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明----三水七树

作者:  录入:07-23

夜长明
作者:三水七树

文案
朝觉花如雪
暮闻鼓声寒
依稀君子笑
此去,已经年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近水楼台

主角:姬琛(皇帝),顾谨言

夜长明-1

三月,春暖花开,柳风拂面
京都在夕阳的映衬下眩目辉煌,而京都的正中央,正是天朝帝王之所在──丹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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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三年
两仪殿,是皇上平时处理政务的地方。此时,礼部张尚书将前十名考生的试卷呈上来,请皇上审阅排名。皇上只管接了卷宗翻阅,也不理张尚书,张尚书只好乖乖的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一声。张尚书在官场里摸爬打滚也不少年头了,然而面对这个即位不久的皇帝,却有点战战兢兢。这是有缘故的。
当今皇上现今不过十八周岁,登基不过三年,但除了先皇托孤的几位老臣,文武百官私底下说起当今圣上来,无一不是倒抽一口凉气。
想皇上刚登基那会儿,宫里那些主事太监欺皇帝年幼又没有太後管事,便瞒上欺下胡作非为,小皇帝不多时便查出内侍曹公公私藏奏折,要问他死罪,宫里这些太监们便聚齐来要保曹公公,皇帝一早起来便见塌前黑压压满地跪满了人,皇宫上下的太监来了大半,大呼冤枉,要同曹公公一同领罪。这些人寻思皇帝他再怎样也是一小儿,吓也得把他吓回去。谁知到,小皇帝揉了揉睡眼,说了一句“宫中何来这么多蟑螂,来人给朕扫了。”便见不知何时早已埋伏好的羽林军四下里冲出来,将太监们悉数押了,杀的杀关的关,人家皇帝没事一样上早朝去了。 再说张尚书的前任,不过是多年前科试中塞了两个人进去,饶是众多大臣求情,也被皇上“科举事大,用人之根本,不可轻罚”为由直接被贬到南疆去了。
想著这些陈年旧事,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慕地听见皇上说了声甚好,张尚书一颗悬著的心这才躺平。皇上一边批名次,一边对张尚书说“今科的进士,倒还有些出息。”
“皇上英明,正是天佑我朝,才得如此多人才”
“尤其是这个第一名啊”皇上的话里竟有些笑意,“他答的倒比朕想的还周详。”
张尚书不敢接话。皇上说的这第一名定是顾谨言了。
这位顾公子的试卷委实答得精彩,纵横捭阖竟将天下之局势古今之议论点了个透,看得他们这身居要职的官员自愧弗如。他拿第一名,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张尚书偷瞄了一眼皇上,皇上只是目不转睛的看著试卷若有所思地样子,看不出是雨是晴。只是,这策论的题目可是皇上亲拟的,如今皇上说出这样的话来……要知道天威难测,尤其是这位主儿,那意思不是拿自己跟他比麽,比皇上还厉害,那可不是什麽好事儿……说起来,这顾谨言是户部尚书顾大人之子,要不要去通个风……张尚书心眼在肠子里拐了好几道弯弯,再抬眼时,正遇上皇上一双凤眼凌厉的扫过来。张尚书只觉得面门发热,手心却攥出一拳冷汗。张尚书内心哆嗦——皇上看中自己在朝中没有靠山尚且清廉才安排他做这个礼部尚书,别啥都没落著反倒担了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明日传胪可都安排好了?”
