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桦拿著书躺在床上听著楼上张宽的哀嚎,轻轻吐了一句。“孙子。”
谁是谁的鸡肋12
张宽最後的命运是落到了和苏桦一个班,张保林亲自登门拉著苏桦的手,脸上推满了笑容,好像这个才最应该是他儿子一样,目光发亮。张保林这次的手落在了张宽身上,他狠狠一巴掌挥在了张宽的头上,“苏桦,张宽就交给你了,叔叔就相信你,你给我看好他,他不听你的,你就敲他。”
说著又是一下子敲头上,差点没当场打出来张宽的眼泪。
苏桦又是一哆嗦。
这一年,苏桦有了一个妹妹。妈妈四十得女,激动的抱著那个一脸皱皱的小东西对著所有的人泣不成声。当年那麽多闲话,那麽多难堪,那麽多抬不起头的日子都化成了两道泪水,一洗而净。
苏桦对这个小东西不感兴趣。却又不得不为她忙碌起来。一群又一群的人来道贺,苏桦端茶倒水应接不暇,最後他看到张保林也提著东西来祝贺,就躲进了自己的小屋,趴在门後面,果真等到了爸爸妈妈对张保林的保证:我们一定会对苏桦一如既往,绝不会让苏桦感觉到有半点的亲疏之分,然後他就听到了张保林嘎嘎的笑声。
苏桦有时候觉得自己是过分成熟了,成熟的有点让自己害怕。
张宽似乎被打老实了,每天拿著作业过来认认真真的做,再等著苏桦给那本张保林专门配给张宽的黑本子上打个勾,这一天,张宽就算是给张保林交待过去了,张宽才敢长出一口气,再拿出老大作威作福的模样来殷气指使。
苏桦的确没有说错,张宽是聪明人,还是有气魄的人。他的聪明体现在一下从年级倒数考到了前十名,不管是不是打伤了,打出骨气了,还是男孩到了一定的年龄,开始懂事了。张宽真的开始好好学习了,而气魄则是因为张保林说他要是再敢玩游戏,就不是一根棍子的事了,他们家的那把藏刀等著侍候他,张宽当真的不再上街头玩游戏了,似乎那股子野性子也收敛了起来。
苏桦不明白张宽是怎麽开的窍,只是瞪著张宽的成绩单,纠结著两道黑黑的眉毛。
张宽学了好,张家逢了喜事,连张保林一看到苏桦都会专门从那辆黑色的小车上下来,摸摸苏桦的头,再感叹一句“真是好孩子。”
已经不是了,苏桦每每低声地否定自己,已经不同了,苏桦又常常这麽安慰自己。
因为小妹妹的到来,苏桦真正的变了,他开始更多的时间待在家里,还是没有多少话,但他动起来了。
帮妈妈做饭,帮妈妈带小妹妹,帮爸爸每天把自行车扛楼上,给他递拖鞋,用他小小的肩膀扛煤气罐,他相信自己做的比任何一个家庭里的儿子都做得好,因为楼上的张宽,除了吃,在家里连酱油都没打过。
而苏桦他不但能做一桌子大菜,甚至学会了泡酸菜。他把白菜洗净了,一片片凉在窗台上,搬著大盆子洗萝卜,再切成不粗不细的样子做咸菜,把长豇豆烫熟了,晒到楼下的台子上做干菜,甚至大动干戈地找来木炭做熏肉。把一院子的人看的是目瞪口呆。
他会把妹妹的尿布先用84泡一泡,再洗干净晾到通风的地方。
他会给妈妈喝水的杯子上买个绒线织的套子,让它永远好拿也烫不著。
他会把爸爸的那辆老26擦得铮亮,还锆上油。
似乎没有什麽人教他,这些家务他就会做了,而且做的非常好。
妈妈有点心慌,常有人问她,你们家苏桦在干什麽呢,端著个大盆;你们家苏桦在弄西瓜酱吧,我都闻著味了;你们家苏桦真勤快,昨天还骑了个三轮车帮他爸爸拉蜂窝煤了,你们家苏桦-------
妈妈有点气堵,她不明白他们家苏桦怎麽就又成了公众人物了。
“别干这些了,我自己来。”妈妈和苏桦较劲,苏桦笑著拉著妈妈坐下,‘我大了,这些事以後我来做。’苏桦的笑容很真,妈妈没办法计较。
但苏桦是真的累,他的时间一多半分给了张宽,一半留给了家了,剩下的那一点是自己的。他也会拿著他剩余的那点时间和他的学习较劲。
