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时代----月光夜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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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诗看着阿水的脸越来越模糊,伸手揉揉眼,一手湿润。
为什么会有泪?呼吸好急促,这个阿水的眼神为什么如此熟悉,他望着床上的女娃,为什么自己却如此心痛。这感觉在以前的梦里游过,却没有今天这样强烈。
头猛地痛起来,尘封的记忆竟翻江倒海般涌来,拍打着痛了数千年的心......

第七章 爱恨

千年,这是怎样的漫长?

我是一只鸟,一只每日衔石投海的精卫鸟。
我日日口中衔着树枝石块往返于海山之间,只有当投下口中之物时我才会高声鸣叫--
"精卫,精卫--"
这是我千年不变的叫声,于是我便有了精卫这个名字,殊不知这哪里是我的名字......

我有自己的名字,可惜再也无人呼唤罢了。
想当年,我也曾是万人仰慕的天之娇女,更是父亲炎帝掌中呵护备至的宝玉。

女娃,那是我父对我宠爱的昵称。
你是上苍赐我神农氏最珍贵的礼物,是我族最璀璨的明珠。
这是父亲最爱挂在嘴上的话语,每当说起此话时,他便轻轻搂着我的肩,用手抚摸着我长及脚踝的黑发,露出他在族人面前少有的温情。
沐浴在那样的爱里的我,又怎想得到今日会做这以嘴衔石的鸟儿,每日形单影只出没于西山东海之间风吹雨打,落得个凄凄惨惨戚戚的下场......

这一切都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水若寒,我千年的爱,万年的痛......

眼前幻境尽数消失,柳如诗看着周围渐渐散去的浓烟中站立着的男人的身影,熟悉而又陌生。
"女娃--"一声低唤近在咫尺,却心隔天涯。
数千年的爱恨情仇在这一声低唤中涌上心头,水若寒,曾经是女娃多么爱的人,爱得那样深,那样痴。

那夜,也是如同今夜一样,朗月当空,繁星密布。
从梦中惊醒的她发现了枕边他留下的海螺,不顾一切冲出门去追寻他的身影。早该想到他的异状,一日一个变化,七岁的孩童九日便和她一般大小,不喜欢太阳,不食鱼腥,还有那身海水的味道,为什么自己竟想不到?看到他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的时候就应该想到,除了他还会有谁有那样让人安心的眼神......
一路追出去,没有别的取出,直奔向东海,只觉得他一定会在那里等她。
鞋跑丢了,赤着脚跑却被山路上的石子割伤了脚跟,血滴在沿路的土里泥里,都挡不住她飞奔的心。
他果然在。

不顾一切扑向他,没站稳,两个人一起倒在沙滩上,海水在他们身边冲刷,淹没了心跳声,呼吸声,呻吟声。
她送上玫瑰花瓣的唇,怯怯的,夜色也掩不住脸颊的绯红。他喘着粗气,紧紧拥着那一团柔软,一改平日的温柔,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子里去。
她被搂得忍不住呻吟,他惊得慌忙松开,又被她抓了手放在腰上。他呆呆得看着她,月光下她的脸娇艳如花,小鹿般的眼亮极了,照得他的心头发颤。
他猛地抱紧她,贪婪的吸吮着她的味道,双手游走在她较弱的酮体上,轻薄微湿的衣裙出卖了她的每一处曲线。他扶她站起来,双手捧着她的脸,直视着她已朦胧的眼眸,她知道他在等待什么,而她也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她娇羞的伸出手抚上他的胸膛,顺着身体向上勾住了他的脖子,她踮着脚送上第二个吻。
她的肯定像一把烈火点燃了他的身体,燃烧着每一寸肌肤,他一把按倒她,轻薄的衣在他的手里尽数褪去。她美好的身体如盛开的玫瑰呈现在他面前,洁白的皮肤因害羞泛着玫瑰的红色,更像一朵等待采摘的花儿了。
两个人这么紧贴着,地面的沙砾在摩擦下也有些发热,他顶在她的两腿之间,一直忍耐着。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身体不自控的扭动却再一次刺激到他早已按捺不住的分身,难以抑制的冲入,撞击,释放。
她也从最初的疼痛之后找寻到同样的快乐,那是怎样一种美好啊,即使过了千年当她再一次看到他时,无论心中有多么大的仇恨也抹煞不了当时那曾经美好的一瞬。
但只是一瞬,一瞬之后便是无情。

"好久不见。"她的声音生硬得没有情绪。
水若寒静静站在石径那头,夜已深得很了,四处静的只听见虫鸣。这是那日离别后再一次的相见,这一幕在他心头幻想了千年,没有一次是如此生疏冰冷。
"你变了。"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婉。
她忽然觉得想笑,咧了嘴却是冷笑:"五千年,不该变吗?"
"你过得可好?"
"好?哼,我很好,哼哼,好得很。"她笑得更大声了,像听到了千年来最大的笑话。
他似有话说,张了张口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站在石径上,半晌没说话。

