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们在扬州还有认识的人家?”陈夫人奇怪,随口问了一句。
“我的好友是巡盐御史林如海的侄女。”甄英莲回答。
都是一个地界的,陈夫人还是知道的,“林大人呀,他的亡妻倒是和我们甄家是世交,可惜我那嫂子红颜薄命呀!她那女儿是极聪慧的,现在在京城贾家。你说的侄女,我倒是没听过。”
“夫人是贵人,哪劳烦您记我们这小门小户的事情,我和女儿先告辞了。”封氏再次拜别。
母女两人走出陈夫人的院子,甄宝玉才从另一边过来,急忙忙问了陈夫人,陈夫人说她们走了,“怎走得那么快。”甄宝玉抬脚就走,被陈夫人叫住了。
“你去追她做甚,我们家什么性情的姊妹没有,那个被拐子拐过又归家的有什么好?看把你迷得。”
陈夫人的丫鬟嘴很快,甄英莲母女一走,她就向陈夫人汇报甄英莲迷得宝玉将他的金竹送她。陈夫人马上对甄英莲的印象就更差了一分,这看到甄宝玉急急火火的去追,她更不喜了。
“大嫂子你说什么呢,她知道的东西有趣的紧。而且她和我们一家,来探亲哪有不留人的?”
“人家急着走,这扬州城里人家还有更好的高枝儿等着攀呢。”
“大嫂子怎么这么说,她们要去哪儿,告诉我吧!”
“巡盐府林家,你要找自己去请示你爹爹去找去。”
“这……”甄宝玉最怕他爹爹,遇到就要考察他的功课,做不好就又是骂又是打的,这他不怕,最怕甄老爷留他在前院住,不让他再和姐妹们一处玩。陈夫人这么一说,甄宝玉就歇了去找甄英莲的心,“不过大嫂子说她‘被拐子拐过又归家’是怎么回事儿?”
陈夫人将封氏和她说的内容,特别是她们母女俩来找甄家就是要甄家帮她们找甄士隐的事情一一说来,“谁知道她跟着拐子那些年,在社会上学了些什么不着四六的东西的东西,你不要再想着与她接触了。”
“大嫂子出身功勋书香之家,没想到也开始用鱼眼珠子看人了。”甄宝玉愤愤的离开,心中越发可怜甄英莲的遭遇。他这话让陈夫人的“一番好心喂了驴肝肺”,把她气的不轻。
而甄宝玉走后没多久,前院的甄应嘉就派人来给陈夫人传话,说是务必要她把甄士隐的妻女留下,此事事关重大。
“好呀,这二房里的爷俩,一个个被这莲花藕花的迷了眼了。”陈夫人生气,也没把甄应嘉的话听了去。甄家现在官职最高的就是甄应嘉这个二房的嫡子,当值钦差体仁院总裁,而陈夫人是大房的嫡孙的媳妇,大房嫡子只是捐了一个翰林的官,两家没有分家,陈夫人管着内院,这与京城的贾家又有四五分相似。
甄应嘉知道甄英莲母女走了,还听了随从转达的陈夫人的话,不是自己的儿媳妇,甄应嘉还真不好说什么。
“你去盯着那对母女,看她们在扬州做些什么,还有……算了,量她们也不敢有小动作。”甄应嘉本来想着让随从去瞧瞧林如海接下来会额外有什么动作,但是他想着那人和贾家的联系,他家和甄家的联系,又觉得担心多了。
回到客栈,甄英莲觉得好险,她不想呆在甄家,她怕去了就出不来了,现在“把柄”上交了,只希望这江南甄家的消息网够灵通,能够找到甄士隐。
“系统说这个世界鬼神那部分抹去了,那就是说,甄士隐不会‘神隐’了?”甄英莲想到续书里甄士隐也出现过,特别在最后一章,神神秘秘的,又游了太虚幻境,现在没了“鬼神”那部分,甄士隐顶多是个能掐会算的道士罢了。
“想那些做什么,还不如想想明天和珠儿见面会是什么样,不知道她回家这两个月有什么变化?”
