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来!要上床就找个时间地点,别吻啊爱啊的跟个娘们似的。”秦律夸张地做了一个嫌恶的表情。
梁诤言也不生气,他知道秦律是开玩笑的意思居多,瘪瘪嘴说了句粗口,又指著车子说:“这小子要进狼潭虎穴了,他跟咱们不一样,一看就是个正经人,你可别惹上强奸官司──哦,也不对,在中国男的强奸男的只能定个故意伤害或者侮辱罪吧。”
秦律笑著说:“够了够了,还不是帮你收拾烂摊子。我最讨厌的就是‘正经人’!再说了,我还是喜欢女人多些,男的嘛,至少得有你这种姿色才行。”
梁诤言咳得被烟呛了一口,正要开骂,一辆出租打著灯过来了,秦律招招手,扯著梁诤言的袖子塞了进去,“不开玩笑了。要是真出什麽事,你别认是你下的药,你爸非得杀了你不可。”
“突突”地开著灰色昌河回到租住的平房,雪夜里光线亮,在车上老远就看见门口的台阶上坐著一个长靴女孩,这天气──也不怕雪水湿了衣服。
秦律今晚在“shiny corn”见到过她,大家都叫她Nancy,对,跟那个最著名最疯狂的骨肉皮Nancy Laura Spungen同名。同样的“职业”,同样的名字,实在不怎麽吉利。
不过这女孩的确火辣,秦律边想边把车停在房子前面,下车拉开车後门把陈扬拖了出来。Nancy站起来拍著外衣上的雪,愣愣地看著陈扬,她没想到秦律会带著人回来,还是个瘫成一团烂泥的男人。
“发什麽楞?”秦律拍拍倚在自己身上的陈扬,对Nancy说道:“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个BI?回去吧,或者你要不介意就来个3P。”说著自己笑了起来。
Nancy张大了嘴巴,赶紧摇头,失望地走下台阶离开了。
“要不要穿件我的衣服?”秦律看到女孩大衣下摆处被雪水弄湿了。
女孩没回头,摇头快步走开了。
看著Nancy穿著大衣仍然曲线玲珑的背影,秦律啧啧地对根本听不见陈扬说:“一晚两次Invitation啊,可都毁在你手里了。”
第三章 一天两次的失态
陈扬睁开眼,窗子很亮刺得眼睛生疼。
在他20整年的生命中,还从没有一醒来就见到这麽高的太阳过。
浑身酸疼好像睡了很久又好像根本没有睡著过。陈扬迷茫中伸了伸腿,旁边却有人不满地咕哝著把被子抢了过去。
有人!激灵一下子,陈扬光著脚跳下了床。
紧急时刻分泌的肾上腺素果然厉害,要是中学时候体能测试来这麽一下,就不会跳远只跳到女生满分线了。
连带著把被子也扯到了床下。屋子里没有暖气密闭也不严,秦律一下子从温暖的被窝暴露在零下的空气里,一秒锺之内满身都是鸡皮疙瘩。
“嘶──,真要命!”秦律飞快地坐起来捞起被子卷在身上,“你疯了?”
