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背印了几个血痕印子,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云王倒下时有意稍稍倾斜,将两人的重量压在左手臂上,所以,大大小小的伤口全都集中在左手,有深有浅。
怀歌慎之又慎为他检查。值得庆幸的是,碎片没有镶进肉里。
唤来医师,包扎完毕,得知只要好好调养自可痊愈後,怀歌重重松了口气。
医师嘱咐了些要注意的事宜,怀歌一一记下,怕理解有错,又询问了一遍。
整个过程,云王始终握著怀歌的手,微笑如初──他甘之如饴!
换了衣裳,云王拉著怀歌往马厩走。
“大半夜的,你折腾什麽?”医师才说了要他好好休息,这人就开始乱跑。怀歌看不惯云王拿糟蹋身体的行为,大骂。
“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明天不用早朝麽?”怀歌几乎是被他拖著走的。
“不差我一个。”云王兴致高昂。“我觉得和怀歌在一起更有意思。”
两人共骑一马,怡然自得往王府後山悠去。
“冷麽?”云王抱紧怀歌。
怀歌摇头。还有哪里比云王的怀抱更暖和呢。
一路享受,两心粘成一心所谱奏的美妙音乐。
很快到达目的地。
山腰上,一望无垠的昙花。
开放的昙花,犹如大片飞雪的月下美人,摇曳著身姿欢迎两人到来。
未开放的,花筒慢慢翘起,绛紫色的外衣慢慢打开,翩翩起舞。
云王指著一片美人,得意的炫耀:“怀歌,没见过这麽多的昙花吧?这些花全是我娘种植的。”言语中掩饰不住的骄傲。
怀歌反射性摸向手腕上的玉坠。
云王青丝散落披於後背,昙花洁白一映竟是粲然生光。
怀歌看傻了眼。
没信心的摸向自己的脸,他长什麽样他最清楚。
云王,到底看上他什麽?
怀歌从相识一直困惑至今。
“被迷住了吧。我告诉你,整个王朝,没人能养出这麽美的昙花。”云王下巴翘上天了。
“呵呵,确实被迷住了。”怀歌轻笑。他是被眼前之人迷了魂!
“怀歌,我娘,她是世间最美的人。从小,我就知道,她打我是为我好,骂我是为我好,笑是真的为我开心,哭是真的为我心疼。她没有把我当成稳固地位的工具,也没有把我卖来卖去求一己安身。从小,我就知道,我是她儿子。既不是皇上最爱的八皇子,也不是三岁就能背诵上百首诗的才子,更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云王,仅仅是她儿子。”
他有一个伟大的娘亲。
娘亲教会他的东西不多,不外乎“亲情”“真心”几字。
“少时无知,我总以为自己是对的。”
忆当年,懊悔满腔!云王多希望,时光可以倒流。
“娘说,人心太小,贪不得!权势和真情,只能择一。我不信,心说有了权势,真情还能跑了不成。再说没有权势,又怎能保障真情的永久。”
“想当皇帝?”怀歌与他并排站。风吹过,扬起的青丝渐渐交织在一起。
云王看著纠结在一起的头发,笑了。
虽然走了些岔路,毕竟还是得到了想要的,他很幸运,不是麽?
“想过!不想当皇帝的皇子都是废物。”云王也不怕怀歌笑话,开怀述说当年蠢事。“那些个明争暗斗就不说了,没什麽意思。反正最後,以我惨败落幕。”
母妃齐三千宠爱於一身,最终,还不是落个惨死下场。
可见权势,并不是万能的。
可惜,云王懂得太迟。
他无法释怀。“我娘,她死了!”午夜梦回,云王常常自责,如果自己不去争那把龙椅来坐,娘亲也不会因他遭受无妄之灾。
“她有说不让你去争麽?”
云王一怔,细细回想,娘似乎没有反对过。
“那就代表她也认同你的实力。她觉得你可以做个好皇帝。”怀歌定定看著他,心印眼底。
“怀歌,你是第二个把我当人看的人。”云王轻轻道,眉间眼底不经意流露出淡淡的哀伤。
怀歌为之揪心。云王到底过了多久似鬼似神的日子?
