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要在乱世中逞一番能耐的，与他们，根本不会是同路人。
那一夜，我们一起（19网游）
19、
很多事情，是早有预兆的。
惜是这麽想。
天地沙鸥与他“告别”之後，足足有两天，他魂不守舍，上来游戏，发呆，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兴趣。
行会里的人都道这位老大结婚不久婚姻便告失败，难免了要心情不好。
能不打扰则不打扰。
包括一直陪伴左右的兄弟独孤一刀等人。
全以为乱世修罗再次被牙牙抛弃，他们闹腾腾得要去找那个“女人”算账，到底是被乱世修罗的严厉制止所吓住。
他放话了：你们谁敢去骚扰沙鸥，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大家讨了个没趣，究竟也是事不关己，便自动自发得将惜晾在了一边。
这其中，唯有幻梦雪雪死心不改，只要修罗一上线，她马上就要私聊他，若是不回话，她坚持刷屏到他发疯。
惜吃不消这等穷追猛打，索性连大号也不上。
游戏里，他以筚路蓝缕的角色进入游戏，面对一无所有的小号，却依然是无所事事，除了发呆，还是发呆。
克制著不去找天地沙鸥，毕竟他并不是想找的人。
但……
为什麽他那麽空虚？
寂寥？
惜不知道该怎麽定义那份感觉，那就像是小时候别人恶作剧在你起立的时候将椅子抽去，让你一屁股坐空那般──
然後，当他强打精神重新上乱世修罗号的那天晚上，就发生了那件事。
修罗与醉生梦死两个行会的低级角色们抢地盘练级，混战之後，不分胜负，於是各色高手又纷纷登场。
醉生梦死那边的放浪形骸那晚也前去坐镇，如此一来，乱世修罗便再没有心情，也必须去帮忙了。
其实也不过一周没有PK，但惜竟觉得自己离这刀光剑影的游戏生涯似乎有一个世纪那麽长了。
他的技术似乎有些生疏，看著角色济济一堂也颇有些眼花缭乱，开始的三分锺，他简直就没有起到老大的作用。
三分锺後，惜总算从恍惚状态清醒了少许。
也恰在此时，他的眼角瞄到幻梦雪雪，她正处於敌人的包围圈中，几乎是空血状态，侥幸没有倒下。
於是乱世修罗冲将过去，法杖疾点，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
他也投入太过，只顾著眼前的敌人，全不料後方乍然出现一个强敌。
放浪形骸战斗经验十足，眼观四路，一下就瞅见乱世修罗与人混战，他哪肯错过这个大好机会，速度解决游斗，闪到乱世修罗身後。
举剑，致命一击的技能。
伤敌十分，自残五分。
惜来不及招架，眼前一花，乱世修罗已然倒在了战场上。
而系统的消息，更让他，乃至在场的所有人呆若木鸡。
乱世修罗的极品法杖，换算成实实在在的金钱也是不小一笔资产的装备，居然因为这次阵亡，爆给放浪形骸。
惜在目瞪口呆之余，脑中唯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天意？
早有预兆的吧。
那一夜，我们一起（20网游）
20、
枫独自一人玩了几天。
若说他心中，没有一点愚蠢的奢望，那也是不切实际的。
尽管自己并不承认，但比平日要来得混乱一点的头脑，萧索一丝的心境，让他无可奈何得发现，其实他多少还是会在乎。
在乎一个人，哪怕是网络上的游魂，就这麽与自己擦肩而过。
但他想，总是好事的。
毕竟那个怪人，等待的是另外一个，与他相似的人。
并不是他。
离婚的事情，出乎他意料得，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游戏区。
