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房门口,太後静静地仰望著暮色星辰,目光深沈幽远起来,「『二情难全,奈何遥望,泣矣痛矣,不若一断尘缘;一夕团圆,宫闱相隔,叹矣思矣,却是子父无缘』,婴煜,难道你那时已经……」
一跨出门,就叫一闪而过的黑影吓了一跳,本能地,我就大喊起来,「啊──!鬼啊──!」
「怎麽了,怎麽了,娘娘?」
「那个……」捂著脸,我伸手向前指了指,「那里!那里!」
「呵呵,娘娘,这大白天的,哪来的鬼啊?您且仔细瞧瞧!」
是啊,这会儿可是大清早啊。眯了些眼缝儿,再看了看,不禁气结,「文德,你一大早地穿成这样吓我干什麽?」
「……」就见这小子将头盔取下,单膝跪了下来,「贵妃姨,本宫是来向你辞行的!」
「辞行?」再看看他一身金光灿灿的龟鳞金甲,一副要行军打仗的架势,难不成?
「是!本宫向父皇请的愿,即刻便随锺大将军征讨叛贼明王!」
「这样啊~~」
「贵妃姨,关於前日的话,本宫暂无法给您一个交代。但,半年之内……不!最多半年,文德会给子谦、给他肚中的孩儿,给您一个交代!若贵妃姨能见著子谦,但请帮忙传个话。」
「哦?什麽话?」
「文德此生非他不可!文德会取得明王首级,而後去接他与孩子回宫的!」说完,就看筱文德重重地磕了个响头後,起身提枪离去。
这就是你的答复吗?呵!行,老娘就拭目以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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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叩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恩~~起来吧!」
「谢娘娘!」
看了看身旁晾晒的几匾药草,我随意地撮起一小把嗅了嗅,恶~~妈妈咪啊,这哪门子的怪味啊?扔回去,我转头看著这个玉面风骨、仪表堂堂的家夥。都说男人三十一朵花,恩,还真有那麽点道理!「黄御医,近来可有什麽忙的?」
「呵呵,托娘娘的福,这太医院如今可是闲职得很。微臣每日便是理理各味草药,研读医书病历,偶尔得个空,去宫外头购些上好的新鲜药材回来炎炼些丹药。」
「是吗?你会去宫外买药啊!」
「是!」
哼哼!就是这个了!伸手拎著他的衣领将他拉过来,「黄御医,本宫有件事想拜托你!」
「诶?这个……娘娘,您有话好说,用不著拎著微臣的衣服吧?所谓男女授受不清啊!」
「少跟我打岔!你什麽时候再去出宫购药?」
「後日!」
「好,到时带本宫与春婉出宫!」
「啊──?」这位御医头甲的黄云生一下子瞪著双眼,张大著嘴,活像见著瘟神一样瞅著我,哀求道,「娘娘啊,您不用这般害人吧?您出不了宫就拖微臣下水,实不厚道啊!微臣可不比您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别说就这脖子上一颗脑袋了,就是有个十个也不够给砍的啊!」
「少跟我装!就你那一手医术,只要皇上活著就不会要你的命!而且,这次非你不可!」
「为何?」
「为了子谦!」
「贤王?」
「没错!子谦从小到大,有了什麽毛病都是你给瞧的。而我需要你跟我去照看子谦,对你,我还是比较放心的!」
「哎哟娘娘啊,您可真折刹微臣了,这浩瀚大恩微臣实在没本事收受啊!」
「是吗?!」挑眉看著他装哭卖丧的脸,我松开他,指了指身後的药筐道,「那这些就让我留著冬天烧了取暖好了!」
「别!娘娘,这些可都是微臣的命根子!」
「那就更值得烧上一烧了,希望焚香时,味道不那麽呛人就行!」
「娘娘您……」
「答应还是不答应?」
就见这黄云生不舍地看了看药草,又瞧瞧我,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挣扎良久後,终於一个叹气,双肩一塌,「算微臣欠著您的了!唉~~」
「呵呵,那就这麽说定了!」拍了拍他的肩,冲他可亲地笑笑,「後日卯时我便来找你。对了,你要是敢跟皇上通什麽气儿,到时就别怪我手下不留药了!」
「……是!微臣明白了!」
「恩,这才对嘛~~」满意地对他眨眨眼,我转身对门外的春婉喊了声,「春婉,搞定!回永乐宫!」
「是!」
「什麽?要我们呆这破板车里?」指著眼前才不及大腿高的独轮板车,我又问了一遍。
「回娘娘,正是!」黄云生说得正儿八经,可那闪著精光的眼睛我一看就知道──他绝──对──是故意的!
