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褆经不得他这一激,又看看左右没人,便道:“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纪云点头:“快说呀。”
陆褆深吸了口气,道:“来人是我的哥哥。”
纪云倒抽了一口凉气:“你哥哥?那岂不是……”
“坐皇位的是我二哥,”陆褆道,“今天来的是我大哥,他同二哥不一样,和我不是同母所生,但是我和他的关系,却比和二哥好。”
“那,大皇子……他……是从京城来的?”纪云真是对皇室的一切都不懂。
“他是从封地来的,”陆褆目光灼灼,“他扮成平民来找我,让我给他通关的文书。”
纪云没听懂:“你给他便是了,为什么这么如临大敌?”
“你不知道?”陆褆望向纪云,“我们藩王,一生不能离开封地,一旦擅离,便是死罪!”
纪云这才想起,确是听见过这种说法,只是一直认为和自己无关,从没记住过,这会儿才紧张起来,道:“那你可不能给他通关文书啊!万一牵连到你,岂不是连你也遭殃?”
陆褆道:“此事我自然已妥当安排过,不会牵连到我,你无须挂心……我担心的是,他就算过了我谧南,也还有好几个关要过,才能抵达西狄,只怕他不能全身而退啊……”
“你们身为皇室的,竟然要逃离封地不说,还要逃离国土,”纪云道,“实在不知道你们想的是什么。”
陆褆对他笑道:“你别说,他做出这样事来,倒叫我也有些向往了。”
“向往什么?逃离封地,不做藩王?”纪云嗤笑道,“且不说你要冒个杀头的罪,就单说你离了这锦衣玉食、众星拱月的排场,还过不过得下去?民间的疾苦,你别说经历,就连看,也没看见过吧?”
“我知道你从江湖中来,总怕你在这王府里拘着了,想陪你出去走走,又身受束缚,不得自由,”陆褆道,“我倒也想逃开这繁华牢笼,和你一起闲云野鹤,浪荡江湖呢。”
纪云笑道:“你这嘴上说得好听,真出去了,一定又吃不了苦,浪荡江湖,哪有你想得那么潇洒?”
陆褆也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吃不了苦?我从小习武练剑,也没少吃苦,没准出去久了,也就习惯了。”
纪云道:“你这番话,我就先记下了,你能不能做到且不论,只要你真心这么想过,我也就够了。”
陆褆把纪云拉进怀里,轻抚他的头发。纪云闭目,安心享受这一温存时刻。
“对了,”陆褆道,“我这几日没去芍药苑,你倒是告诉我,陈小月怎样了?”
“还能怎样?”陆褆闭着眼道,“上次胎漏虚惊一场,那之后谁敢怠慢,外面的东西一样也进不了芍药苑,就是有人想使坏也不成,现在胎儿就快三个月了,没什么不好的。”
“我记挂着一点,”陆褆道,“昨日,帮檀郎作法的那妖道抓到了,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他的法术不可能一点儿效都不起,除非那八字不对。温书情也说,檀郎是因为法术无用,无奈之下,才送麝香进去的……所以你看,会不会……”
纪云睁开眼,一把将陆褆推开:“还有你这样的?盼着自己的孩子被妖法魇到?孩子没事还疑神疑鬼的?装神弄鬼本就是无稽之谈,无效也是正常!”
“话可不能说得这么满,”陆褆道,“你的种子之法不是也要看八字的吗?难道也是装神弄鬼?无稽之谈?”
“怎么能把我的种子方和魇镇之法混为一谈呢?”纪云面泛薄怒,“我用八字,那可是演算最后生男生女的关键!”
“子芩,”陆褆一把抓住纪云的手,正色道,“如果八字错了,是不是男女也会算错?”
“是啊,”纪云看着他,“可是,八字怎么会错呢?人只要有父母,还会把生辰八字弄错吗?”
“这样吧,”陆褆道,“明天,我们一起去问那陈小月,不为别的,只是再核实一下。但愿八字没错,是那妖道法力不济。”
纪云虽觉得没有必要,但是陆褆这么说了,他也便点头应允,次日随陆褆一起到芍药苑来。
陈小月要亲自倒茶,被纪云拦下了,说:“一口茶谁倒都一样,你的身子宝贵,不要劳动了。”
接着又问了些家常话题。陆褆板着脸,端着茶碗,眼垂下看着茶叶,突然质问道:“陈小月,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陈小月一怔:“什么?我的八字,不是进门时就给过了?王爷不知道吗?”
“你别害怕,”纪云拿出一张纸道,“这是濮伯给我的你的生辰八字,你看看对吗?”
陈小月犹犹豫豫,接过纸:“嗯,是这个……”
“我会再派人到你家去问,”陆褆突然道,“有一点儿错,我扒了你全家的皮!”