陈扬啊地叫了一声。
“别啊了,你要是聪明就赶紧钻进来。这几天尽是流行感冒。”秦律大方地伸出一角的被子。
“啊──”陈扬面对这种情形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本能地又叫了一声。
“嗨!我说你就别啊了,这可是都数九了,就你那个薄身子板冻死了也不稀奇。”看著眼前的陈扬,秦律突然莫名其妙地转换话题,“你也穿四角内裤啊,三角的就是不舒服。”
陈扬晕晕地低头看自己,可不是,除了一条黑色的内裤,寸缕未著,够傻的。
秦律看著还木著的陈扬,有点坐不住了,这天气真不是开玩笑的,他猛地下床把陈扬拉进了被窝。
火热的躯体和冰凉的躯体无法避免地彼此紧贴,两个人都感觉到了一阵极大的刺激,然而很遗憾,都不是什麽美好感觉。
“哎呦,你真是外星人吧?冷血动物还是?”秦律被陈扬冰冷的身体冰得呲牙咧嘴,但是也没有推开他。
陈扬则整个石化在秦律的怀里,比外国街头的人体铜像表演不差。
他很想跟这个人保持距离,但是肾上腺素已经耗竭,实在没勇气光著身子再跳一次了。
全乱套了,陈扬记得自己是去应聘兼职,怎麽变成脱光了躺在男人怀里?他脑子昏沈地回想,却越想越乱。
身子回暖之後行动功能终於恢复,陈扬固执地下床开始翻找自己的衣服。
床边的小柜子上堆满了两人的衣服,陈扬穿上裤子和衬衣,却怎麽也找不到自己的外套。薄薄的衬衣遮挡不住寒意,陈扬胳膊抖著,一不小心把衣服都扒到了地上。衣服下面几个保险套赫然在目,有两个是已经撕开的空包装。
见到陌生人这麽私密的东西,陈扬一下子臊得满脸通红。
一直不动声色的秦律忍不住笑起来:好个“正经人”啊。
陈扬哆嗦著问:“我外套呢?你是谁?这是哪?” 他一下子问了一串问题。
秦律脑子里飞快地转著圈:他什麽都不记得了,那干脆打个哈哈撒个慌,省得麻烦。要是报了警,梁言进局子喝茶事小,被梁叔打死事大。
“你是去找兼职的吧?应该是找错地方了,後来也不知怎麽就晕倒了,我就带你回来,这不,就这一条被子,只好挤著睡了。”秦律面不改色。
陈扬点头迷惑地说:“是这样啊,那谢谢你了。当时我也觉得不对劲,那里怎麽看也不像西餐厅的样子,果然是找错地址了。後来怎麽晕倒了?──可能是低血糖又犯了。”
陈扬的自问自答省去了秦律撒谎的麻烦,秦律一本正经地附和道:“低血糖晕倒,一般自己都意识不到。”
“兼职算是完了,人没去也没个电话。”陈扬脸上添了一点忧虑。
快放假了,下个学期的学费住宿费还没有著落。忧虑一闪而过,陈扬勉强自己不再去想那些没用的。
一转身看到亮堂堂的窗户,陈扬突然想到:“天!几点了?!我还有课要上!”
秦律不情愿地伸手在枕头下面摸出手机,“不到七点半,下雪天,显得亮而已,其实还早,再睡──”
不过两个人时间概念显然不同,陈扬焦急起来:出席率是跟奖学金有挂钩的。
实在找不到外套,陈扬竟然咬咬牙准备穿著衬衣冲出去。
秦律慌忙下床拉住他说:“不要命了你?外套肯定是落在酒吧里了,你先穿我的。”
说著秦律光著身子下床,拉开床头的简易衣柜,找了一件平时不怎麽穿的棉衣递给了陈扬:“这衣服送你好了,我穿著有点瘦。”
实在不是讲客气的时候,陈扬感谢著穿上了这件天蓝色有道黄条纹的羽绒服,一边想著:奢侈一次打车去学校吧,不过这种天气很难打到车,最重要的是钱包……
秦律却仿佛知道他心意似的,塞给他一张粉红色钞票。
陈扬红著脸说:“我会还你的。”
秦律笑笑表示自己不在意,其实心里有鬼:一件衣服加一百块钱解决了这事儿,便宜。
送走了陈扬这个大麻烦,秦律放心地接著去梦会周公了。快睡著的时候迷糊地想著,正经人啊,是管弦系学小提琴的吧,哼,长的,还算是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的,还好像哪里见过似的,可这麽一转身,具体是什麽样的眉毛眼睛全忘了,够平庸的。
陈扬在上课前五分锺赶到教室,不过没时间去宿舍取课本了。
他上的是师范学院,专业是音乐学,音乐教育方向。他当然想专业学习小提琴,不过可惜未能如愿。
教室还空著大半,这种冬天早上的第一节课,向来出席率很低。一阵香气弥漫,是几个女生一边吃鸡蛋灌饼,一边喝在暖气片上暖了一夜的利乐装牛奶。
陈扬已经二十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闻著鸡蛋饼的香味忍不住咽口水。
这时候陈扬旁边一直打瞌睡的肖东醒了,迷迷糊糊瞪著陈扬瞧个不停。半天了才大声说:“原来是你啊!我以为是其他系来旁听的帅哥呢。”
