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令----懒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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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膳时刻,饭厅里桌上一道道佳肴,俱是色香味俱全。虽然不见豪华珍馐,却也是精心烹调,叫人只闻了香味便食指大动。
  徐言两人在回了访剑山庄後,便让庄里的人料理了那鱼。只见饭桌上一道道清鱼汤、红烧鱼头,俱是鲜美。
  徐涵卿让人备了之前远从绍兴送来的绍兴酒,席间主客两人喝酒谈天,甚是开心。
  两人方才在山里切磋了一番,此刻都是极饿,不一会儿,饭桌上的菜便给扫个精光。饭後那酒还剩下好些,两人便拿著酒,到另一间房里,继续喝酒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我一直望北方走。」言海宁此时酒喝了不少,话也多了起来,以手为枕躺在褟上,随意乱聊著他这几年在外晃盪的日子。
  「我以前一直想去长白山上看看,都说酷寒生良药,南方的药草毒虫种类虽多,只是多年生的何首乌、老蔘这儿温暖的地方却长不出来。我向师父求过好几次,可是师父总不带我去。所以我便下定决心有机会一定要去山上看看。」
  「後来当我走到长白山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了。山脚下有许多村落,那儿的人都是以上山采药维生。我当时便想,自己人生地不熟的,雪也没看过几次,更不知到山上地势如何,便想让那里的人带我上山。」
  「我雇了一个当地的人,让他带我上山。只是他们平时便是靠采些人蔘药草过活,哪里会真的告诉你这些东西长在哪儿。那人只带我上了山就算了事,让我在那儿一个人无头苍蝇的乱窜。」他说到这摇了摇头,吁了一口气:「可折腾我了。」
  「我照著师父所留下来的手记开始在那儿到处搜著,当时冷的要命,我穿著雪靴寸步难行,却老也找不到师父说的那个、长满著何首乌的山谷。後来我走累了,便想找个地方休息。只是我才坐下来没多久,就注意到有东西想望我身上爬。我仔细一看,」他说到这儿时,眼睛瞪大了,好似眼前真的有东西一般,「竟然是两支雪蜘蛛!」
  言海宁此时笑了开来,细长的双眼弯成了一条,半眯的缝隙里光芒却闪个不停,灿烂极了。一笑之下让徐涵卿有些失了神。
  只听得他又继续道:「没找到何首乌,竟让我找到了雪蜘蛛。那雪蜘蛛毒性极强,却可入药。师父说那雪蜘蛛可遇不可求,运气好了便会遇上,运气不好便怎样都找不到。我当下兴奋极了,表面上按兵不动,让那雪蜘蛛绕过我,继续向前爬,我在後面跟著。果然,他们後来从一个洞钻了进去,我便找到了他们的巢穴,里头竟有数十只雪蜘蛛,真是好个意外的大丰收。」他说到这里,便是一击掌,神情显得十分开心,好像眼前有成群的雪蜘蛛在爬著。
  「後来我追著一只雪蜘蛛到了一个洞穴,才到洞口,便听到一阵不寻常的声响,像要下雨前天上打著那阵闷雷一样。我按著剑,慢慢往洞里走去,走了一阵,却看到一地稻草,还有一团毛皮在角落缩著。我当时便知道那是什麽了。」他此时笑了起来,「那毛团看起来挺温暖的,我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别打扰了人家休息,悄悄退了出去,别为了一只雪蜘蛛和它伤和气,太不值得。」
  徐涵卿一直在一旁静静听著,嘴角微微带笑。他此时开口道:「我也未曾去过长白山,听说那儿遍地银白,有时积雪竟高达一丈,」
  言海宁此时发呆了半晌,听了这话,一会儿才点点头道:「那儿真的漂亮地很,走在雪地里,那一片白茫茫的一眼望不尽,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人……」他酒喝得多了,双眼有些失焦,此刻像是看到了当时景象,口中喃喃念著。
