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苏泯就是这样冷冷冰冰,但这事毕竟牵扯了养大自己的恩人,而且这恩人的性子实在难以捉摸,霍天双怕苏泯的态度会直接摆在脸上,招来祸事。
“此事我们先不要过多猜测了,也许只是个试探也不一定,就先不要多想了。”孟景君沈思半晌说,心想还是先不要自己最坏的推测打算说出来,如今万事刚开始,还看不出太多的端倪,自己这个大哥就先都担待著留些吧。
“现在最急的事情是怎麽替幕夙解了眼前的围。”孟景君岔开话题。
“解围?幕夙你碰到什麽事了?”霍天双道,苏泯也抬起眼皮。
孟景君和夏幕夙对视一眼,“你们也被瞒了,可见门主这次是来真的。”
“到底怎麽了?”苏泯手指敲敲桌子,“别出迷了,快说!”
“门主他派我限期一年杀扬子萧。”夏幕夙说。
霍无双、苏泯两人皆惊。
《不忍留下你一人》 (古代生子) 44
四十四
“门主他要杀了你吗!?”霍天双一掌拍在桌上。
苏泯伸手道:“把命令给我看看!”
夏幕夙从怀里掏出黑色的信笺递到苏泯手里。
苏泯展开细细地查看。“信纸是江南出产,透光看有竹叶的痕迹,笔迹和印都是真的。”
“没道理,门主没道理要除掉自己的得力手下!”霍天双抓头。
“幕夙你没有违反过一次门主的命令,门主他一定有事瞒著我们。”苏泯若有所思。
“该不会是跟我想退出门里的事有关吧?”夏幕夙说。
孟景君摇头,“杀手退出门里是常有的,所以我们的杀手换得都很勤。虽说你的身份特殊但是门主也不至於为了这点事杀了从小培养的你。一定是为了别的事。”
“加上门主偏偏挑了这个时候闭关,门里必定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什麽事。”苏泯拿起门主印,在手里掂掂,“这东西,是希望我们互相猜忌内讧的吧,真是幼稚。”反手又扔进盒子里。
“我们先应下来,静观其变吧。”孟景君微笑道,“现在只能见招拆招了。”
“文大哥那边有什麽消息吗?”霍天双问。
“没有,文默已经好久都没收到关於门里的消息了。”孟景君叹气,“盖得这麽严实准没好事。”
“为什麽你们都回来了却不在堂里住啊?”苏泯问。
“门里有些不老实的动静,暂时不会对你们造成危害。”孟景君笑起来,“幕夙这次可把人带来了,自然要好好保护。”
夏幕夙呵呵一笑。
霍天双跳过来,“好小子,说了多少次终於把人带来了。你那夕润堂里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臭气熏天不住也罢。快,领我过去看看!”
苏泯一把拦住霍天双,“晚上再去,白天目标太大,被跟踪就不好了。”
霍天双无以为然,笑著:“你怎麽小看我啊,我再不济也是会被人跟踪的吗?”
