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世2·南风----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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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一点左右,连蕊还没有回来,谢敏想她再不回来恐怕就做不了饭了,那时手机响了。
是徐晖打来的,不知是不是安排下午打球的事。
谢敏放下笔,接起电话。
“敏哥啊,你在哪里?”徐晖劈头一句。
“我在家,怎么了?”
“啊,我中午没饭吃,还想约你一起吃饭。容若那个死小子自己有好事先闪了,真是的。”徐晖絮絮叨叨地。
“要不来我家吃饭?我家离学校挺近的。”谢敏说。
徐晖说过他自己不会做饭。所以要是父母不在家,他就没饭吃了。经常和容若在外面吃小炒,实在找不到人陪,他就自己一个人吃盒饭。不过徐晖好像很不喜欢一个人吃饭。
“咦,真的可以吗?那我去了哦,你家在哪里啊,敏哥?”
指明道路后不久,徐晖就骑着他的大白鲨来到谢敏家门口,看见谢敏抱着一个小孩出来开门,徐晖愣住了。
“敏哥,你不是未婚吗?”徐晖锁车的时候问。
“邻居的小孩。”
徐晖来也有好处就是了。让他看着东东,谢敏可以做饭。这小孩挺好动的,要是不看着,还真不知会出什么事。
泡茶的时候,徐晖左顾右盼,东东坐在他身边,一直专注地在玩他的纽扣。觉得二人自来熟的那个方面有些类似的谢敏不由笑了出来。
徐晖喝着谢敏泡的茶,说:“不好意思啊,突然就来打搅了。”
“没什么。”谢敏说。
“敏哥,你一个人住还是跟父母一起住啊?”可能是觉得家里没人有点奇怪,徐晖就问。
“我父母住别的地方。”
“哦?你们家房产真多!像我就只能跟老头子老太婆他们挤,靠,别提多烦了。”徐晖抱怨着,“一天到晚叨叨念,等一下嫌我晚上吵,等一下嫌我懒,等一下又说你怎么还不找。真是烦死了。”
谢敏笑着说:“你不和他们住一起,谁做饭给你吃啊?”
“那也是。”
谢敏进厨房把米安置下电饭锅出来后,看见徐晖正拿着那个相框看,东东在和他抢,因为抢不到,正在不满地哇哇叫着。
徐晖见他出来,十分疑惑地指着那张照片问谢敏:“敏哥,你怎么也有那小子表姐的照片啊?”
“谁表姐?”谢敏怀疑地问。
“容若啊。揣在钱包里当宝贝似的。就是这张相片上这个女孩子啊。他说是他表姐,小时候练武术的,难道他骗我的?”徐晖看着那张照片,怎么看怎么可疑。
谢敏半晌没说话。
徐晖觉得有点奇怪,抬头看谢敏时,见他的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什么,只好问:“这个女孩子是不是以前什么武术明星啊,容若那家伙骗我的?”
“他没骗你。”谢敏说,“他跟我是远亲。这个姐姐是他表姐,也是我亲戚。”
“哇,没听他说过也。那么说来,你们俩小时候是情敌啦?”徐晖哈哈大笑,“有这么漂亮的表姐也难怪啦。”
东东终于成功地从没有防备的徐晖手中抢过那个相框,放到嘴里咬了一口,恐怕是嫌不好吃,就把那个相框向地上一丢——幸好连蕊这次买的是橡木加有机玻璃的。
徐晖捡起那个相框说:“那家伙还真是纯情啊。也不知是纯情还是挑剔,一直都不找女朋友,搞到现在才去相亲。”
谢敏问:“你说他去干什么了?”
“相亲啊。”徐晖抬头看着脸色变得很奇怪的谢敏,“咦,他没告诉你吗?他今天去相亲了啊。”

星夜·第四章

相亲是什么?
以结婚为前提的选秀活动。
过分知趣的媒人离开之后,那家咖啡厅变得安静了一些。坐在对面的姑娘也不是什么爱说话的类型,容若在默默喝着从未喝过的蓝山咖啡时心里觉得,以自己对茶的敏感度而言,恐怕喝咖啡也是不能幸免的了。
假如要这样找老婆的话,还是算了。
按徐晖的理论,一般相亲的成功率是要低于3%的。也就是说,按那个概率来算,他必须喝下至少33杯咖啡,失眠33夜,才有可能换来一个老婆。
对于一件本来就不是很想买的商品来说,这个价钱有些过于昂贵了。
在死寂了许久以后,对面那个姑娘细声说:“容老师,你毕业几年了?”