“娘死後,我一直後悔。我不再想要权势,我开始向往娘口中的真情。可是,我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失去了娘,仿佛失去了主心骨。我浑浑噩噩过了半年醉生梦死的日子,直到甲若看不下去,把我压在酒缸里……”无言的愁苦从云王舌间点点的释放出来,苦了怀歌。
“等等……你说你过了半年醉生梦死的日子?”怀歌突然打断云王的话。
“应该有半年吧,就在前面的小屋。怎麽啦?”一惊一咋的。
怀歌推算了一下时间。如妃死後不久,云王因杀戮过重取消争夺帝位的资格。接著先帝病逝,衍帝登基。
如果云王所言非虚,那麽,百姓对衍、易和云三人的印象就是一个惊世大谎言。
“民间关於你的传说……”
云王冷笑。“百姓从来都是朝廷糊弄的对象。”
云王名声越臭,衍帝的帝位越稳固。
怀歌顿时明了。衍帝,虚虚实实,原来你对我下的套,不止一个呢。
“真阴险!”怀歌忍不住咒骂。
“什麽?”云王没听清,问了一遍。
“我是说,你怎麽能任由他们抹黑你呢?好歹辩两句啊。”怀歌为他打抱不平。
云王耸肩:“无所谓!”那个时候,云王压根没有心情去计较这些。他们爱怎麽样就怎麽样吧。
“你……”怀歌气结。“笨蛋!”
云王闻言却很欢喜,抱住他笑:“怀歌,你是真的为我疼,对吧。”
“谁为你疼,你少自作多情。”怀歌象征性挣扎了一下,才肯安分下来。
“呵呵!”怀中的暖意塌实了云王飘絮的心。情至深处,忍不住撕去强大的外衣,露出脆弱无比的内心。
“怀歌,相信我一次,好麽?”
目前在第109篇
《云外放怀歌》 十八、努力爱春华
建档时间: 12/2 2008更新时间: 12/02 2008第十八章 努力爱春华
“真难得,你没和爷腻在一起。”见到怀歌的身影在花园里晃悠,甲若四处寻找,竟然没有云王,大惊。
要知道这几天,怀歌与云王的影子几乎粘在一起焦孟不离,亲热、甜蜜,羡煞旁人。
“他在书阁。”怀歌对他要处理的公事不感兴趣,呆闷了,索性出来走走。“你这是要去哪里?”行色匆匆的。
甲若白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
“我?”怀歌不解。
“你砸了云宝阁,爷一声令下命我恢复原状,搞得我忙得跟个陀螺似的转。”甲若埋怨道。“你砸就砸吧,可你不该连衣柜也不放过。3米宽呢,你不知道一模一样的雕花柜子多难找。”
“弄好了?”怀歌嘿嘿笑。如果甲若知道他是故意的……
“你要干嘛?”甲若紧张问。他好不容易把所有东西凑齐,怀歌若是起了拆房子的雅兴……妈呀,他说什麽都要阻止他。
“我没想干嘛。”怀歌越过他,直奔云宝阁。推门而入,不得不赞叹一声甲若的办事能力。
不过几天,他真如云王所言,大到柜子镜子,小到笔墨砚台……一切如旧。
“为什麽要换上一模一样的家具?”有蹊跷!灵光一闪,怀歌似乎捕捉到了什麽。
“你问我我问谁?”甲若火气极大的呛了一句。
甲若将房子还原得很真,若不细看比较其新旧程度,怀歌甚至有种错觉,仿佛几天前的破坏只是一场梦。
怀歌左顾右盼,脑海里浮现出破坏前和破坏後的房子摆设。
什麽都一样!
连摆放的位置都丝毫不差。
怀歌啧啧称奇。未将惊叹说出口,不对劲的感觉浮上心头。
不对!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视线凝固在桌面上。
那里,竖著一个30厘米高的青花广口花瓶。
花瓶里,插著数幅云王从别处收集而来的怀歌的作品。
这是云王告诉他的。怀歌一笑而过,也没有仔细看过瓶子里的东西。
想来他检查了王府每一个角落,惟独忽略了眼皮底下的花瓶。
“什麽都没变,偏偏花瓶上的印花变了。真奇怪呢。”
倒出瓶里的画轴,怀歌一一展开。
微笑停滞唇边。
摊开的第一幅画,竟然是那幅本该被他沈入湖底的“画上美人图”!