张尚书在心里甩甩头,道“回禀陛下,俱已妥贴。”
皇帝将试卷与名单递与一旁的通事,说了声下去吧。
退到殿门口,听得皇上问了一声可是辰时。旁边的小太监答了一声是,皇上似有叹息“有点仓促”……
接下来的话,张尚书自然没听见
“宣吏部尚书、侍郎过来见朕。”
次日,正是放榜的日子。贡院里的考生们喜气洋洋,昨晚他们就已经知晓排名结果。头三名的考生自不必说了,其余诸位虽说有小小遗憾但毕竟已是进士出生,读书人寒窗十载,求的不就是这个功名麽。况且,今日就能得见天子容颜,那可是天赐的福分。要知道,虽然中了进士,今後还不知道能去哪里做官,若是家中贫寒又闷又门路可走的,恐怕一辈子都只得做个地方小官,再没机会一睹天颜了。一行人跟著礼部官员及宫里来的公公和禁卫入了皇宫,但见碧瓦高墙,曲径回廊,众人暗叹果然是天子之地。
“顾兄,你乃相府之子,一定见过皇上罢”问话的是第三名的郭连剑,生得眼若杏核,唇如玛瑙,绝对的翩翩佳公子。
“是有见过。”顾谨言一双剑眉入鬓,虽说相貌似乎不如郭连剑出挑,然清瘦的面容有一层说不出的气质,更兼行若流云静如止水,却是别样的风姿。顾谨言很是拿郭连剑没办法。这郭连剑福建籍贯,从未来过京城,於是成天的贴著顾谨言问东问西。顾谨言本是寡言少语之人,只是郭连剑心思单纯,言语谦虚,再加上一股子热情和那麽些厚脸皮,顾谨言实在不忍心唐突了他,於是在贡院这几日说的话,恨不得比这十八年加起来的都多。
“那圣上是何样貌?”郭连剑近身问道。
“这……”顾谨言正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一旁的孟慈给他解了围。“郭公子,我等臣民岂能妄议天子样貌,况且这殿堂之上,人多口杂,可不能大意,万一……”
郭连剑是知道这位孟老兄的,经常满篇道理,不免听了耳朵起茧。只是人家话说得没错,又都是为了自己好,少不得还得谢一句。等的无趣,瞥了一眼顾谨言,说了一句:“顾兄昨日知晓中了状元都没怎的,今日倒是高兴的很啊!”
顾谨言低了眉,知道他没话找话,没理他。
好不容易到了辰时,皇上来的准时。众人照著规矩行了礼,礼官宣了皇帝诏书和登第进士名次。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却多半是伏地听命,离得又远,看不清龙颜,郭连剑有些沮丧。这时,听得殿上另宣前三位上前,说是要钦点三人官职。郭连剑乐上眉梢,听得皇上开口先点了自己的名字。
“草民郭连剑,籍贯福建”
“你可有想去之处?”
郭连剑憋了半日,可算是能正大光明的看看当今天子了,抬头刚一看,却惊得险些忘记身在何方。纵使天上神仙,也没有这样的吧。想郭连剑自诩英俊风流,但在此人面前一比……竟是没法比的……心下不禁感慨,皇上您已是万乘之尊,为何还要生得如此相貌,不是不让人活了麽……可见,天子天子,老天果然偏袒。
郭连剑一边想著这些不著边际的,该说的话倒是也没落下“回禀陛下,草民但求忠君报国,任凭圣上差遣,必当鞠躬尽瘁。”
“虽说是冠冕之辞,倒也说得干脆。”郭连剑没觉得什麽,一旁的官员们无一不是汗毛直竖。
“这样吧,我看你文章诗赋很有灵气,人也生得好看,你就去中书省作个通事舍人罢。”这通事舍人一职,管得就是引纳朝见,递个奏折什麽的,道理上来讲自然是优选相貌好的,不过皇上就这麽说出来,多少还是有些……事後自然少不得让御史唠叨罢了。
郭连剑头磕头谢恩,又轮到孟慈。
“朕也不多问你了,你虽身在京城,妻儿老母都在老家,举家迁徙多又不便,朕虽爱才却也不能强留,安北府有一空缺,你便去罢。”
这才像正经话
按顺序下一个就是顾谨言了,却半晌没动静,好一会儿,才听见皇上慢悠悠的说了一句 “顾谨言,你可知罪”
轰──这话就如同晴天霹雳,霹得殿上众人外焦里嫩,只有礼部尚书张大人双目紧闭心里默默念佛,顾公子阿,您就自求多福吧。

