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种子(读作 zhong四声 zi三声),指受孕。
人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无后,越是富贵人家,就越是如此。
一本种子方,将美艳的江湖郎中和急于求子的藩王聚到了一起
一本种子方,让安逸恬淡的青年和身怀父仇的男人都不得安宁
如果连牝牡都可以操控,那有什么不可以操控
如果连阴阳都能够颠倒,那有什么不能被颠倒?
犹记得那时年华,一忽儿南柯梦罢;一步步身不由己,本无意覆雨翻云。
看他们走到怎样的结局。
内容标签: 报仇雪恨
主角:纪云,陆褆,余歌,陆崇基
其它:种子
第一章:异香
“服了我的种子方,归去夫妻同鸳帐,开花结果自有时,何愁丹桂不成行啊。”
纪云拿扇子遮了口鼻笑着,红袖袖口拂过茶盏,堪堪没沾上茶水,纪云拿起茶盏来举到唇边,宽袖蹭着肌肤滑下,露出白玉般一截手臂。
男主人看着那段玉臂,暗暗咽了下口水,被纪云眼角一抬瞅见,放下茶盏,扇子摇了两下,又掩了口笑着:“明公莫再看了,先开了诊金,再看不迟。”
就在一旁的女主人狠狠地剜了丈夫一眼,让奴仆去取钱,正在此时,门外急急跑进来一个仆人,两股兢兢朝主人报道:“不好了不好了!官兵来了……”
“官兵?”男主人不解,正要问。仆人知道说错,赶快又道:“不,不,是府兵,府兵……”
说到官兵,男主人还要疑惑一下,怎会如此大胆,擅闯自己的宅院,若说是府兵……那反倒好理解了。
已经能听到整齐的脚步声逼近了。男主人忙把妻子赶到屏风后面,家仆则靠边站好,自己等在门口,待府兵一露头,便作揖道:“谧南王府兵至此,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某有失远迎了……”
领头的那个,只轻轻扫了他一眼,便又趾高气昂抬了头:“纪子芩在哪里?”
还靠在花榈木圈椅里的纪云,不闪不躲,亦不站起来,喝一口茶,看一看茶具上的花纹,鬓发随扇子带出的风,一下一下地飘起、飘落……听见府兵说话,才“唰”地收了扇子,扇骨横过抵着下颌,唇角带笑:“在下纪云,纪子芩。”
纪云在行进的马车里昏昏欲睡,每每将要睡着时,就一个巨大的颠簸将他震醒。纪云掀开车帘,问外面的府兵:“已经两天了,还有多久才到?”
有个为首的骑马过来:“谧南地域辽阔,这已经算近了,急什么,再坐两天的车吧!”
纪云撂了帘子,瘫回车厢。两天来,他不知道自己是被请了呢,还是被押着,沿途也曾试探过这些府兵的态度,他们气势凌人,但对自己倒还不敢冒犯,纪云暗暗纳罕:我只是个走江湖卖种子方的半碗水郎中,堂堂谧南王要我何用?莫非……也是求子?是了,是了,任他皇孙贵胄,无后为大,求子之心与平民并无二致,定是听说了我的种子方灵验,叫我进府为他调制……既是有求于我,那便不用怕了,到时必然好吃好用供我,我且随他们便是。
果然又走了两天的路,纪云一路听他们说“快了,快了”,眼睛望穿也没看到理州城墙,于是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直到被人摇着肩膀叫醒,纪云才知道,到地方了!
