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颜弄情----雪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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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镂花的朱漆木窗,窗纸是薄如蝉翼的透明,庭院中的秀石流水、树影婆娑、精美的宫灯、穿梭的美人隐隐透进来。酒肉奇香扑鼻。
  精致的黄金酒尊,嵌着红宝石的象牙箸,绝色的舞姬在声声丝竹乐曲中妖娆起舞。
  宾客如海,均按位阶高低依次落座。
  人群中,燕王赵残明坐在最显赫的座位上,满面笑容显得那样祥和,那种被喜事充斥的笑容完全退化了他凌厉的面容。
  他的身边,静静坐着一个红衣的人儿。他美艳绝色却冷清孤芳,他不笑不说话,只是偶尔抬手给被燕王喝空的酒杯斟满酒。
  他能坐在离燕王那么近的位置,所有人都知道他一定就是最近被提携的御史-不过没有实权的骄宠之徒。
  乐鼓声色中,唱礼官高喊:"大婚--起礼--"
  ‘嗡--'霎时间,700角琴齐奏,发出震天的轰鸣声。
  东宫城门处,一个队伍在恭候了几个时辰后方开始前行。周国的公主身穿大红绣凤喜袍,头戴赤凤冠,手握金如意成双,在众宫女太监嬷嬷的搀伴下缓缓向太和殿前行。
  队伍行至太和正殿,莫后尘身穿大红龙图锦袍礼服已经在此恭候。他冷峻的脸上找不出一点喜气的表情,不时斜眼看看客席,扫过燕王赵残明的时候眼角总有一丝犹疑,不知目光是落在燕王身上还是他身边的红衣。
  周公主由喜娘搀扶,缓缓拾阶而上,与莫后尘相持红喜维花向正殿里堂走去。
  一切都过去了吗?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了对吗?
  池小白静静的看着这对新人,听着震耳的鼓乐。这里没有他,没有他的琴声,他看见赵残明微眯起眼睛,用一种得意的眼神看着莫后尘,看着莫后尘脸上寞落的神情,像一个胜利者看一个失败者。
  云息?池小白突然想到,在这场喜宴上一直没有看见云息!
  池小白心下一惊,这样重大的事宜,菱国的丞相怎么会不来呢......
  赵残明微眯的眼睛睁开了,他拿着酒杯的手停在唇边,没有将杯中的甘露送进口里,"有杀气......"他轻声说,
  红衣难掩,池小白沉静的眼眸透出惊恐神色,脸色瞬间惨白。
  话音未落,隐约听得簌簌的振衣声--黑色的身影掠过众人,雪亮刀身映着大红的装饰,风一样向新郎莫后尘驶去......
  "护驾--"眼急的太监高喊,"皇上小心--"众人高喊,人群霎时乱作一团。
  黑衣人身手极快,护驾侍卫还不及前来便一刀杀向莫后尘前胸。
  一个急转身,公子后尘丢了维花,一手护住周氏公主,一手护住自己要害。
  ‘哗--'血肉分离的声音,公子后尘手臂上历时显现一条长长的血印,鲜血奔涌而出。
  黑衣刺客见一招失手,从腿中抽出一柄长刀,复又向公子后尘心口刺去。
  "住手!"燕王赵残明大喝一声,眼疾手快将手中酒杯弹出,打中刺客持刀的手臂,刺客一记吃痛,手一软,刀掉在地上。
  见行事失败,刺客转身欲逃。几十柄官刀立刻架在其脖子上。
  "先押下去,待大婚礼成再说。"由医官匆匆包扎住臂上刀口,公子后尘黑着脸,冷冷的下令道。
  黑衣刺客被众侍卫带走。
  人群乱作一团,公子后尘先稳住了众人,复又安慰了一会儿惊吓不已的周氏公主,大婚逐按班进行。
  众人强按住心惊。喜乐又起,喜堂上的笑脸却少之又少。经刺客这么一闹,菱国的官员,各国的宾客无不心有余悸,议论纷纷。
  "真是搅了喜气。"燕王赵残明一口饮下刚刚斟满的黄金酒杯,叹息道。
  "是......"落座其旁的池小白低低应着。他无心再观看什么婚礼,无心看新郎莫后尘。他回想那一双眼睛,分明是他,不会看错。
  那样柔媚的鸣凤美目,那种望向自己的太息般的目光,不会看错,分明是他。
  "你怎么了?"赵残明持起池小白尖巧的下颚,强迫他抬起头。双眼对上那一双大出常人两倍的瞳仁时,还是不能不些微的惊艳--这一双如此亮如黑晶,婉转流波。
  三声国钟响过,周氏公主由公子后尘牵着入主菱国东宫。正式册封为菱国东宫皇后。
  *
  菱国驿馆。
  月光如银,惨白透明。满树桂花,娇小玲珑的花朵热烈地吐着芬芳。
  "是云息。"水月寒烟般的眼睛望向燕王赵残明,红衣人儿的眉头微微地颦了来。
  赵残明面露惊疑之色,闷声道:"方才你在喜宴上已经猜到是他了?"