苏泯冷看他几眼,淡淡道:“你这个性,不被跟踪才奇怪。”
孟景君一愣,轻笑出声。
晚上,夏幕夙和孟景君留在霍天双堂里吃饭。文默胃口不大,舒谢凝胃口不好,两个人对付著吃了些清淡的东西,一个看医书,一个看奇门暗术,倒也惬意。
“最近身体怎麽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文默看看书又看看舒谢凝问。
“没有。”舒谢凝脸一红,自己身体的状况虽然文默已经全部知晓了,但这样的话还是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让他亲口说些什麽自己肚子的事也还很为难。
文默大概也注意到了,刚想再说些别的扯开话题,突然站起,一手按在舒谢凝肩上。脸色凝重。
“怎麽……”舒谢凝问,心里有些隐隐不安。
文默把食指竖起按在唇上,轻轻地摇头,放在舒谢凝肩上的手抬起,示意舒谢凝到里间去。
舒谢凝心知有事发生,但自己现在的身体实在帮不上忙,唯有配合才是良策,便默不做声地起身,到里间去,看著文默关上连接卧室和堂厅的门,摸到夏幕夙给的防身用的匕首,紧紧地攥在手里。
文默眼睛盯著通向走廊的紧闭的门。
“咚咚咚”外面传来三声敲门声。
“谁啊?”文默冷静地问。
“小的是店小二,老板要我送点冰给几位大爷解暑。”
“进来吧。”文默一手开门,另一手在袖中捻出跟两寸长极细的钢针来。
“大爷晚上好。”门开了,穿著普通麻布衣服的店小二利落地走进来,手里捧著个托盘,上面有两个碗,里面有大块的冰。
文默站在门旁不动,店小二直接进来,把冰放桌上。拎著托盘往外走,回身弯腰道晚安。
文默冷眼看著。
店小二弯下要去,一边说著:“大爷们住好”一边露出伶俐的笑容。文默只觉扎眼。
突然那笑容狰狞起来,一柄快剑出现在小二隐藏在托盘後的右手里,直接穿透托盘刺出来。
文默反应极快,用手里的钢针挡住剑的锋芒,让它从脖子边堪堪划过,劈碎一旁的柱子,闪身滚到对著里间的窗子下。
《不忍留下你一人》 (古代生子) 45
四十五
“好快的反应!”刺客装成的店小二一笑,反手挥动长剑向文默逼去,“可惜这也是最後了!”
文默没有内力身法却是极快的,在小室间跑动把刺客引到离里间远的一侧,竟未受什麽伤。还可以射出几个钢针,扰乱刺客的步法。
“呵呵,”刺客似是不急,倒也配合般地放慢速度,“大堂主的人果然是不可小觑,不过……”
说话间,手里的剑忽而改了路数当头劈下。
文默硬用手里的钢针去接,却无奈没有内力,力气也是不能相比的,钢针应声折断,虎口也震得渗出血丝,一口血来不及反应就从口中喷出来。
索性刺客有意留文默一命好折损他的锐气,在临死前戏弄他一番,便停了剑,在一旁嬉笑著看他。
里间的舒谢凝只听得外面乒乒乓乓一阵乱响随後静了下来,额上沁出一层汗珠,一手提著匕首轻轻推开门往外面看,一手紧紧捂在腹上。
只见文默跌坐在地上,表情仍是淡泊,只是汗浸湿了衣服,把折断的钢针丢在一边,冷静地当著敌人的面撕下前襟包住手上的伤。
“进去!”文默见门开了,立刻厉声对舒谢凝叫道,又从袖中射出几跟钢针,挡住刺客往里间的路。
“我想另一个人到哪里去了,原来……”刺客看看舒谢凝又转头看看文默,“怪不得你一直要把我引到那边去。”
“文大哥!”舒谢凝心知躲不过索性大大方方地出来,直接扑到文默身边,拿出随身带著的金创药抹在他伤口上。
然後挡在文默身前,怒目道:“你是谁派来的!”气势让文默和刺客都吃了一惊。
不过也只是吃了一惊罢了。
刺客一愣随即大笑。“哈哈哈哈,堂主们的人果然都不是常人,死到临头还这麽硬挺著。”
文默的眼睛闪闪,只是看著舒谢凝单薄的身子挡在眼前,莫名地心酸起来。
“你就是四堂主的情儿吧,长得倒很标致,可惜了。”刺客出言轻佻,微微抬起剑尖指著舒谢凝。
“你到底是谁派来的!”舒谢凝按下恐惧只觉得心里有股怒火,又厉声问。
“恩……这脾气烈了点,不卑不亢的也怪难得的,可是我为什麽要听你的吩咐?”刺客玩味地走进两步,蹲下来,用剑挑起一束舒谢凝的头发,笑得阴阳怪气。
文默在後开口:“起码死也要让我们死得明白。”
“哼!”文默淡然的语气让刺客感到仿佛受辱一般,起身又走近两步,“我为什麽要告诉你们!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嘛!”
舒谢凝护在文默前面把剑横放在胸前。
“放弃抵抗说不定你们还死得舒服点,但是……别怪我没手下留情!”