  徐涵卿此时也倒在了他身旁,喃喃开口道:「真的很漂亮麽?我也想去看看。若是有机会……」言海宁此时一个翻身,两人面朝面,靠得极近,徐涵卿闻得到他吐出的酒气。只听得他开口道:「那今年咱们就一起去罢,现在才五月,再过几个月到了那儿雪也积得差不多了。」
  徐涵卿此时虽有醉意,神志却仍是清醒。只见他立时答道:「你说真的麽?一起去?」他双眼微微放了光,话语中难掩兴奋。
  言海宁打了个哈欠,半闭双眼,口中喃喃道:「就一起去罢,和你一起也挺好,我看啊,到时不如……」接下来却没了声,徐涵卿见他闭上了眼好一会儿没动静。
  本以为他是睡了,忽又见他眼睛张起,开口道:「若是去了,你这庄主有閒麽?」
  徐涵卿闻言低声道:「庄上的事有许多人在处理,这庄主的位子只是做个样子,事情却也不多。不过江湖中人以武论英雄,说到底,我也只不过武功好些,才干手腕均是平常,这庄主当著也是心虚。」他说到这,似乎有所感慨,又叹了一口气,「这庄主看在外人眼里,风光无限,只是有时却会无端招惹麻烦,不为别的,只因我是访剑山庄庄主。」他说到这,又摇了摇头:「浮名本是无凭事,不及江边一声潮,况且我的堂兄弟们本事都比我大上许多,我前阵子就已经想好……」他躺在褟上兀自喃喃念著,身边的人却早已是睡得沉了。
  徐涵卿见他没有反应,小心翼翼地起了身,在房里找了薄被给他盖上。
  盖上薄被,徐涵卿坐在褟前静静看著他。言海宁生得极为俊美,此刻双颊被酒意醺得酡红,煞是好看。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又弯下身,拢了拢被角,才轻轻踏出房门。

  借刀令 第二章 侠客行 上

  杭州城外山色缭绕,重峦叠翠,远望如画,映在蓝底的屏风上。
  徐涵卿骑著马,独自一人走在道上。想起两个月前的事,面上微微带笑。
  他和言海宁约了要去长白山後,便开始著手交接庄中事务,又和堂兄弟一番好说,现下终於是卸下了庄主职位,正是逍遥自由身。
  他想著几个月前的长白之约,只是本来要与他同行的人此刻却不在身旁。
  想起要出发的前三日,言海宁突然冲进了书房。
  当时只听得他大叫道:「借我匹快马,我有事先走一步。你事情处理完後到新丰城外三十里的领安镇找我。」
  徐涵卿当时一愣,却见言海宁转身要奔出房中,才到门口,立时又转过头来道:「从这儿一直往西走到领安镇得花上几天,到时我会在那儿等你。」说完不等徐涵卿发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徐涵卿想著他当时行色匆匆,面色十分著急,不知是为的什麽事。只是他最後撂下了一句「没什麽。」徐涵卿本来有些担心,但是他素知毒圣医之能,便也不再多想。
  他此刻独自一人走在道上,想著过去虽有机会远行,却不若现在的无事一身轻,只觉天地辽阔,心境畅快。
  徐涵卿不过二十多岁,正值年少气盛,虽卸下了庄主之位却仍是心怀江湖。只道自己虽有侠名,只是平时行动处处受限,此刻没了束缚,当可自由自在,快意江湖。
  七月已是入秋,望南边走却是徐风暖日,不闻商声摧人,绿意比之春夏不减半分,却有秋实纍纍,生机见於道旁繁花烂漫缤纷,步步随人。
  此刻已过午时,顶上炎日灼灼,额上冒著汗水涔涔撕扯著发梢,贴著面颊好不难受。徐涵卿走了一会儿,见此地似乎前不接村後不著店,便策马转入一旁的林中,找个阴凉处坐著歇会儿。
  他坐在一棵大树下,浓荫大片的覆住了一人一马。
  林间有风拂过树间,一阵窸窣。顶上不时有飘叶落下,抬眼一看,叶间微晃,树枝轻颤著,伴随著一阵鸟鸣啁啾。
  鸟鸣风声,衬得四周更显寂静。
  徐涵卿取了身上的水袋,一口一口饮著。他接著手伸向包袱,取出乾粮咬了几口。
  他方才在太阳下走了太久,此刻眼前有些发眩。他靠著树,闭目休息了一会儿。
  只是再张开眼时,全身却定在了那儿。
  远处有动静。
  练武之人耳力较一般人好,又随武功境界不同而有高低。此刻远处不寻常的动静在他人听来只是风动林间,但徐涵卿却知有此刻正一群人朝著这个方向奔来。
  来人约有十多人,均是会武。徐涵卿此刻不禁脸色一沉,心道:莫非这些人又是冲著我来的?