“一年。”
原本而言,就算是很女生单独相处,容若也并不是这么少话的人。只是今天情绪有些特殊,但吴欣的盛情难却,只好来了。
之后又是很长一段沉默。
在那个姑娘又鼓起勇气想问什么的时候,容若的手机响了。
“不好意思,我接一下电话。”
家里的电话。
他没跟父母说今天要去相亲。这个时候会打电话来,恐怕是有什么事。
果然。老妈在那头说老哥临时到厦门开会,明天一早就走,来不及回家。于是叫容若现在去一趟厦门,给老哥送点东西。
容若很爽快地说:“好,我马上回去。”
天气不是太好,有些阴沉。因为云比较厚,又没有风,让人觉得特别闷热。容若出了那家咖啡厅后送了那个姑娘去公车站坐车,礼节性地说了句再联络。
那个姑娘小声地说了句:好。
那时手机又响了,但是只响了一声,就没声音了。容若掏出来看时,发现是没电了。心想应该是老妈又打电话催他,也就没往心里去。
回家后老妈就拎着一包自己做的月饼,还有一箱茶叶、红菇什么的东西叫他拿到厦门去找老哥,当时也忘了自己手机没电,联系不到哥哥,就那么出门了。
龙岩到厦门走高速只需要两个小时。他平时也很少去厦门,所以当发现他不知怎么的买的车票只到杏林停车之后,由于不晓得怎么去到厦大,他只好掏出电话,想打给哥哥问个清楚。
手机没电了。
容若去公用电话亭打电话回家,问老爸哥哥的手机号,老爸告诉了他之后又说:“你刚才有个同事打电话找你 ,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好像很急着找到你的样子,我就叫他打你哥哥电话。”
“什么同事?”他应该不存在那种周末了还特想找到他的同事吧?
“一个男的,姓谢。很有礼貌。”老爸说的时候难得地用上了赞美。
“哦。”容若随口应了一句,“我再联络他吧。对了,爸,你有没有威猛手机号?”
“有啊。”
容若问了威猛手机号,是因为觉得老哥既然在开会,应该就接不到他的电话,他想先去威猛那儿坐坐,反正离厦大也不远。
谁知那小子居然回龙岩了,说:“我在跟我老婆约会啦,你别吵我了。”就把电话挂了。
容若盯了话筒半晌,再试着打回去给威猛,哪知他已经关机了。
操!有必要这么绝吗?
男人有了女人,至少在刚有女人那段时间,绝对是最容易成为六亲不认叛国背党背信弃义毫无气节简称为汉奸的那种生物的时间,所以美人计之所以在古今中外屡屡奏效,也就是因为有威猛这种男人的存在。容若这么想着,打了个电话给老哥,果然是没人接的。只好去问路边开小店的阿婆到底怎么去厦大,阿婆说的闽南话他并不是太听得懂,只听懂了去哪里坐公车罢了。
结果,从杏林到厦大,就是从厦门岛的最北面的海对岸,到岛的最南面。
容若奔波到了南普陀寺后,打了个电话给哥哥,他接了电话,但是说还不能离开会场,叫他先在寺庙附近逛逛,或者去熟悉的同学那儿坐坐,等五点半左右再打电话给他,到时再约。
哥哥一向繁忙,最近不知为何需要开会的频率也增高了。原先容若一直以为所谓的医生不过是看看病罢了,在哥哥当医生之后,他才发现自己错了。
不知是不是只有大城市大医院的医生才像老哥那样,既要看病,又要教书,还要搞科研,还时不时地去各处开会。
今年中秋本来可以放三天假,但哥哥说他到时候要值班,也没空回家。这个星期也是,今天早上飞过来开会,住一宿,明天早上就又飞回广州。那真是过家门而不入了。
