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
“猜的。”何北很冷淡，的确大部分是猜的，不过至于那个小喜是他早就知道的，还是他告诉沈皓的，他看着沈旭稍微讶异的眼睛，问，“那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什么？想让我放你出去吗？然后呢，你想干什么？是要插一手同仇敌忾？还是劝说沈皓？你能劝得了话，一年前就劝到了不是吗？”
听着何北颇为不屑的语气，沈旭只得有些恼喃喃强调，“我是他哥哥，无论怎样我是他哥哥。”
何北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关门。沈旭对他说来就来的动作不明所以，直至听到钥匙扭动的声音，他才察觉出何北是在下锁！
何北拔出钥匙，捏在手心，沈旭在里头拍了拍，慌张的喊，“何北，你这是做什么？！”
他告诉何北，是想他放了他，并不是莫名其妙又缩窄了活动范围！
“明天我会来给你开门。”
不锁住他，自己今天怕也不用睡了。沈旭却没有肯回床上去，在里头叫道，“我跟你说的，那到底听懂了没有。该死的！”门把被使劲扭了几下的声音又响了响，“沈皓可能会有事！何北我知道你还没走对不对，出声啊！”
何北捏紧了手心里的钥匙，冰冷的金属陷到肉里才松了松，对着门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
“我说那关我什么事？我管得没那么宽！你就安静点，我要睡了，你再吵的话我以后就把你锁在床上。”他稍微一顿，咬字清晰的又补充了一句，“我说道做到。”
“你！”
何北没有再理会他，门拍久了他也会累的，也就随他去了自己回房，他的手总比不过门的硬度。
“你别走！”
“喂，何北！！”
91.遇见故人
他把沈旭惹恼了，彻底的，他知道。
那天他把依言把门的锁打开，沈旭就坐在床边抬起了头，睁着一双泛红的眼瞪着他，看那样子，整晚都像没睡过。
除了那回瞪了他一会，他就低下头收回视线，不再缠着何北让他放他，不吵也不闹了，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但何北知道，那只是像而已。沈旭不再跟他说话了，有时何北想引他说几句话，或者弄点什么给他吃，他愿意就动一动，不愿意就理都不理，就自己呆着，一句也不肯开口。只是从那天起，一连好几天，何北一次也没有成功在夜晚把他锁进房间里去。
每次他入夜想过去想动一动那心思，都会发现沈旭在那之前警惕的堵在门口。就像昨天，其实就那一次他也早就不想关他进房了，只是见他那样，防自己防的跟什么似的，也就突然拗了起来，就非得光明正大锁上不可。在大厅看电视看到大半夜，结果那人就跟他耗到大半夜，一点低头也不肯让。何北是真觉得有些怒了。
他捏了捏眉心，收拾了桌面仰靠上沙发。太阳已经下山了，落地窗被光依照，像有层金云在玻璃上浮动。他看了一会，就闭起眼，一夜都几乎没睡，眼睛难免来点抗议了。
“你看起来很累。”
萧典刚走进来，就问，“工作量很大？下班还没走？”
何北笑了笑，“不是。工作量怎么可能有你大。怎么过来了，有什么大事至于需要总裁大驾光临？”
萧典的笑意敛了一些，“的确有事。”
何北见他表情严肃了不少，皱眉问，“公司有麻烦的大案？”
萧典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紧张，“没有，我只是觉得跟你有点关系。”
“我？”何北不明白了，萧典也没有兜圈子，一五一十很详细的跟他说了一遍。
确是跟他有那么些关系，何北呼了一口雾气，撑在打开的车门上等着把那根烟燃完。
天气很好。天边甚至有火烧云的痕迹，夕阳看起来温暖而柔软，不远处一栋栋的高楼耸入云端，墨绿色的玻璃熠熠生光。
只有这公司前这块广场算的上空阔视线平远。何北看了看手里已经一点点缩短的烟，左右望了望，掐灭了扔进环保垃圾箱。
坐进车子准备开时，一辆开屏的奔驰从他的车身慢慢的打了个转准备调头开过，他从车窗边看到很久没有见过的人。
见到王仪何北其实不惊讶，都在一个市，王家跟萧氏最近有个合作案在谈，他知道。
他不知道的是萧典有意还是无意，那案子没有让他跟，那也好，没必要，不太多接触那些人总是利大于弊的。
何北听到她刚才对着话筒说，“在那儿等我，沈皓，一会就好，我马上过来，等我！”墨镜下的神情竟然有几分惶急。
她知道沈皓。过了差不多三年，王仪居然知道了沈皓，那她也该知道沈旭跟沈皓是两个人了。
王仪很聪明。旧锡纸包住的金刚石，看起来不怎样，一握确是利得很。一个不起眼，却聪明深沉的女人。
萧典见过她一两次，就给了那么个看似简单又不简单的评价。不厉害，一个这么年轻的女人怎么斗赢他那个私生子哥哥王裴，顶起一大个集团。
现在他却远远跟着这个厉害的女人的车尾！
他就是听到沈皓这两个字就像只尾巴狗一样巴巴的跟了过来！