那夜他与她缠绵直至睡去,当海天之间第一束阳光穿过云层照到沙滩上时,他才猛然惊醒。
已是第十日了。

顾不得叫醒身边的她,忙乱着朝大海奔去。眼见着不过咫尺的海水却靠近的那样辛苦,朝阳缓缓的升起,暖暖的照在金色的沙砾上,他却有如针芒在背,烧灼的感觉痛得他眼前恍惚。
使劲闭上眼晃晃头,不能在这里停下,珊瑚还在等他回去。
珊瑚的精魄还在他的口中,晚了只怕......
没有迟疑,他念动咒语,护住明珠,拼了最后一口气向海水爬去。忽得一个浪头席卷而来,霎那间透心的凉意包裹着他汇入深海,他的心头一松昏死过去。

醒时已是三个月后,一睁眼就是珊瑚憔悴的脸,见他醒了先是惊喜,之后便是长时间的数落。
珊瑚说他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问他为什么要为了个女子误了约期,为什么擅自将护体的紫云螺送人,为什么要保护精魄明珠而动用水灵守护神力,为什么......
他也不争辩,傻傻看着头顶上海水回旋拱起的蓝色水天,现在的他连在水中都难以维持实体,难怪珊瑚这样生气骂人了。

他失去了所有灵力,就这么躺着不知过了多久,他也不敢打听女娃的消息,直到有一天珊瑚正端着药喂他,忽然手一停淡淡的说道:"炎帝的女儿投海死了,已经半年了。"
他睁圆了眼睛看着珊瑚,一手撑在石榻上,一手捂着胸口,哇得一声先前的药吐了一地,黑乎乎的汁液里依稀可见几丝鲜红。
珊瑚叹了口气,道:"她埋在发鸠山,不过魂已经化作精卫鸟,现在每天都在西山衔了石子树枝来往东海丢,你要见她我也不拦你。但必须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面目见她,没有一声解释离开,从此渺无音讯,她恨他是理所应当的,纵使见了又能说什么呢?

是啊,就像现在这样,纵使见面又如何呢?
水若寒望着转世的柳如诗,变了,不仅是容貌,她的气质也变了很多。即便是她那双小鹿般的眼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那是他所认识的女娃从来没有过的凄冷眼神,女娃从来是明媚的,热情的。她真的变了,五千年,就像她说的,怎么可能不变呢!

她隔着石径望着他,他比以前更高大了,青色果然是最适合他的。多少个千年的期待,现在竟可以如此平静面对,
第一个千年,她对他恨得要命,只想把他从海底叫出来问问他为什么如此待她;
第二个千年,她恨他得入骨,想抓到他就生吞活剥了他的皮,拿他的血肉祭天之后喂乌龟;
第三个千年,她恨得近乎疯狂,没日没夜衔着石子朝海中间扔,几乎磨破了她的喙舌,白色的嘴被鲜血染红了颜色;
第四个千年,她恨得疲惫,扔石子对于她似乎成了一项工作,泪早已流干,连血都哭不出来了;
第五个千年,她已不知道什么是恨,什么是爱,自暴自弃的她认命得过着日子,无欲无求......

而就在她好容易归于平静的时候,上天却来告诉她幻化成鸟的期限已到,要赐给她重新转世为人的机会。
这是不是很可笑,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们怎么不说话?"阿九实在忍不住小声问树下坐着的林树。
"因为无话可说。"林树背靠着松树,"五千年的误会早已成了死结了。"
"误会?"
"根据水若寒告诉我的,他是因为受伤才没有再去找女娃,但女娃肯定不知道,至于她最后是自杀还是为了到海里去找他溺水而亡这就不得而知了。"
林树慢慢靠着松树站起来,招呼阿九从树上下来。阿九摆手不愿意,骑在树枝上竖着耳朵听动静。

那边,水若寒终于打破了沉寂:"对不起。"
柳如诗平静如水:"现在说还有意义吗?"
"虽然过了千年,但‘对不起'三个字始终是我欠你的。"他没有作其他任何解释,只是抬脚缓缓向柳如诗走去。
"欠我?恐怕欠我的另有其人吧。"
水若寒已迈出的脚硬生生停住,僵在原地。

"那个人,我见过了。"柳如诗道,"本来很多事想不明白,可看见你又突然都明白过来了。"
水若寒抬头看看,正好撞上着柳如诗也在看他,他慌忙垂下头去,依旧一言不发。

柳如诗接着说道:"那天我醒来你不在,我等你等了好久,太阳下山也没有离开,心里想着也许夜里你会来,结果还是没有。我一直等,到了第三天我终于熬不住昏倒了,醒来之后便看到了你。"
水若寒身体明显在颤抖。

