后躺,靠近椅背,没回答他的问题。
  他既然能查到张元英,想查出我家的住址肯定也是轻而易举。
  “不礼貌,”岑微雨沉默片刻。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我却诡异地理解了传达的意思,主人没给出住址,自己找上门来很不礼貌。
  等等?暗指我是无礼之徒?
  和他说话,句句带刺,稍不注意就被暗讽。
  心间升起微妙不悦感,我并不是容易动怒的人,但岑微雨却有本事,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能轻而易举地撩拨我的神经。
  若有所思地看向他侧脸,因为这张脸?
  换了往日,谁敢当面夹枪带棒,我肯定二话不说抄起家伙先给他来记闷棍,但现在我心里憋着话,再愤怒也只能按耐住。
  刚想说话,我忽然注意到岑微雨耳垂忽然变得很红,两手交叠放在膝上,肩膀微微耸起,一个局促又不安的姿势。
  “你很怕我?”我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
  岑微雨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自然,他尽力放松身体,摇头:“没有,有些热。”
  殊不知,掩耳盗铃更加明显。
  怕我?怕我什么?
  我注意到他不自觉抿起的下嘴唇,福至心灵地悟了。
  哦,怕我这死同性恋又搞偷袭。
  不过他真是想多了,咖啡店那次只是冲动,同样的冲动不会出现两次。
  “我可以告诉你易中天的是谁,但你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以及要按照约定送张元英出国。”我起身拖动椅子,离他更远。
  随着我离开岑微雨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好。”
  紧接着我毫无心理负担将地把唐可心卖得干干净净,这是他用爱愚弄我的代价。一切和盘托出,包括我和唐可心的雇佣关系,以及易中天才是y。
  很奇怪,我抗拒岑微雨的同时又对他抱有说不出原因的信任,我笃定他答应的事不会反悔。
  听完后岑微雨眉头紧蹙,起身走到阳台上,关上玻璃门,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接连播出数个电话。
  我看向挂在墙壁上的时钟,足足过了十三分钟他才回来。
  他的睫毛上沾了些晚露,钝钝的眼垂耷拉着,整个人周围气压极低。
  看来自己可爱的弟弟是个同性恋,甚至还是个偏执狂这件事把他打击得不轻。
  岑微雨显然不会告诉我他打算怎么处理唐可心和易中天,他将自己座的椅子推进书桌,送客的姿态不言而喻,“你想问我什么?”他疑惑的看向我。
  我身子前倾,眼神锐利,“你认不认一千年前雍朝的大司马亓官微?”
  问法很有歧义,亓官微是千年前的古人,一般人的问法应该是了不了解,知不知道。
  视线紧紧锁着岑微雨,不肯错过他脸上可能出现的一丝一毫变化。
  但他果然如我所想,很有原则,很规矩。
  他迟疑片刻,伸手摸了摸自己嘴唇,又将手藏在衣袖中,表情是我没见过的茫然。
  “我在梦里见过。”


第12章 【旧梦】天空停止延伸
  耳听或为假,眼见可作真。
  直到亓官微作为太子属官搬来东宫的一个月后我才相信,当日在春江夜经历的一切并不是我白日躲懒时的一场大梦。
  亓官微真的来了,就在九月初。整整一个月我都处于飘忽状态,既不敢信那样骄傲的亓官微居然甘心屈居人下,又忍不住隐隐自得。
  西北角的藤院专供属官议事,往日我哪怕喝劈了酒在宫里闲逛,脚也绝不往藤院多迈一步。
  一群酒囊饭袋看得倒胃口。
  亓官微初来的一个月我真恨不得住在藤院,长在藤院。出于说不清的虚荣心,我总爱在属官们办公时叫人抬把椅子坐在最上手,哪怕什么也不做,干巴巴看一天都心觉有意思。