醉生梦死行会的人终於发现天地沙鸥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角色，也终於还了他清净，不再来骚扰。
日子恢复了往昔，淡如白开水的游戏生涯中，枫继续著无聊无趣而又离不开的枯燥练级。
然後，他也知道了惜的极品法杖落入敌手的消息。
犹豫了一阵之後，枫决定就此事保持沈默好了。
如果现在跑去询问或者安慰，未免太不合适了吧……
毫无关系的两个角色啊。
枫继续练级。
在悬崖，游戏里亘古不变地挂著橙黄的圆月。
那晚，他练级累了，停顿下来，将游戏里为防止卡机而关闭的音乐重新打开，跑到个安全的地方，挂机。
本人则在音乐的陪伴下，了望著窗外，现实中惨淡得近乎苍白的弓月。
它躲於稀薄的灰色云层之後，像一个妆容未整不敢登台的小姑娘，羞涩的紧张里微颤著惊惧，枫看著这样的月光，想到了人握拳时泛白的指尖。
毫无血色。
他想，我们都是吸血鬼，属於黑暗。
等他抽完一根烟，重新回到电脑前，一瞟游戏界面，顿时吓得头皮发麻。
天地沙鸥的旁边，还坐著一个人物。
枫拉大聊天界面，除了系统消息，一片空白。
看来那人也是来此枯坐。
乱世修罗。
著装依旧，但那根极品法杖已经被替换成另外一根虽然不错却算不上稀罕的杖子。
等待了数分锺，枫微叹口气，只能主动发言：“你怎麽在这里？不去报仇麽？”
“自然是来找你的。”
“……我还以为我跟你之间的误会已经解除了。”
惜笑了一笑，这人不认识牙牙，为何来得那麽相似？直到如今，他居然还有这样的错觉。
“是啊。但是我还是想来见一见你，总算相识一场，见面告别，也是礼仪吧。”
“告别？”
“嗯，我打算不玩了。”
“……”枫苦笑，没来由得一股无名火起，“就是因为你丢了把杖子，就要将游戏也抛开？”
“不是啊，不是的。”
惜停顿了一会，枫也没有穷追不舍。
这让他既感安心，又觉无奈。
“我是……早就想不玩了。只是觉得我有责任在游戏里等一个人，所以才那麽坚持得玩下去。如今，我想他也不会回来了，还丢了杖子，是天意吧，该走了的意思。”
“独行天涯麽？”
不该问的吧，枫并不想卷入到惜的故事里去，但似乎是本能得，手指在键盘上跳动著，打出这句话来。
“嗯。是我让他离开这个游戏的。”
提起往事，枫的心中，依然像被尖刀刺过──“我以为他会回来，但他没有。”
那一夜，我们一起（21网游）
21、
有些往事，不太能够提起。
因为故事简单而乏味。
唯有自己，才能一遍一遍去反复体味那种苦楚，或者感动。
惜迟疑著，还是决定把故事删繁就简地告诉枫。
不为其它吧，就因为他们的相似 。
其实故事真的很简单，也很可笑。
他曾经一厢情愿地以为牙牙是女孩子。
“她”也属於他们团队中的一员。
但是相较起其他热情洋溢好玩好说的女玩家，“她”显得沈默与独立。
当大家闹哄哄地一起去练级的时候，“她”总是默默地走开。
当团队里的女孩子们一个个找到了可以依靠的男玩伴，成双成对地扎堆，甚至以自己不动手而让老公带练为荣时，“她”还是独自一人在悬崖边，安静地练级。
惜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注意到“她”。
团队里已经有几个女玩家希望能与他一起抓对儿玩，包括後来加进来的幻梦雪雪，但惜始终是含糊敷衍，不作明确表态。
他周旋於数女之中，游刃有余地陪伴这个，帮助那个。
兄弟们，其中有独孤一刀就曾经毫不留情地嗤笑他花心。
花心吗？
惜在别人不知情的时候跑去陪牙牙练级。
那人也没有抗议或者反对，他们不声不响，倒像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悬崖畔，怪物厉害地变态，经验又少，除开偶尔几个无意闯入的新玩家，没有人打扰他们的平静。
