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很不甘心……我不甘心！」
「如果到时候，我因为是私立大学而没有录取……我明明比别人努力……
「我不甘心！」
说到激动处，裴敬辉连眼泪都流了下来。
「……敬辉。」
徐开贵把抽取式的卫生纸放在他触手能及的地方，「明天你眼睛会肿。」
自己也喝了茶，看著赌气拧著鼻涕的对方，
「现在什麽都还不知道……也许没有你想像的那麽黑暗。」
「没有？」裴敬辉破涕为笑，「记得黄老师？我展览时来的那个？」
「黄老早就跟我说过……他的心是黑的。」
「告诉你，以前不是没有发生和他上床的可能，只是我到了最後的那个关头，忽然煞了一下车……但是小竟不一样，……她是真的可以就那麽做。」
裴敬辉的笑容没有停，反而扯开了更刺人的弧度，眉头扬的轻挑，
「阿哈哈……你以为当老师的爱将有那麽容易？」
「要是没考上，我告诉你，老子就他妈不考了！去当兵练身体，再也不考研究所，我们就来看看，十年之後，谁可以办出像我一样的展览……是谁当初没眼光！」
「敬辉……」徐开贵综合著刚刚听到的资讯，一时心里极乱，只是坐到他身侧，「……你别激动。」
裴敬辉一用力，徐开贵马上被压制在墙沿。
「开贵，你要我别激动？」
徐开贵不明就里，默然半晌之後，对方手开始不规矩，硬是解开了裤头钮扣。
「你……敬辉！」
「说的真不错……所以说你要负责消耗掉罗？」
物理性的刺激显示了主动者的恶劣心情，「……你可得使出全力，我今天可是……」
「特别不开心呢……」
加重手里的放肆，裴敬辉俯视著对方开始窘红的面容，从耳根，到发际，从他纤长的手指，到骨感的锁骨，蔓延至微敞的襟口，和因为忽然接触到冷空气而泛成粉红的大腿肌肤……
「你不是……」
突如其来的情绪，包含性欲，让徐开贵无所适从，唯一更强烈的只有被故意挑动著的欲望。
「我需要的很简单……」在恋人耳边呵气的举动让对方身体紧绷起来，裴敬辉随即扯光所有可能掩蔽身躯的东西。
连手表也碍眼。
「你只要双脚打开就……」，徐开贵一时气愤，推了裴敬辉一把，这下对方反而好胜心起，硬是更用力的肆虐，「你是属於我的，开贵……」
他们做到大半夜。
「敬辉……我们、我们应该早点……睡、睡……」
徐开贵都已经疲乏，对方却仍然精神著。
动作丝毫无任何停歇，反而欲发猛烈，
「……你说的没错，现在我正在睡我的早点。」
裸身在早晨清醒的时候，看著已经著装好，正在确定等等骑机车预定路线的人，徐开贵有著恍惚的晕眩感。
「……几点了？」
昨日他觉得他腕上的表笨重，脱下来之後便不知道丢到哪里去。
「该走了。」
他只有这句话。
徐开贵马上起身，身後的钝痛要比以往强烈，而鼻间的呼吸温度微微的热。
出门之前，他背著他摸出药，一口吞了下去。
天气冷到机车发动几回才点著，裴敬辉戴上围巾口罩，徐开贵没放下背包：
「笔记型电脑我背著吧。不然骑车颠著，可能会出问题。」
不算近的路途，从他们住的地方到那所大学的考试会场，足足得骑上一个多钟头。
徐开贵在这个寒流来袭的清晨里不停流鼻水，又因为颠簸的路面以及过快的车速而加重了难以启齿的痛楚，同一时间，背著重物的双肩开始因为负荷而渐渐显的压迫。
而这一切，其实只要抱住前座的男人，他便觉得无所谓了。
明明记得录取名额只有两个，但是到了会场发现面试顺序编号不只二十个。
竞争激烈，确实像是值得裴敬辉如此担忧。
「沈老师……」
裴敬辉随即飞奔过去。
徐开贵转头，向著今日陪考的老师微微笑一下。
赶走昨日残留脑里的画面，徐开贵不愿意去猜测这个老师与另外那个老师是不是一样所谓的黑暗。
这一头正在失神，裴敬辉忽然叫的大声：「徐开贵！你过来！」