陈小月浑身颤抖,突然“噗咚”一声跪在陆褆和纪云面前。
“王爷饶了我吧!我的八字确实不是这个!”陈小月大哭起来。
纪云大惊,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说什么?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算命的说过我的八字克夫,我爹妈卖我进王府的时候,听说是进来做小,怕王府嫌弃我克夫,不肯要,就私下把我的八字改了,还叫我千万别说漏了嘴……王爷请饶了我全家吧!纪大夫,救我!”
陈小月在园里住了这么久,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没看出纪云和陆褆关系,此刻扑到纪云脚下,攀住了这棵救命稻草不敢放手。
纪云也是气得浑身打颤,抓着她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和你腹中孩子是男是女可是有大干系!”
“我不知道啊!”陈小月流着泪道,“不是和月事的日子有关吗?怎么会关系到八字呢?我要是知道不会不告诉你的啊!”
纪云浑身发冷,盯着陈小月逼问道:“你真正的生辰八字是什么?快告诉我!”
陈小月颤抖着说了出来,纪云拿笔抄在纸上,反复掐指算着日期,最后终于一摔袖子:“我本来想,就算是巧合也好,总有撞到是男孩的机会……可惜我们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这一胎,是女胎!”
坐在椅上的陆褆身躯一震,拳头攥紧,站起来,以极端阴鸷的眼神俯视着陈小月,仿佛她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陈小月怕得爬到纪云身后,纪云也怕陆褆做出什么事情,于是护着她说道:“就算怀的是女胎,也是你的女儿,想要儿子再生就是,你还怕没有好人家的女孩子来为你十月怀胎!”
纪云手里拿着茶碗,突然将手一松,茶碗砰然落地,碎瓷片伴着四溅的茶水弹开,响声尖锐,吓得陈小月浑身一颤,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陆褆拂袖去了,纪云蹲着去安抚陈小月,她像颗钉子一样吸在地上,被吓得狠了,只知道抱着头,别人拉她也拉不动。
“快起来,”纪云软语道,“没事的,你这样,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我保证你没事的,没事的……”
第十六章:身陷
陆褆果然是自私,又无情,纪云不无心寒地想。陈小月固然是撒了谎,但是她腹中的胎儿确实是他骨肉,他怎能如此不顾情面?
纪云安抚过了陈小月,便来找陆褆,叫他不要为难陈小月。
“这胎是女儿有什么要紧?”纪云道,“再重新种子,得个儿子,你不就儿女双全了?”
陆褆本锁着眉头生闷气,看到纪云,眉间渐渐舒展开,纪云还当他想开了,不料陆褆突然问道:“子芩,我记得你说过,三月之内,胎未成形,可以女转男,男转女?”
纪云道:“是啊,我就是转胎成男子的,你还一直不信来着。”
“那你愿不愿意,把陈小月腹中的女胎,转成男胎?”陆褆从椅子上站起,盯着纪云问。
“你胡说什么呢?”纪云一口否决,“你忘记我说过的了?此事逆转天道,断不可行,否则会殃及父母全家!”
“哎,”陆褆满不在乎地来搂纪云的腰,“什么天道?天道在哪写着么?你怎知这样做就逆了天道?如果真逆了天道,那孩子就不该生下来才对,既然生下来了,又怎么会报应到父母身上?说不通,说不通!”
“不管你怎么说吧,”纪云道,“我是不会为小月姑娘转胎的,我们从头来过,再找女子来受孕,倒是可以。”
陆褆叹一声,在纪云耳边道:“我可是不想再碰女人了。”
“由不得你!”纪云道,“你以为我想让你和别人春风一度啊?你想要儿子,就只能忍着。”
陆褆咬着嘴唇静静看他,纪云反瞪一眼道:“转胎的事,想也别想!”
“好好好,”陆褆道,“你怎么就不能提起这事?一提就生气。”
“你没经历过,当然以为没什么,”纪云道,“你若是不顾劝阻,强行转胎,等报应到了头上,可就来不及后悔了!”
陆褆仍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纪云也无法,隔着衣服抓到内袋里的书本,暗自多了一分戒心。
晚间就寝时,纪云感到陆褆从身后抱住他,手有意无意地摸着他的胸前,纪云一把拍掉,掉转身去道:“你做贼呢?别乱摸。”
“怀抱美人,我把持不住,想和你亲热亲热,不行吗?”陆褆道。
“哦……亲热啊,可以啊,”纪云挑眉道,随之脱下衣服,将《种子方》从内袋掏出,压到自己的枕头下面。
陆褆覆到纪云身上亲吻,纪云一边任他亲着,一边手伸到枕头下去,抓到了那只偷偷摸摸的手,与他十指交扣,拖离枕头,与《种子方》离得越远越好。
陆褆见他防得滴水不漏,干脆发了狠,将他翻过身子,抹了脂膏,然后往纪云嘴里塞了粒药丸。纪云正被他撩拨得情动,稀里糊涂吞了,才想起来问:“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总之是好东西就是了,”陆褆道,“你好好享受就是。”
说完还没过多久,纪云忽然难耐地扭动起来,道:“药效好像有些发作了……”
“怎么?”陆褆问,“什么感觉?”
