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对他的自大很不满,“菲尔德罗先生,你似乎把这个任务看的太简单了。轻敌往往是致命的弱点。”
“迷人的小姐,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吗?要知道,我可是能让你三天下不了床,要不要试试?”男人凑过来,浓浓的烟气熏得女人咳嗽起来。女人厌恶的推开他,匆匆忙忙的从自己身上找手帕擦脸上被喷的口水。
菲尔德罗无所谓的坐回去,把手里的烟头慢慢的摁在烟灰缸里,这个看上去七八十岁的中年男人其实早已经142岁了,显然人们更愿意相信他那张脸表现出来的年纪。脚步声一一消失,菲尔罗德站起来,随从马上走上来给他披上一件黑色披风,菲尔罗德拢了拢披风,他的手非常白,简直白的脆弱,谁也难以相信一个星际海盗头子的手腕如此细瘦,宛如一小截竹笋,可以轻易拧断。
他把领口收紧些,又是一个秋天到来,天气变凉了,起风了呢。
弗兰奇家灯火渐稀,更深露重,使人极易染上倦意。蒙特穿着一身白色棉布睡衣来到硕和门前,他放轻脚步,生怕里面的人被吵醒,但是走到门边,他忽然不好意思了。硕和大概是不想这时候见到他吧。毕竟曾经的一切并非虚幻,他也不能否认自己被拒绝的事。想要硕和改变心意,却不知从何入手。
屋里硕和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两轮红月出神。床前明月光,低头无故乡,他一个异世的灵魂漂泊在这片大陆上,再怎么认真生活,那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也挥之不去。他不属于这里,这里也不属于他。
曾经看过微博上的孩子们发起讨论,你死后的QQ签名会是什么。答案稀奇古怪,丰富多彩。有人说“此人已死,有事烧纸”,有人说的是“别找我,小心晚上我Q你!”还有人写着“我比qq先走一步相信它马上又和我在一起了”……
当时看着挺可乐的。他都四十几岁的人了,对QQ纯属可有可无。如果不是因为守着刘明,每晚开灯到大半夜,实在无聊到要发狂,也不会天天混在网上潜水。可是刘明却经常指责他,你眼里还有我吗?眼里是没有啊,整天不见踪影,不是跟着老婆孩子去旅游就是跟着别人忙生意,哪里看的到人。
现在,连QQ都不存在了,腾讯什么都浮云了。他生活在这里,却找不到根在哪里,有时候一觉醒来感觉好冷。无论多想融入这个世界,却没办法说服自己。硕和知道自己这个心结如果不解开,大概永远都不能得到更好的生活吧。
他看向桌子,那里摆着一个小木雕。还有一封信。
一个黑色的小木雕,看得出雕琢之人的用心。雕的是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子,这个男子头发黝黑,笑容腼腆温和,双颊饱满,一双眼睛雕刻的尤其生动,栩栩如生,仿佛在说着什么。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托着一顶帽子,很是风度翩翩。
线条流畅,雕琢细致,很难看出来是一个对雕工一窍不通的孩子创造出来的。想必花了许多心思,竟然连压根在这世界不存在的燕尾服都想到了,虽然,款式怎么看怎么有伯兰星的风格,但是已经很难得了。
可以想象得到,当初那孩子怎么抽空,在大量的训练之后,抱着一堆木头削削刻刻,木屑掉了一地又一地,失败品摆了一桌又一桌,总不尽如人意,把想象发挥到极致,思索着一件从来没见过的燕尾服的样子。动作,神态,眼神,每一个细节想必都刻到心里去,闭上眼睛都能想象的出来,也许半夜,还曾灵光一闪,为了某个新奇的想法欣喜若狂,只为了得到最完美的作品。