厦门的天上也是比较厚的云层,但是已经开始不那么闷热,而是有些风了,看样子今晚应该会下雨,龙岩恐怕也差不多了吧。
容若提着一个装着妈妈亲手做的月饼的纸袋在南普陀通往厦大的演武路上闲晃,估计其他人看他的样子会觉得挺傻的。
厦门岛内的街道都不宽敞,一般都是颗粒细致的沥青路。他一直觉得厦门很干净,很整齐,不知是不是面积不大,而且被海环绕、空气质量较好的缘故,容若总觉得这个地方像是童话里那种用火柴盒子搭起来的城市。高楼并不太多,有的话也并不太突兀。不知是不是成为过租界的城市,都有一部分是这种感觉的。还是说,当年的那些侵略者们实在是很会挑地方,挑的都是这么好的地方。
难怪威猛就算可以为了老婆六亲不认背信弃义还是要坚守在此处,宁可两地相思。
晃到五点半的时候,容若又给哥哥打了个电话,哥哥说会开完了,要他到附属医院的门口等他。医院和海洋研究所——也就是威猛上班的地方很近,威猛的房子其实也在附近。
如果不是他已经回龙岩的话,容若也没必要闲晃那么一两个小时了。
看见老哥在医院门口等他时,容若走上前,拍拍神色困顿的老哥肩膀,老哥才发现了弟弟。
“拿的都是什么啊,还特意下来一趟?”老哥看着弟弟手里那一大包东西,皱起眉头。
“妈自己做的龙岩月饼。还有茶叶和红菇。”容若说。哥哥好像比原来又瘦了一点。
老哥的个子比他矮了一点,不过也有一米八,两个人长得也挺像的,但是老哥比他瘦一些。可能是工作太辛苦吧,他就是胖不起来。
“红菇干什么?我又不会做,浪费了。”哥哥说,“去宾馆休息一下吧,一会儿一起吃饭。你今晚是回去还是在这里住?”
“回去吧。我什么也没带下来。”
下来,说完这个词容若想,龙岩话把去厦门叫成“下(落)厦门”,恐怕是因为厦门在南面吧。他以前去了北方,总觉得南方人没什么方向的概念,看来恐怕不是这样,而是到了他们这一代,由于普通话的冲击,连带着母语概念的模糊不清,很多包含着方向感的词汇都失传的缘故。
哥哥的宾馆就在附近,打车过去后。哥哥说今天下了飞机还没来得及洗澡就一直开会,于是在回到宾馆之后就去洗澡了。
哥哥住的是酒店式公寓,装修得很人道,一房一厅,客厅里有个弯角的沙发,容若坐在沙发上,从茶几上拿了一瓶矿泉水开了喝了。
这么说来,一个下午,除了那杯咖啡,他还滴水未进呢。
想起那杯咖啡,他有些苦恼了。后天上班还真不知怎么回复吴欣。对于此事,她表现出的热情已经有点过度了。
最好的打算就是那个姑娘自动说不好。容若想起下午没什么话说的样子,这种情况下,应该不须担心有什么不必要的好感了吧。
哥哥洗澡出来时穿着白色的睡袍,头上裹着毛巾,对容若说:“对了,容若,下午有个电话打到我手机上找你的。好像是你的什么同事。”
“哦。”容若接过老哥从桌面上丢过来的手机,在手上把玩着。
“怎么啦?不打回去给人家?周末找你,是有什么急事吧?”哥哥有点奇怪弟弟冷淡的反应。
“有急事我现在也暂时不在龙岩。回去再联系他吧。”
哥哥开了一罐可乐,看了一眼弟弟,说:“你该不会和同事闹矛盾吧?”
“哪有什么矛盾。”弟弟笑了笑说,“很熟的哥们儿,不理他也没事。”
哥哥没说什么了。一会儿去房间里换了衣服,吹了吹头发,出来时换了一身T恤加休闲裤,说:“时候不早了,吃饭去吧。”
在出门的时候弟弟问哥哥说:“哥,你什么时候结婚?”