你到底是怎麽学的,就没看你正而八经地学习。他最见不得张宽一脸诧异张著大嘴问他的蠢样。怎麽学的?除了用功学,还能怎样,学习没有捷径,跟人生一样,一步步都得自己来。
最後躺在那张他已经睡旧了的床上,看著光光白白的墙,听著隔壁妈妈拍著妹妹唱著摇篮曲,也静静地听楼上发出来“叮叮!!”的声音。
那是张宽在折磨钢琴,每当这时,他会真正鄙夷地从鼻腔里发个声。“孙子”。
谁是谁的鸡肋13
苏桦不明白张宽为什麽要买钢琴。虽说整栋楼通过张宽妈妈那高八度的声音都知道张宽利用假期学起了钢琴,她甚至让所有人定期了解了张宽的进度,今天学了什麽,明天又学了什麽,什麽已经能把左右手配合好了。听著张宽妈妈唾沫星子飞出了老远,似乎大有张宽没有从小学是把天才耽误了,他还是觉得张宽纯粹是吃饱了撑住了,要不就是脑子让屎糊住了。就他那急躁如驴的性子,就他那僵硬如铁的指头,钢琴都不够他折腾的。
他见过张宽的钢琴,那是张宽钢琴进门的第一天,张宽就从窗户边往下喊了一声。“小叶子,上来。”他上去了,他早习惯了张宽让他干任何事,哪怕张宽现在让他把脸伸过去让他踢,他也会伸完左边伸右边。
琴是星海的126。和他当初看的一模一样。
张宽一脸得意,拍著琴盖,老练地打开,再看著苏桦。
“小样,傻了,坐上去,弹弹。”
苏桦有点木,他没想到张宽叫他来干这个,还以为又是叫他来帮他抄作业、写情书呢。
他的嘴抖了抖;“忘了,不会了。”
“别来劲,摸著摸著就会了,你看我,不就这样瞎弹著玩呗。”说著张宽粗大的手指霹雳叭啦就是一阵乱按,弹得钢琴一阵哀鸣,还抓著苏桦的手按了起来。
“看,就这样。”
“我不会。”苏桦突然尖声叫了起来。一下跳开蹦出了老远。
张宽没想到苏桦会是这麽个表现,怎麽著也该一脸豔羡、爱不释手才对,愣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妈的发羊颠疯了。”
看著苏桦别扭的扭著脖子仿佛连看都不愿意看的样子一点点往门外挪,张宽上去一脚,就把苏桦踢得趴在了地上。 “起来,给我弹。”
瘦瘦苏桦趴在地上,过大的运动校服盖过了屁股,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可怜相,虽然这几年,也不知道吃了什麽,苏桦的个子窜的很快,都快和张宽一般高了,但苏桦的瘦弱让人觉得像纸一样单薄,这样单薄的身体再配上苏桦总像是擒著一汪水的眼睛,总会激起人的无限同情。
张宽有点後悔。他没想到苏桦这麽大了还这麽不经踢,他有好几年没踢他了,自从苏桦突然对他变得低眉顺目之後,畅快之後还隐隐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虽然得意的时候是大多数,苏桦帮他买早点,凡是重复的类似抄抄写写的作业都是苏桦做的,苏桦甚至会模仿张宽的狗爬字,写得像模像样;苏桦从不顶嘴,张宽做了坏事,还跑张宽家里帮张宽说好话,听得他家老头子眼睛都笑没了,一个劲的夸,说是要不是苏桦,张宽指不定成了街面上的人渣子。
苏桦是谁啊,那可是老师的心头肉,是这个大院里据说是将来最有出息的孩子,而张宽做为大院里所有人公认的子凭父贵的典型,不服气的同时,得意著。苏桦再怎麽能,不还得听他的。可张宽得意的同时,并不完完全全的是个瞎子,什麽也看不出来,什麽也感觉不到。所以偶而苏桦露出过去的一点点小别扭的时候,张宽就觉得不对,觉得是苏桦的身子被重新换了套模具,外面变了形,里面还不知是怎麽拗著。怎麽看怎麽别扭,如果放在革命时期,那绝对的就是个打入敌人内部的特务,一肚子的阴谋诡计。