摆在桌子上的这个大概是千百次失败后的作品吧。虽然刻画的线条对于专业人士来说依旧显得粗糙,细节方面也不尽完美,可是相对于一个生手,一个从未进行专门训练的人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
木雕刚拿到手里的时候,有点沉,表面十分光滑,被人抚摸过无数次之后的那种。
硕和越看越想叹气,罪过啊,人投我以琼瑶,我却无以为报。
真的没有一点喜欢他么?不是的,看到蒙特的时候,也会欣喜若狂,不见的时候,更是常常在想念。这个人好像是重生以来的支撑,是他生命的重心。因为有蒙特,他渡过了许多被孤寂吞噬的慢慢长夜,也找到了立足的根本。每当蒙特偷偷溜进来陪他睡觉的时候,都感觉好温暖、好安心。
但是,无以言爱。他们之间,存在着天壤之别,一个是名流世家的贵公子,一个是从垃圾堆里面走出来的无名小孩,身世已是一条鸿沟。更何况他是个活过大半辈子的人,追求的东西不多了,只想安稳的过完这一生,跟蒙特在一起能够实现么,不能,蒙特的家人不允许,他自己也不允许,那个一心想当将军的孩子,难道不明白未来的风云变幻么?那必将是一条荆棘遍地的路,没有人能走得轻松,除非他只是想打酱油混日子。
和自己在一起,意味着他们俩必将有一人要放弃自己的执念。但是,他害怕再次走入万劫不复。
硕和收起木雕,拿起了那封信。那是从艾梵旅馆拿到的。当知道艾梵遇害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天了。艾梵的尸体早已经被政府处理,火化,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骨灰盒。硕和只听得人说,他的鲜血流的很多,把那条小巷子都染红了一大片,死的不明不白。
当时硕和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回去换了黑色的衣服,带着艾梵的骨灰来到墓地。他没有多少钱,只能找到一个很偏僻的荒草丛生的地方买了一块墓地。这还花掉了他大半的积蓄。硕和拔干净草,埋葬了艾梵的骨灰。他对着艾梵的墓碑叩头,感谢这些年来艾梵的照顾。这里注定只有他知道了,因为艾梵其实是个孤独的老人,硕和老早知道,艾梵无儿无女,单身一辈子,一辈子在那破旅馆里面等着他回不来的情人。
艾梵很早就立了遗嘱,死后的所有财产和房子留给硕和。对硕和来说,这是分沉重的遗物。
他并不常去旅馆,也没有问肖恩去了哪里。两人同时消失,但是他不愿意再多想什么了。只是硕和把通讯地址都改成了艾梵旅馆。因此,这封信是从旅馆拿过来的。
“致林硕和同学:
我们很荣幸的通知您,您通过了本校的入学考试,被批准进入辛普森学院机械工程专业学习。请于伯兰星历2015年3月1号准时到校办理入学手续。欢迎您成为我校学生,相信您会有一段难忘的记忆。 ——辛普森学院(公章)
早早在蒙特准备去军校的时候,硕和就开始给自己计划着未来,弗兰奇不是他能永远依靠的,这里像一张大网,让人挣脱不能,只要你还缠绕在它的网线上,就很难自由的呼吸,寻找自己的梦。硕和知道,是到离开的时候了。
他重生前本来就是机械科的老师,在这里虽然科技与地球上的又天壤之别,但是万物同宗,任何东西都有一根统一的线串在一起,那便是自然规律。硕和很好的抓住了那根线,加上平时对这方面的关注比较多,重新学习起来并不算困难。辛普森学院的考试虽然偏难了点,但是考个中等线还算容易。想当然尔,他考试通过了。
看着烫金封面,还有底下压着的各种资料,校徽,硕和不知道怎么跟蒙特说了。辛普森可以说是和洛伦兹军校天南地北,这也是当初他选择那里的原因。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的目的,蒙特能接受他无声的拒绝吗?