  "是,"红衣的池小白短答一声,眉颦的更紧。
  赵残明长舒一口气:"怎么会是他?他是菱国的丞相啊,他怎么会在他菱国的喜宴上行刺菱王呢?"
  旋即,一朵冷笑浮上燕王赵残明的唇角:"任人且看得出你们的菱王是不愿同周氏联姻的,会不会这是那公子后尘的计策?"
  池小白的脸苍白得晶莹通透,映着银色的月光,有种惊心的美丽。兀自睁着那双大眼,忽然明亮得像夏夜最璀璨的星辰,他似笑非笑恍惚间似有悲情流露,幽幽叹道:"我的云息哥哥......你的命好苦。"
  "他怎会命苦?"赵残明剑眉一挑,不屑的说:"他堂堂丞相,犯下这等忤逆大罪赐上一死是死不足惜,且看你们的菱王怜不怜他了。"
  池小白不再理会燕王赵残明。想来也许同是一国之君,遇臣子谋反行刺,心中便有愤愤如己遇的同感罢。
  端坐琴前。
  白的透明的脸在银色月光下耀眼生辉。晚风吹来,那红衣猎猎扬起,在黑暗中,如烈日下一般鲜艳一般眩目。
  轻抬素手慢聊琴,空灵的曲乐流泻出来,萦绕在漫天星光之上。
  望他能听见吧......
  我的云息,你的命好苦,因为你遇到了我......

  16章-寒隐

  潮湿阴暗的监牢,漂泊着烂肉般腐朽的气味。
  "谢云息?"待一切事宜处理停当,遣走臣子宾客,安抚周氏公主,公子后尘独自来到天牢大狱,一眼看见铁链牢锁已被鞭打的遍体鳞伤的人儿,不觉惊叫出声。
  谢云息无力的抬起尚还算完好的脸,幽幽的看着身穿大红喜龙袍的公子后尘。也许那些粗鄙的狱卒也见色起意,舍不得把这张绝世的容颜打烂。
  "云息......",惊愕瞬间既过,悲凉之意立时咬了上来。公子后尘只觉心中一股酸涩,寒着脸叹道:"大婚上行刺于我,你岂不是不要命了?就算你恨我入骨,也不必......"公子后尘喉间如堵,一时竟说不下去话了。
  "呵呵......"静寂深牢传来一声怪笑,谢云息粉面扭曲,嗓音艰涩道:"莫后尘,你可知我恨你什么?"
  公子后尘一愣,叹了口气:"你恨我占了你的身子,恨我阻挠你与李廷天。"
  淡若柳丝的一笑,谢云息轻轻摇头:"错!错!错!莫后尘,事到如今你何不把话说的明白?"
  公子后尘怒道:"谢云息,你可知你已犯下重罪!现在还耍口舌,我要保你都还不知从何下手。"
  "你......你要......保我?"谢云息梦呓般的念,忽而冷冷一笑:"公子,你何时变得这般世故?让云息认不出了。"
  "好!"
  公子后尘走到奄奄一息的谢云息面前,一根手指垫起他的下颌,瞪着他的眼睛问道:"谢云息,你到底为何在我大婚之典上行刺于我?你到底恨我什么?今日咱们就把话说明白,你也不在乎你这条命了吧?"