牙牙在团队里并没有因此对惜另眼相看。
惜不懂为何自己会这般坚持。
直到那天後，他们一同做任务的人被放浪形骸所杀。
其余的人大多自认晦气，唯有惜，越想越是不甘心，他发誓也要弄出个行会来，弄出一身极品来，与放浪形骸一较高下。
大家都当他说气话的。
让他意外的是，独行天涯明确地表示了支持。
不是口头上，而是行动上的。
那天，牙牙听完他的诉说，二话没说，交易了他一大笔的游戏币。
“给你。”“她”没有太多的废话。
他是说不出的感动，很郑重地承诺他一定会好好利用这笔钱，等到有能力归还的时候……
牙牙却说，不需要还。给了你的，就是你的。
惜疯狂地在游戏里打拼。
好像真的在献身一个事业，尽管是虚拟的。
从零开始，幸好团队里的人见他认真了，也大多选择支持。
当然最积极的便是幻梦雪雪。
她帮他真的很多，她本来就是天性乐观开朗，也不忌惮在游戏里玩视频语音──他也见过她，漂亮可爱，纯真的笑容里透著初萌的性感。
她为他拉了很多高手来。
所以才有了修罗行会今日的辉煌。
那段时间里，惜与幻梦雪雪见了面，她告诉他，她的名字就真的叫雪。
一个城市的人，游戏里也就倍添亲切。
但，无论别人对惜有多好，那跟独行天涯还是不能比较的。
惜只想著等到“事业”有成，他可以给牙牙来个风光十足的婚礼。
然而，对方却像察觉到了什麽，抢先一步告诉他，隐藏在独行天涯背後的那个人，是男性。
提出见面的是惜，但最终，他没有去见那位超乎他想象之外的牙牙。
他到底是去了地点，却躲藏在附近的咖啡店，从玻璃墙外看著那个驻足在人来人往之中的少年。
与惜一道去的还有雪，他们坐在咖啡店里，那少年却站立在街上，一道玻璃墙，两个世界。
那时候是早春，寒风中少年蓝色的风衣让惜印象深刻。
他看著，心中矛盾非常，有时又恨不得那少年赶紧离去。
少年苦等了一个半小时。
雪像是忍无可忍地起身，在惜来不及阻止中直奔少年。
惜眼睁睁地看著雪与少年说话，两分锺後，少年转身，就此离去。
那一夜，我们一起（22网游）
22、
“我没有问雪究竟与他说了些什麽，但後来，他就这麽走了，没有在游戏里再给我留下只言片语。”惜停了一停，浮出一丝苦笑，“我一厢情愿地认为他还是会回来的。”
枫沈默良久，才在键盘上输入：“我想他不会回来了。”
直觉，那人应当是下定了离开的决心，并且贯彻到底。
有一种人，就是这样的。
不轻言离去，离开了，便绝不回头。
他在想他是不是这样的人呢？
枫扪心自问，是否，在他的心中，还有那麽一丝不舍的依恋？
即便是有，也於事无补吧。
惜：“是啊，我现在是明白，他不会回来了。我只想不明白，你怎麽会那麽像他。”
“哪里像？”
“嗯，很多地方。譬如说，他也喜欢在这里。”
枫想起天地沙鸥与乱世修罗的相识，那人倒的确上来就一副似曾相识的口吻，他还奇怪过，却没有想到，原来是这麽一回事。
相对沈默了很久，游戏界面不断地刷出系统消息，这一时刻，尽管他们无动於衷，这个虚拟的世界却依然在有条不紊地运行：
某某与某某结婚。
某某与某某离婚。
某某行会成立。
某某行会解散。
某某行会与某某行会正在战斗……
这样的消息看得久了，枫在心中长叹，那种倾诉的欲望，大概是来源於惜的坦诚──又或者是他当时就是想说点什麽。
那气氛，那感觉，就是如此，枫不知是否跟身边的人有关。
“我……之所以会玩女号，不过也是想提醒自己这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
开场白是这样的，但看到了屏幕上的这行字，枫却又觉得无比刺眼，想要收回，已是不可能了。
惜对枫的这话也完全没有准备，他手足无措，浑不知该回应些什麽，输入几个字，又全部消除，最後出现在游戏聊天界面里的，只有一个困惑的表情。