“这么晚了,一定是不能把王爷喊醒的了,叫濮伯起来给安排个住处,明天一早带他去见王爷罢了。”
纪云听到外面这么议论,掀开车帘子,正看到一个小家奴打着灯笼出来,道:“濮阿公知道你们这两日便到的,早打扫好了屋子,让我来带人过去。”
纪云被赶下车,腿软得差点不会走路,压了他一路的府兵终于消失了,提灯笼的小家奴说道:“跟我来吧。”语罢转身便走,纪云跟着他,从一个小门进府,弯弯绕绕,路两边的青墙,在黑夜里,披着月光,森森地压人,有种无止无尽之感。
“到了。”
家奴这话一说,纪云还诧异地看着一模一样的青墙和道路——到哪儿了?可那家奴拿手一推,墙上开了一扇门,踏入门里,几间房屋映入眼帘。
“纪大夫且暂住这一间,等过几天,濮伯再给您安排住处。”
眼下的这间屋子的确不怎么样,除了一张桌子和一张床,基本上别无他物了。纪云看着家奴点亮了灯,道:“不打紧,也住不了几日。”
“有事儿就喊一声,我就住那儿。”家仆手一指,从窗子里,纪云看到一排连在一起的屋子。
“盆里有打好的水,纪大夫可以洗洗,洗完赶紧歇歇吧,明日一早王爷要见你。”家仆交代完,纪云道了谢,看他退了出去。
纪云洗了洗风尘,吹灭了灯火,就准备睡下了。谁知在床上辗转数次,竟睡不着,光听着床板的吱呀声,和窗外的虫叫了。纪云素无择席的毛病,今日也许是太热?这房间又不透风,自然难睡了。
纪云打开折扇,扇着风解暑,指望慢慢能入睡,没料到,却有一股异香,不知从哪里来的,钻进鼻窍,漫入脑髓,随着纸扇带来的风,一阵浓、一阵淡,竟让人更加清醒。
纪云益发闻着这香味不对劲,索性从床上下来,在室内寻找香味的来源。可是这一室之内,实在没有任何多余之物了,何况刚进屋时,也是没有这香气的,那么……是从屋外飘进来的了?
纪云走到门边,果觉香味益发浓了,打开木门,门外依旧是静谧的夜色。纪云嗅着那香气的方向,走了两步,脚下忽地踢到了什么,惊得一诧,却看到那物被自己一踢,骨碌碌地滚动起来,月光下映出金子的光。纪云这才看清,那是一只卧褥香炉。
可是这么热的天,谁还熏了香?还将香炉放在自己的门前?纪云更加纳闷了。
香炉在地上滚动着,碰到一根从地下凸起的树根,停住了。一双玉手突兀地伸出,就像是从黑夜里生长出来的一样,抱起了卧褥香炉。纪云的目光,不可控制地随着那双手上移,才看到树后隐着半张、露出半张的脸。
那隐约是个少年。纪云能隐隐看到,他的脸盘小巧,双眸晶亮,其他的五官全部在黑夜里模糊不清,纪云想回屋点了灯再出来,又怕一眼没看着这少年,他便就莫名消失了,如同他莫名地出现一样。
少年见纪云盯着他看,往树后又躲了躲,不多时又探出头来,看着纪云。
纪云看他这副模样,半夜来此定是有原因的,于是朝他喊道:“你是谁?”
他这一问,少年反像受了惊的小鹿,迅速往后一缩,从纪云方才进来的那个小门后一闪,人不见了。
纪云追到门边,拉开门往夹道里看,左右都是漆黑一片,哪有人的影子。
“该不会是个鬼罢?”纪云心有余悸地默念。关门转身,一回头就撞上一个人影,吓得他惊叫一声。
“纪大夫,你怎么了?我刚才听到你说话。”原来是家奴,披着衣服站在那里,不知怎么的竟然毫无声息。
“哦,没事,”纪云抚了抚胸口,“我睡不着,出来走走,看到一片树影,还以为是个人。”
“没事的,王府里安生得很,要不,我把这门锁起来好了,纪大夫快睡吧,千万别一早起不来床。”
家奴锁了小门,纪云心尖颤颤地回房,躺在床上还在努力回想着那个少年的样貌,犹记得那片雪肤和一对星眸,就是拼不出完整的模样。香味没有了,刚才那一场惊艳,越来越像是离魂的梦游,就这么混沌着,纪云终于沉入了睡梦之中。
第二章:求子
次日一早,纪云还没醒,小家奴就来叫他了。匆匆忙忙起床,穿戴好了,由家奴带着,还从昨天的小门出来。
白天的王府,与夜里相比又是另一番景象,只是纪云目前,除了一色的青墙灰瓦,什么也没看到。
夹道里还有别的仆役们,提着水桶,或扛着扫帚,从纪云身边走过,神情淡漠,对纪云这个陌生人没有表现出任何关注。
“承蒙你的照顾,还没问你的姓名呢。”纪云对家奴道。
前面带路的家奴回头看了纪云一眼,道:“我姓张,叫张来,你是王爷找来的人,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要找我的是谧南王吗?”纪云道,“是不是为了求子?”
