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岗皇帝再就业实录[古代架空]——BY:福蝶

作者:福蝶  录入:05-18

  没过几年,青阳途的儿子一个接一个的死去,麻风病,绞肠痧,意外落水,死法千奇百怪。
  最后只剩下长在宫里听着母妃口述的英雄故事长大的十七子。
  在宫里野蛮生长九年,我没料到居然能有机会见到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生父。那天我记得很清楚,分列两队的太监宫女簇拥着道明黄的人影推开了我们小院的大门。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青阳途,发冠上的十二旒垂下挡住他冷淡的眉眼,我只看见他勾起的嘴角,耀眼得仿佛高悬于天的大日。不同于母妃的惴惴不安,我很兴奋。
  我也有了自己的名——碧。母妃获封三品泫和夫人,迁进了金碧堂皇的宫殿,本该她诞下龙子后便得到的位分与尊重却姗姗来迟九年。
  最开始,被青阳途重视我满心欢喜,因为那是我的生父,整个雍朝的太阳,更因为那能给母妃无上荣光。
  可他根本不是太阳。
  意识到这一点我已经被青阳途册封为太子,彼时意气风发,上奏希望能获准旁听诸公议政。
  当夜宫里收到了份别出心裁的礼物——淬毒红珊瑚。
  犯人堪称明目张胆,帖子上写明——司马府谨拜。我让宫人带着这份礼物直冲御书房,怒不可遏,本以为青阳途会和我同样愤怒,毕竟他表现得就像一位好父亲。
  然而我失望了,他是早早陨落的太阳,只能反复谎言说给自己听,也说给我听。一定哪里弄错了?司马躬下敬上怎会行如此悖逆之事?
  我也终于明白,诸多皇子中为何只有我活下来,因为我足够不起眼,像杂草。
  ……
  自从亓官微离开后,我连着好几日吃不好睡不好,夜里总做些光怪陆离的梦。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把亓官微说过的话掰开来,揉碎了,在脑海里反复过。
  半晌,我得出个自己都不信的结论,他该不是想向我投诚吧??
  历来太子都会在东宫组织起一套小班底,日后登基这帮人往往会成为新一任肱骨之臣,有道是一代新人换旧人。
  但我的府臣,一痴愚,二老朽,三不安好心,算了算去居然没一人堪用。
  怪不得我想太多,实在是亓官微那番莫名其妙的话过于引人遐想。
  我决定当面问清楚,遣了下人去寻亓官微踪迹,一时半刻没有消息,忽然想起亓官微特意提起的贱……
  青萍正在小厨房准备早膳,我踱步到她身后,“我前些日子带回来的人你安置在哪儿了?”
  “殿下是想见上月从阳春台带回来的那班小伶,还是上上月从春江夜带回来的娘子……”
  “停停停,从太学里带回来的那个……”我连忙打断青萍,“话说,我有带那么多人回来?”
  青萍停下揉捏面团的动作,轻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您多少上些心,那班小伶,大的方至十四。您带回来就不撒手不管,哪成个道理?还有春江夜的婉娘子,是收是纳您给个准话,若要收了我即刻便去安排,若是不收就放了姑娘出去,别耽搁了人家。还有前些年您带回来的那些人,到底是个什么主意?”
  主意,我哪有主意?不过看她们颜色好顺手收了,和开在园子里缤纷的花没甚区别,都是个物件儿,用来添彩的。
  “你送进宫给母妃瞧瞧,有她瞧得上的就留在宫里给她解闷儿,余下的问问她们是留是走,要走的给笔银子打发,要留下的……”话到此处突然卡壳,我斟酌片刻:“罢了,都打发走吧。”
  我这太子也就听着光鲜,保不准哪天就被拉去菜场砍了头,到时能少死几个算几个罢。
  “荨公子,奴安排在东厢房,您要见他?”
  “不见,”我摇头,“你好生招待。”
  亓官微为了这小子三番五次出手,想必这小子在他心里有些份量,我捏在手里甭管能不能用上,总出不了差。
  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我顺手拿了块桃花酥快步离开。
  “你说亓官微在春江夜?”
  回话的人躬腰站在石阶下,我有些吃惊。春江夜何等地方?风流场所。亓官微何许人?出了名的浊世佳公子,当下最流行句话,男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国情危矣,南有宋氏分疆裂土,北有蛮夷之辈虎视眈眈。如此局面下,人人皆信奉及时行乐。
  而亓官微堪称一股清流,从来洁身自好,风月场所半点不沾,爱慕他的女郎公子能从城东排到城西。
  终于装不下去了!哪个男人不偷腥?