  徐涵卿年少时便坐上了访剑山庄庄主的位置,那时许多人当他年幼可欺,只道若是能打败他便能一举成名;更有人觊觎访剑山庄的势力,见这麽样一个年轻庄主只道是有机可乘。那时许多人或明或暗地向访剑山庄挑衅,登门踢馆者有之,暗地偷袭者有之,都是冲著徐涵卿而来。这样的事情碰得多了,徐涵卿也渐渐晓得对方是冲著自己来的。
  但他此刻已不是庄主,却仍有寻衅之徒,思及此,心下不免有些沮丧。
  只是此刻还不知道来人的目的,行动更需谨慎。
  心念电转间,他立时解开了系著马的缰绳,一拍马臀,那马立时奔了出去,自己则跃起身子,窜向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隐身在枝叶间。
  脚步声越来越响,夹杂著怒骂喘息,不远处只见一群黑衣男子追著一个少年,来到了他藏身的树下。
  此时只见为首的那名黑衣男子叫骂道:「兀那臭小子,你究竟把我们嫂子藏到哪了?你不把她交出来我要你好看!」
  那群黑衣人此时已经追上了少年,将他团团围住。
  那少年听了这话,面露不屑之色,「你嫂子?我看她做那老头的孙女儿差不多罢,便说做你女儿也是刚好。」
  那黑衣人一听脸色全变。只见他胀红了脸,立时大怒道:「好你个臭小子,看在你是姓夏的份上给你几分颜色,竟就开起染房来啦,好,好!」
  却见那名少年冷冷地道:「你们若是怕了我就直说,别拿我爹娘姨舅来说嘴。」
  此刻藏身在树上的徐涵卿见他们不是冲著自己来的,心下松了一口气;只是当他看到了那个少年,心里却是大惊。
  那名和他们起冲突的少年他却是认识。
  江西一带有四大剑门家族人称「夏柳秋杨」,那名少年便是夏家当家夏晴语的二子,名叫夏庭安,两人见过不少次面,也算熟稔。
  徐涵卿此刻听夏庭安话说得狂妄,却是上气不接下气,显是中气不足,心下不禁暗想:莫非他是受了伤?
  此刻下面一群人勿自叫骂不休,一会儿,只听得为首的人大吼一声。
  「姓夏的,老子再告诉你一件事。我归五海生平最瞧不起忘恩负义之人,我管你四大剑门如何,今天老子不在你身上刺几个窟窿,老子名字就倒过来写!」
  夏庭安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却立时又笑嘻嘻地道:「归五海,倒过来念便是海乌龟。这个好!那我今天就成全你。」
  那归五海顿时大怒,只听得他一声长啸,连同身旁四个人立时举刀冲向夏庭安。
  只见夏庭安一个人打五个,初时还有攻有守,只是一会儿却渐渐左支右绌,到後来只能仗著身法轻灵勉强在刀光剑影中闪躲。
  徐涵卿在树上见夏庭安落在下风,心中暗是紧张。他见那为归五海武功高出其他四个人甚多,若是和夏庭安单打独斗该能战成平手。只是其他四人却是善於围攻,此刻五个人凑在一起却是有些施展不开来,所以夏庭安勉强还能撑著。
  但此时一旁还站著十多位黑衣人在一旁看著,并未出手,徐涵卿心里不禁暗暗为他捏了把冷汗。
  夏庭安心里虽暗暗著急,表面上却是一派轻松。只见他一边东躲西闪,一边开口道:「海乌龟,海乌龟,你真该谢谢你这几位好兄弟。」归五海闻言心下一愣,手上却是不停,一刀砍向他左肩,口中吼道:「臭小子,你说这话是什麽意思?」
  夏庭安挥剑档下一刀,哈哈大笑道:「若不是你这几位兄弟,你现在已经是海乌龟了。」
  归五海闻言一呆,半晌才反应过来。
  只听得他大吼一声,怒骂道:「你们这群碍手碍脚的通通给我下去,我一个 人对付这臭小子。」
  夏庭安心中暗喜,却不形於色,口中兀自道:「哎哟,不好,你们别走阿,难不成真要看你们老大成了乌龟麽?」那四人本就有些犹豫,这下更是迟疑。
  归五海看了更是大怒,对著四人吼道:「通通给我滚!」那四人闻言立时退了下去。