夜长明-2

当事人倒是水波不兴。清者自清,顾谨言迎着看过去,见殿上人五根白的过分的修长手指支着额头,明明是一脸冷淡肃整,斜飞的狭长双目却溢出日月精华的光彩,映着耳边的明珠,把周遭景物人物都淡了去。
顾谨言稍闭了下眼,沉声道:“请恕草民愚昧”。
皇上轻轻地了低了头,流缗遮了表情,却露出底下薄薄的嘴唇略略勾起。“顾谨言,你与朕枪女夺女人竟不自知么?”
轰轰轰——这回连奉天殿上飞过的鸟儿都焦透了
“草民不敢。”
静静的大殿上,皇上许久才说了声“好”,笑一笑,随后正了正身形,看着顾谨言说道,“朕听闻京城有一句俗语,说是宁嫁顾家郎不肯入永巷,道的可不就是天下女子都倾心顾公子不肯入我皇家么。”
“那不过是百姓无知,不曾见过陛下天颜罢了……”
寻常人听来这是奉承皇上,可是在场的官员们无不心中咯噔一下——皇上的相貌,乃是当朝皇上的禁忌,这顾尚书难道没有跟自家儿子说过?
皇上果然阴沉着脸。
扑通一声,原本立在一旁的顾尚书见皇上不说话连忙跪了下去。“陛下恕罪,微臣教子无方,犬子言语无状,还请陛下降罪!”
“顾大人快快请起。”顾尚书执掌户部,管一国之财务,可谓位高权重,皇上对顾大人也是客气的紧,连忙命身边的小太监过去扶,脸色也已缓和下来。“朕早就听闻顾家二公子德才兼绝,更难得人品一流,乃百年不遇之人才。朕早有心结交,可惜顾大人将令郎藏得紧……好在今日得见,果然,果然……方才不过是朕一时兴起,顾大人不要见怪。”
众人这才擦了把汗,还没缓过半口气,又听皇上说:
“再说,朕得此俊才辅我江山,即便终身孤寡又有何怨。”
……所有人的后脑勺都冒出了一滴汗。
皇上又对顾尚书道“令公子胆识过人,泰山压顶儿不乱,如今朕欲令他为门下省左拾遗,不知顾大人意下如何?”“陛下如此垂爱,实在令老臣惶恐,只是犬子不曾为官,不知朝中势事,恐言语不当,辜负了陛下的栽培。”“顾大人不必谦虚……门太傅以为如何”皇上目光停留在顾谨言身上,问的却是一旁的门太傅,这门太傅为中书令,是先皇托孤大臣之一,也是当朝四位丞相之一。门太傅门生众多,京官、地方官甚至武官都有,虽不能说权倾朝野,但确可算是当朝第一大元。
门太傅拱手道“陛下英明,以顾公子之才,实乃不二之选。”
拾遗乃谏官之职,不过区区七品,也没什么实权,但是这谏官可以上堂议政,且不管大事小情均可直接向皇上疏,所以历朝历代均很重视。不过这谏官不是好当的,容易得罪人,尤其是指不定说了什么皇上不爱听的话,当面虽不好怎样,底下随便寻个错还不是举手的易事。
然而皇上钦定又有太傅大人点头,顾谨言这谏官自是当定了。
及至晚上,京城大小街道仍是灯结彩。这其中灯最亮的,自然是顾府。
顾谨言回到家中,顾夫人早已备了一桌酒菜。顾大人因一心在朝政,每日勤于政事,除此之外便是悉心栽培顾谨言,因此直接导致顾家人丁不兴。顾谨言本来有一兄长,可惜早夭,另外就剩庶出的一弟一妹,尚且年幼。一家人坐定,却不见顾大人开席。顾夫人叹道,你们爷俩都是闷葫芦,我儿考了第一名又得皇上钦点,这天大的喜事合家上下都欢喜的不得了,为何老爷还蹦着个脸。顾大人本来倒还淡淡的,顾夫人一句话正好踩到心窝子上。“妇人之见!你可当这拾遗是好差事。我与门太傅本来就稍有不合,今日保荐,不如说是隔岸观火。再说,唉……”顾尚书略作沉吟,又看着顾谨严道:“你今后便好自为之吧。”顾谨严只是应承,顾夫人却道:“老爷真是有趣,老爷自己在朝为官一向刚直不阿,有言必谏,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如今倒教自家孩儿什么好自为之,不是有趣么”这话大大出乎意料,顾尚书竟一时无言以对,继而哑然失笑。顾夫人趁机宽慰“人命在天,富贵不由人,有喜事来了大家伙儿就乐呵乐呵,老爷您就暂且放宽心吧”一席话,顾尚书终于舒展开了眉头,全家热闹庆祝,该放泡的放炮,该发红包的发红包,不提。
顾谨严应付了一日也真有些乏了,躺床上本欲睡去,有个人的面容却浮上心头。说什么“今日得见”,果然不记得了。不过算起来那已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况且也不过一面之缘,念念不忘的只是自己罢了,怎能将自己的心思强加于人……说来那时候自己不过十来岁光景,那人更略小一些,当时粉妆玉砌的小人儿,如今已是坐拥天下指点江山的帝王。因为一些过往的事情,父亲并不怎么愿意与他议论朝政,但顾谨言这些年一直暗暗的关注着当今皇上的一举一动,千万条安邦利民的大计早就在他胸中。虽然前途尚未可知,但顾谨言就是相信皇上一定是个有作为的君主,如今得了谏官一职,与皇上接触的机会多不胜数,真是遂了自己的愿呢。可是,心里为什么还是有一些空落落的。想到这里,那人嘴角一勾的样子又清晰起来。那不明明是在捉弄自己么!顾谨言无奈的摇摇头,嘴角却不由自主地跟着弯了些。
接下来的几日顾府颇为繁忙,一方面是新科进士们凡是能沾点关系的,无不找尽理由过来拜望顾尚书,为的是日后仕途走的顺当些。另一面是朝中同僚,少不得也要过来祝贺一番,连顾府端茶递水的童子也能将祝贺之辞、答谢之礼背个烂熟。郭连剑也来访过两回,头一回,顾谨言陪着他逛京城。顾谨言自己已尽量布衣出行,奈何郭连剑锦衣玉冠,再加上两人相貌气度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因此一路上的目光盯得顾谨言浑身不自在。还有人认出是新科第一名第三名本尊,更险些生事。因此,郭连剑第二回来想拖他出去玩耍,就让顾谨严有家中有事为由拒了,郭连剑只得在顾谨严的书房里喝闷茶。这日郭连剑又找上门来,一同的还有孟慈,说是孟慈不日即将离京上任,好歹也要一聚。顾谨言倒是答应得爽快,一来不好推托,二来觉得孟慈这人看起来平平常常,但平和之中也颇有一番见识,不失为可交之友。

