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谢护卫,我就这样离开,是否会给您带来麻烦?”郑娘问道。
她一路而来的生活并不容易,郑娘从小流落街头,大约是七岁时撞了脑袋,之前的记忆因此都记不清。之后遇到郑伯,两人缔约婚约,生下小可后虽然日子依旧贫困但也足够美满。
只是没想到摧毁一个家庭是如此简单。
“如果你再留下,可能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那名将郑娘救出的年轻人坐在桌前开口,哪怕是不笑时那人的脸上看着也像是带笑一般,只是说出来的话其中意味再明显不过。
此言一出,郑娘羞愧地点头,若是能够帮到谢郎君,让她去哪就可以。
“救你本是应该,不用有太大负担。”谢必安看出了郑娘的窘迫和不安,立马开口安抚。
他身为上京的衙门护卫,职责本就应该是护民为民,不能为枉死的郑伯从秦府那争取到赔偿已经是他的失责和无能,他无颜面居功太多。
谢必安的脸总是冰冷赛霜雪,可是说出的话却让郑娘心中一软。
眼见着自己的眼中又要不争气地流出泪来,郑娘慌忙低头掩饰自己的湿眼,她回答:“既如此,最后再麻烦谢郎君一次了。若是有机会,郑娘必定做牛做马,以命相报。”
郑娘怀中的小可还懵懂着模样,她看着娘亲如此感激的样子,便也学着朝谢必安和范无咎道谢,丝毫不知在自己睡着之时发生了什么风起云涌的事情。
最后谢必安他们商量了一番,决定将郑娘送到上京郊外的一处宅子中,那是谢必安曾经住过的地方,后头谢必安父亲来了上京衙门做护卫,那宅子便也没人再住过了。
只有谢必安知道那宅子的地点。
因此谢必安叫了辆马车,秘密将郑娘和小可带去宅子上。
做完这一切的谢必安准备返回到住宅,但是还没等他抵达住处,就和正在前往他住处找他的老马碰上了。
“谢郎君!”老马紧急叫住他,“你跟我回趟衙门!”
老马看着表情复杂,似乎一时半会在外头说不清楚。
心中差不多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谢必安面上仍装作茫然无知的模样,他询问老马:“可是有要事?家中还有人等着我去做饭。”
早上范无咎买下的烤鸭还冷在那,他和范无咎因为突如其来的事情忙活了大半天,到现在都还没涌上热腾的饭菜。
谢必安这话一出,将老马的思路瞬间打断。
他显然关注到了另一个重点。
“你家中何时来的人?还需要你做饭?”好歹也是当了几年护卫的老马眼睛瞬间锐利起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谢必安,好像能将他身上瞧出个洞来。
如果他没记错,谢必安可是一直独身。并且老马在前些年还试图为这位英俊的谢郎君拉过煤,介绍过上京的小娘子,当时谢必安只回以公事忙碌,还无暇成家,婉拒了老马的拉媒。
没想到这么快,都已经入住家中了?还需要帮忙做饭?
是不是再过几日,就已经是请他老马去谢家吃谢必安孩子的满月酒了?
老马摇头表示谴责:“谢郎君,你这事做的不厚道。这种事竟然瞒着我老马,我们可是何交情,居然也不提前透露风声!”