  鉴于我去得次数过勤,原本能混则混的属官们一改昔日颓样,时而埋头奋笔疾书,时而激烈谈论。
  亓官微和那群装样子的属官不同,他会一丝不苟的帮我参谋朝廷派下来的无关紧要的杂事,甚至会抽空帮我理清一团乱麻的陈年账本。
  面对我时不时的刁难也显得宽宏大量。
  这样一比倒显得我小家子气,揪着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放。
  我和亓官微的孽缘源于一场单方面的不甘。
  在很多年前,那时我太小,记不清是五岁还是六岁,和母妃一起住在宫里最偏僻的卉楼。负责照顾我们的是一名瞎了左眼的老嬷嬷,据说是手脚不干净,私拿主子物件被发现,主子一怒之下命人剜了他一只眼,又瞎又丑的嬷嬷被发配来卉园。
  我倒是很喜欢她,母妃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她被圈养在卉楼一步也不敢离开,而我被护在母妃的羽翼之下同样禁锢在卉楼。卉楼来了个不规矩的嬷嬷,她会躲懒,会嫌卉楼清苦,会带遗忘的皇子出去见世面。
  现在想来,她该是很自得,自得于以奴婢的身份凌驾于皇子之上。
  她会带我去御花园,我们躲在御花园的假山里,把眼睛贴在狭小的缝隙上往外看。
  “瞧见没?那个穿粉带金花的,”她撇嘴,整个人像面皮贴在假山上。
  “那是陛下最宠爱的昭玉夫人,身上穿的琉璃彩,寸布寸金。身上掉下一条线,你们母子用一辈子都用不完。”她的话堪称冒犯。
  我蹲在她身下,也学着她的样子贴在缝隙上往外看,姹紫嫣红的花,翩翩飞舞的蝴蝶,香风阵阵的人。我舍不得眨眼,生怕错过这些从未见过的炫丽景象。
  卉楼是座围楼样的建筑,住着许多宫中失意人。我经常能听见幽怨啜泣声,像啼血的鸟。我害怕这些声音,拼了命的想逃离,但一切终是徒劳,卉楼的院太深,卉楼的天太窄。站在楼中往上看,天空仿佛被画上边界,停止延伸,而我被则困在四四方方的囚笼中。
  难得一见的鸟语花香,难得一见的浩远天空,我格外珍惜离开卉楼的短暂时光。
  嬷嬷的视线贪婪地追逐着穿金戴银的妃子夫人,而我所有的目光却被一道坐在水池旁的小身影吸引。
  那是个穿着宝蓝缎子衫踩着鹿皮小靴的男童,第一次在宫里见到同龄人,兴奋难已自持。我想问他是十六还是十八,喜欢吃枣糕吗?
  我扯住嬷嬷衣角,把男童所在的位置描述给她听,嬷嬷很快也看见了男童,她做作地捂嘴,指了指我又指向自己,最后摇摆食指,“他和我们可不一样,那位是司马家的麒麟子,将来也要做大司马的,至于你嘛。”她怜悯的看我。
  不同?有什么不同?
  “我父皇是天下共主!我是皇子!”我气鼓鼓地大声反驳。
  嬷嬷笑得前仰后合,头碰在假山上也不管不顾,“哈哈哈哈哈哈,别说是你了,哪怕是当今陛下也比不上大司马。你知道百姓们私下里都说什么的?”
  “若天下姓的是亓官而不是青阳,那该多好。”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我又进藤院。
  勉强装了几日样子的属官们终于原形毕露,宽敞的议事堂只有亓官微一个人。我默默站在窗外看了会儿,他桌案上摆了盏油灯,灯线烧劈了,发出哔啵轻响。
  他取出银剪剪断灯线,抬头时终于看见站在窗外的我。
  “殿下,”亓官微撑着桌案起身,堆叠在蒲团上的水银色布料随着动作抻直。
  我走到他身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为什么选我?”
  经过一个月,我那被得到亓官微臣服的狂喜冲昏的脑子终于冷静下来。我开始用各种方法试探他,挑衅他。他看起来并非一时起意,当然我也没天真到以为大司马的儿子会为我肝脑涂地,亓官微到底在想什么?在图谋什么?
  “不然属下该选谁?”亓官微笑了。
  很温和的笑,眼尾微微翘起,显得毫无攻击性。
  但我依然无法信任他,老子虎视眈眈想要我的命,儿子能死心塌地为我办事?
