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令----懒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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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所说的梁潮生和杨少华均是江湖上年轻一辈里排的上名的好手;论实力,两人从没交过手,不知孰高孰低;论名气,梁潮生无论家世背景或是江湖名声均是大的许多,其他人自然认为梁潮生必胜无疑。徐涵卿和梁潮生自幼交好,明白他的实力应当略胜杨少华一筹。可是他听得两人立下了生死状,心中仍旧忐忑,不知梁潮生现下如何了。
  他又看了夏庭安一眼,又想他听了这话只怕不会好过。只是自己和梁潮生十分要好,这下不免有些尴尬。
  王二兵听了尖声道:「我还听说,停雁阁的阁主秦以楼也和梁潮生在一块儿。杨少华这会儿下了战书,不是在找死麽?」
  「秦以楼也来了?那不就更没话说了。」众人听了纷纷点头称是,只见夏庭安此时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王二兵又道:「不过这战帖下得未免也太急了,」他摸了摸下巴,又嘻嘻一笑:「我看他八成把後事都处理好了。」
  有人这时忍不住插口道:「那结果究竟如何?」
  「那还用说麽,自然是……」
  「非也,非也。」却见老皮摇头晃脑地道:「那杨少华在决斗到一半时,忽然弃剑认输,只说任凭梁潮生处置。」
  只见众人听了这话,又是瞪大了眼,连夏庭安都转过脸去瞪著老皮。
  络腮胡汉子奇道:「咦?我怎麽听说是那杨少华一剑给梁潮生杀了。」
  「非也非也,」老皮又继续道:「大家都以为杨少华必死无疑,其实他是弃剑认输,这事儿千真万确。後来梁潮生只道两人无怨无仇,便这麽算了。」
  众人听了又是啧啧称奇:「竟有这等事儿?」
  「想不到,想不到。」一下子疑问又是此起彼落。
  立下生死状到临头却弃剑认输,这事儿不少人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徐涵卿这时才放下心,夏庭安看样子也是松了一口气。
  此时又一个声音道:「那杨少华究竟为什麽要找梁潮生决斗,这不是很奇怪麽?」
  众人这时又转头看向了他,见是一名灰衣青年男子,样子毫不起眼。
  男子道:「明年就是『夏柳秋杨』十二年一次的比试,他竟挑这时候找梁潮生决斗,这不是怪得很?」
  话才说完,不少人纷纷应和道:「对,对,我就是觉得奇怪。」
  「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事儿了。」
  「这麽一说,这倒是不寻常。」
  只听得那络腮胡汉子也道:「老子就是觉得奇怪,这来跑来看个究竟。若是那杨少华不伤了性命,那断龙剑便如他的囊中物,但他偏偏挑在这个时候要和梁潮生决斗,这怎麽想都不对。」
  有人此时不明所以,问道:「甚麽是断龙剑?和这事儿有关系麽?」
  络腮胡汉子解释道:「『夏柳秋杨,并木同根』这话儿你总听说过吧?指的便是江西这四大剑门。」
  「六十年前,夏柳秋杨四个掌门相约为盟,若遇外侮则齐力同心。并在四大剑门中选一盟主,以断龙剑为信物,得断龙剑者便可号令其他三个门派。四剑门每十二年便会有一次比试,断龙剑便归胜者所属的门派。」
  又有人问道:「可是那杨少华才二十出头,怎会是他来当盟主?」