咬牙!握拳!嗤气……我……我……
「娘娘,您就别挑剔了,现在我们赶紧出去的要紧!」
狠狠地瞪了黄云生一眼,我抓著裙子就踩了进去,很不甘愿地缩成一团。而春婉也接著躺了进来……妈的,感觉自己快给挤成人干了。
黄云生看看,笑得死贼地问道,「娘娘可躺好了?」
「是!」
「那便好!」说著,他递过来一块折板,「娘娘,一会儿到了宫门口时记著盖上,否则微臣就爱莫能助了!」
「知道!这还用你废话!」
「呵呵,那好!那我们就出发咯?」说完,他抓著板车把手便要起身。
「轰咚!」一声,接著就觉著人像是给筛了一番,全身给撞了个生疼。
「哎呀──!」
「靠──!姓黄的──!」抱著和春婉相撞的头,我支起身,「你到底想干吗?」
「哎呀,娘娘啊,微臣一个摆弄摆弄草药的文弱医者,何曾抱过比两麻袋还来得重的东西啊。这不,一个不著力,手抽筋了!」
抽筋?哪个抽筋的人还能话说得这麽悠哉的?好你个姓黄的,你等著!早晚有一天老娘我要你哭天喊地地求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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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驾!走啊!你倒是走啊!」挥著鞭子,我站在车驾上直跳脚。终於体会到什麽叫「老牛拉破车」了!任我用鞭子死命地抽在那肥嘟嘟却散发著恶臭的屁股上,这年岁不大的公牛大人愣是一动不动,晃著那条细尾巴乐哉地啃著它的草。
「娘娘,您就别费气力了。这牛啊,不吃饱喝足了是绝不会听话做事的。您哪,还是先坐下歇歇!」
「歇你个头!」没好气地,我转头就对黄云生一通吼,「还不都是你!叫你找匹马来,你给我找这麽头牛!走了这大半天的,我们才刚出德京城门,你是不是想大家今天晚上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啊?」
「这有何不妥?黄某倒一直想寻个机会试试古人称颂的这般豪情洒脱!」
「你要洒脱找别的时候!我现在有急事……啊──!」
「哞~~」
一声叫,那「尊贵」的公牛大人终於迈开了它的尊蹄。
「呵呵,娘娘啊,所以微臣说,凡事急不得,一切顺其自然!」
「罗嗦──!」
清风袭袭,阳光暖照,不得不说,这南方是个风景美哉、气候宜人的好地方。
「夫人,过了这清霞镇便是云清山了,您说我们是先留宿一晚呢,还是直接过去後我们露宿山脚?」春婉看著小纸抄的地图,出声询问著。
「恩,今天就在这里先休息一下吧,养养精神,省得──」瞄眼身後踉跄著脚步的家夥,「某些人到时候又说做主子的我不懂得体恤下属。」
「呵呵……夫……夫人,所谓知书达理,恐就是您这样了……」黄云生喘著气,一副快昏死过去的样子。
「我说黄管事啊,你这模样哪有个管事的派头啊?」得意地看著他,我突然很有一种舒爽感,没错,报复的畅快感!
「呵,奴才自然比不得那些天天闹得府里到处鸡飞狗跳之人来的有精神体力不是?」
什麽──?
转过身,看著他那张自以为是的脸,我跨步便想上去给撕了。
「咚!」
突然一人撞上我的身体,低声道,「对不起!」
可是我的四肢似乎永远比大脑反应来得更迅速,一个抬腿,就愣把那人给踢了出去。
「嗷──!」
一声惨叫,一回头就见那人已经捧著下身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哎呀,夫人!你怎麽踢人家啊?」
「唉~~果然啊,又惹事端了~~」
「我……我……罗嗦!我不是故意的啊~~」没法子啊,小时候就形成的条件反射啊。除了熟人外,生人要是突然一近身,我就会本能地去「反击」!