剑势逼人,从头顶迅速击下。
舒谢凝下意识把身体盖在文默身上,一手放在腹上,闭上眼睛,心里瞬时闪过无数过往,最後除了夏幕夙傻傻的脸什麽也没有。
剑没有落在身上,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舒谢凝睁开眼睛,刺客倒在一旁,脸色狰狞恐怖却明显没了呼吸。
回头看文默,文默嘴微张,见舒谢凝看著他,虚弱一笑,张了张口。“我还有一件暗器藏在齿间。”
两人如释重负,舒谢凝扶文默站起,文默刚站直就急喘数声,吐了两口血出来。
舒谢凝忙问他是否伤到了肺腑。
文默笑道:“无事,是旧疾,刚才那人的内力诱得发了出来,也因了这病我不能练武功。”
说话间窗外树枝摇晃,文默一手抓住舒谢凝,“还有一个!”
话音未落就有什麽东西从树上跳下,急跑走了。
“哪里跑!”一人大喝一声追上去。
夏幕夙一脚踹开门,风一般进来一把抱住舒谢凝,“小凝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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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舒谢凝道:“没事。”让夏幕夙去看文默。
孟景君已经扶住了文默,封了他肩膀上两处大穴,拍他的背让他把血吐出来。
夏幕夙从小看过文默受伤吐血,立刻从怀里掏出药倒出四颗给文默和水服下。
文默服下药感觉好多了,见几个人都围著他眼中稍有些闪烁,心里不禁感动。
“怎麽样?”舒谢凝问。
“好多了。”文默垂著眼道。
“抓住了,可惜死了。”霍天双大踏步走进来,从肩上扔下个浑身夜行衣的蒙面人。
苏泯随後跟进来,“毒药藏在牙齿里,是我们门里死士惯用的做法。”
“两位是……”舒谢凝看看苏泯和霍天双看看夏幕夙。
“这是二哥殄珍堂堂主霍天双和三哥宸稀堂堂主苏泯。”
“你就是幕夙一直提一直提的舒谢凝吧,幕夙这小子走的什麽运找到你的?!”霍天双爽朗地大笑著说。
“你!”夏幕夙刚想过去和他吵架,突然想起自己要在舒谢凝面前保持好自己的形象只得作罢,撇撇嘴说:“我现在不跟你一般见识,我们改天再说。”
“文大哥,你好些了吗?”苏泯点头跟舒谢凝致意後不理会二人的争吵,走到文默旁边问。
霍天双这才回神,也一步跳到文默身边,“文大哥,你感觉怎麽样?”
文默摇头,“门里有什麽新的消息?”
孟景君拉他坐下,“没有消息就是最坏的消息。现在只有让幕夙维持门主的命令以观静变了。”
“也就是说,要让幕夙去刺杀扬子萧了。”几人也坐下,舒谢凝问。
苏泯点头,“如果幕夙反抗那麽就正好给门主找到个把柄,反正还有一年的期限,不妨先看看。”
舒谢凝环顾几人,孟景君看著太稳重憨厚,夏幕夙和霍天双太冲动爽朗,文默看著太淡泊不闻世事,只有苏泯眯著一双狭长的眼睛身上带著杀手的血和冰的味道。
“明天还要再去找一间房子,这里是不能再住了。”文默道。
“我去找!”夏幕夙自告奋勇,霍天双本来还很跃跃欲试,一看苏泯冰冰的眼睛只好说:“我在门里待命。”
苏泯说:“其余大家还是自然地干平常的事吧,免得让人起疑。”
夏幕夙一大早出去找房子,临近黄昏也没回来。
孟景君怕敌人回来在房顶吹了一天风。
文默趁著没人给舒谢凝检查了一下,确认孩子没有因为昨天的暗杀而出岔子。
“你打算瞒到什麽时候?”文默边收药瓶边问。
“不知道……”舒谢凝抿抿唇,昨晚夏幕夙抱著他睡觉时笑著问了一句他是不是胖了。“就这两天吧。也只能拖到这个时候了。”
夏幕夙好歹在晚饭前回来,霍天双也拖著苏泯来蹭饭。
“离门里大概有五里路,在集市旁边,都是普通百姓住的地方,挺热闹的。”夏幕夙嘴里含著饭含糊不清地说。
“有多大?”文默帮每个人盛了碗汤。
“前後三个院子,带个花园和小湖,有十几个房间吧。除了主人的那间外都可以住。”