阿九远远在树上看得清楚,他正要跟林树说,才发现树下空无一人,这家伙又不见了。
正要骂娘,忽然觉得耳后有热气,回头一看居然林树就在他身后树枝上坐着。

第八章 心结
"水若寒怎么了?"阿九小声问。
林树不答,示意阿九往路灯那边看,浑暗的灯光里居然站着一个红发男子,阿九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是他?
那男子站在那里也不知多长时间了,像被钉在地上一样一动不动。阿九询问的看了看林树,林树耸了耸肩,阿九转过头去看水若寒,那两个人竟然也杵在原地不说话。

水若寒似乎缓过劲了,柳如诗像在等他开口,他却始终沉默着。
她叹道:"你始终还是向着他的,即便是对当年你爱过的女人,他依然是第一位。是不是就算他要杀了我你也会帮他拿刀?"
"不,我会挡在你面前的。"水若寒终于说话了,声音压得很低。
"那如果我要杀他呢?你也会挡不是吗?"
"会,我不会让你杀他。"
"说到底他做什么你都可以理解,都可以容忍,包括--杀了我。"柳如诗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水若寒愣在那里,脸色苍白。阿九看看他又回头看看林树,悄悄说道:"他现在看着比你还虚弱。"
林树白了他一眼,不等说话就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道:"女娃,你不用逼他,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的人是我。"
水若寒浑身一颤,看着来人道:"你,你怎么来了?"

柳如诗看着这个刚才还与自己亲吻的男人,果然是他,王册,从她回忆起以前的事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王册,他还真会取名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谁。
红色的发,细长的眼,精致小巧的五官,高挑的身材,温文尔雅的笑容,任谁也会爱上吧......柳如诗被自己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莫非自己为被他欺骗在找借口?
"珊瑚,我想我应该没有叫错吧。"柳如诗的嘴角因为愤怒而有些抽动,好容易抽空的恨意又在顷刻间填满了她的胸腔。

"女娃小姐好聪明,珊瑚佩服得很。"只见"王册"笑得温柔,说话间竟变幻了模样,只见他红色的头发越来越长,顷刻间整个身体都被卷曲的红发围绕,眉目越发精致,好一个黛眉朱唇,明眸皓齿的模样,就算是最美丽的女人在他面前恐怕也会黯然失色。
虽然不止一次见面,但柳如诗也从未见过珊瑚的真身,现在见了也被他的模样惊呆了。

"珊瑚,你来做什么?"水若寒轻声道。
"若寒,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珊瑚似笑非笑得看着他,"你趁我不在悄悄溜出来,原来是来见她。我早说过,你要见她自去见就是了,何必瞒着我呢?"
水若寒脸涨得通红:"珊瑚,我不是存心瞒你,只是......"
"只是你怕我会对她不利,对吧。"珊瑚笑得淡然,眼却半刻也没有离开过水若寒的眼,直勾勾望着他像是要掏出他的魂来。
"珊瑚,你......"水若寒被他看得心虚,不知该说什么。
"你一直在怀疑我,不是吗?自从那只紫云螺被你无意间翻到,你就一直在怀疑我,我说的没错吧。"珊瑚突然收了笑容,声音也变得凄冷。

"你不该被怀疑吗?"柳如诗终于忍不住说话了,"珊瑚,王册,古珊月,你还有多少身份面貌?没猜错的话,那天我醒来看到的那个‘水若寒'也是你吧......"
"是我没错。"珊瑚冷冷道,"所以我叫你不要逼若寒了,你的仇人是我,一切都跟他无关,他至今也不知道,最多只是怀疑罢了。"
"不,这一切都是我引起的,如果不是我一时动情爱上女娃,就什么都不会发生。整件事都是我任性妄为的结果,害了自己是活该,害了别人却是罪过。"水若寒说话的声音很大,还在微微发颤。

柳如诗冷笑道:"好感人的画面,你们这是在抢着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吗?却不知五千年的辛酸凄苦你们那什么来揽......"
"我化作若寒的模样骗了你,让你相信他始乱终弃另有所爱,令你跳海自杀,这是我欠你的。你若要杀我也是情理之中的,我不会反抗。"珊瑚闭上眼睛,每一句话都很平静。
柳如诗紧咬嘴唇,洁白的牙齿在下嘴唇上咬出一丝血迹,恨声道:"杀你怕污了我的手,你只告诉我,你要除掉我明明很容易,为什么还要变成‘王册'来接近我?"

"只想亲自证实一件事。"珊瑚仍闭着双眼,"我想知道女娃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若寒隔了千年还念念不忘,为了她而瞒着我偷偷跟人打听她的下落,甚至不惜对我说谎。"
珊瑚闭着眼,一滴眼泪从眼角滑出,他仰起头,泪珠从两鬓滚落打湿了几丝红发,贴在脸上竟有些凉意。
那是水若寒第一次对他说谎,他的每句话都刺在珊瑚的心上,脸上却还是对着他的若寒微笑。
珊瑚知道水若寒在背着他打听女娃转世之后的去处,他真的要崩溃了。

他所爱着的人爱着别人他都忍过来了,如果不是水若寒受了重伤,他甚至会为他们祝福。但当他看到水若寒伤得那样重,而这都是为了那个女人,他愤怒了,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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