  我坐不住,当即让下人备马去春江夜。
  春江夜矗立江畔,是座四层高的小楼,外有彩旗飘飘,内传靡靡之音,好个白日宣淫。大堂专供那些个文人骚客舞文弄墨,美人在侧红袖添香好不快活。
  这儿的地皮我踩得比东宫都熟,下了马别开门口揽客的捞毛,直奔楼上。
  大堂有不少人认得我,一时间骚动起来。
  有人急急下跪,不认得向认得的打听,互相交头接耳,得知我是谁后面色大变,也跟着往下跪。
  我这太子的名头还挺唬人,换了其他时候,我肯定背着手慢悠悠接受众人膜拜,但现在我赶着去抓亓官微的现行啊!争取来个捉奸在床,看他日后玉公子的名头还有没有脸要!
  一间间推开门,没找到亓官微,倒坏了不少人好事。
  最后一间,我深吸气,肯定再这儿。想到门内可能出现的场景,指尖因兴奋微微颤抖,偏头叮嘱站在身后的侍从,“你们等会儿给我看清楚了,不论看见什么都给我添油加醋往外说。”
  等着身败名裂吧!
  猛地推开门,我愣了。
  画面出乎意料,没我想象中的被翻红浪。室内摆设简朴,一桌,一榻而已。
  亓官微躺在软榻上,胸膛起伏,呼吸清浅。
  居然有人来春江夜纯睡觉!
  我故意重重锤门,发出很大的闷响,恶声恶气地向侍从吩咐:“你们走罢。”
  有个新来的没眼色,抻着脖子问:“还大肆宣传吗殿下?”
  我黑着脸走进室内,反手甩上门。
  亓官微眼睫动了动,显然快醒了,我毫无把人吵醒的自觉,走到矮桌旁弯腰给自己倒了杯茶。
  端着茶杯转了两圈,瞥一眼亓官微,还没醒。
  我彻底失去耐心,把冰冷的陶瓷杯贴在亓官微脸上。
  榻上人眼睫轻启,或许是因为被吵醒,眼里酿了层水光,雾一样。
  该死!我居然觉得亓官微有些脆弱!迅速摇摇头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海,亓官微怎么可能脆弱,寻遍全雍朝都再寻不出个比他更能装模作样的!
  “你来做什么?”亓官微声音声音有些沙哑。
  什么叫我来做什么?难道不是他先自顾自寻上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害得我寝食难安?
  还是说,亓官微说那话本就是为了看我笑话?
  很好,他得逞了!
  尽管明知不可能,但路上我总忍不住想,想亓官微那天说的话,想他说话的表情。也许他是真觉得我有能力,要追随于我呢?比激怒亓官微更让人欲罢不能的事——得到他的臣服。
  我不肯承认是自己自作多情会错了意,只管把错全推给亓官微。
  放下茶杯,我咬牙:“你倒是睡得很好。”
  我煎熬多日你倒是睡得香!
  “那天你来东宫,为什么问我那句话?”我面色不善的盯着亓官微,五指在袖中攥成拳头。
  我发誓,他如果敢露出一星半点的嘲弄之色,我就让他竖着进门横着出去。
  “听闻殿下在招府臣?”亓官微坐直身子,修长干燥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襟。 ?
  我就以为自己出现幻听,攥紧的手指松开,用小指掏了掏耳道,“你在说梦话?”
  亓官微眼底薄雾散尽,眼神清亮,“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第11章 【2014】懦弱国王
  “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月亮穿越恒古,千年不变。月光是时间魔药,在静谧流淌的月河中我仿佛回到千年前。
  亓官微向青阳碧献上忠诚。
  看着安然熟睡的岑微雨,理性告诉我,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不知不觉间双腿不受控制地自顾自走向床头,居高临下地打量床上的人。
  眉眼间像了九成九,为什么我觉得他不是亓官微?从一开始就否定他是亓官微的可能?
  扪心自问,当时在咖啡店我什么都没试探出来不是吗?
  那我为什么笃定他不是?
  眉眼如此相似?为什么我笃定?