第195章 林珠儿
第二天甄英莲和母亲到林府去找林珠儿, 林珠儿这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家,和林如海的宅子比邻,林珠儿的父亲林山虽然和林如海同出一家, 但是并没有考取什么功名,考完童生后没再进学,置了几亩田, 几片桑树林,做些桑织的活儿。
甄英莲拉着珠儿的手, 来自家后面的织坊参观。林山家做素织的, 就是纯色的蚕丝织的丝绸, 是刺绣常用的布料, 也可以直接用来做成衣服。所以可以算是初级纺织产品。
“在金陵的时候, 没找到家的妹妹们到了织坊,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甄英莲看着复杂的织机感慨到。
“是呀,毕竟一起经历过一遭, 我总把她们当做妹妹。写信也不知道寄到哪里去。”林珠儿也感慨着。
“要不我们哪天去金陵去看看她们……嗯,那个拐子不是秋后问斩嘛,那我们何不在秋后去金陵?”甄英莲提议到。
林珠儿一听甄英莲的提议, 立马拍手叫好。她回家这两个月吧,父亲教她识字,母亲教她缫丝织布, 像是要把她离家这段时间没学的一股子全塞到她脑子里,她再不是笨的, 这么多一下也学不来,而且回家后她除了去大伯家几次和去了一次庙里还愿,都没出去过。
“好呀好呀!,可我不敢去看, 那太吓人了,还记得以前要我们给他杀鸡吃,我们两个弄了半天都没弄好,你吓得晚上抱着我睡觉,怎么,回家之后胆子大了?”
“哪有不怕的,我说秋后去又不是要去看行刑,只是怕他再有门路免了问斩,他可是我们的仇人,这事儿马虎不得。”甄英莲说,这时候,只要没出人命,花些钱,都可免于死刑,而皇族贵人甚至在刑法之上,说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都是笑话。
“还能有变,那我还真要去问问父亲。”林珠儿快步走去自己父亲的书房,林山听了女儿的话,根本不把女儿的担心放在心上,“不过你想见以前认识的朋友也没问题,咱们家每年都有和金陵的布料生意,爹爹带你去就是了。”
林珠儿去问林山的时候,嘱咐甄英莲在原地等她,甄英莲依旧在织坊内,不过她看到有两台织布的机器和其他的不一样,粗糙多了,甄英莲上前询问才知道那些是织丝绸的,这两台是织棉布的。
工人们自己穿的布就是棉布的,这是织自己穿的衣服的机器。“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丝绸作为难度高的面料,从来都是奢侈品行列的,一小块手帕的丝绸,就能买几尺棉布了。
甄英莲仔细的观察着,她上个世界代替女王视察过当时英国最大的织布厂,那里用的是经过了好几次改良的珍妮纺纱机和飞梭织布机,生产效率很高。而现在看到的织布的婆婆用的,还是最初的那种每织一次就要手动拿梭子的织布机,而棉纱也是有粗有细不是很均匀。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对应的是什么世纪,但不妨碍我试着弄出飞梭织布机和纺纱机。”甄英莲想着,她虽然没在家看到封氏织布,但是家里确实有一辆织布机和纺车,她回去可以试着结合在剑桥学到的知识,改造出她要的机器来。
甄英莲想要赚钱,她看甄宝玉那个金竹真的有些“馋”,她们家现在除了贾雨村还给的五十两外,其他的都是封氏做刺绣的收入,苏绣费时费力,甄英莲不想娘亲那么累,她活了几个世界的人,不管现在是什么年龄,都该挑起家庭的担子来。
下定决心后,林珠儿也会来了,告诉她秋后能去金陵的好消息,“到时候我给你写信,你一定要来,我们一同去金陵。”
“好,一言为定。”
两人又在花园转了几圈,林珠儿说隔壁伯父家的花园更好,“可惜伯父家唯一的女儿走姥姥家去了,现在一个和我们这般年纪的都没有,要是她在,咱能一起去她家玩。”
林珠儿说着,没有同龄玩伴,去别人家玩是很奇怪的,“那个妹妹想来是性情极好的,我回家来的时期伯父写信和她说了,她居然还记得我们幼时玩乐的事情,邀我去京城她姥姥家去。”
“你怎么不去,那边园子肯定比你伯父家大,你还有一块玩儿的新姐妹?”
“我才回家来多久,我爹娘是断不能放我去的。咦,我怎么听你这话酸酸的,英莲~”
“哪有,我恨不得你多些姐姐妹妹,不用隔了这么远,你还黏糊我。”甄英莲和林珠儿打闹着,两人笑了好一会儿,笑到肚子疼,歪在石桌上。
笑过之后,甄英莲提醒道:“不过珠儿,这些勋贵大家,姐妹可能是极好的,就是深宅大院的腌臜事儿,不是我们这样单纯不设防的人能应对的。离得远了,才能不怕那些人把脏注意打到我们身上。”
怕林珠儿听不懂,甄英莲又说,“还记得咱们离开金陵前,那两个想借收养的名义买我的两家吗?其中穿着华服的那个,就是做皇商的薛家,听说他和京城的荣国府是亲戚呢。”
“啊,这样品行的人居然是那样大家出来的。”林珠儿惊讶,“好姐姐,我记下了。”林珠儿不止自己记下了,还写信把这事儿告诉在荣国府住着的堂妹。
好姐妹相聚,甄英莲在林珠儿家又是吃了饭,又是住下和林珠儿一个被窝睡觉。两个很久没睡在一起的小姐妹说了好些悄悄话,甄英莲说自己在湖里采莼菜和钓鱼的事情,把林珠儿馋的不得了,她虽不是性子野的人,但当大家闺秀不自在的时候多了去了。而林珠儿也把自己唯一一次上街的见闻和甄英莲说了。
“我悄悄的掀开轿帘,看那街上可热闹了,还有个大高个黄色卷毛的大鼻子,他旁边还有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皮儿都是黑色的和尚。”林珠儿小声的和甄英莲说,她母亲可不让她掀轿帘的。
甄英莲想了想,林珠儿应该看到的是来华的白人和黑人。“你看到的那两个是洋人吧,我想着那不是和尚,是头发太短,脸又太黑看不出来吧。”
“头发能有那么短?”