何北何北，你又在趟什么浑水！他问自己，车子却仍在跟着。
车速并不很快，转了两个路弯后就停了下来了。
何北抬头一看，王仪停在的居然是那间酒吧。沈旭弹过琴那间酒吧，他曾经工作过的那间酒吧，又是这间酒吧。
里面人不多，但也不少。何北看到角落沙发里的沈皓，他跟沈旭一样都是显眼的人。
何北没有过去，只是在墙边绕过去，在他们后面的沙发坐下，高高的沙发背足够遮到他的头。
何北第一句听到的话是沈皓说出的，还是不耐烦口气，“我说了别再缠着我了！我说过，我对你没feel！”
“你究竟不喜欢我哪里？我可以改，只要你想的我都做到，我知道你讨厌我哥烦着你，我也不顾情让他坐进监狱了！你还要怎么样？我可以给你很多钱，车，房子，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我都什么都可以给你的！或者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
王仪的情绪压制不住的激动，似乎已经和沈皓进行过很多这样的谈话，一发不可以收拾，声音都透着哽咽，“我喜欢你，沈皓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对你有什么不好？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何北拿着饮料的手怔了怔，多精明的女人，踩进爱情，都是蠢材，那男人呢，几个可以保持清醒。
他低着头吸饮料。沈皓带着一贯的嘲讽语调又响起来，“我没有让你那样做！我说你这么大间公司要管怎么还那么闲？追着我缠了那么多年你不烦么？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你说过做什么我都不会满意的你死心吧！不要再来这里找我！”
“沈皓，我不！”
“停！出去把你的车也开走，嗯？不走我走！”
走的是王仪，沈皓从来就不是让步的人。高跟鞋的声音才远了几步，沈皓又重复了一遍，“别再来这里！”
离得很近，何北听到了几声哽咽，又没声了，王仪终于还是没有完全忍住不哭。
沈皓没有离开，何北也没有立即起身，把饮料全都吞到肚里，他才想起来到沈皓那头去。
没想到一起头，望到了一只无神的眼珠，刹时间别过脸无法控制的倒退了半步，碰到了桌上的玻璃杯。
吭的一声，摔在地面，其它桌的人都看过来，何北连忙手忙脚乱把钱包里的钱拿出来，数都没数，放在桌子上当赔偿。
沈皓也回头看了背后的沙发一眼，见到何北，挑挑眉，只是讶异，何北接到沈皓的视线，再看到坐在沈皓对面那个英伟的男人，那男人的一只眼珠蒙着白翳，无疑也看到他，眼神闪过一丝奇怪，摩挲了一下下巴，玩味的对他笑了一下，牵动了眼边的刀疤。
何北连招呼都不打，只想立即走出去！也不管沈皓看他着他疾走的背影看的莫名其妙了。
何北脚不粘地似的走，飞快走到车子边，飞快的坐进车子，一刻也没停。一松开手，已经满手是黏滑的冷汗。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扶着方向盘，下颚都有汗流过。
喘着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抬眼却见到那个男人似乎好奇的站到了门口瞧着他，何北立即打了方向盘，如同被恶狗追赶的离开。
没有直接开回公寓，不知道是怕被跟着还是怎的，在城里绕了一圈，没到了家前又停了一次。
抽纸巾把自己脸上颈上的汗擦掉，在后视镜看到自己一张见鬼一样的脸，揉了揉，让自己的脸上的颜色好看一点。
冷静，冷静！
他无法镇定，手都在颤抖，三年了，快三年了！他降低了车窗让风吹进来。
92.愤怒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八点，自觉脸色已经看不出什么，他才进了屋。
这会沈旭从浴室洗漱完出来，何北恰好换好衣服刚出房门，在走道上碰面，他勉强笑了笑，“等很久了吗，饿了冰箱有牛奶，饭马上就好了。”
沈旭似没听到一样侧身走过，何北看他还是不愿意跟他说一句话，张了张嘴，把沈旭两个字忍回去。
因为菜中午就洗多了，晚上就省了很多时间，两个人坐下的时候还没到八点半。
青椒炒鱿鱼丝，过水白菜，番茄炒蛋。
“怎么不吃？”
何北完全没有食欲，勉强吞了几口，见对面的人甚至连筷子都不动，皱着眉头问。
沈旭被他看久了，瞥了一眼碗，索性要走开。
何北站起来，按回椅子挡住他，沈旭的脸色并不好，有点泛黄，脸颊上的肉也似乎在瘦，他伸手舀了番茄到他碗里，“吃一点。你中午没吃多少。”
沈旭被他挡在桌子和墙之间，要把他撩到一边去又不成功，怒道，“让开！”
“吃了我就让。”
“我讨厌这些菜行不行？！给我让开！”
他做饭全都是按着他的口味来做的，他不吃，自然不是因为讨厌，何北实在不想跟他计较，只是把碗拿到他面前，“下次我换其它，今天先将就一下。”
“说了不吃就不吃！”