  络腮胡摇摇头:「这比试只能是年轻一代的弟子才能参加,当初便是这麽定的。不过这盟主也只是个名义,实际上做主的还是门派里老一辈的人物。」
  「换句话说,若是自己弟子当上了盟主,自己便可坐拥大权,号令四派。所以他们无不使尽全力,非要让自己弟子得胜不可。」
  不少人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若是那杨少华没参加比试,还有他的弟弟杨少聪,夏雷门夏庭秋,」络腮胡继续道:「断龙剑定会落到这两人其中一人手上,只是鹿死谁手还不可知。」
  灰衣青年接著道:「所以杨少华非得参加这场比试,杨门剑才能笃定夺得这断龙剑。」
  这麽一说大家都觉得有理,纷纷点头。只听得老皮这时又插口道:「好啦,我这便来说这第四个消息。」
  「这第四个消息也是和四剑门有关,」他环视了众人一眼,「『秋风扫叶』秋平溪的人马和唐门三少在宜春起了冲突。嘿嘿,老实说,我正打算过去看热闹哪。」
  这话一出,不少人纷纷道:「此话当真?唐三少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秋平溪是发了甚麽疯!」
  「算我一份罢,咱们看热闹去。」
  「对、对,看热闹去。」
  眼见在场的人纷纷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徐涵卿暗暗叹了口气。夏庭安则是手中拿著筷子一动也不动,不知在想些甚麽。
  老皮接著说起其他传闻,都是些谁家小姐看上了哪家公子,两人私奔给抓了回来;或者是某派掌门又娶了一房小妾,等等无关紧要的事儿。一会儿时候不早,众人也就散了。
  大厅里此时只剩寥寥数人,夏庭安这时也道:「徐大哥,我有些困,先上去休息。」
  徐涵卿点了点头,道:「也好,早些休息。」
  夏庭安本来性格活泼,可两人这一顿饭下来话没说上几句,饭也没扒上几口。
  看著满桌的菜,徐涵卿叹了口气,叫了小二把菜都撤下了,自己也准备去休息。
  徐涵卿缓缓踱上了楼,便走边想著:不知潮生现在如何?
  虽然听说杨少华已经认输,他仍旧有些担心。若不是先前和言海宁有约,他此刻便想直接冲去南昌找梁潮生了。
  只是他同时也觉得有些奇怪,这一战其实杨少华未必一定会输,却为何要如此,让自己颜面尽失?
  徐涵卿边走边想著,一会儿已经到了三楼。
  他缓缓上了楼,一踏上最後一个阶梯,便定定站住了。只见他眼底目光微动,一闪即逝。
  他目光平视,只是静静望著前方,动也不动。

  借刀令 第四章 临渊谷

  大寒山位於新丰城数十里外,山路崎岖难行,罕有人迹。望山顶的道上蜿蜒曲折,更少人行。
  此时谢仲礼气喘吁吁地爬著山,走一会儿便停下来扇扇风,喝喝水。休息够了,又慢慢望山上爬去。
  只见他越爬越是喘,到後来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大口大口吐著气。
  他喘的厉害,却不时抬起头来望著山顶,一咬牙,又继续望山顶上爬。
  那谢仲礼便住在不远处的新丰城里,也算是个公子哥儿,平常便喜爱欣赏些山光水色,附庸风雅。这大寒山他也来过数次,不过多是在山脚下看看风景。
  这天公子哥儿们忽地兴起,决定要爬山。
  只是一群人如老牛拖车般,才到了半山腰,便呼天喊地,大喊吃不消。
  那谢仲礼见了心里想:这样我定要爬上这大寒山,待会儿笑话你们一番。
  他一会儿便把话和众人说了开来,所以现下拼了命也要到这山顶。
  山顶上云雾缭绕,越往上爬,四周越是模糊。
  谢仲礼心里想著:不知从山顶上往下看会是甚麽样的一个景像?