哥哥的现任女朋友是那家医院一个退休的很有名气的老教授的女儿,据说是因为她的缘故,哥哥才能留在那家附属医院。但是去年嬷生病去广州看病那段时间,那个未来的嫂子就出现了一面,听老妈说她姿态还挺高的,老妈是没跟哥哥说什么,只是回来和他抱怨了几句,之后在容若面前也就绝口不提这件事了。
“可能快了。”老哥有点不想谈这个话题的样子,“她已经怀上了。年内应该就办了。”
怀孕可不是什么小事。如果是平常的哥哥,容若一定要问几句,也不知爸妈知不知道这件事。但是今天老哥的样子,觉得他似乎对此事不是特别有兴致,于是就住了嘴。
老哥在选女朋友方面一向不是很谨慎。从大学到博士毕业,换了好几个。最后这个老妈又不是很满意,但也没办法。因为哥哥从来就不把女孩子往自己家中带,老妈也无从评论起。
老妈偶尔会对老爸说:大儿子小儿子平均一下就好了。
老哥虽然在读书时很听妈妈的话,但是有时候太死心眼了。差不多是那种不考第一名就会熬夜念书的类型。老妈虽争强好胜,有时候也会看不下去。老哥上高中的时候还因为要参加考试而拖延自己的阑尾炎,差点出了人命。那时容若还小,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后来听妈妈说起,才知道当时老哥的情况还挺危险的。
虽说在大学上了几年后,哥哥的处事方式上有所改变,但容若总觉得他本质上和以前还是差不多,要不估计也不会想方设法留在那个医院。
婚姻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说是这样说,容若觉得自己没资格劝说哥哥。每个人有自己的想法,容若的想法不见得在哥哥那里就是对的。
哥哥选择的只不过是最适合自己的路。

星夜·第五章

老哥吃饭点的是湘菜,容若还觉得有点奇怪,按说老哥不过在上海和广州待过,那两个地方都不是吃辣的。问起怎么会那么想吃辣呢?哥哥说他硕士的老板是湖南人,经常请吃湘菜,一开头吃完就拉肚子,肛 门还会火辣辣的,后来渐渐就习惯了,再后来就变成很想吃。
说到这个时,哥哥笑得很痛快。
看来也不全是不开心的事情嘛。
吃过饭后,已经差不多八点了。哥哥就问他是不是真的不在他那儿住一夜,明天早上再回去。容若说还是回家吧。
哥哥在他上出租的时候叫住了他,有些迟疑地说:“容若,爸妈他们那里,我要结婚的事先不说了。我到时候自己说。”
容若点点头,最后说:“哥,做什么事,尽量不要勉强自己。”
哥哥也点点头。
容若后来看着厦门街道清冷的夜灯时想,什么是勉强呢。要是什么事都随着性子来,说不定将来还会后悔。
他坐着大巴回家了。在路上稍微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下。脑子里想着老哥每次见都更憔悴一些的脸,忽然有些不明白起来。
哥哥也许不是没想过要轻松一些,只是他终归是长子。长子有长子的义务。至少碰上像嬷那种情况的话,家里有个能干的长子是很重要的。如果都是像他这样的,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任何一个长子,几乎都被赋予了父母最高的期待。希望他能顶天立地,希望他能出人头地,希望他婚姻美满,最重要的是希望他传宗接代。
受到关爱就要付出代价。
大巴里是不开灯的。高速路两旁的路灯外就是一片朦胧。头顶的空调略略有些凉,容若心想现在的龙岩,估计要下起雨了吧。
天下所有父母的心思,大概都差不多。
就算次子可以不婚不育,当个老光棍,长子怎么行呢?尤其是龙岩这种小地方,丧葬吉事几乎都还按古礼来办。
在总站下车时,估计都十点半多快十一点了。天下起了雨,开头还是小雨,走到家里时变成了倾盆大雨。容若回到家时,爸妈已经休息了。但是听到他开大门的声音,爸爸披着外套从楼上下来,看见他回来了,说:“这么晚啊?”
往常这个时候,爸爸一定是早就睡了的。
雨这么大,他还能听见开大门的声音,可见一定是一直仔细地在听着的。
“嗯,跟哥吃了顿饭。”
“他还好吧?”
“精神挺好的。”容若说。
会让父母担心的事,到了他们这个年龄,都不太愿意去做了。何况是会让父母伤心的事呢。
自己的父母会伤心,他人的父母也是父母。每一个父母伤心起来都是一样的。
做子女的,到那个时候,怎么会忍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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