三人弯身低头朝那可怜的男人看了半天。
「夫人,您说您这一踢会断了他香火不?」
「哪有那麽严重啊?男人那根黄瓜虽然看起来脆弱,但还是很耐踢打的吧!」
「夫人,此话诧异!正所谓……恩?这不是夫人放置盘缠的锦袋麽?」
听姓黄的这麽一说,我定睛一看──没错!那人手里的正是我放银两的钱袋呀!nnd,原来是个贼!抢回锦袋,我抬脚对著那人的胯下又是一个猛踩。
「啊嗷──!」
「你爷爷的,竟然敢偷老娘我的钱,活著不耐烦了是吧?」
「饶命啊──!」
「夫人啊──,您别再踩了,这真要出人命了!」
「他活该!」踩!我踩!我踩踩踩!我要将这些日子的抑郁统统发泄在脚下!一通狂踩烂踏後,那贼终於不支地彻底昏死过去。
「哼!」站直身,我长舒一口气!下次要动第三只手时先好好动动眼!
恩?什麽时候围了这麽多人了?
「哇,这女人真狠毒!」
「定是哪家的蛮妇!」
「哎呀,那汉子真是造孽啊!只怕这後半辈子就这麽废了吧!」
「啧啧,造孽哟!」
……
什麽什麽?这些人眼睛长头顶的吗?都不会辨断是非了吗?
「看什麽看?没见过人打小偷吗?走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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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坏事传千里啊~~速度还甚是惊人!」
「你什麽意思?」这姓黄的是不是跟我八字不合啊?没事就说话带刺!
「什麽意思?」就看这黄云生耸耸肩,指著客栈的匾额道,「就是我们现在这般咯!有钱却住不得房。」
天杀的,老娘不就是狠踩了一个做贼的下半身吗?用得著每家客栈见到我们都如避蛇蝎般地惶恐吗?
「夫人啊,黄管事,你们就别吵了,想想今个儿晚上在哪里休息才是。」
「还能是哪里?托某人的福,我们自然只得露宿山野之间咯,唉~~可怜了黄某的一身老骨头哟!」
「……」懒著跟他多费口舌,我拉著春婉便朝云清山的方向走去。
抬头仰视著高耸入云的山岩峭壁,春婉问道,「娘娘,这……云清山有这麽大?」
「……我也是第一次来好不。」
「那怎的才能寻著所谓的『雨樱』啊?」
「不知道!」
「诶──?」
实话啊,我第一次来这南方,第一次来这云清山,第一次找什麽「雨樱」,我怎麽知道该怎麽找啊!
「别诶了,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吧,要怎麽找明天再说。你看这太阳也快落山了,山里面一般天黑得都比较早!」
「哦,好!」
在山路上走了会儿,那姓黄的忽然跑到我和春婉的身前,「轻点声!」
「恩?什麽?」瞧他那样子,活像要如临大敌的样子,神经质不成?
沙沙沙~~沙沙沙~~
一阵阵枝叶作响声,渐渐靠近,在这了无人迹的山野间,叫人听来尤为惊忪胆战。
「……什麽东西?」拉拉黄云生的衣袖,我低声问道。
「夫人……」
「呵,还真叫现世报了。」就看姓黄的笑著冷哼,一双眼盯著不远处的闪光。
恩?闪光?再仔细瞧瞧……靠!那不是把刀子嘛!
这时,就见几个满脸横肉、穿著破布毛皮的人从草丛里走了出来,还一个个笑得很猥琐很恶心。想也不用想了,就跟那些古装剧里十恶不赦的流氓土匪盗贼的形象一模一样嘛~~
「老大,就是他们!」一个人指著我们,对著其中一个肥头肥脑的人说道。
「哦~~就是你们呐!我兄弟还真是承蒙你们照顾了啊!」
恩?那人不就是那个偷我钱包的贼麽?哦~~原来不服气就去喊帮手了啊。
「呵呵,好说好说!」对他们笑笑,我双手插腰看著那贼,「这位兄弟是不是嫌我之前关爱不够啊,要我再来补两脚?」
「夫人!您且少说两句吧!」
「你个贱人,踩了老子还拽?看一会儿我们老大怎麽收拾你!」
什、什什什麽?竟然喊我贱人?想那小强皇帝跟我吵架时也没这麽骂过我!