说著又神秘地凑过去,“这衣服可不是你的风格,昨天下午就跑了个没影,晚上也没没回来住,老实交代!嘻嘻,是不是终於把这处男之身给解决了。”
陈扬推开他正要说话,老师适时地出现在讲台上开始讲课。
这节课是西方音乐史,老师是个地中海头戴眼镜的老头。现在大学要求必须用多媒体教学,老教授却不会操作电脑,甚至看见电脑就烦,因为他觉得现在年轻人越来越懒就是科技进步给闹的。他的课件都是让自己的研究生们做的,还带了个来教室当操作员。
老头基本无视空了一半的教室,开始念讲义。
“今天我们要讲的是‘浪漫主义时期音乐’这一章的第二小节‘德奥音乐家’,首先要介绍的是门德尔松。”
随著老头的话,隐藏在角落里的研究生操作著电脑,一张张地往下翻著幻灯片,此时屏幕上出现了卷发高鼻的门德尔松肖像。
“很多音乐家都有怀才不遇或者穷困潦倒的经历,这些故事往往为後来者津津乐道,作为逆境出人才之类的论据。”
“然而门德尔松不同,他是犹太人,父亲是一位成功银行家,家财丰厚,可以说他一生都不必为金钱烦恼。而且他祖父是哲学家,母亲和姐姐是钢琴家,从小接触的都是社会名流,本人又婚姻美满幸福。虽然仅仅活了39岁,但还是被称为‘欧洲音乐史上最幸福的天才’。他什麽都不用想,只需要考虑他的音乐创作。”
听到这里,陈扬羡慕似的咽了咽口水,钱财这东西一向跟自己绝缘。妈妈是会计,爸爸是音乐老师,总之就是那种小城市里普通之极的家庭,温饱绝对无虞但其他就免谈了。
小时候第一次接触古典乐是听老柴的《胡桃夹子组曲》卡带,那时候五岁的陈扬忍不住就挥起小胳膊,跟著《糖果仙子舞曲》里叮叮当当的钢片琴跳了起来。那时候妈妈还在,惊喜地把他抱起来转了个圈:“呀!小陈扬是个音乐家!学一样乐器吧。”
妈妈那时很年轻很好看,丰盛的头发也随著她转著圈跳著舞,不过妈妈在32岁的年纪就因病去世,她也永远留在了年轻岁月。
陈扬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哀伤,正胡思乱想间,老头的声音又传入耳朵:
“总之,门德尔松是个及其讲究音乐形式的人。”
陈扬这才回过神来,自嘲地想:拿自己跟门德尔松比个什麽劲,别人是“欧洲音乐史上最幸福的天才”,自己是个八辈子也跟“史”这个字眼扯不上关系的凡人罢了。
老头接著讲道:“他的代表作,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是小提琴协奏曲的‘Big Four’之一,甚至有人……”
“啊──!!!!”
陈扬突然站起来握拳大声叫喊著,极其神经质的喊声响彻了整个教室,看那他激动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屏幕上播的是英超意甲呢。
旁边一直在迷迷糊糊打瞌睡的室友肖东被惊得猛醒过来,一边擦口水一边吃惊地看著陈扬。
一向处乱不惊的老教授也愣住了,气得拿著激光教鞭的手乱抖,一句话憋在嘴里不知道该吐该咽。一直在隐形人般操作电脑的研究生也站起来瞪著陈扬。
所有的视线都射向陈扬,一向自律的人怎麽突然疯起来,这一声吼的,还从来没见过陈扬这麽气势过呢。
陈扬却无视所有人,没有一句解释,跌跌撞撞地直接跑出了教室。
他昨天下午是带著小提琴出去的,回来的时候,双手空空。
他视为第二生命的小提琴,不见了。
陈扬失魂落魄地走出学校,却发现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早上急匆匆的,甚至没分清东南西北就直接被的士拉到了学校大门口。
早上本来很晴朗的天气又阴沈起来,脚踩上路边松软的积雪,发出一种特有的吱吱声音,以前很喜欢听这个声音,现在却只觉得打扰思路,陈扬努力地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情。
然而记忆却只停留在喝了一杯冰水那里,接下来就是混混沌沌,好像是头很痛,感觉很热,很兴奋,还呕吐过,周围乱哄哄的,有人在吵架,可是不对啊。
陈扬一直有低血糖的毛病,衣服口袋里常年装著巧克力或者糖果,发作多了就有经验了,不可能毫无感觉就突然发病吧。况且低血糖也不会有那些反应。
越想越觉得奇怪,他社会经验是不多,音乐学系,到底是学音乐的,有的同学很有艺术作风,见识也多,曾经讲过很多酒吧夜场里的人会偷偷给女孩儿下东西,这东西吃了人就会莫名其妙的兴奋,被人占了便宜也不能自已,有人就直接管这个叫“强奸药丸”。
难道?陈扬不禁想到那杯水,可是自己一个大男人,谁吃饱了撑得给自己下药啊?