知道老马误会了,但这离谱的猜测让谢必安面上难得带上笑意,毕竟这是一条从未设想过的道路,他再一想到范无咎那矫揉造作的模样,面上的笑意又变的僵硬起来。
“只是客人借住。”谢必安面无表情地解释。
老马这才满意点头,他说道:“我就说嘛!凭我们在这样的情分,若是谢郎君有了喜爱的娘子,我老马怎么可能被蒙在鼓里。”
说完后他觉得还不够,又叮嘱了一番:“如果有了苗头,也好让老马我给你参考参考,你和喜欢的娘子成亲。若是你父亲九泉之下知晓,也是会含笑的。”
他的父亲……
谢必安垂着眼睫没有说话,浓密的眼睫掩住眸色看不出情绪。
在谢必安还小时,谢必安的父亲就因为卷进一个案子死去了,明明早上才与他道别,晚上回来时只有看不清面容的冰冷面容。
谢必安仅存的亲人就这样离开,可是他父亲告诉他的话语都烙刻到他的心中。
清白立身,公正义理。
哪怕丢弃生命,他也不想为了苟且偷生做出违背当初父亲教诲的事情。
看到谢必安的表情,老马立马察觉出来自己说错话了。
他用手掌拍了下嘴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责怪自己这嘴居然乱说话。
短暂的沉默间两人已经来到衙门,老马看到衙门上挂着的牌匾时才想起来自己找谢必安是要做什么事。
“你先随我来。”
老马赶紧带着谢必安走到衙门的一处偏房,是寻常护卫交班时短暂休息的地方,只有夜晚当职时这里才短暂有人,平日里都没人靠近此处。
谢必安走进偏房后,老马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发现这边后,才伸手门扇给关上了。
屋内狭小,只简单摆了几张供休息的木椅,连桌子都没有。
随便挑了个木椅坐下,谢必安看着老马鬼鬼祟祟十分警觉地伸手将窗户也一并关上。
“可是有什么事?”虽然心中差不多已经猜了大概,但谢必安还是明知故问。
只见老马听到这话后脸色一变,他恨铁不成钢拉着木椅坐到了谢必安的边上。
“你是不是今早去秦府了?”老马问。
果然是这件事,他揍了秦府的宝贝公子,秦府定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明面上郑娘从秦府逃脱与他没有关系,可是为何恰好是他去的时候郑娘不见了,秦府也不可避免的联想到他身上来。
如果真的让秦府查出蛛丝马迹,那秦府定会揪着这事不放,将他整顿一番。
如今只能保佑范无咎那家伙没有留下痕迹。
可是谢必安却无法完全肯定,范无咎与他也是初次相识,虽然有一层借住关系,但谢必安扪心自问由于他对范无咎的态度称不上友善,甚至到现在范无咎的嫌疑在他这也没有完全洗清。
范无咎要是小心眼一点的话,救出郑娘的时候刻意留下有关的痕迹,那谢必安也无法逃脱。
让并没有过多交涉的范无咎行动,无疑是一次冒险。只是那时候事发突然,一切都来不及多想。
面对老马的询问,谢必安显然不准备掩饰,他坦然点头:“今早确实去了一趟。”
谢必安垂着眼眸,在思考应该如何应对。
老马听到了他的回答后果然说道:“你突然前去秦府作甚,你知不知道秦府的公子还亲自派了府中的仆人前来找你。”
谢必安态度凛然:“我做的事我一人承担,若是他想为难衙门中的其他护卫,那我便再去一趟秦府同他好好理论。”再去将他揍一顿。
反正谢必安自觉独身一人无牵无挂,因此对生死之事也毫无惧怕。
既然孑然一身,那便就没有什么好留念的。
没想到老马听到谢必安的宣言后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谢必安,仿佛没想到谢必安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个。
他说:“那秦公子派来的奴仆说,秦公子被歹徒揍了一顿后躺在床榻上都动弹不得了还在说对谢郎君你的思念之情,希望你能去他的床榻前瞧瞧他……”
说完后老马看着谢必安疑惑道:“你什么时候和秦公子这么熟了?”他先前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谢·揍了秦公子的歹徒·必安:……
第66章 晋江独发
没想到秦琼贼心不死, 竟然还想让谢必安前去秦府于他的床榻之前相见。
谢必安只觉得上次自己还是打轻了。
他面无表情地略过这个话题,询问老马是否还有其他事情,老马眉头一皱, 手摸着下巴仔细思索了一番。
“你可知道郑娘去哪了?”
他眼睛盯着谢必安。
即使早就预想过这个问题, 但当老马盯着他问出这句话时谢必安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一跳。
“我不知, 是有何事吗?”谢必安不动声色地反问。
老马的眼睛注视着他, 当了多年护卫的眼睛是如此尖锐,让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
“秦府说要给郑娘赔偿,但是却找不到郑娘。”
几秒后, 老马挪开了目光。
而谢必安在心中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还从未撒过谎,老马当了护卫多年, 一双眼神也锋利如神, 他担心老马看出端倪来。
“那我回去之时去找找。”
谢必安回答道。
看来秦府并没有和老马透露他们之前将郑娘关押在秦府上的事。
“秦府能主动给赔偿,还是第一次。”老马摇了摇头,叹气道, “一定要叫郑娘领了这好不容易来的赔偿, 他们一家也着实是苦。”
“我定会尽力。”谢必安站起身对着老马抱拳,“还有其他事吗?若是无事,我即可前去寻找郑娘。”
老马低头思考一会,手都挥到了一半突然停住, 他想了想还是说道:“小陈准备卸职不当了, 衙门需要新招一个捕快, 但我暂时想不到合适的人选。”
“小陈不当了?”谢必安愣了一下, 小陈是衙门的一个年轻护卫, 今年年初才入职衙门,没想到甚至还没满一年, 小陈就要卸任了。
“可不是嘛。”老马皱眉,表情复杂,“他说要去隔壁的大都当上门女婿,因此不能再在上京当职。现在合适的人选还没定,如果你有推荐的,尽管来和我说,我相信你的眼光。”
谢必安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老马那边话锋一转,话题又从小陈身上挪到谢必安的身上,他看向谢必安白净俊俏的一张脸:“若我没有记错,小陈那家伙比谢郎君还要小上几岁吧。”
“我比小陈要年长三岁。”谢必安诚实说道。
“小陈都已有了心仪的美娇娘,怎么谢郎君模样如此优秀,还一点影儿都没有?”