「等等司机会送我的画作过来，他会把卡车直接开到後门，等等你们就直接把画搬到三楼……」，裴敬辉仍旧思索著到时面试房间里画作的摆设顺序，恍然间转换了讨论对象，「老师，是不是这张画摆在一开始进门的地方，反而会显得压迫？」
「嗯，我正在考虑，或许把这张画往後摆……」
忽然裴敬辉的铃声响起，他接起交代了几句，便把手机推向徐开贵，「……你跟他联系，记得是三楼。对了，帮我买个早餐给司机大哥，他没吃早餐。」
徐开贵汗涔涔的急奔到侧门，来的是个中年典型的壮汉，以及一个高瘦黝黑的年轻人。
操著台语口音，司机先生开口：「徐先生喔，这些画要搬去哪里蛤？」
「三楼……嗯，那边有个楼梯，上去之後最左手边那间教室。」
司机先生已经停好车，开始动手解开固定的绳索与保护用的棉被，「喔，你朋友画怎麽大张，又那麽重，搬这个一趟抵人家三趟啦。」
司机与高瘦子合力把最上面一幅画搬到楼梯口前，「咦？这里有个电梯涅，还速(是)载货用的。阿宽啊，你转够(过)去……对对，这样口(可)以，少年仔，这样这一趟还可以多载几张，你来按住电梯，偶(我)们再去搬。」
徐开贵跳过去按住开关，仅是这样，已经不舒服到有点喘了。
今天身体的状况实在不好。
来回几趟，上上下下的货梯抒解了大部分的运输困境，饶是这样，由於停车到货梯的距离其实也不近，连司机和瘦子都气喘吁吁。
「剩下这两张喔，就辛苦了喔。」司机一边抹汗，一边扛起其中最大张的角落，一边碎碎念，「都太大了，进不了电梯，要用搬的去三楼……阿宽，你那边歪去(倾斜)，卡(要)出力呦。」
徐开贵试试自己的力度，勉强算是可以搬动剩下的这张画。
这张画镶框没有刚刚的实，所以看起来大，却大概刚刚那张重量的三分之二。
出汗的时候就更容易刺痛。
徐开贵正打算放弃，手机就响了，他接起裴敬辉的手机。
「喂，你那边搬好了没？」
裴敬辉的声音显然仍然紧绷。
「……快好了。」
「快一点。不要让我一直放不下心。记得司机先生的早餐，他六点开车上来的。」
徐开贵挂了电话，毅然的决定把画往上搬。
到了三楼的楼梯口，画已经放下来靠在楼梯口，手还颓然的抖著。
「少年仔，你搬上来了喔。勇喔。」司机先生和高瘦子非常自然的把最後一幅也搬进了眼前的的教室。
徐开贵趁著他们搬动的时间，跑到刚刚记忆中指标指示的地下室，脑里恍然得记得早餐这回事，便买了两个牛角面包，饮料种类却不知道怎麽稀少的可怜，适合条件的，只有蜜豆奶。
正从底下转上来，远远的见到裴敬辉站在卡车旁。
「……辛苦呐，很累喔？」裴敬辉对司机笑得灿烂，「下次还要拜托你啦！」
「喔，钱歹赚捏。你的画太重了啦，我都叫人来帮，不然怎麽可能这麽快就搬上去。」
眼前人儿笑笑的眼眉很讨喜，气氛显然热络，「感恩拉，这里数目你点点看。」
司机点著信封里的钱，点点头然後收了起来，「你速(是)说大概二十分就结束喔？阿我就等等就再回来载。」
再聊个几句，裴敬辉接著：「看你们那麽辛苦，很累喔……这里有点心啦。」
伸手取过徐开贵怀里的面包和铝箔包，「……还有饮料，口渴可以喝啦……」
裴敬辉回过身，面向徐开贵，满脸不可置信，「……你买蜜豆奶当饮料？」
车子正开远，老师恰好又从楼上下来：「敬辉，你知道今天这几位教授的背景吧？除了我刚刚说的那两位比较保守，所以工笔画的比例还是不可少，剩下这位的倾向比较现代，但是你的优势可能……」
倒不是全因为蜜豆奶，可也不全然与它没有关系。
……叫自己买早餐，没奶茶，更没其他选择，只能买个蜜豆奶，这样子也可以让他心生不满？
徐开贵叹口气。
这个人就是这样，所有他交代的事，都得替他，按照他的意思，做到他满意为止。
但是他往往都不尽然满意。
徐开贵也不再像之前站在一旁，心里头闷，早早的去旁边捡了个地方坐。