  一双鸣凤似漫不经心的微张着,此时谢云息精神已经开始涣散。身上的鞭伤愈加明显,若说刚才还能硬撑,现在就有些吃力。樱唇张了张,终于吐出话来:"莫后尘......你......你心中可有情意二字?"
  "有!"莫后尘短促的回答,为掩心虚不敢把声音拖长。
  "好......好......既然有,为何辜负池小白一片痴情?既然有,为何蒙昧真心娶个不爱的女子为妻?既然有,为何还要染指于我却叫着小白的名字?既然有,为何"
  拼尽最后力气一定要问出心中的话,可惜话未说完,谢云息终于支撑不住昏迷过去。
  "快!快来人!快请御医!快来人啊--"公子后尘抱住瘫软在自己怀里的身子,扬声大喊,喊声震荡九幽深牢......
  既然你辜负他的情意,何不把他让与我,为何让他远离故土到一个外人怀里备受煎熬?莫后尘啊,你为了你的皇权基业把什么都舍弃,却不知他曾为了你舍弃这一统江山......
  缓缓闭上眼睛,不想就这样失去意识,云息攒力想张开眼,张开嘴,可是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当真要死过去了么?只是这心中不吐不快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耳边只有公子后尘的喊声,一声一声,像招魂般的喊叫......
  神历422年9月20日 首辅丞相谢云息于菱周婚典之上行刺菱王公子后尘。革去其丞相之职,连坐,斩立决。
  --《菱国列传-公子后尘本记》 史部记
  谢云息一案不久,百胜将军李廷天被公子后尘寻了个差错贬为荆洲刺使,赴疆戍边。
  *
  一年后
  神历423年 夏 上元节
  大燕皇宫 东离阁后园
  夏花烂漫,香意阵阵,那个红衣的少年抚琴低笑,眉宇间流露着隐约不羁的倨傲,仿佛带着一点点冷酷的意味,然莞尔时,最是魅人心弦。
  "我们筹划了一年有余,终于要大展宏图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旁传来,仿佛与这琴声附和。
  说话的男子正是燕王赵残明之弟赵之涯,因燕王没有子嗣,赵之涯才捞到现在大燕储君的位置。但历来传嫡不传长的规矩,赵之涯比谁都明白,一旦燕王有个一儿半女这储君之为马上易主。
  俊秀嬟颜,真是难得的美男子。池小白抬眼看他,不觉唇边又浮起一朵浅笑,淬白的脸上春色荡漾。看着看着,竟把他看成那个人了,
  "池小白,你真是色如春花。怪不得皇兄为你魂都丢了。"赵之涯走到琴前,一指勾起琴师尖巧的下颌,静静看他,笑说道:"你这样看我莫不是对我有意思吧,我那皇帝哥哥可会吃醋呦。"
  池小白赶紧收回目光,恍惚间似有水波流转:"只是想到一位故人。"只是一瞬,那清冷之气复又回到他的脸上,语气也比之前寒冽不少:"兵马尚未囤集够,上元节在即,你还有闲心取笑于我。"
  "池小白,你当真有把握么?"一提起上元节,赵之涯神色略带游疑看着池小白眨眼。
  水样的双眸不经意间划过一丝杀气,笑意荡尽。低下头抚琴,他声音伴着低低的琴声柔柔响起:"之涯公子不必担心,小白没有十分把握断不敢作此决议。"
  "到时,你便要亲手......"赵之涯周身一惊打了个寒战,话没有说完便兀自撂在半截。
  "亲手杀了赵残明。"池小白接口道,波澜不惊。
  就是不敢说出这句话,赵之涯想起一年前无意间在花园看见眼前这如瑛似玉的人儿也是这样安静的抚琴,也是如此的曲子。他一下子驻足,呆呆的看他。自那一刻起,他便决定--就是他,这一个让燕王赵残明魂牵梦绕如痴如醉的美人儿。
  能搭上池小白这一条离燕王最近的内线,成功的把握又多了三成。
  暗暗想着,那夺位野心不知不觉已被噬咬的血脉喷张,强压住兴奋的情绪。抬眼看来那红衣的琴师已经不知踪影,只将古琴留在眼前。
  忽然背后响起冷冽的声音道:"大举在即,你最近怎么老是出神?"池小白从内室出来,手中拿着一个卷宗。
  赵之涯尴尬的清咳两声,一眼看见池小白手中的物什,心中大喜:"弄到了?"
