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涵卿见这群黑衣人方才的打斗时杂乱无章,逃走时却井然有序,默契十足,心下不禁暗暗叹气。
那群黑衣人散去後,夏庭安立时跑向徐涵卿,喜道:「徐大哥,你怎麽在这儿!」
徐涵卿笑道:「我有事要往新丰城去,刚好路过这儿。」夏庭安闻言喜道:「真的麽?那太好了,我……」话还没说完,却见他又「哇」的吐了一口鲜血,身子软软倒了下来。徐涵卿见状大惊,立时伸手扶住了他。
夏庭安方才硬撑著拔腿逃走,已是十分勉强,他见了徐涵卿心绪激动之下胸中气血翻腾,这才晕了过去。徐涵卿见他脸色十分苍白不禁後悔自己太晚出手。他此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到出了一颗药丸,就著水,让夏庭安服了。
那药是言海宁送他的,说是可保身续命,对内伤十分有效。果然一会儿後,便见夏庭安脸色转为红润,双眼微动,悠悠醒转。
徐涵卿见他醒了,立时道:「不知道刚才那票人会不会再回来,我们得快点离开这儿。」
夏庭安此刻仍十分虚弱,听了这话,却笑道:「放心,徐大哥。他们知道了你的名头,绝计不敢再回来了。」
徐涵卿闻言却不答话,只听得他一声清啸,啸声虽不甚响,後劲却是丰沛不绝,当下林中一阵禽鸟四窜。一会儿不远处马蹄声响,方才离去的马儿此时奔了回来。
他抱起夏庭安将他安置在马背上,口中道:「待会儿可能会有些不舒服,忍著点,徐大哥这就去帮你找大夫。」他不愿多生是非,仍是坚持要离开树林。夏庭安闻言点了点头,徐涵卿也跨上马背,两人一骑绝尘而去。
五里外有一个小镇,徐涵卿先去找了镇上了大夫,接著找了个客栈将两人安置好。事情都处理妥当之後,天色也已经暗了。
先前言海宁所给的药甚有奇效,镇上的大夫只是开了些养气补血的方子,却见夏庭安此刻已是生龙活虎,坐在客栈中和徐涵卿欢声谈笑。
夏庭安胃口甚好,点了满满一桌菜,津津有味地吃著,一点儿也不像受了伤的人。
席间,徐涵卿开口问道:「夏二弟,不知你是因何得罪那群人,还受了这麽重的伤?」
夏庭安闻言笑嘻嘻地道:「他们是雷风寨的人,那归五海就是那里的三寨主,他们那大寨主老黑霸前几日要娶亲。你知道麽?要和他成亲的那位姑娘才十四,可是老黑霸却已经五十五了。这老不修也不想想,他年纪都可以当人家爷爷了,竟然还有脸娶人家小姑娘,哼!况且他那寨里还有一妻五妾,他竟然还想纳妾,当真不要脸。」
「我知道这件事後,便在他们拜堂前将那小姑娘救了出来,连夜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也幸亏她是孤身一人,不需考虑到其他家人的安危。现下她应该是安全了。」
徐涵卿听了这话只是点点头。虽觉得他行事有些鲁莽,只是这样的事若是真遇上了,却又不能不管。
只听得夏庭安此时却转移了话题,道:「徐大哥,我方才听你说,是要去新丰城麽?」
徐涵卿闻言点了点头,夏庭安闻言抚掌笑道:「真是巧极了,我和徐大哥正好顺路。」
「徐大哥不嫌弃的话,可否愿意与我同行?」他说著,满怀期待的看著徐涵卿。
徐涵卿心想一个人虽然自在,但一路上没人说话有时也是无聊,便点了点头答应了。
夏庭安登时开心地笑了起来,看起来极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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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刀令 第三章 江湖生波 上
这几日天气都是极好,朗日高照,不见任何阴郁之色。