「你tmd才是个阳痿呢!」想也不想地,我便冲那贼吼了回去!
「嘿嘿,这妞儿够辣!老子喜欢!」就见那为首的摸著一堆胡扎的下巴,色咪咪地把我上下看了遍,恶寒-。-|||「一会儿老子就叫你看看老子是不是阳痿!哈哈哈哈哈~~」
不是吧~~小强啊,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话私自溜出来的!呜呜呜~~我对不起你!
「闭眼!」这时就听姓黄的低吼一声,随即朝那些人扔了些什麽弹丸,而後转身拉著我和春婉一路快溜。
「砰」的一声,一下子烟雾弥漫四溢,气息呛人,眼泪鼻涕的不听使唤地往下掉。
「哇靠!你扔的什麽啊?」
「黄某自制的烟雾弹,不过装了些马勃而已!」
啥──?没搞错吧!
「追──!抓住那两个婊子!今个儿我们可要好好开开荤!」身後那些山贼叫嚣著,杀气腾腾地朝我们冲了过来。
「娘娘啊~~怎麽办?我们该往哪儿逃啊?他们……他们快追上了啊……」
「闭嘴啦!有空说话不如快跑……啊──!」
「娘娘──!」
「天亡我也~~」
一阵天旋地转,翻滚磕撞,然後……小强……子谦……包子……
「少主,似是有人闯了谷关,踩著了我们设的玄机了。」
「是麽?且去瞧瞧是什麽人?若是失足的无辜百姓,就放了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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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眼前的人影渐渐清晰,却让我突然有种做了梦的错觉。
「母亲?您醒了?」
「子……谦?真的是子谦?」腾地坐起身,我赶紧伸手去摸那张挂心多日的脸庞。热的,有脉勃的,不是做梦!是真的!
「子谦!子谦!真的是你!太好了!太好了……呜呜呜~~」搂著他的脖子,紧绷了一个月的心弦终於松了下来,化作委屈、担忧、害怕……一股脑地涌了上来,眼泪就这麽不争气地溃堤了!「我……我以为……再……再……再见不到你了……呜呜呜~~我好想你~~」
「母亲,子谦明白!」轻轻拍著我的背,子谦低声地安抚著我,「子谦也很想您!」
「呜呜呜~~我、我怕你被人欺负……被人打……不合眼B>B眼地……赶了三天的路……找那小强要、要人来找你……可、可他却把我锁起来了……来……来这里,又碰、碰上山贼……我以为会被人砍死……我……我……」
「恩!子谦知道,子谦都知道!过去了,全过去了,您这不是见著子谦了麽?」
点点头,我抬手擦掉眼泪,「让我好好瞧瞧,有瘦了没?」
仔仔细细地上下看了遍,发现子谦比起在双阳那天来,脸上有了些肉,气色也好了许多,看来那些黑衣人真的没亏待他,这一个月将他侍奉得很好。啊!对了!
「子谦,」对他眨眨眼,视线再一路向下,最後定在那腰带下的腹部,似乎还是一平如旧嘛,「孩子……」
微微一怔,就见子谦随即莞尔一笑,「恩,他很好。」说著,他便用手摸了摸肚子。
「只是才三个月。英澜说,且瞧不出来呢。」
这、这这这就是所谓的「怀孕的人是最美的」吗?子谦这不大的动作怎麽叫人看著这麽温情安详,还有些小鹿乱撞、小心肝儿砰砰猛跳的兴奋!更让我有种见著圣母玛利亚的感觉,那噌噌而来的圣光扎得我一阵眼花>.<
「那──能让我摸摸吗?」
「呵呵,自然!」
嘿嘿!一得允许,我便迫不及待地伸手摸了上去。衣袍下仍摸不出什麽弧度,只是有些软软的,暖暖的,很是舒服。
「没折腾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