门外的脚步声时快时慢,但是不见有人敲门。硕和听着凌乱的脚步声,苦笑着,看着门的方向,犹豫,又犹豫。甚至走到门边了,但是,握着门把的手终究还是放下了。他躲回被窝里,紧紧裹住自己,夜浓了,霜也重了。
蒙特站在门外许久,倔强的不肯离开。有时候,他也想冲进去,像以前做过的一样,无所顾忌,可以任性的抱着那个人的腰,睡到天昏地暗。然而现在的他,只是徘徊在门口,等着那个人回心转意,打开门来,微笑着喊他一声,蒙特。好像心愿已经卑微到不行。
蒙特忽然鄙视起自己来,装什么君子啊。现在好了吧,没人理你,寒气还时不时从脚心窜上来,蒙特看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站了三四个钟头么。他看着早已经没有光偷出来的门板,默默的转身。
第十九章:礼服
伯兰星历2015年1月18日,对大多数伯兰星人来说,只是个平淡的日子,唯独对所有弗兰奇一家人来说,波澜起伏,注定永生难忘。
1.18是安德拉·弗兰奇的100岁寿辰。伯兰星人百岁而入不惑之年,因此今天对于安德拉·弗兰奇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弗兰奇家早早的派发请柬邀请亲朋好友前来相聚。
一大清早,仆人们就开始忙碌起来,厨房里鸡飞狗跳,走廊上也是人来人往,大家忙得没有时间交流更多八卦。有个人比他们起得更早,某个房间里,席琳·伍尔夫姑娘被侍女摇醒了。她分明还没睡够,一双漂亮的杏仁眼眯成一条缝,眼角还残存着白色的盐渍,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小姐,安德拉老爷的生日宴,您吩咐我们提早叫醒您。”此刻屋外依旧是黑漆漆的,还不到黎明,女仆唯恐被责怪,提醒到。
“宴会?”席琳愣了一下,却见她双眼大睁,顿时精神抖擞起来,睡美人的样子不见了。此刻的席琳姑娘像被打了兴奋剂一样团团转起来。
“衣服,昨晚让你们准备的衣服呢。”席琳一边洗脸一边开始下命令。她在镜子里仔细的揉捏着自己的脸颊,触感十分细腻光滑好像煮熟的鸡蛋,脸上没有突然冒出来的小斑小点,只是因为早起眼眶有些浮肿。席琳对着镜子满意的笑起来。
梳妆台上摆满了各种化妆品,一个女仆在给她弄头发,另一个半蹲着给她上指甲油。女仆弄完等候在侧,看见席琳优雅的收回手,迷恋的看着自己涂满紫红色指甲油的手指,与其说是在看手,不如说是她在通过这双手看她自己。此刻她依然觉得,自己的长相完美无缺。
席琳换上大红色后背深V晚礼服,耐心的试着一双双鞋子。高跟鞋好像女人的另一张脸,间接决定了她是否能在舞会中力压群芳。
“你们说蒙特少爷会喜欢这双鞋吗?”即使自己看着已经是十分满意,却还是会担心那人会不会喜欢,会不会因为一个细节的失败让那人厌恶,第十一分的担心总是不嫌多。
女仆一概说,非常好看,小姐。
席琳脱下脚上那双银白色细钻水晶高跟鞋,心里恼火这些人的唯唯诺诺,但是也没办法,她想了想,说到:“把那双拍卖会买下的黑色高跟鞋拿出来吧。”限量版鞋子,并不是买了就穿得起,席琳相当费力的才把脚挤了进去,疼痛的对应代价是美丽。
一身盛装的席琳踏出房门,刚刚好是早餐时间。
迎面碰到了林硕和,她故意拦住他。硕和老远闻到的是一股紫罗兰的香味,前世被投入大海之前,那女人身上的味道充斥了整个车厢,几乎把他熏死,他对这种味道分外敏感和厌恶。
厌恶之情展露出来,席琳误以为硕和不喜她的打扮,内心恨得牙痒痒,装作打量硕和的样子,将硕和从上到下都扫了个遍,然后冷哼一声,“乡巴佬。蒙特连件衣服都没给你买呀,这打扮活脱脱一个小丑。”
“真正的淑女是不会在乎脖子下的宝石有多大一颗的,她们有的是一颗淑女的心。席琳小姐,我想你可能还没明白。”硕和礼貌的回答她。
“林硕和,你别太嚣张。一个男宠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走着瞧。”席琳愤愤说完,转身就走,再跟林硕和呆一起她一定会内伤。
“骄傲自大的花孔雀……”硕和暗自下了评语。