本来是一个人的旅途上,有了其他人作陪,果然热闹许多。
夏庭安是个十分有趣的人,他对山川林木亦或是风土人情,都有自己的一番看法,兼之口才便给妙语如珠,一路上两人天南地北地閒聊,气氛热闹融洽。
一日两人来到一座山上,山路旁不远处可见一弯清溪,流水潺湲。溪中石堆纍纍阻住了流水,相亲处生出朵朵白花,一丛一丛地开了又落;远远的只闻泠泠水声,便洗去了一身燥热。
夏庭安早就觉得热,此刻看到了小河,想也不想地便是一阵欢呼,接著就脱了衣衫,「哗啦」一声跳进了水里,溅起的水花足有半个人高。
徐涵卿见他如此不禁微笑。
他同样觉得热,却只是站在溪边,用双手掬了水往脸上泼。那溪水沁凉无比,直透心脾,他只泼了几下水,水珠沿著肩颈滑进了衣衫,便觉得有些发冷。
他用衣袖擦了擦脸,抬起头来,见夏庭安正冲著他笑。
只见他眼睛发著亮,叫道:「徐大哥,这里有鱼!」不等徐涵卿答话,便又自顾自地道:「徐大哥你等著,我来捉条鱼,等会儿我们烤来吃。」说著便弯下腰,兴致勃勃地开始要捉鱼。
徐涵卿看著此时此景,觉得有些熟悉。他看著夏庭安,嘴角微微勾著。
不一会儿,夏庭安已经好几次将鱼抓在手上了,只是那鱼身极为滑溜,每次才捉到便又给它逃了去。
「夏二弟,」徐涵卿面上微微带笑,「我来帮你吧,捉鱼应该是要这样的……」
一会儿小溪旁不远处升起了火,只见熊熊火堆上两条竹签串著两条鱼,一阵阵烤肉的香气扑鼻。
只见夏庭安此时衣衫穿戴整齐,坐在火旁烤著鱼,一旁的徐涵卿此时却脱了衣裳,裸著上半身。脱下的衣衫用几根树枝晾著,放在火堆旁烤乾。
夏庭安一边烤著鱼,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徐大哥……真是对不住,方才不留神,把你的衣服都打湿了。」
徐涵卿只是笑笑道:「没甚麽。」
原来方才徐涵卿告诉夏庭安言海宁当时教他的法子,让他把鱼往岸上丢,自己在一旁接住。夏庭安虽然听明白了,却是没经验。只见他将手伸入水中,用力将鱼往岸上扔去时。但他一时紧张,使力过猛,竟连同溪水一齐向徐涵卿泼了过去,溅得他一身狼狈。
夏庭安见状连忙上岸向徐涵卿赔不是,徐涵卿只是笑著说没关系。
他只是一提手上的鱼,笑道:「来烤鱼罢。」
後来两人又合力捉了一条鱼,只是夏庭安却学乖了,控制了力道,只把鱼往岸上抛,没再泼的徐涵卿一身湿。
一会儿鱼便烤熟了。烤好的鱼香气扑鼻,教人闻了食指大动。
只见夏庭安大口的吃著烤鱼,一边开口道:「徐大哥,你一个人去新丰城是要做甚麽啊?」
先前两人决定同行後,都不问对方是要去做甚麽,只道个人有个人的计画,他人也不便多问甚麽。只是夏庭安见徐涵卿一路上心情十分愉快,似乎不是要去办甚麽重要的事,心下觉得好奇,便有此一问。
徐涵卿放下了烤鱼,笑笑道:「我和一个朋友有约。」只说了这样,便没再多说。
夏庭安见他不多提这件事,便也只是点点头,转移了话题。
天色不早,也到了要休息的时候,徐涵卿和夏庭安便找了一间客栈落脚。
客栈里十分热闹,一群一群地围成一桌吃饭聊天。
那小二的见了两人进来忙又迎上,作了个揖招呼道:「两位客官,用膳住房都里边请。」
徐涵卿见这客栈不大,眼前的座位又几乎都坐满了人,便道:「现下还有空房麽?」
那小二忙答道:「有,有,客官您运气好,二楼三楼都还剩一间。我这就带您过去。」
徐涵卿跟著小二上了三楼的空房,放了好了行李,便和夏庭安下去用晚膳。
那小二早就为两人腾出了一张桌子,殷勤地问两位客官要吃点甚麽。
两人也没怎麽专心听,只是随便说了几样。
此刻两人的注意力已经转向别处。
客栈内许多人兀自大口喝著酒,坐在不同桌的人也大声谈笑喧闹。
方才他们已经注意到这些人都是江湖人士,心下都觉得奇怪。徐涵卿见了他们心里想著:这些人为何会聚集在这乡村之地?