果然与年长长辈谈话时都离不开婚姻嫁娶之事,或许因为谢必安父亲早早离世,而作为谢必安父亲曾经共事的老马觉得应该为还在九泉之下的谢必安的父亲做些什么。
若是谢必安不再孤单一人,家中有个人照拂,他也好安心些。
谢必安表情僵住,面对这样的话题显然有些无措,他抿着唇,一时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回答。
不过还没等谢必安回答,老马看到谢必安这样的表情就已经先笑开了。
“无事无事,莫要紧张,还是顺其自然为好,不过谢郎君家中的那位客人真的不是金屋藏娇?”老马促狭的朝着谢必安眨了眨他原本就不大的眯缝眼。
就算是没有影的事也要被老马调侃的像是真的一样,饶是被这样打趣谢必安无法招架,谢必安掩住面上赧色,仓皇朝老马告退离开了。
老马看着谢必安匆匆离开的背影,还坏心思地嚎了一声:“下次要将家中那位美娇娘带来我们衙门给兄弟们瞧瞧哦!”
谢必安的脚步踉跄了一下,但随即走更快了。
笑着看着谢必安快速消失的身影,留坐在原地的老马伸手慢慢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心想谢必安这个反应不会被他猜到真的了吧。
老马眼珠一转,准备哪日去谢必安住处探探情况。
经过今天波折,外面也已到了黄昏。
橙色晚霞如火焰般燃烧在上京的天空,绚丽的色彩涂抹了整个苍穹,隐隐的月亮半藏下橙红色的海洋中,就像一滴纯粹的不能再纯粹的弯月水滴。
沿着长街小贩大声叫卖着,彩色的可爱小玩意挂满在杆上,美味喷香的食物香味也无时无刻不勾引着路人的馋虫。
忙到现在腹中空空,一直都未来得及用膳,想来在他住处的范无咎也是如此。
中午范无咎买来的那只烤鸭大约也冷的不能再吃,谢必安决定再去买点其他的。
经过烤鸭摊边上的卖卤味的,谢必安和大娘说来两只猪蹄。
这家卖卤味的大娘已经在长街卖了几十年的卤味了,手艺一绝,猪蹄饱满,色泽漂亮。
见来买猪蹄的人是大名鼎鼎的谢护卫,大娘笑着帮谢必安挑了两只最大的,放在油纸包中递给谢必安。
猪蹄肉香味扑鼻,不用咬就能感受到猪蹄的糯香劲道。
大娘一边装猪蹄时还在与边上烤鸭摊的摊主在聊天,烤鸭摊摊主也是个上了年纪的大伯,他在与大娘说着今早见到的奇闻。
“你是不知道,我今早看到一位公子才是令人震惊。”大伯一开口就吸引了边上的目光,察觉到被注视的大伯说话更是绘声绘色,语气生动,“明明长的着实俊俏,就是看着不大像中原人,倒像是西域那边的,你可知道他今早在这长街做何事吗?”
大伯此话一出,边上的听众立刻好奇地接话茬:“究竟是做了何事?”
竟然能让见惯了风波的大伯都如此震惊,况且长得俊俏的西域人,他们怎么从未在上京见过?
连正在装猪蹄的大娘都忍不住开口催促大伯快些往下说。
收获了足够关注的大伯这才满意的继续道:“我原以为他应是哪家的公子,他身上的穿着不一般,但身边并没有仆人侍从。我就看他直接走到我的摊上,问我的烤鸭多少铜板一只。我就知道我这烤鸭外皮酥脆,鸭肉多汁,用火候烤的恰到好处……”
眼见大伯就要转而吹嘘起自己的烤鸭来,大娘将猪蹄递给谢必安后转头打断大伯的自我吹嘘,让他快些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