  夏庭安立时心中大喜,举剑便朝归五海刺去。此刻呈单打独斗之势,局面登时不同。夏庭安长剑得以尽情施展,而归五海方才打得绑手绑脚,此刻没了束缚,只听得刀剑声霍霍,两人战成一圈,铁器相击声不绝。

  借刀令 第二章 侠客行 下

  徐涵卿在树上见了这一幕,心下不禁暗道夏庭安聪明,激得归五海斥退手下。下面两人此刻战得正酣,只是和刚才不同,夏庭安渐渐占了上风。
  他不愧为名门之後,徐涵卿见他虽然临敌经验不足,却是十分镇定,一招一式攻守有据。
  夏庭安此刻已是攻多守少,只见他一招「惊落雷」举剑疾刺,其势惊人有若天边一道落雷惊起,斜刺里长剑指向归五海的腰间,这下角度刁钻,叫人难以避开。
  徐涵卿见这招使得精妙,心下喝了声采。
  归五海却也不是省油的灯,只见他足下不动,整个身子朝左方一偏,堪堪躲过这一剑,正要准备还击,但紧接著夏庭安身体随著剑势拔起,空中一个转身右腿顺势踢出,归五海见状心下暗道不好,只是他身子正朝著左方偏去,不及收势,便直直朝夏庭安的腿撞去。
  夏庭安眼见他躲不过,心下正暗自高兴,却听得耳边破空之声忽起,眼前银光闪动,竟有暗器朝著他股间射来。
  他心下大惊,此时在空中无借力之处,正危急间,却见他身子一个扭转,带著双腿顺势一偏,勉强躲过了暗器。
  他落地後立时急收双腿,才站稳便「哇」地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夏庭安身上本就有伤,方才硬是收腿,胸中一时气血翻腾,一口血便「哇」地吐了出来,一双冷眼怒目瞪视著前方。
  他本想速战速决,此时气力已是耗了不少。眼见归五海一脸得意的模样,心下更是气结。
  只听得他气喘吁吁地道:「好个兄弟情谊,这麽见不得你们老大做乌龟麽?」他此刻虽已是强弩之末,却仍是紧咬著这点不放。
  那归五海本就不是仁义之辈,见自己打不过夏庭安,只道自己从此便是海乌龟了。但是方才形式陡变,一下子自己又占了上风。他此刻便学乖了,听了夏庭安这话,只是哈哈大笑道:「你有见到是谁出手麽?莫不是夏公子自己脚抽筋,却说是有人偷袭罢。」
  夏庭安此刻脸色发白,一言不发。好一会儿,才见他咬著牙,缓缓道:「好,好,好……」只是他第三个好字还没说完,便立时拔腿,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黑衣人见他要逃,立时大叫道:「那里逃!」只是才没奔几步,却听得「哎哟」、「该死」、「痛阿」一阵叫骂声不绝,夏庭安觉得奇怪,便回过头一看,只见一名身著黄衣的青年站在身後,挡去了那票黑衣人的去路。
  他见了青年,立时面露喜色,大叫道:「徐大哥!」
  青年便是徐涵卿,他见夏庭安已受重伤,怕是应付不来,才现身搭救。
  那群黑衣人一见到徐涵卿在顷刻之间连伤数名夥伴,都知道眼前的青年不是简单脚色。只见归五海仍是怒气冲冲,神色却不若刚才放肆,他怒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口气仍是十分不善,谈吐间却是客气了许多。
  只见眼前的人一拱手,「在下访剑山庄徐涵卿。」
  此话一出,却只见所有人瞪大了眼,还有人大叫著「徐涵卿!」、「访剑山庄庄主!」。
  徐涵卿现下已不是庄主,但此刻也无意纠正他们。
  他张口正要说些什麽时,却听得那归五海一声清啸,一群黑衣人一齐跳了起来,倏地望另一个方向逃窜,顷刻间便没了踪影,只留下徐涵卿在原地,张了嘴却没发出声音,只能又缓缓地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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