因被湖水浸泡,有些色彩化成一团,惟有云王酣睡的脸醉著甜美的笑意历历在目。
──你是第二个把我当人看的人。
想到那晚的对话,怀歌心口隐隐作痛。
很多人,将他当神般供奉;很多人,将他当鬼般躲避。
在所有人的故意遗忘中,也许连云王也开始怀疑,他是神?是鬼?是人?
若无怀歌的期待注目,若无怀歌的倾情一画,若无怀歌的失望一瞥,若无怀歌的愤怒离去……云王也不会记起,他是一个和很多人一样的人。
他渴望著被他人记起,渴望著得到关怀,渴望著严厉的劝说,渴望著被期待……
怀歌小心收起画上美人图,他知道,他找到了云王口中的宝贝。
他也知道,只凭一幅画,云王认定了他。
不疑、不离、不放,为了“与子同老”努力。
云王爱他,即便不承诺,也是爱。
怀歌轻叹,他何其幸运。
那晚云王将心门开放,他却迟疑不入。
把一颗真心错过。
现在说“我愿意”,会不会太迟?
云王关上的心门是否愿意再为他开启?
後悔麽?
悔!
可是怀歌知道,後悔无用!
“你知道後山种有一片昙花麽?”
“知道!”甲若点头。
“看过麽?”
“没怎麽注意。”
“为什麽?昙花花开,很美!保证你不虚此行。”
“你挖苦我是不是?”甲若攒起拳头,“我去哪里找个花开同赏的人?”
甲若的话如一记棒槌,敲醒了怀歌混乱的脑袋。
花开同赏的人?
原来云王求的、念的、要的不过是个花开同赏的人!
“我是不是很混蛋?”怀歌自嘲。
云王的感情世界纯真单一。
他却思前想後为爱情包裹上一层又一层的累赘。背负太多,身心疲惫,最後却连爱情也找不著了。
甲若围著他转了一圈。“单说整体,马马虎虎。若是说到脾性,就你这藏著捏著的婆妈性格……啧啧,我见著就来气。亏王爷有耐心和你周旋这麽久。”甲若实话实说。
可以说是别人逼的,也可以说是怀歌根生的印象,他一直把云王往坏处想。
握著画轴,怀歌下了个关系两人一生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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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歌变了。
不再畏畏缩缩,不再裹足不前。他学习著怎麽样让一个爱自己的人幸福。
云王向来浅眠,天未亮就醒了。欲起身,又怕吵到怀歌。睁著两眼,一动不敢动。好不容易盼来怀歌翻身,云王屏著呼吸往外退,轻手轻脚下了床。
刚落地,立刻传来怀歌含糊的声音。“起了?”
“还早,你再睡一会。”云王轻言细语安慰。只闻帐内怀歌嘟囔了一声,没了动静。
云王松了口气。穿好衣裳,刚要系上带子,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环上腰际。
接著肩膀一沈,怀歌睡眼朦胧的伏在他肩上。
“吵著你了?”
怀歌闭著眼不语。
“今天也没什麽事,多睡一会吧。”
怀歌摇头。
“要不,我陪你再睡一会?”
怀歌松了手。云王回头正要把他往床上带,却见怀歌揉眼,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绕到他跟前,将他腰间的带子系好。
云王揉搓他头发,心甜如蜜。
怀歌却顺势将脑袋搁在他掌心,唧唧哝哝:“我眯一下眼。”
“乖,到床上睡吧。”
“不!”怀歌一激灵,瞪大了眼。
“你要做什麽?”云王哭笑不得,明明极困,何苦勉强自己清醒?
怀歌瞪了他许久,许是回神了,转身,洗漱穿衣一气呵成,接著分秒必争冲向梳妆台。
“小橙,最快的速度。”
小橙十指灵动在怀歌头上飞舞,嘴也不停道:“公子这是赶著上哪儿呢?”
“没!”怀歌时不时斜一眼外屋,脸上写满急躁。
小橙将丝带绑上,刚打个结,怀歌坐不住了。推开她,健步如飞跨出房门。
云王已经等候多时。“快吃早膳吧。”
“嗯!”