刚才不知道是谁说了甚麽,只见此时一个绑著蓝布头巾,长著细长脸的汉子腾的一声站了起来。
只听得他叫道:「谁说这混帐话,说我老皮只会吹牛皮,我知道的事儿可多了。包管你们听了只能在一旁瞪眼睛,话儿都说不出来。」
他说得慷慨激昂,神情极是激动,其他人只是不放在心上。他同桌的人听了只是大笑道:「是,是,老皮,咱们都知道你是包打听。」不过话才说完,便又哈哈大笑起来。
「对、对,咱们都知道你无事不知,无事不晓,你称第二,百晓生不敢称第一。」话一说完,一群人又大笑起来。
另一个坐在一旁的汉子此时也尖声道:「我说老皮,你也不过就是爱跟人家互耍嘴皮子,人家哪会跟你较上了真,随口说说诓你的你都不知道。」
老皮听了立时跳了起来,道:「王二兵你这话是甚麽意思?当我老皮真那麽容易让人耍弄麽?空穴不来风这话你知不知道?管他是甚麽样的传闻背後都有他一段故事……」
「喔?」那王二兵挑了挑眉,「像是你说慕蓉家大小姐刚生了四胞胎,坐月子做了一年,结果是人家家里的大黄狗生了四胞胎;还是那次你在那嚷嚷『玉面刀』其实是三十年前『刀尊客』的私生子,结果人家爹娘没多久马上跑出来过五十大寿。还有……」
「还有那次你说华山派江二掌门得了重病奄奄一息,」一旁有人接口道,「结果人家只是受了风寒几天没好,也不晓得有人在暗地里咒他……」
「好了,好了,」老皮早胀红了一张脸,胡乱挥著手道:「你们这些个不讲义气的,我那几次没出错的你们都没提,专挑我说不对的讲。」其他人听了又是一阵大笑。
只听得隔壁桌的人笑道:「他们和你说笑的哪,老皮。咱都想听听你这次又带来甚麽大消息。」
老皮听了这话笑得咧开了嘴,其他人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大家都转头看向了老皮,只见他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喉咙,开口道:「既然有人想知道,那我就说啦。这第一件事呢……」他拉长了声音,一脸的故作神秘显得有些滑稽,只见他眨了眨眼,道:「第一件事,便是杭州访剑山庄庄主换人啦!」
本来众人没抱什麽太大期望,可这一下所有人都是瞪大了眼。
「此事当真!?」、「徐涵卿不做庄主了?」、「什麽时候的事?」一时间疑问此起彼落,一旁有人叫道:「老皮,你也说清楚些,那徐涵卿声势如日中天,怎麽会说不做就不做了?」
夏庭安这时转头看向了徐涵卿,面色十分惊异,对方只是笑了笑。
老皮摇了摇头,道:「我也只是听说了这一件事,其他的便不清楚了。」
此话一出,便见有人摇头叹道:「那真是可惜了,那徐涵卿难得年纪轻轻便有一身好本事,若是当了庄主,应该可以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才是。」其他人听了纷纷点头称是。
「我倒是觉得奇怪,」一名中年男子道:「这徐涵卿才多大岁数,访剑山庄也不是没人,怎麽会轮到他来做庄主。」他边说著边倒酒,看来已有些醉意。
却见他身旁的矮胖男子嘻嘻笑道:「这徐涵卿年纪虽轻,手上的功夫可是硬得很,假都假不了。不让他来做,难道要让你来做麽?」
中年男子闻言一愣,摇头道:「话不是这样说」
「都说英雄出少年哪,」矮胖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老二你若是自认德高年劭,不妨也去弄个甚麽掌门来做做。」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中年男子胀红了脸,胡乱摇著手。
「我看你是醉得厉害了,老二。」矮男子拍著他的肩大笑道。