“这个,我们当下人的怎么知道。”张来笑出一个神秘莫测的表情,里面有太复杂的寓意,让纪云无法解读。
“纪大夫,”张来借着晨光,对着纪云上下看了看,笑道,“你怎么穿这么艳的衣服?”
“有什么不妥吗?”纪云看了看身上的红衣。
“没有,没有……”
张来说着没有,纪云就是觉着他笑得诡异,莫非,他天生就笑成这样?
把纪云领到一扇门前,张来就站住了,向里喊了一声,叫出另一个穿戴举止别有不同的小厮来,叫纪云“你跟着他走就好。”
原来张来是连二门也进不去的。
虽说是小厮,可是纪云看他身上衣着,言谈态度,俨然比别人家的公子还要强些,而且,他穿的百蝶穿花缎料,颜色也够艳的,真不明白张来刚才为什么还要说自己的红衣鲜艳。
纪云跟着小厮又走了一截,二门里面是个别样的世界,总算是见识到王府的富贵了。小厮让纪云在一间房中坐着等,纪云观察了一下,这里应该不是正常待客的地方,而是王府主人的书房。
架上堆着书,案上摆着纸笔,墙壁上挂着古琴和宝剑。
使女进来倒了茶,很快退了出去。小厮道:“纪大夫就在这里等着吧,待会王爷到了,记得见礼。”
纪云早饭也没吃,腹中饥饿,看到与茶一同端来的一碟糕点,马上拈了一个吃。小厮偏怕他没听见,又说了一遍:“看到王爷要见礼,要跪,要跪!”
“知道了,”纪云不耐烦地答了句,“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你就等吧。”小厮说完也走了,留纪云一个人在室中。
纪云又吃了两块点心,连打了几个呵欠,不由思睡起来,看那王爷架子大得很,左等不到,右等也不到,干脆,头向后靠在椅背上,阖目养神,能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
奈何那阳光太烈,才刚东升,便忙不迭地穿门入户,照得纪云眼前明晃晃一片白光,隔着眼皮也不成。
想拿扇子挡一下,往袖子里一掏,才想起来,因走得急,扇子忘记带了,纪云无法,就手抬起胳膊,让袖子铺到脸上,勉强遮挡日光。
正因为如此,当陆褆走进书房,看见他时,纪云还在红袖铺面、闭目酣然呢。衣料质薄,却够坠,这样的料子穿在身上,遍体生凉,不沁汗渍;此刻摊在脸上,妥妥地贴着肌肤,将纪云面部的轮廓整个儿勾出来,红色的,人的轮廓,还要给阳光镀上一层金光。
陆褆走近他,意外地故意放轻了步伐,像是避免惊扰,也许是一只意外栖息在肩头的鸟,也许是钻进了包围里的猎场的鹿。
陆褆双指夹住盖在纪云脸上的红袖的一角,慢慢掀起,入眼便是雪白的肌肤嫣红的唇,陆褆眼角不为所动,两指一松袂角掉落,整片广袖从脸颊滑开,仿佛红袖留下的色彩,纪云满面红晕地醒来,如描画的眉浅蹙,微睁桃花眼,只见一人立在眼前,却有无数光团在他身上跳动——自知是眼睛被阳光照久了的关系,却也一时之间分不清是真是梦。
因而缓站起,懒折腰,口中念道:“小人纪云,见过……谧南王。”
此时才蓦然忆起,小厮口中强调过的“要跪,要跪!”