“里面……痒得很,你帮我……杀杀痒,嗯……”
纪云忘情呻吟柔媚入骨,陆褆蓄势待发挺身而入,纪云娇喘连连,扭腰耸臀,只为解了那穴中麻痒。陆褆亦使出浑身解数,干得纪云股间流泉,浪叫声嘶,又变换姿势,战到半夜,直到那药效渐消,纪云叫也叫不出,挂着泪告饶,也不愿停下,或稍歇又起……希夷斋内,皮肉撞击声响了整晚,直至东方发白,才慢慢息止。
纪云一晚死去活来几回,精疲力竭,昏睡一场,醒来已近正午,却还是觉着浑身酸软无力,懒待动弹。陆褆不在身边,纪云也习惯了,半支起身子穿衣服,觉得那衣裳轻了一些,一摸那内袋空空如也,吓了一跳,回想起是自己拿出《种子方》塞在枕下,又松了口气,披了衣服去摸枕头下面。
手指却没有碰到种子方。纪云心头大惊,将枕头甩开一旁,看那枕下,哪有书的影子?转瞬便明白过来了怎么回事,马上套了衣服下床,连鞋也不及穿,就跑出去,逢人便问陆褆在哪。
昨夜他与陆褆闹了整晚,希夷斋内那些稍用不着的仆人小厮,都受不了那响动,躲出去到别的轩馆,和人借宿,他那风月之事自然是传得整个院子都知道了,今天大家再看他,披头散发,衣衫轻薄不整,两腿无力,跌撞不胜,赤着脚到处找陆褆,个个转身掩嘴嘲笑,哪知纪云现在心头的一把邪火?
园里遍寻不着,纪云跑出花园,跑过自己曾住过的后罩房,奔跑间听到洪氏对着软禁崔檀郎的窗户大骂,也顾不着迎面路过的冷澄看着自己那惊诧的眼神,终于在陆褆的书房找到了他。
“陆三郎!”他气得恨得不知该如何出声,“把我的《种子方》还给我!”
“没说不还你,”陆褆转过身来,对纪云淡然一笑,把《种子方》递还给他,道,“怎么光着脚就来了?天虽热,也要小心感了地寒;衣服也穿好些,我可不想让别人看见你穿得这样。”一边还叫人去园里拿纪云的衣物鞋袜来。
纪云接过书忙着翻开查验,也不管他说了什么,末了才想起来抬头问:“你偷这个,是想偷学转胎之法吗?”
陆褆看着他笑道:“我已经命人把书中的转胎方法都抄下来了,药都熬好,喂陈小月喝了。”
“什么?!”纪云大惊大怒,“你为什么不听我说的话?为什么非要一意孤行,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
“好了,好了,”陆褆道,走过去将纪云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纪云后背,“我也是怕和你再起争执,才出此下策,如今事情已成事实,你也就不要再犟了,我乃是皇子!怕什么祸及父母?如果我儿子真能害了我全家,那整个朝廷都要倾覆了呢!”
纪云整个人僵住,一直在发着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陆褆把他抱到膝上,坐在椅上,手握了他冰凉的脚,试图传达些暖意。一段时间后,纪云似乎慢慢醒转过来,道:“既然这样,那我也没办法了。”
“你想通就好。”陆褆道。
“我要看看陈小月。”
“可以啊,等一会儿,我和你一起进园子里看去。”
“不,”纪云道,“你叫陈小月到这来!”
陆褆愣了一下,还是笑道:“依你!”
又有小厮忙着到园中去请陈小月。纪云的衣物送到,陆褆便亲手为他穿袜,蹲着一手扶了他的脚,一手套上鞋子,像摆弄一个玩偶一样侍奉他穿好衣服……众小厮均看得瞠目结舌,暗自惊叹。
陆褆正要给纪云拢头发时,陈小月来了。纪云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陈小月。
陈小月从未被纪云用这么凶狠如野兽般的眼神盯过,一时间有点发慌,小声道:“纪大夫?”
“小月姑娘,”纪云木木然道,“你吃过药了?”
“早起吃的,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药,不过王爷叫我吃,我就吃了。”陈小月回答,试图笑了笑。
纪云点点头:“身上感觉还好?”
“没有什么不好的,”陈小月笑得尴尬,“纪大夫,那药有什么不寻常吗?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纪云向前走了两步:“那药,是可以让你腹中的胎儿,从女转男的。”
“真的?那我怀的就是男孩了?”陈小月不禁笑道,“我不知道还有这种神药呢!”
“是啊……”纪云缓缓道,“转胎之法……不是凡人应该知道的……小月,你靠过来一点儿。”
纪云神情怪异,陆褆看着他,也犯了疑。陈小月依言往纪云身前走了一步,纪云突然转向一旁,红袖一招,瞬间取下挂在墙上的长剑,宝剑出鞘,端的是一声长啸,一抹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