“……你明白了吗？”
“嗯。明白。”
“那就好。不过，你真的打算不玩了麽？”
惜想了一想，沮丧的晦暗没有退去：“嗯。放弃乱世修罗了。装备，只是一个契机，也许我还该感谢放浪，要不是他，我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枫没有回话。
两人再度陷入无言，最後，惜道：“我要走了。”
“好的。”
“谢谢你。”
“这有什麽好谢的。你不跟其他人说一声？”
“会的。枫，如果我不是乱世修罗，而是一无所有的筚路蓝缕，你会与我一起玩麽？”
枫微笑起来，飞快地打字回答：“你可以试试。”
“呵呵，我知道了，下了。88”
他没有来得及也打出“88”，乱世修罗便已经消失无踪。
画面顿时空空荡荡起来，枫独自刷了一会儿怪，却总觉得索然无味，他不知道该做什麽才好，将人物退回到登陆界面，又进入游戏。
如此反复几次，他如梦初醒。
算了吧，不过是一个在网络游戏里有过一点缘分的角色选择离开罢了。这种事，常有，常在，不必挂怀。
晕啊，终於能上来了……
那一夜，我们一起（23网游）
23、
当乱世修罗与幻梦雪雪告别的时候，她在电脑前只觉得疲累不堪，见他心意已决，她禁不住泪洒键盘。
“为什麽？装备的话，爆了可以重新搞啊，我们都会帮你的。”
这句话她重复了很多次，因为他是用装备丢失来作为借口。
面对雪的执著，惜无可奈何，他想也许道出实情她会好受一些。
“不全是装备……”
“那又是为什麽？难道，是因为牙牙？为什麽？”
明明是他先欺骗了你，他先不告而别，为什麽你还要念著他？
她越想越不甘心，在游戏里一直陪伴著乱世修罗的，既不是独行天涯，也不是天地沙鸥，而是她──幻梦雪雪！
为什麽惜却连这一点也没有发觉呢？
惜想了一想，终於还是答道：“也不是为了他。是我自己累了。”
这个理由，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说服幻梦雪雪的，她在屏幕前咬住嘴唇：“你要是走了，我就天天去杀那个天地沙鸥。”
“雪，你不要那麽任性。”
惜皱起了眉头，他知道这个女孩子是说到做到的。
“你若真那麽做，我们就彻底决裂。现实中也不再是朋友。”
有些话是逼到了绝境，而不得不说。但一旦说出，对两人间的亲密却是极大的伤害，惜知道这个，只是仍然没有忍住。
他对乱世修罗已经精疲力竭，而对於这个游戏，他不知道是否也从此再无兴致。
也许，他是真那麽想，他会化身为筚路蓝缕，与天地沙鸥一起……
哪怕对方并不希望跟他一起玩吧。
若是如此，幻梦雪雪成天追杀不休，他即便离开，又於心何忍呢？
幻梦雪雪见到这话，愤怒与悲哀同时涌上心头来，她在电脑前哽咽，泪水滑下脸颊，她也不想去擦，游戏界面一片模糊。
她输入道：“好，我跟你一起走。”
“没这个必要啊。”
“你都不在了，我又何必来玩。”
他相信这是她的真心话，但此时，他无力去照顾她的感受。
将行会交给一同打江山的兄弟姐妹，惜也没有说彻底离开，仅仅是告诉大家，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时间上来，希望大家继续努力，争取服务器第一行会的荣誉。
而幻梦雪雪却不是如此，她直截了当地告诉大家，她要离开游戏，彻底消失。
行会的两大人物同时告别，在修罗行会中自然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乱世修罗也就罢了，他虽然是老大，但一来，只是暂时离开，二来，他在行会声望虽盛，然他平素并不爱聊天说话，因此人缘也只是马马虎虎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