但他还是想看苏桦弹琴。不管怎样,他就觉得苏桦特配琴,虽然苏桦现在比不上过去了,衣服普普通通,每天不是黑的就是灰的运动服,有时候还有些洗不掉泛著白的痕迹,发型普普通通,干净还是干净,却少了当年的一股味道,但他扎在人堆里依旧是那麽显眼,苏桦的气质和俊秀是越大越醒目。
苏桦揉了揉屁股爬了起来,陪了个笑脸,过来低著头说:“哥哥,我得回去看看我妹妹,她要醒了,看不到人得哭半天呢,我妈走的时候叮嘱我让我每天抱她在楼下晒会太阳。”
苏桦摇摇晃晃的走了。
张宽站在阳台上,看著楼下不远处的小花园,里面有几个石凳子,几个老太太做在一堆打麻将,不一会果真看到苏桦抱著他那还没长开的小妹妹在花园里晒太阳,苏桦一边拍一边晃,偶而还和那几个老人搭搭话,一点也不生疏别扭。
可张宽别扭,看著这样的苏桦,一个大孩子抱著一个小孩子,张宽心里真有点说不出来的味道。他还记得以前苏妈妈在的时候,拉著小苏桦在场子里玩皮球,苏妈妈是那麽一个有气质的人,总是把头发梳得高高的,淡淡的笑,像一股暖阳,小苏桦又是那麽一个有灵气的人,随便谁一问,总能浅笑著背一两首古词来,什麽‘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什麽‘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跟本不是张宽嘴里那些熟得不能再熟的唐诗可以相比的,那时候,只要苏桦一在院子里转,就少不了大人在旁边逗著苏桦背两句,哪个不是听得目瞪口呆,再回去骂自己不成器的孩子。
现在的苏桦拿了一个奶瓶给妹妹喂水,水瓶放得低低的,苏桦的嘴张著,还发出一点哄孩子的声音,喂完了,再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小毛巾擦那小嘴边的痕迹,光看著就能让人发疯。他突然就想起了,他踩著苏桦的屁股问他,服不服。苏桦瞪著那双大眼,狠狠地说,不服,就不服。
那样的苏桦不见了。虽然苏桦跟著张宽的时候,打起架来也不要命,这两种狠,根本不一样,现在的苏桦,筋抽掉了,只剩下一股子不要命的蛮力。
这麽多年过去了,从那个小崽子再到这个小叶子,张宽真的不了解苏桦,苏桦还是那麽的爱干净,普通的白衬衫也能白得比别人闪亮点,会不吭一声的去做他指使的坏事,会偷偷地在他背後嘀咕什麽,但张宽还是不了解苏桦,就像他不明白当年拿著二仟元钱就去买钢琴的苏桦,长得越大,越难懂。他不明白苏桦对他干嘛不好好的像过去一样,有点脾气,有点个性,生气的时候鼓著一张嘴,高兴的时候迷著眼睛笑。非要像现在一样看到谁都阿姨叔叔哥哥姐姐的叫个不停,由其是那张笑脸,还有那众口一辞的口碑,现在谁不羡慕陈叔叔当年白白捡了这麽好的一个儿子,学习好,有礼貌,还会做家务。
可他张宽不喜欢,他不喜欢看苏桦这样的笑脸。一点也不。
谁是谁的鸡肋14
时间对有的人来说度日如年,有的人又觉得光阴寸短。等张宽和苏桦基本上没闲余时间玩耍的时候,他们升到了高二。
张宽从老师头痛的问题生彪升到了突击搏一搏的好学生行列。
看著这样的儿子,张保林也放了大半的心,尽管他在工业局的副局长位置上待了很多年,换到了城建局後还只是个副职,眼看著连中青年干部的行列都跨不进去,和升职的第二梯队彻底的绝了缘,索性不争了,和几个私人老板合夥了一个公司,利用手里的一点职权,公私兼营,倒把心里的那点不平衡给磨平了。而苏桦就像是他职业生涯中最能拿出来自娱的一个点,看著苏桦一天一天长大,听著别人嘴里对苏桦懂事、优秀的评价,张保林拿著小公司里的额外分红,心变得格外的踏实安心,谁能说苏桦的今天不是他张保林给的呢?