  他脑中描绘著美景如画,给自己打气。不知过了多久,山顶已在不远处。
  他心下更是振奋,不觉脚下快了几分,气也不喘了,撑著这一口气便冲上了山顶。
  只是他脚才踏上山顶,还没来的及坐下来休息,却霎时间呆住了。
  只见他张大了嘴,愣愣地望著前方。
  山巅云雾缭绕,眼前好似轻掩著一道白纱,朦胧间隐隐可见青松横倚,奇岩蟠踞,轻薄的云雾又似烟尘袅袅,更添虚无。
  只见一道白影映在重重帷幕之後,隔著白帘,若隐若现。
  谢仲礼向前走了几步,仍是张大著嘴。只听得他结结巴巴地道:「仙……仙人……」
  那白影转过身来,谢仲礼一见到他,眼睛瞪得更是大了。
  那是一名青年。
  青年一身白衣,面貌俊秀,丰神如玉,绝世之姿世所难寻。他一转过身来,谢仲礼又大叫了一声:「仙人!」
  那青年微微皱了眉,谢仲礼还待说些甚麽,却觉眼前一花。
  一眨眼间,却已不见青年身影。
  谢仲礼又是张大了嘴,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忽地他全身一震,如大梦初醒般。
  他连忙跪了下来,朝方才青年站的方向拜了一拜,大声道:「谢仲礼恭送上仙。」
  他不断地叩著头,又拜了几下才站了起来,走到方才青年站的地方一看。
  竟是一座断崖。
  他一惊之下,心道:果然是仙人,此番想必是乘云而去了。
  断崖之下烟尘缭绕,此时一道白影冲破云雾直直落下。
  方才的青年跳下了断崖,直直下坠。
  劲风扑面袭来,划在面上利如冰锥,刺骨冷冽。
  呼呼声响在耳边,劲风灌入衣服里扑扑作响,气流鼓胀著长袖翩然纷飞,如闻鹰雕振翅,如见大鹏展翼。
  刺骨寒风砭人,却见青年面色如常,不为所动,仍是直直下坠著。
  一会儿眼前忽地银光一闪,他一手探入怀中,取出一物,向上抛了出去。
  那是一条连著小钩子的细绳。他将绳子抛出去後,好像昄到了甚麽,青年下坠之势一缓,只见他手抓绳子,在半空中一个借力,向上盪了过去。
  只见他在一个挺身,竟稳稳落在了半空中!
  原来那两边崖间牵了两条银绳,青年便是站在其中一条银绳之上,一手高举握住上方另一条银绳,稳住了身子。
  只见他收起了钩子,一提气竟在这细绳上迈步狂奔起来!
  只是那细绳也不过尾指粗,青年竟能在其上行动自如,这等轻功委实骇人!
  青年脚下不停,奔向了山崖的另一头。人还没碰到山壁,便见他提气一纵,向上跃去,还未到最高处,他便伸手一攀,攀到了山壁的一个裂缝中,又是一个借力向上,便稳稳落在裂缝里。
  那裂缝极小,只能容两人侧身而过。青年通过裂缝後,眼前是一片宽广的平台。
  那山崖中竟是别有洞天!
  只见平台上有一座屋子,此时还站著两名少男少女。
  两名少年男女一见青年便冲了上来,只听得两人叫道:「小师父!」
  「小师父,你可终於回来了。」那名少女急声道。
  青年只点了点头,随即道:「海冬蜂现在呢?」
  少女答道:「我给她上了药,稍做调理,只是她伤得实在太重。」
  青年立时又道「她在哪?」
  「第四根攀鹘索旁的裂缝里,她伤得太重,我不敢随意搬动。」
  青年只点点头,便往屋内走去。
  这名青年,便是一早向徐涵卿道别的言海宁。
  他先前收到了徒弟的飞鸽传书,知道他们有了麻烦,这才向徐涵卿匆匆道别,赶回了所居的临渊谷。
  他从屋内拿了几样东西後,便又走向断崖,只听得那少年在一旁叫道:「小师父,你……你快医好海姐姐罢,她一直吐血,止都止不住。」他声音哽咽著,眼看就要哭了出来。
  言海宁此时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断崖,耳边又是一阵狂风呼啸。一会儿他又抛出了绳子,钩住了一条攀鹘索,如同先前一般站了上去。
  他见前面山壁上果然有条裂缝,便运起轻功朝那个方向奔去。
  他跳上了裂缝,果然见眼前躺著一个人。
  那人似乎注意到周围有动静,微微睁开了眼。她一见是言海宁,便眯起了眼。
  只见她虚弱地笑著,轻声道:「好久不见了,言大夫。」
  言海宁只是走到她身边,探了脉息。一会儿言海宁抬起了头,道:「海冬蜂,你是做甚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他一抬眼死死瞪著海冬蜂,话语里十分凶狠。
  却见海冬蜂眯起了眼,嘻嘻一笑:「我也想知道自己做了甚麽。」