“方便吧,或许他们不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你说的有道理。”
两人嬉嬉闹闹,把守夜的丫鬟弄的也睡不着,忍者想骂人的冲动,求两个人快睡觉。“两位姑奶奶,快睡觉吧,再把老爷夫人吵醒就麻烦了。”
知道影响别人睡觉了,甄英莲不理会还想拉她聊天的林珠儿,闭目睡觉。第二天吃完早饭,甄英莲和封氏告别林家,踏上回家的归程。
在甄英莲和林珠儿姐妹话长的这一天里,封氏和林珠儿的母亲赵氏也聊得很好,特别是知道甄家原先住在姑苏的时候,两个人能聊起来的话题就多了很多,赵氏也会苏绣,两个人还研究了新的花样。
临走的时候,赵氏还给了封氏几个她喜欢的花样的图,还有林家织坊织造的布样。开始的时候封氏说什么都是不收的,赵氏说布样是他们织坊新弄的,布线和传统的不太一样,让封氏拿去绣绣感觉和之前的区别。
“就算是帮妹妹的忙,好姐姐,我可是看在孩子们的情分上才拉下脸来请姐姐帮忙的。”赵氏说的热情,还把孩子拿出来说事儿,封氏不好继续推辞,只好说:“等英莲给珠儿写信的时候,我把绣好的一并寄来。”
甄英莲和封氏母女两个回程先不说,我们说荣国府里,林黛玉收到归家的堂姐林珠儿的信,里面说了薛潘在金陵的所作所为,林黛玉虽和贾宝玉经常到薛姨妈和薛宝钗住的梨香院,知道薛宝钗有个哥哥被人称为呆霸王薛潘,可从来没见过其人。
“这人,竟荒唐至此不成?可是要和宝玉说一下,少些与他来往。”林黛玉心里想着,等贾宝玉来了,就将这事儿同贾宝玉说了,贾宝玉觉得奇怪,“妹妹,你说你那姐姐在信里说的强买不成的女子,眉间有个胭脂记?这就怪了,你还记得在薛姨妈处,也有个有胭脂记的小丫鬟,这难道不是同一个人?”
林黛玉仔细想了想,还真有这么一个人,这年头只有垂发髫年的孩子才会在过年的时候点胭脂记,那丫鬟和她们姐妹差不多年岁,却点着胭脂记,着实让人多看两眼。“确实有那么一个人,可姐姐倒不至于专门来写信混骗我。”
“我们明天去问问宝姐姐便是了。”贾宝玉不在乎的说,而第二天,林黛玉去薛宝钗处玩,提起这件事,薛宝钗摇摇头,说自己不知道这件事,“那丫头是哥哥买来唱戏的官儿,那胭脂记也是哥哥喜欢,我一个妹妹,也不能去管哥哥的事儿。”
“这样呀,缘是我想多了。终不过平日里无事,有点芝麻点的事儿就想弄个透彻。”林黛玉也一语带过,不过从那以后,她便不曾独自去梨香院找薛宝钗玩乐,而她住的地方,是荣国府的后院,外男是不会进去的。
后来等林黛玉因为父亲生病回扬州,在扬州见到真英莲,看到她眉间天生的胭脂记,“原来如此,得不到便让旁人做顶名替身满足自己,真是不拿女儿当人看。”林黛玉在心里感慨着,对未见其面的薛潘印象更差了,后来知道贾宝玉跟着薛潘喝花酒,对贾宝玉那是又气又恼。
当然,这是很后来的事情了。
第196章 归程偶遇
甄英莲和母亲来扬州的路上是一路春光好, 可在返程的时候,却开始下小雨了,南方的春雨不是北方那种“贵如油”的稀罕, 而是稀稀拉拉下起来没完的雨。雨落雾气,不等雨全停了,是不能渡江的。
甄英莲和封氏在江边的客栈住了三天, 第四天雾散天晴,母女二人乘船渡江。走上船, 到座位上坐下, 座位对面戴着笠帽的人抬头看了一眼甄英莲, 嘴里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拿下笠帽, 怕自己看错了又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