  说来我一个宫中弃子能当上皇太子,还多亏了亓官笃那老匹夫。宗室不可能任由外人混淆青阳血脉,想做皇帝,想做太子,身上必须流着青阳家的血。
  而以亓官笃为首的朝臣也不肯接受宗室那些个背后势力庞大的支脉来当太子,几方势力博弈之下,卉楼的小十七被推上台前。
  十七皇子,据照料的老嬷嬷说,十七性子优柔,怯懦,加之母族势弱,简直就是现成的傀儡人选。
  我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笑的是我的命不由我做主,也不由青阳途做主,我们都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但宗室和亓官笃看错一点,青阳碧宁愿咬碎一口牙,折断满身骨,被破城而入的乱军敲骨吸髓,也不做困囿于鸟笼中的金丝雀。
  在卉楼,不管我怎样用力踮脚,用力仰望,能看见的都只有窄窄天地。
  我既生鸿鹄,自当展翅寰宇。
  对于青阳的失败我无法反驳,事实摆在眼前青阳途,青阳慎,青阳休宁,一代接一代将雍朝推向末路。
  而青阳碧不一样,我要收回雍朝失落的国土,我要再现太祖时万国来朝的盛况,我要瞎眼的嬷嬷再也不敢对我不敬,我要天下百姓再也说不出,“如果天下不姓青阳就好喽。”
  这条逆行的路,注定独行。
  我当上太子后不久,亓官笃就发现了我的不老实,他需要听话的太子,听话的皇帝,不多时东宫里收到了淬毒红珊瑚。我明白这是警告,若再有下一次他就要我的命。
  所以,亓官微是为了我的命来接近我的吗?
  可惜什么都试探不出来,我不能直接将亓官微逐出东宫,至少现在在明面上还不能和亓官笃撕破脸,不论亓官微怀着怎样的心思接近东宫,接近我,我都必须好端端把这尊大佛供上。
  除开猜疑,我自己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亓官微是亓官笃最得意的儿子,是雍朝这张腐烂锦屏上用金丝银线绣成的辉煌凤凰。倘若他能走到我身边,倘若他能理解我的异想天开……
  我将亓官微调去管理库房,既无聊又沉闷的差事,如此过去月余,他仍然没有露出破绽。
  尽管我并未宣扬,但久而久之大司马之子就任东宫一事还是在沛都传扬开,朝野间激起千层浪,青阳途连送三道手书让我进宫。而最激动的人非姜行正莫属,他怒气冲冲杀上门来,“亓官微真当你属官了?你为什么要收他?”
  “他不安好心你难道不知道?准是和他老爹有什么阴谋,他就是要害你!”
  面对姜行正连珠炮似的发问,我老神在在地吹散茶汤冒出的热气,轻呷一口,“我当然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知道你还?”姜行正的笔尖差点怼我脸上。
  曲腿踹他膝盖,“滚远点。”
  姜行正抱着腿呲牙咧嘴地后退,嘴里还在嚷嚷,“你今天说不出个正当理由,我就提了刀捅死那个不安好心的狗贼,呸,不对,是狐媚子。殿下昏庸啊!”
  什么贱比喻,我追上去又补了一脚,听着姜行正的惨嚎声,心情舒畅道:“他啊,想和大司马对着干。”苦思冥想多日,我终于得出这么个匪夷所思自己都不怎么信的结论。
  首先,要说老匹夫想害我的命根本不用大费周章地将自己儿子派来接近我,这不屈尊吗?
  其次,亓官微九月初来到东宫,至今已过两月余,他一次都没回过司马府,而自己儿子擅自做了这样大的事,老匹夫居然毫无表态。
  唯一的解释,老匹夫和亓官微之间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啥?”姜行正瞪大眼。
  我细细给姜行正分析,“你想……”
  “娘嘞!我怎么想!殿下,老爷!你想想这可能吗?”姜行正猛拍大腿打断。
  我强行按住他,“闭嘴。”
  “去岁,姜大人让你和洛河庄家的二娘定亲,你转脸在春江夜给相熟的花娘赎身,纳为外室。”
  姜行正被戳中糗事闹了个大红脸,支吾道:“那是为了和我爹对着干!庄家二娘你也见过啊,胳膊比我大腿都粗,面大如盘,身赛肥猪,此等丑妇不堪为妻!”
  我拍拍他肩膀,“这就对了,大司马想要我的脑袋,亓官微想让我脑袋好端端长在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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