老皮这时则插口道:「那我要说这第二件事啦。」
众人一听又安静了下来。
「第二件事,南隅教的教主几个月前过世,却听说这教主的位子空了下来,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老皮对著众人道。
只是大家听了这话反应却不如方才热烈,只有几个人「喔」了一声。
老皮见状,「咦」了一声,奇道:「怎麽著你们一点也不好奇?」
方才的王二兵这时又尖声道:「好奇个啥呢?老皮。这南隅教我这辈子也不过就听人家提过三次,也不知道这甚麽南隅北角的到底在干嘛,咱们都只是听说有这麽样一个教派而已,还管他教主谁来当做甚?」
那老皮瞪了眼道:「这南隅教这麽神秘你们不好奇麽?」
王二兵摇摇头道:「神秘过了头。」
老皮闻言只觉得没趣,又继续道:「那我要说这第三个消息啦。」
大家一听,精神又来了。
只见他摇头晃脑地道:「这第三个消息里讲的人,可就是大大地有名啦。」他说到这儿,故意顿了一下。一会儿,才慢悠悠地道:「江西杨门剑的大公子-杨少华,邀战金陵临清园公子梁潮生,七月初六在三里滩头决斗。」
徐涵卿这时脑海中「嗡」地一声响,霎时呆了。又是「匡当」的一声,对面的夏庭安手上的筷子掉了下来。
借刀令 第三章 江湖生波 下
「江西杨门剑的大公子-杨少华,邀战金陵临清园公子梁潮生,七月初六在三里滩头决斗。」
徐涵卿这时脑海中「嗡」地一声响,霎时呆了。又是「匡当」的一声,对面的夏庭安手上的筷子掉了下来。
这时客栈里彷佛炸开了锅,一时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只听得一旁有人大声嚷嚷著:「老臭皮,你说这事可是真的?」
「临清公子梁潮生这多大的名头,你可别吹牛胡扯淡!」
「就是说,老臭皮。你这消息是哪来,咱连听都没听说过。」一群人纷纷叫嚷著。
此时一旁却有人冷笑道:「我当是多希罕的消息,原来是这个。」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转过头去,只见一名锦衣青年冷笑著:「要不是为了这件事,你以为本少爷这个时候来这穷乡僻壤要做甚。」
一旁一名络腮胡汉子也怒道:「你一提这事老子就火大。老子前脚才刚到三里,就听说两人已经打完了。老子就为了这场决斗丢下了镖,结果甚麽都没瞧见,你说气不气人!」
他话音刚落,已有不少人纷纷点头应和著,显见已有好些人知道了这事,这些人显然都是为了此事而来。
所有人一时间又骚动起来。
「怎麽回事?」、「难道竟真有此事?」、「甚麽时候的事?」众人又纷纷叫嚷道,客栈里已是吵成一团。
这事显然已经有人听说了,想必是假不了。一位方脸汉子马上问道:「真有这事儿,我怎麽听都没听说。老皮你倒是说说看是怎麽一回事?」
徐涵卿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忙集中了注意力。只听得老皮开口道:「临清公子梁潮生前几日到了南昌,那杨家剑杨少华当众向他下战帖,两人还立了生死状。」
「竟有这等事!这杨少华和梁潮生是有甚麽仇?」
「是啊,怎麽没听说过?」
「更奇的是,而且两人决斗的日子竟然是在下战帖的两日後,你们说怪不怪?」
「两日後!」络腮胡大叫,「难怪老子赶不上。」
只见一旁不少人听了均是摇头,「才下了战帖两日後便要决斗,哪有人这麽干的?」还有人语带讽刺:「两日後,啧啧,这杨少华是赶著去投胎麽?」
徐涵卿这时心理十分著急,一瞥眼间见夏庭安神色阴晴不定,这下才想起他和杨少华是表兄弟。他的大姨,便是杨少华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