云王原想怀歌这般风风火火一定是有事要忙。
谁知,却看到,怀歌落筷、咀嚼无不标著“慢吞吞”三字。
云王也不催他。一顿早饭下来,竟比平常多花了2倍的时间。
“吃好了。”拍拍肚皮,怀歌心满意足。
“饱了?”
“饱了。”带出一串愉悦的饱嗝。
“嗯,有事?”云王试探问。
“你有事?”怀歌不答反问。
云王摇头。
“饭後走一走,能活九十九。我们出去逛逛吧。”怀歌伸懒腰,提议道。
云王道好。两人肩并肩往外走。
吃饭的时候有伴就吃得香,走路的时候有伴就不觉得路远。
不知不觉,两人晃至王府大门。
云王刹住脚步,偏头看怀歌。
怀歌依然往前走,一步一数。在距离大门一米处,突然停下,背对云王,问了个两人一致逃避的问题:“你说,我能走出这扇门麽?”
门里门外,牢笼与自由,它们的距离其实很短!
云王拂发,垂下眼,轻柔笑道:“你可以试试。”
怀歌不动了。挺直的身躯如山,忽然压得云王喘不气来。
云王藏在宽大衣袖下的双手紧张得握成拳。
如果,怀歌不顾一切一试……
他放,还是不放?
放了,他心有不甘;不放,怀歌心有不甘。
总有一个人不痛快!
如今维持著表面的和平,可是一旦被逼到无路可走……
他们之间,或许连丁点的希望都不复存在。
云王一直微笑,除了笑,他不知道他还该以什麽样的表情面对怀歌。
他更不知道,当怀歌向他走来,他眉眼间如释重负的轻松,让怀歌轻快的心瞬时沈重起来。
“十七步。”他离大门只有十七步。
“是麽?”云王扳住他的肩,笑道:“你错了,只有三步。”他若不回头,他离大门只有三步。
“……”怀歌忍不住伸出食指,扶平云王眉间褶皱,道:“你笑得真丑。”
云王猛然抱住他:“怀歌……”声声含愁!不是在心头萦绕,就是在眉头攒聚。
听著云王杂乱的心跳,怀歌直想抽自己一大嘴子。什麽不好说,偏要捅马蜂窝。
活该被叮一头脓包。
“来,我给你看样好东西。”拉著云王进了云宝阁,伸手往青花广口花瓶里抓。
云王眼里闪过亮色,随著怀歌的手指点来点去,刹时黯淡无光刹时流光异彩……
怀歌看在眼里,脸上却不动声色,故意在那幅“画上美人”上徘徊,心里暗笑。
云王自以为将内心的七上八落掩饰得极好,却不知怀歌早已戳破他镇定的伪装。
怀歌最终拿起“晴空,虹”。没有错过云王眼里一闪而逝的失望。
摊开画卷,阳光浮动,一座七色彩虹穿过水雾架在瀑布与寄湖之间。
怀歌将墨磨好,递过笔,开心道:“你题个字,这幅画就算完成了。”
“你要给我看的就是这幅画?”酸甜苦辣麻……云王说不出心里什麽滋味。接过笔,幽怨的瞥了怀歌一眼。“题在哪里?”
“等等,你先说说你要题什麽内容,可别糟蹋了我的画。”
“风景画,题的自然是风景诗词,我还能题什麽。”云王怪他没能正确的理解自己的心意,言语中不免有些暴躁。
“你就只看到风景麽?”
“山、水、彩虹……没了。”云王随意一瞥道。
“你再看,细细看,仔细看。”怀歌也不恼,大玩“你猜我猜”的情趣。
云王不忍心坏了他的兴致,强打起精神,扫描画上每个角落。
果然,拨开缭绕的烟雾,只见两颗脑袋靠在一起,若隐若现。
阳光穿过水雾,投下斑驳的印记。
云王望著画中倒映在烟雾间仅有的一条身影,笑了。
他的情绪,因为怀歌的忽视而郁结成团,也因为怀歌的刻意讨好使得郁结一扫而空。
题笔写到:春光乍露!
两人相视一笑,恍忽间明白:他们的春天让他们的心情花开、绽放,七色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