沈旭手一推，整个碗就往何北身上扣，橘红的番茄水在黑衫上染出一片渍，何北用手抹了一把上面黄色的鸡蛋碎，咬牙，“别跟我玩绝食，我说了怎样都不会放你走的！”
吭吭砰嘭的声音马上就响起来，沈旭忿着手扫了一下，何北拦都拦不住，碎瓷碎碗全招呼到地面上去，响个透，“给我住手！”看着一地的狼藉，何北想捉住了他的手，简直怒不可遏，“你是不是非要我一点点给你塞进去啊？！啊？！”
沈旭眼一红，伸脚就想踢开他，两个人在桌子和墙之间小小空间争着要压制住另一方，直到啪的一大声响起来。
“沈旭你他妈的甩我耳光？！”
何北怒吼，压住他在椅子上，脸颊上火辣辣的痛，眼睛比他还红，简直要红出火。
这一巴掌，实在勾起了他勉力要忘记的记忆，那些愤恨，耻辱，见到那个男人他已经再也压都压不住了，你他妈的还来甩他一巴掌！
看着何北近在面前几乎怒的几乎要扭曲的脸，他不是有意的，只是他凭什么来质问他，是他先锁着他的。沈旭毫不回避的瞪回去，挣扎着扭了扭肩膀。
那么无辜的一双眼，那么坦然的眼神，是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能说什么，他能说什么？！
何北松开按压着他的手，他实在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会不会忍不住一拳打翻他，伤害他。“行，沈旭，你真行！”
他不知道是怒还是笑，拿过衣服，摔门而出。
开着车在路上奔驰，后退的路灯，闪着的霓火，吵嚷的人群，归还了的宿舍，没了的朋友，他能去哪里，他能去哪里？！
重新踩进了酒吧门口。从见到那个有块疤的男人那时开始，何北觉得自己不清醒了，居然还敢来这儿！他该避开，他该闪躲，但能避到哪里去，该闪到哪去？总是可以找到的，什么都避不了。
他坐上了吧台，叫了酒，全部灌到喉咙里。
滚烫的感觉灼烧着喉咙，很刺激，很辣。他又扬手叫了一杯，再灌。
“一个人？”
感觉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萤光树的光，带着他厌恶的气味，何北只是皱皱眉没有回话，那个人却不自动走开，又说，“觉得心烦？喝那么多？”
他想他是不是应该掩面哭，但或者是酒精给了他奇怪的热量，他居然能一脸呆滞的对着那张刀疤脸看了那一眼，毫不客气的说，“对，见到你就心烦。”
那人不受影响，招了杯酒，颇为得意的道，“你果然认得我。操，我就说见鬼的哪会那么像！喏，请你喝。”
“我没见过你，我是说见到你第一眼就觉得心烦！滚开点！”
何北用手肘撞开他，捂住玻璃杯微微发抖的手却被人一同捉住，贴上后背的身体让他压不住的想反胃。
“你在发抖，怕我？”男人在压着声音低笑，调情般在后面蹭蹭他的耳颈边，那温热粗糙的手指滑进他衣服下的皮肤时，何北就想吐，他侧过头避开了他咬他耳朵的暧昧情色的动作，受不了跳下了椅子。
“你这是要做什么？！”何北怒瞪着眼前挡住他的人，“我不认识你！”
“那次还没做完，就被你吓得痿了，老实说我挺想你的，继续？宝贝儿——”
妈的，那句宝贝儿一下来，何北的拳头就直接挥出去了，“他妈的谁是你宝贝儿，恶心！”拳头被攥住，带动着里面的钢铁钻心的痛，他居然连出手都出错手！
何北被压制的退了两步，额上汗也痛飙了出来，喝红的脸一下子煞白起来。那人挨得很近，声音也在很做作的压低。
“在牢里那会都说你死了，你是逃狱了吧？怎么做到的，挺有料的。”
“我没坐过牢！”
男人的一只手指想压在他的唇上做得似乎是嘘的动作，何北扭过脸，使劲拽了拽那只痛手，“你还是这么不识时务。让我干几场，我当没看到你，不然—”他狡猾的笑。
一口口水还没呸出来，男人就松手后退几步。
“你干什么？”沈皓不耐烦的放开他拽开的手，“别在这里搞！”
“不会坏你的事。”男人指着何北，“这不见到在监里的老熟人。”他嘿嘿笑了几笑，结合这情场，个中那点‘意味’很明白。
感觉到沈皓目光一下子就落到自己脸上，带着探究眉头也结在一起，何北没有出声，他倒是想知道这男人跟沈皓是什么关系！
半响，沈皓说，“他没有坐过牢。”
他突然这么说，何北一愣，沈皓指着他继续说，“我认识他，他是来找我的。”
那男人摆明不信，又要瞧他的脸，被沈皓挡了挡，他圆谎的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何北当然也不是来找他的，拿过吧台刚才那人请的酒一口下肚，做戏，谁不会。他从善如流的接下去，“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看着你哥那份上，提醒你一句，收敛点儿！”何北横那人一眼，“……今天的事，我不会感谢你的！”
他咬重你哥两字，挑了他说的关系，末了连看都不看那个男人一眼。
“喂！”
“别忘你的份！不然你要的东西你一样都拿不到！”沈皓捉住他警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