  动作轻慢地沿着床沿坐下,随着坐下力道,灰色床单下陷形成个凹痕。
  我讨厌剖析自我,做事只凭第一冲动。想到了便去做,省心省力。哪怕把自己剥光,摘除五脏六腑,切成条摆在手术台上,从脊髓到神经末梢的思维都探究得清楚明白,也只会让你得到——啊,我真是烂得无药可救的感想。
  仅从冲动出发,哪怕做了错事也能推给动物天性,心里有自我安慰的借口,太过冲动,缺少理性,缺少思考,只要思考我就还是好人。
  原来除了张元英和汪春,我也是和她们同样的逃避者。站在制高点指责她们的懦弱行为径,为自己穿上高尚者的外衣,好像这样就能和逃避划清界限。
  她们是懦弱国臣民,我是国王。
  如同虫豸在千年后苟且偷生,抛弃时间,抛弃样貌,抛弃身份。本以为能藏到骨销肉糜,但岑微雨的出现让我彻底无处可藏。
  前世种种像潮水蜂拥而至,将我溺毙。
  我否认他,否认青阳碧,否认曾经。
  突然从楼上传来的一道重物落地声将我从难得的剖析自我中惊醒。
  至此,我终于想起了,我之所以大费周章弄到唐可心家的地址,又千辛万苦地私闯民宅,为的可不是盯着岑微雨出神,纠结是或不是的问题!
  我他妈是为了来确认唐可心死没死,没死的话他怎么敢一声不吭玩失踪?
  收起矫情心思,手掌撑着床沿起身,深深看了眼仍然没醒的岑微雨。
  楼上天大的动静人都没醒,我动作逐渐大胆,快速走到门边,拧开把手。
  走上通往三楼的楼梯,拾阶而上。
  踩上最后一阶,三楼空间颇大,壁龛里摆着夜灯,共有三间房间,响动具体是从哪间房间里传来的我不确定。
  只好一间一间排查过去,我脱了鞋,光脚彩在地板上。
  最终目标确认在最中间的房间,里面有人。
  我试探地敲了敲门,完全不怕里面如果不是唐可心,屋主人会不会报警把我抓起来,身为唐可心‘男朋友’当然有资格来他家拜访是吧?
  屋内很快有了回应,是道沉重的拖动声伴随铁制品哐当碰撞声,紧接着一道略微沙哑地男声响起,“拿着你们的东西滚,除非放我出去,否则我宁愿饿死。”
  果然是唐可心,我嘴角一抽,和家里人闹矛盾绝食威胁?受宠的孩子。
  清了清嗓子,我开口:“是我,杨青。”
  哐当声越响越激烈,唐可心带着哭腔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青哥!你终于来接我了,求求你快带我出去!”
  接我?这什么王子与公主的戏码?
  我被自己的联想搞得一阵恶寒。
  “为什么突然一声不吭消失?和家里人闹矛盾?不能自己出来?”对于唐可心的求救我无动于衷,在自个儿家里会有谁想害他?
  “我妈听说了我和你的事,她不同意我和男人在一起。让我和你分手,我不同意,她就把我关了起来。”唐可心的声音很急。
  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了他的日记本,白天还见过易中天,我几乎都信了。
  “你忘了?我们是合约,其实没有关系,你可以直接告诉令堂。”我最讨厌别人骗我,无论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
  “青哥……”唐可心的声音听起来像被丢弃的小狗,而我是丢弃他的主人,“我爱上你了,我爱上你了啊!但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方法,哪怕一刻也好,哪怕是用钱去买,我都希望你能多和我待在一起。”
  很好,我最讨厌别人骗我,最痛恨别人用爱的名义愚弄我。
  自作聪明愚弄人的人必须受到惩罚。
  隔着门板我一字一顿道:“易中天。”
  室内响动戛然而止。
  唐可心最想隐藏的,最阴暗不可说的暗疮被我彻底挑破。
  “易中天是谁?”第三个人冷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背脊一僵,岑微雨?他怎么醒了!
  虽然我行事无所顾忌,大有把刑法踩在脚底的趋势,但不代表私闯民宅被主人抓个正着还能面不改色啊!
  况且我和岑微雨的合同上写明了,乙方不再见唐可心,公然违反合约,他会不会拒绝送张元英去治疗?
  要了命了,易中天还被他听见了。
  就在我头脑风暴思索怎么把事情糊弄过去的时候,岑微雨看了看我身后的门,沉声道:“跟我来。”
  我点头,麻木地跟在他身后。
  岑微雨将我带到二楼书房,打开灯,关上门。
  一晚上都在黑灯瞎火的环境中摸索,突如其来的强光让我眼熟酸涩难耐,搜了搜眼周,居然流下两滴生理泪。
  岑微雨默默将灯光亮度调低。
  适应之后,我终于能好好打量周围环境,先于视觉传达的是嗅觉,古朴的墨香味,书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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