单位分给他的房子他一直没搬,这里有著敬仰他崇敬他甚至感恩他的好几千人,光每天进进出出的那些目光就足以抵消他在局里被人排挤所受的窝囊气。
而高二对於苏桦来说,绝对是个理程碑一样的一年。
他还是和张宽一个班,偶而还能听到张保林冲到他们家,对著他和他的父母嘎嘎的笑。
他还是在学习上给张宽打勾的主宰者,生活上却做著张宽亦步亦趋的跟随者。
张宽的嘴边长起了细细的绒毛,声音变得沈厚有力,身边还围了个正式的女朋友。女孩叫玲,是班里公认的班花。
苏桦也抽起了条,原本就胚子好,现在除了瘦点,眉目清秀,脸上天生的忧郁和一脸不明所以的笑容为他赢得了更多的关注。因为张宽比以前收敛了很多,不太惹事生非,苏桦的生活也跟著就平静了许多。以前的冷漠也变成了酷,除了男生不再敌视他,很多低年级的小女生还专门跑到门口对著他指指点点。
每天那些围在门口等著给他递纸条的女生,苏桦是不放在心里的,或低沈的或害羞的表白衬得小女生脸粉粉的、嫩嫩的,苏桦是毫不留情的。
“苏桦,我喜欢你。”
“苏桦,周末一起出去玩吧。”
“苏桦,这信你回去的时候一定要记得看哟。”
苏桦总是瞪著他水水的大眼睛盯著那些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叫的女生,然後面无表情的离开。
喜欢,是个什麽东西,苏桦根本没时间考虑这些。那些书,那些功课,那少得不能再少的用於学习的时间压得他透不过气来。每天一放学去幼儿园接妹妹,然後回家做饭,如果妈妈上夜班还要哄妹妹睡觉,偶而还要应付张宽突发奇想的活动,像这样的一分锺恨不得掰两半用的人,喜欢,是个多麽奢侈的东西。
对於自己俨然成了校草的角色,苏桦不怎麽在意,甚至行为有些偏激,但这些并没为他带来非意,他不明白是现在的女生心理能力更强,还是她们就欣赏这种拽得二五八万谁也不放在眼里的调调。张宽的女朋友就是苏桦用女孩递过来的情书,一个纸飞机就飞到张宽身边去的。
女朋友怎麽过来的,过了几道手,张宽并不在乎,漂亮就成。玲不但漂亮,学习也不错,是班上的语文课代表,这就更加满足了张宽的虚荣心,除了玲时不时落在苏桦脸上的哀怨让张宽闹著心,别的一切都是非常的称心如意,因为玲告诉他,她不会再为了一个连她的名字都能叫错的人伤心,所以,张宽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张宽真的很用心,相比於初中什麽不懂凑凑热闹的追逐,这次算他真真的初恋,那些青涩的、暧昧的、从异性身上散发出来的种种青春的异性气息勾得张宽五迷三道。
到了一定的年龄,一些东西就是想隐藏也藏不住的,比如性。
张宽有著旺盛的求知欲,带著满脸柯尔蒙的分泌物,却如同没头的苍蝇般的乱转。
有事找苏桦,早已成了张宽生活的一个杠杆,虽然他瞧不起苏桦有点虚假的笑容,却不得不瞧得上苏桦肚子里货真价实的内容。当然,这个问题对於苏桦也是难解的,相对於那些大部头书里的隐晦和生物书上的简练,事寮是蒙著一层纱的。苏桦钻图书馆、逛书店,最後还是电子市场的地滩上找出了答案。苏桦扔给了张宽一些东西交了差事,自己一头扎进了家里帮妈妈带妹妹。三岁的妹妹刚上幼儿园小班,!人的劲大,除了每天吃饭睡觉的大事,会说话後的妹妹还要他讲故事。
张宽拿到手的东西五花八门,有书,有图片,还有片子。张宽看著口涎三尺,不过瘾,找不到共鸣,就强迫著苏桦上楼一起看。
张宽自己的小房间,是张保林家三室两厅里靠南的房子,虽然旧了,还是有著领导家庭里特有的味道。张宽不到十七平米的房间里,横七竖八摆著各种运动装备,轮滑、滑板、篮球,拳击手套,羽毛球拍,像个全能选手一样装备著自己的硬件,整个房子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苏桦在床上找了片自认为还算干净的地方,看著张宽拉住了窗帘,一脸诡异。片子是最烂的地滩货,没有画质,没有音效,其它该有的到是一样不缺。片子还有一个极恶俗的名字‘疯狂强奸。’苏桦一想到自己去买这个片子时,摊主一脸无所谓的推荐“这个最刺激”时的淡定,自己当时恐慌的东张西望,心差点没能跳出来。
刺激是深层次的,体现在最浮浅的表面。粗重的呼吸,低劣的情节,和比顺奸还要配合一点的纠!。张宽自己虽然不想承认,苏桦即使对他唯唯诺诺,但苏桦身上有股调调他怎麽也比不上。就比如现在,片子上是热火朝天,苏桦却是两眼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