过没一会儿，裴敬辉又叫了他，「开贵，水呢？」
徐开贵把自己的水瓶递给他。
估量著水量，徐开贵希望可以剩下足够的水，让他再过一个钟头能把口袋里的药吞下去。
再没过多久，面试的时间便已经到了。
坐在楼下穷极无聊，徐开贵能把玩的东西剩下今日未曾用到的负荷——笔记型电脑。
开了机，附近似乎也没有无线上网的地方，穷极无聊的徐开贵开了银幕，某艺术家的画像跳在桌面，这时手机刚好响了。
「喂，学长吗？我是小蓉……」
「喔，是。」徐开贵听到对方带笑的声音，不自觉的放松了心里的情绪。
「今天晚上元醒要歌唱决赛了！你要来听喔！」
是了，前一阵子他有跟自己讲，有关歌唱晚会的事。
只是为了那个人，生活变得抽不出空思考其他的事，忘的一乾二净了。
「这……」，徐开贵估计著自己回去的时间，「是几点钟？」
「八点钟！你一定要来喔！啊……」，背景出现人群的声音，「我……上课了，就先这样罗，掰掰。」
道别之後挂上电话，徐开贵看到银幕上开始跑著以主人相片为主题的银幕保护程式。
前头几张是风景，接下来开始出现笑脸，徐开贵索性慢慢看著，也不移动滑鼠。
(景物转到餐会，看起来是同学之间的笑闹。)
当然也理所当然的，包括小竟，室友明分……
还有弄华。
(然後是几张校园里的青春背光剪影。)
(天边的一抹云。)
徐开贵想起他们，那个记忆深处的炎夏午後。
他牵著他。
他们奔跑。
世界有了尽头。
他们第一次牵手，尽管懵懂。
(宿舍的天台。)
(寝室的乱象，不知是谁的内裤入了镜。)
他在他的寝室，他第一次亲了他。
(一群人在火锅店大吃大喝。)
(有人吃的布丁壳叠起来跟自己坐著一样高。)
(穿的衣服上写：单身无罪。)
他在他的家里，他们第一次相拥。
到了後来，出现了离岛的相片。
(风里的他们。)
日落以前，他凝视远方的样子。
(天黑时候。)
他带他回去过，记忆中唯一，自己爸妈一起，笑著对他招手的海边。
他知道，两个人在黑夜里，有多暖和。
(路灯的特写。)
他答应过的，敬辉，我们不怕。
(停在车站的直达校车。)
你在车上陪著我，我在车站，抱紧你。
敬辉，我们可不可以，一直在一起？
(创校二十周年，被丢下水的正是自己的他。)
敬辉，记得我没说完的愿望好吗？
(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头。)
我们，会记得回家的路，对吧，敬辉？
(有温暖灯光的室内。)
(旅馆的房间，镜子里的倒影。)
(有人坐在镜子前，看著手上的高脚杯，侧著脸，浏海轻垂。)
(拿著镜头的人，也在映在某个角落。)
敬辉，确实很美。
你跟他。
徐开贵手抖了一下，萤幕保护程式中，投影片的放映在这里结束了。
打开设定的选项，找到了电脑里的资料夹。
一张一张的找，徐开贵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想找到了好好瞧一瞧，还是说，其实是期望著，永远都不要找到。
资料在手上一张一张的滑过。
徐开贵停在一个档名前。
「最美丽的全世界都会知道」
如果按下去了，就回不去了，是不是，敬辉？
弄华的侧影。弄华的发梢。
都还能感觉到，光打在上面，再散掉的瞬间。
弄华的回眸。弄华的笑。
那样快乐的神情，看起来就觉得幸福。
弄华在椅上睡著的表情。
弄华赤裸肩头的背影。
然後，徐开贵笑了，却停不了。
画里的容颜，与照片重叠。
眉角的棱线，秀气的鼻梁，精准的任谁不可能认错。
连他怀里的那个枕头都和记忆中一样鲜明。
告诉我，敬辉，是谁的意乱情迷？
……敬辉，不会是你，是不是？
徐开贵关了机。
笔记型电脑的蓄电量已经所剩不多。