谧南王陆褆眼看着纪云后知后觉地跪了,才返身走到书案后坐着,此时方才道:“起来吧。”
纪云站起来,自知依礼不该抬头直视,于是颔首却抬眉,从眼角处偷偷看着陆褆。此时眼前的光团已散去,只见那人五官英挺、轮廓明晰,还未来得及细看,便被气韵浑厚的声音问道:“你可知,我为什么找你来?”
纪云一笑,抬起头来,向前走了两步,道:“不论是寻常人家,还是官宦王侯,找我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求子。富贵人家尤甚,人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无后……王爷找我的目的,也不外乎此吧?”
陆褆取下一支笔,却不蘸墨,只是手抚着笔尖的兔毫玩弄。
“看你这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想必你的方子特别灵验了?”陆褆问道。
“小人不敢,”纪云道,“小人不敢说小人的方子百试百灵,古书上说,人有五不女,螺、纹、鼓、角、脉,此五种,不可为母;五不男,天、犍、漏、怯、变,不可为父。除去这十种,小人的药,十例里总可治好八九的。”
“女人嘛好说,”陆褆见纪云说得具体,不由放下笔细听,“我想要什么女人都可以。这天、犍、漏、怯、变,你看我可有占得哪一样?”
纪云以袖掩口,笑得弯腰,随后背诵道:“天者,阳痿不用,古云天宦是也;犍者,阳势阉去,寺人是也;漏者,精寒不固,常自遗泄也。怯者,举而不强,或见敌不兴也。变者,体兼男女,俗名二形。”
陆褆一听,纪云说的这五样,不是阉人,便是阳事不兴,甚或非男非女,对他而言,全都离谱得很,便坦然笑道:“这五个,我一个也不占。”
“那就好了,”纪云笑道,“接下来我只要看脉开方……”
“再问你一句,”陆褆打断纪云,“听说,你的方子可以要男得男,要女得女?”
纪云微微笑道:“王爷打探得清楚得很。我就是靠着这手绝活,混饭吃的。”
“告诉我,是不是真的?”陆褆逼问得很认真。
纪云正色道:“方法有点繁琐,但是只要依法照做,一条一条不出纰漏,最后想男得男的,十之七八。”
陆褆的脸上这才有了些笑意:“这套医术,你是跟谁学的?”
“我师父,”纪云答道,“他的本事比我强千倍万倍……不过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人世了。”
陆褆又捡起那支笔,在案上敲了两下,道:“好!只要你能助我,一举得男,诊银自不必说,还要重金谢你!”
第三章:怪事
纪云晕晕乎乎,被请出了书房,还跟着原先的小厮,见了张来。张来满脸笑容道:“纪大夫,濮伯待会儿过来,给您重新安排住处。”
“嗯。”纪云不知是晕着还没醒,还是醒了又想睡了,懒洋洋昏沉沉,只知听一声应一声。
“对了,”张来说,“纪大夫你以后会住进里面去,小的就不大能见到您了,先奉劝您一句,在那里面呀,自己别乱跑!撞上坏人,可要吃苦头的!”
纪云笑道:“看你说的,还有谁会害我不成?”
“那可说不准,”张来道,“我们府里,什么怪事都有!”
纪云又道:“那也没关系,我只不过住两天,看完诊开了方子就走,也得罪不到谁,谁还来害我呢?”
张来嘿嘿笑道:“纪大夫,我看府里这样子,不像是只留你住两天呢!而且,旁的不说,就看您生的这模样……恐怕就有人心里不舒坦了。”
纪云听着这话里有话,正待要问,两人已经回到了宿处,张来道:“您不是没睡好?快歇歇吧,濮伯一会儿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