  "盖有大燕玉玺宝印,赵残明亲笔。这号令三军的谕旨你可要千万收好。"池小白缓缓踱步到赵之涯跟前,依然波澜不惊般轻声道。
  赵之涯接过谕旨,喜不自禁。这可是举事成败的关键所在,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却见池小白看着谕旨似有所思。
  "是否为了它吃了不少苦头?"赵之涯问道,语气不知不觉竟带有几分怜惜。
  池小白似被惊醒,下身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是啊,吃了不少苦头,为了它在赵残明身下强颜欢笑婉转承欢,明明痛苦却还要尽力勾引,像荡妇般呻吟叫床。
  见他低头不语,赵之涯自嘲的笑笑:"我问的是什么话,当然不容易啊。也不知你是怎么蒙混皇兄让他在这谕旨上盖印。"
  "也不怎么,赵残明为人多疑慎行,只要让他多喝了几杯......"
  "不大对吧,"不等池小白说完,赵之涯打断他的话接口道:"我皇兄一向海量,怎么会轻易醉到稀里糊涂的盖这个印的?"
  "是哦,"良久,池小白才似反应过来般的细若柳丝的一笑,葱白的指尖停了琴,掬起自己的一缕青丝慢卷轻捋:"之涯公子没听说色令智昏么?刚才你也说赵残明为了小白丢魂舍魄,难道这一道假圣旨小白还弄不到一个真宝印?"
  一语说的赵之涯为之一愣。细细打量池小白,脸白的像淬玉一般,眼睛出奇的大,睛如点漆却分外晶莹清澈。下颌尖尖却是撩人,一双粉唇嵌在上面倒是十分的娇艳。美若好女,如此容姿天下怕也难逢对手。若不是夺权篡位野心正旺,真恨不得拥着这样的美人风流快活。
  "小......小白?"愣了好一阵,赵之涯只觉喉咙不听使唤起来,感觉还没想好说什么,就已经发出声音了。
  池小白抬眼看他,一双黑睛直直摄入赵之涯的眼中,看得他春心荡漾。
  "小白啊?"赵之涯又唤了一声。
  池小白微一点头,等着他说话。
  赵之涯吞一口唾沫,不知为何举事都不曾的,此刻心里却忐忑不安:"我......我对你倾慕已久,待到我们大计成......"
  话未听完,池小白俊眉轻蹙:"之涯公子,难道你也要小白亲手结果了你不成?"说完看也不看一眼赵之涯,转身进入内室。
  "哐"赵之涯一个巴掌抽打在自己脸上,望着池小白的背影心里暗骂:赵之涯你发的什么疯,竟打他的主意!那人再美也动不得心,否则皇兄就是你的下场!

  17章-笑颜

  菱国
  莺莺燕燕,又是一年盛夏。
  上元节是菱国的传统节日,是庆祝夏秋之交的盛大节日。在这个节日里人们品尝初秋首摘最新鲜的果实,头戴鲜花,赞赏这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给人们的赏赐。
  这个后园本来栽满了樱树,暮春三月可以看到漫天绯红的樱花。
  一年以前,周氏公主嫁入菱国入主东宫册封为后,便将这里所有的樱树连根拔除,种上了自周国带来的月季花种。因周公主闺名月痕,与月季有一字之同,且月季又是周国的国花,故也是周公主最心爱的花种。
  一年以后,这后园的月季正旺。影影丛丛的花影之中,一行人衣着华贵正在漫步其间。
  为首的正是菱王公子后尘。他的左侧,周氏皇后缓步跟随。右侧是新近被提拔重用的宠臣温良玉。后面是一干臣子,大队人马浩荡前行。
  一只素手,轻轻摘下那朵最大最红最艳的月季,停在鼻尖嗅一下花蕊中暗藏的香气,旋即将它压在一人的乌黑云鬓之中。
  众臣拍手称好,齐赞菱王菱后好一对璧人。周氏皇后容姿虽无有多少美好艳丽却也五官端庄仪表大方,一朵红花压鬓更增添几分女儿娇媚。

推书 20234-12-22 :我不要你(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