这种出钱出力不讨好的恶作剧,不在陈扬的理解范围之内。
不管怎麽说,眼下当务之急是小提琴。既然找不到昨天过夜的地址,只好去那个酒吧了。
想到这里,陈扬迫不及待地坐上一辆校门口等活的出租,直奔新洲路178号。
下了车却发现178号的橱窗上贴著超大海报:“42寸液晶电视,XXXX元”什麽的,根本不是昨天的店面。陈扬焦急地在附近兜兜转转,又急又饿间,马上觉得低血糖要犯了,他走进一家小超市买了包糖果,问了店员才知道这条路的号码早乱套了。
无奈,陈扬只好沿著新洲路一家家地找,快中午了,气温却低了下去,零星的雪花从厚厚的云层里钻出来,还没有来得及化的积雪上又盖上了一层新雪。
第四章 治安室里的重逢
秦律下午到“shiny corn”的时候,正赶上一场骚乱。
一辆警车停在门口,李天威和梁诤言正和警察理论著什麽,一个穿著蓝色羽绒服的人站在旁边苍白著脸。
旁边照例围著一些看热闹的群众,纷纷议论著毒品摇头丸之类的话题,连正扫雪的清洁工都拿著扫把伸长了脖子。
完了,秦律看到自己那件衣服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准是那人回过神来找麻烦,要不就是李天威不打自招说漏了嘴。
秦律拨开围观的群众,走到警察面前大咧咧地说:“药是我下的,我跟你们走,他们都不知道这事。”他一边说著,一边跟梁李二人使了个眼色。
警察楞了楞,询问地看著陈扬。陈扬茫然地摇头。
不过既然有人主动招认,警察也不想一直站在雪地里,直接把双方当事人拉到了附近派出所的治安室。
治安室里一片酒气,原来是一个闹事酒鬼正在接受处理,酒鬼坐在一角的椅子上摇头晃脑不断做著鬼脸,他对面的警察把脸埋在报纸里也不理他。
民警拿出本子对陈扬说:“主要经过你刚才也讲了,你确定是这个人下的药吗?”
陈扬还没开口,秦律就插话道:“是我,我以为他是来酒吧夺我的饭碗,就偷偷放了一粒,就是想捉弄他,没恶意。”
民警拍了拍桌子喝道:“没恶意?!说得轻巧,那可是毒品,毒品!”
“摇头丸不算毒品吧?”秦律说,“是朋友硬塞给我的,我不吃那东西,也不懂。”
民警没接他的话茬,直接问:“姓名,年龄,职业。”
“秦律,19,唱歌的。”秦律想了想又补充说,“性别男。”
民警白了他一眼问:“哪个秦哪个绿?”
“秦朝的秦,法律的律。”
本来无精打采低著头的陈扬,猛地震了一下,转头看向秦律,眼光直直地,仿佛能在秦律的脸上穿两个洞。
“你为什麽要给别人下药?”
“我说过了啊!你不记得了?”
“问你就回答,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呢?”民警似乎对秦律印象不佳,说话也很不客气。
秦律哼了一声,侧过脸正对上还在盯看自己的陈扬,恶狠狠地说:“我知道我长得帅,可你也用不著看得这麽入迷吧!”
民警脸色一变,说道:“秦律是吧?你别张狂!这个事情可大可小,你可能要负刑事责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