“好大!你怎麽找了个这麽大的房子!”霍天双说。
“正好有嘛。”夏幕夙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是什麽官以前的房子,人调上京去了,家里看闲著不好就租出来了。正好被我碰上,价钱什麽也不算很贵,地方又好,而且本来就有仆人管家。既方便,背景又干净”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房子没问题就行。”孟景君头大地出来圆场,这两个弟弟,一凑在一起就抬杠。
舒谢凝笑笑不说话,和文默两个吃自己的饭。
苏泯细细地笑,咬著筷子看霍天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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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是夜,几人把旅店里的账结了,趁著夜色掩护来到夏幕夙白天租下的宅子。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青瓦竹墙,大门上方的匾额上题著“桂府”两个字。是很典型的江南大户人家的宅子。
一个老人带著四五个使女仆役站在门口等著,见夏幕夙赶著马车按时赶到都现出欣慰的模样。
夏幕夙跳下马车,扶舒谢凝和文默下车。後面垫底的孟景君、霍天双和苏泯赶过来,互相微微点头。
“夏公子。”老人上前拱手道。
“刘管家。这些就是我的家人。”夏幕夙点头,看看舒谢凝他们又看看刘管家,“这是刘管家。宅子里的事都归他管。”
一行人拱手问好。
“几位公子请进,老朽带各位看看这宅子。”刘管家老人家样地慈祥笑著,把几人迎进门。
宅子是上了年月的老宅子,庭院中的花草连成片,茂盛地长著,树木都已不可合抱,根部因为南方的潮湿天气生了许多淡色的青苔,在夜晚看来宁静美好。
湖边一个小小的露台,中央地面一块五步见宽的石板上镂空雕刻了桂花树的形貌。
房间里面也布置得古朴幽雅,不因主人长年旅居外地而懈怠肮脏。
墙上挂的山水名镜,桌上摆的盆雕狼毫,乃至藕荷色的素色窗帘都显示出主人文雅恬淡的性子和典雅的气质。
“主人已经走了很久吧?”舒谢凝把系窗帘的丝绸带子上的璞玉握在手里感觉到温润的触感,“总觉得这样淡定的主人是不适合为官的。”
“是啊,是走了许久了。”刘管家慢慢地说,眼睛里有慈祥的笑意。
三进三出的宅子深处的小院里最正中的一间是主人的房间,绕过第三个主厅後的山墙就能清晰地看到那个青白色墙壁的安静屋子。
“这就是我家主人的房间,除此一间外,剩下的房间任凭使用。”刘管家撩起入口处一排淡绿色的帘子推开门把他们让进去。
很平常的屋子。
吊兰竹椅,深浅叠加交错的墨色帏帐,整面墙壁大的书柜,林林总总地放著兵书、医术、四书五经和一些笔记小说,书桌的一角显眼地摆著一台精致的砚台,两个手掌般大小,上面也雕刻著桂树的形状。
舒谢凝走近,细细地看,仿佛透过漆黑看到了光阴。
最後,夏幕夙和舒谢凝挑了主人房间左边的厢房,文默挑了右边的,孟景君看看文默,选了再右边的。
霍天双和苏泯因为天晚留宿,随意找了两个房间住下。
几人嬉笑两句,看看天色便各自散去睡了。
舒谢凝和夏幕夙都是极爱干净的,三更的天也找来水极仔细的梳洗再上床睡觉。
舒谢凝先洗完,穿著宽大的袍子坐在床上,和夏幕夙隔著屏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
听著那边的水声,舒谢凝微笑一下,把手掌整个贴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眼睛盯著屏风的方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