  言海宁此时已经拆了绷带,见她背上血肉模糊一片,还有一道极深的伤口,不时渗出血来。伤口虽有些微复原的迹象,一见之下仍是怵目惊心。他方才一搭脉,便知海冬蜂还受了极重的内伤,性命垂於一线,仗著内力深厚,才勉强撑了下来。
  他处著理伤口,口中仍是道:「你说这话当我信麽?你每次做了甚麽好事便是这麽一副无辜样。」
  「哎哟!」海冬蜂痛叫了一声,「我是真的不知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儿啊。」
  「那你就别再罗嗦,」言海宁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道:「反正我也没兴趣知道。」
  他见海冬蜂伤势严重,便想要她闭嘴。
  海冬蜂听了这话却哇哇大叫道:「我偏要说,我偏要说。你,你来帮我评评理,看看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这夏庭安。」

  借刀令 第五章 海冬蜂 上

  已近黄昏,日落西山,残阳漫卷著红霞,透红的云朵聚在山边,收入了最後一抹馀晖。
  海冬蜂在赶了一天的路後,已是十分疲惫,趁著在天色全暗之前,才找到了投宿的客栈。
  那是个极小的客栈,一楼只摆了四张桌子。店里的小二见了她忙迎上来:「姑娘里面请。」
  海冬蜂见了小二便问道:「还有空房麽?」小二连忙点头:「有,有,刚好就剩一间。我这就带姑娘上去看看。」
  「不用了,」海冬蜂只摆了摆手,「先吃饭罢,房间帮我留著就是了。」
  她话一说完,便见小二朝里面看了看。
  虽然椅子还有空著,但四张不同的桌子都坐了人。小二此时看起来有些为难,却见他立时道:「我这去问问其他爷儿请他们几位并一桌。」
  他只道其他人都是男子,和海冬蜂坐一桌只怕不方便。
  却见海冬蜂一摆手,笑嘻嘻地道:「不必,同坐一桌不要紧。我自己去问问他们。」
  客栈里靠窗的位置坐了一个少年,生得十分俊俏。只见海冬蜂笑嘻嘻地向前问道:「这位公子,不知我是否有荣幸与你同座?」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一会儿便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海冬蜂此时笑得更灿烂,她挥了挥手,招呼小二点了几样菜,便又打发他下去。
  海冬蜂坐了下来,直盯著对面的少年瞧,那少年从方才就一直盯著窗外,偶尔扒几口饭,不知在想些甚麽,对她的目光也不甚在意。
  海冬蜂看了他一会儿,忽地开口道:「这位公子,你生得真俊。」
  此话一出,客栈里的人纷纷转头看向他们。
  方才海冬蜂一进来时,其他人见她生得明媚艳丽,又做异族女子打扮,都留上了心,此刻其他人心里均想:「都说姐儿爱俏,这异族女子恁地大胆。莫不是一进门就看上了这俊俏少年。」
  少年闻言却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望著窗外。客栈里的其他人此时都在注意他们,见那少年不把她放在心上,心里又想:「好个小子,飞来艳福你不要,不如让给老子吧。」
  少年望著窗外,海冬蜂见他面无表情,耳根子却微微发红,不禁又笑眯了眼。她又继续道:「我叫海冬蜂,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少年此时转过头来,正低著头扒饭。一听她这话却立时抬起头道:「你说你叫甚麽?」
  海冬蜂见他搭理自己,笑得更是开心:「我叫海冬蜂。」她说著,一双媚眼如丝,挑逗似地盯著少年,又笑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只见少年却撇过头道:「与你无关。」
  言海宁听到这里,不禁冷笑道:「还说你不知道自己干了甚麽,调戏民男,活该被教训。」
  海冬蜂一听,呆了半晌,一会儿却又哈哈大笑起来。
  「言……哈哈……言大夫」海冬蜂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我说句实在的,言大夫……」
  「给我闭上嘴,」言海宁见她这一笑又牵动伤口不禁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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