夜长明-3

正是春末夏至,草长莺飞之际,京城里更是一派繁华气象。三人去城郊寺庙上了回香,回到城内已是日落时分,三人均已有些疲累,郭连剑更是嚷嚷着要去京城第一酒楼有名堂。
孟慈说去个寻常酒楼便罢,郭连剑偏不依,说是要给孟慈饯行,自然要去最好的酒楼。孟慈推不过,只好同去。因为时辰尚早,酒楼里客人不多,小二恭敬地问客官是要图热闹还是要清静。郭连剑伸手拍给小二大锭银子道“给我们寻个安静的说话处”,小二欢喜地接了,将三人引至内院,又有一掌柜模样的人将三人请到二楼一房间,只见门口高高的屏风挡了,屏风上绣着四色梅花煞是好看,进到房内,豁然开朗,房内点着无数烛台宫灯,两个白裙装束的小丫头一个在剪烛花另一个候着香炉,见有人进来便行了个礼垂首立在一侧。屋内除了桌椅卧榻,更置了古董瓷器,临窗还有一桌,备着上好的笔墨纸砚。更加精致的是,房内陈列虽多,却不过黑白红三色,一应木器,雕刻的俱是梅花纹路,真是又热闹又雅致,三人都禁不住赞了声好。掌柜颇有得意之色,语言却很谦恭:“难得三位大人喜欢。”
三人坐定,命人速速将酒菜上来,然后遣走了两个丫头。
“这有名堂果真有名堂,不愧是京城最好的酒楼。孟兄给我讲这有名堂内院都是达官贵人们吃喝的地方,我还道进门是不是还要查官印呢。”
“你还不信,方才那掌柜你道是做什么的,人家一睁眼便能瞧出来人什么身份,什么身份的人带到什么身份的房间。天底下若要论起精明,怕是非商人莫属了。”
“这么说,这房间在这里不值一提了?”
“那倒未必”孟慈说着,看向顾谨言。孟慈那意思,掌柜必然是认得顾谨言才给这个面子。
顾谨言轻嘬了一口酒,笑道:“孟兄太高看顾某了。顾某年幼曾随家父进来过,但后来便不参与这些应酬之事了”。
孟慈又看向郭连剑,说“那也许,店主是女的。”
郭连剑不以为然,边劝酒边跟二人说起这些天的见闻。原来郭连剑前两日已经去门下省报到,学了不少办事规程、宫中规矩,郭连剑便将这些事情讲的眉飞色舞,孟顾二人只是听着。“日后便能时常见着皇上了”郭连剑末了说出这句,眼角眉梢都是笑。“郭贤弟这是清望官,我等三人,皇上是偏向郭贤弟了。”
“不对不对”郭连剑鼓着腮帮子,使劲摇头,“皇上明明是偏向顾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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