……敬辉，我可以给你的，在你心里的，还剩多少？
是从前给的不够，还是用掉了？
熟悉的人从远方走过来。
……是向著我的吗，敬辉。
「司机大哥！」
对著远方招手的人，裴敬辉奔跑著过去。
「啊你考得怎样啊？不然大家帮你这样搬来搬去，都快累死了。你同学也很辛苦。」
徐开贵让风轻轻吹过浏海，淡淡的，笑了。
敛敛眼眉，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终於看到自己。
拢齐掉下来在额头上飘摇的发丝，把下滑的眼镜上推，徐开贵看向司机先生，
「我们现在搬画吗？」
这次裴敬辉也跟著一起搬，唉呦唉呦的，路上变得热闹。
他知道，他总是可以把场面处里的热络。
又坐上後座时候，裴敬辉抓住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
「你大概不知道，刚刚考试的学生里，还有一个是我同学。」
徐开贵看著他，而裴敬辉的脸侧过来，停在耳朵旁：
「……他说，那个在等我的人，看起来就像是我老婆。」
然後他在树荫底下吻他。
他挣扎。他侵略。
他们犹豫。
他们胶著。
他们在一起度过。
敬辉，人如果现在太幸福，会不会把一辈子的份量不小心用完？
……我们一起骑车，永远不要停，让风吹过我的额际你的发，
就赶在日落之前，情动以後……
你答应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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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写稿很累啊……
我也很惊讶一夜爆五千的本领……Orz
错肩 第三章 3-6
(3-6)
他们一起去了附近的简餐店吃饭。
看菜单时，裴敬辉的手机就响了。
「……喂，是，我是……是，胡老师您好……」
徐开贵叫来了侍者，把刚刚对方还在嘴上叨念的菜点了，替对方选了甜点和饮料，之後吩咐了饮料餐前送。
「开贵！你知道刚刚谁打电话来？胡老师耶！他就是评审委员！」
徐开贵放下润喉的水杯，「你之前就认识？他说什麽？」
裴敬辉笑得灿烂，「他说我应该是没问题，不过要我不要张扬……耶，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恭喜。」徐开贵脑里带点疑惑。
自己的个性，是非得要看到白纸黑字写的清楚，在普罗大众前公布，才会真正相信的人，但是显然面前这位本领太大，超出自己理解的世界。
才在想要不要把自己的疑问说出口，毕竟若是事实如此，也真的是好事一桩，但若是有了意料之外，期望越大失望会越大。
裴敬辉高兴的有点坐不住，「……我要打电话给黄老……」
还没说完，电话就又响了。
「老师，我刚在想要打给你，你就拨来了……」，手中一直旋转的筷子说明了对方的雀跃，「……对，胡老师他刚刚打电话来，说是应该没问题。」
「对啊对啊……」
送餐的侍者打断了徐开贵因为对方谈话所处的茫然，陆续送上的饮料、火锅一时丰富了餐桌。
以为这通说完他便会迫不急待的开始吃东西，那人说过，这世上除了吃东西之外，就没有什麽是快乐的时候了。所以他极爱吃东西，尤其是美食。
这通才结束，下通马上又播出，「妈？对，我考上了……对啦对啦……嗯……嗯嗯……嗯……对……」
果不其然，几句之後开始不耐烦，「……对，你不要……总之我应该是考上了，现在很忙，我还要打电话跟老师说，你不要一直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