“你们说什么呢?”蒙特从另一边跟过来,看着席琳风情万种的身影,外表淡定,内心闷笑。他怎么有种高兴的感觉呢,硕和没把他让给别人这好像并不算什么吧,但还是忍不住得意。
“席琳小姐问我她今天好不好看,我赞美她比天上的仙女还要美丽,但是她怀疑我说反话,气冲冲的走了。”硕和压根不想把实话说出来。
蒙特也不揭穿他,搂着他肩膀去自己房间。
最先看到的是那张king-size的大床,白色的被子上摆着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盒子。看到硕和不解的眼神,蒙特拉起他的手快步走到床边,“拆开看看,嗯?”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无意间被人牵了,硕和一心放在礼盒里的秘密。
牵手了,牵到硕和的手了,好小,好软,比他摸过的上好浮羽还舒服。蒙特喜滋滋的发呆。
“蒙特,礼物是给我的吗?”硕和满头黑线的看着某只发呆的大型犬类生物,怎么动不动就走神啊,从小培养的镇定都哪去了?硕和可不记得自己有发呆的习惯传染给别人。
盒子里面摆放着一件白色燕尾服三件套,针脚细腻,衣服上下都没有多余的线头,领子、肩膀都裁剪得相当不错,每一颗扣子都由手工镶嵌的绿色宝石钉成,配套的竖条纹衬衫面料细腻轻软,手感丝滑。红色的蝴蝶结小巧精致。处处可见用心。
硕和想,没有人能拒绝这样一套量身定做的衣服吧。
“喜欢吗?我让他们改了很多遍,连设计师都抓狂的想要撞墙,才定下来的款式。可能跟你说的不一样。”
看到蒙特一脸紧张,硕和不得已把嘴角咧得最大,表示自己非常喜欢。他把自己的外套都脱下来,当场换上礼服和裤子。
蒙特看傻了,没想到自己在军校意淫那么久的场景这么快就实现了,他眼睁睁的看着硕和脱下了上衣,长裤,露出他劲瘦苗条的后背,圆翘的双臀,白花花的大腿,差点血喷当场。他的肾上腺告诉他上去拥抱这具身体,他的理智又毫不留情的把他拉回来,就在纠结的空当硕和把衣服换完了。
眼前的少年,眉目不是过分清秀,带着淡淡的书卷气,他双眼狭长,眼神很干净,清澈的眼白更显得一双琥珀色眼睛大而明亮。白色的礼服紧紧包裹着他的身体,好像从地板上抽生出来的花朵,纤细而妖娆。蒙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硕和,他的印象里硕和一直安静的、与世无争的,眉目不是过分出众,却原来硕和还可以有这样倾城的妖娆,让人忍不住想要,“真想把你装在口袋里面藏起来,我的拇指王子。”
热气吹得硕和耳根通红,他像小时候刚穿上新衣服一样兴奋又羞涩。不过蒙特的话让他深感无力:“童话故事不是给你糟蹋的,蒙特。”他只是身高不够,又不是真的像那个小姑娘一样要用放大镜去看。
蒙特顾左右而言他,现在他还真不想让硕和出去呢,硕和的好让他一个人分享就够了,外人凭什么呀。
“嘿嘿,我要真是拇指那么大,估计早被你当虫子踩死了。”硕和打趣。
蒙特点头,是蛮危险的,还很不方便,如果硕和真的变那么小,硕和曼腰花一样的双唇要怎么亲吻,他在军校做梦梦到的那些事还怎么实现。幸好硕和不知道蒙特脑子里的想法,不然肯定要担忧自己的贞操问题了。
硕和穿着那套精致的礼服和蒙特一起吃了早餐,然后散步回自己房间。远远的看见一个女仆从自己屋里神色慌张地出来。
“杰西卡,有事找我?”发现是自己的仆人杰西卡,硕和消除了疑虑,亲热的跟她打招呼。
“硕和?你怎么回来了。”杰西卡似吓了一跳,声音提高了些,令硕和蹙眉。
杰西卡看他好像要怀疑什么,低头装作整理仪表的样子,心安定了些,才抬起头来,赞美到:“硕和,这套衣服真漂亮。蒙特少爷送你的吗?”硕和说是。
杰西卡又跟他闲扯了几句,匆匆忙忙的走了。
硕和打开房门,发现柜子似乎被人动过,但是没少什么东西,他越发搞不清楚杰西卡的目的了。只当她是为了别的事心烦才那么慌张。
把那尊小木雕拿出来,硕和爱不释手的把玩着。虽然一直放在盒子里,但他还是用干净的手帕仔细的擦了一次。他擦了不止一次了,因此动作相当熟练。之后硕和放下雕像,打开自己的记事簿,又开始敲敲打打起来。总要给蒙特回一份礼物,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