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离渡

作者:离渡  录入:01-18

“夏初,夏初!”声音大的窗户玻璃都跟着颤。

夏初慌忙跳下床,趴在窗台上探出头。是聂白和绍均!

他们仰着脸,笑着继续喊,“美女,逃课和我们出去玩儿吧!”

夏初什么都没拿就冲出了寝室,几乎是奔跑着到了楼下。聂白夸张的伸开手臂等着她,她扑过去,温暖厚实的胸膛让她这几天里第一次感到安心。

“走啦走啦。”绍均不耐烦地推他们,“大庭广众,你们两个肉麻到恶心了。”

尉葳后来对夏初说那一幕他也碰巧看到了,还顺便感慨了下聂白真是个好男人。夏初深深地点头,不管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夏初始终这么认为。那个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拉她出来,在她被人侮辱的时候给她拥抱的男人怎么可能不好呢。

当然,还有绍均。

那天绍均和聂白带着夏初去了城郊的连云水库边露营,同行的还有梅尘。没有人提起援交偷拍的扫兴事,大家为了一丁点类似钓鱼线抛得很远的小事就可以笑上好久。天色渐晚,两个男生和两个女生分别进帐篷休息,夏初心里有事翻来覆去睡不着,又不好打扰梅尘,就一个人出了帐篷,坐在临水的岸上,对着微微晃动水纹发呆。

“丫头。”绍均突然出现在她背后,打了下她的肩膀。

“吓我一跳。”夏初压低声音白了绍均一眼,又转过头盯她的水。

绍均在她身边坐下,头侧枕在膝盖上,歪着脑袋问,“有没有吓到哭?”

“我才没那么容易哭。”夏初不屑。

“那前几天呢?今天上午呢?”绍均接着问。

夏初没有回答。

“哭过吧!就算不为了受莫须有的罪名,不为了那些冷言冷语,也会为了一出事聂白就不见踪影,直到现在也没说半句关心的话哭过吧!”绍均说到这里,轻轻笑了几声,“他还真是没把你放在心上呢!”

“没有那回事。他就算前几天不见了,也一定是有重要的事。他一直都关心我,他一直都在乎我。他都没在意那些谣言,到我寝室找我,带我来这里散心,做的比说的要重要吧。”

“他没在意谣言,是因为他还没爱你爱到什么事都疑神疑鬼。”绍均冷冷的说。

“根本不是!”夏初跳了起来,“我相信他,你挑拨也没有用。我相信他,他说过喜欢我的,很喜欢我的。我相信他就够了!”

绍均也跟着站起来,那时的他背对着月光,夏初看不清他的脸,或许也是因为不知不觉间她自己的眼前早已模糊一片。夏初只记得绍均当时抬起手,食指指尖轻轻在她的脸颊上划过,拭下几点泪珠。

“还是哭出来了啊。”他的轻叹着,“夏初真是单纯呢,稍微逗弄几下就坦白了自己,让人看得一清二楚。不过,这也正是你可爱的地方吧。如果,可以不用一直都装出懂事坚强的样子,难过的时候就坦率的哭出来那会更可爱,也会变得更安心。因为,凡是可以让人哭出来的事,都不会太可怕,那种伤痛都可以遗忘。”他揉了揉满脸疑惑的夏初的头,转身要回自己的帐篷,可走到帐篷口,又回过头,“聂白可是好不容易搞定了你的事,觉得真的帮到你了,才来见你的。所以,要记得以后一直相信他哦。”

Cloud 16:never complex

他们回到学校的第二天,全校通告了关于这次“援交照片”的处理意见。很肯定的说明,照片是合成出来的,上面一切全是子虚乌有,夏初和梅尘是被人栽赃陷害。学校目前正竭力调查照片来源,以期尽快找出贴照片的人,从严惩处。

夏初得知后有些讶异,因为她知道,虽然贴照片的人居心叵测,可那两张照片都是真的。她立刻打电话给聂白询问,聂白却要她立刻到“Lustair”酒吧。那时是午后差不多一点,酒吧还没开始营业。夏初像往常打工时一样从后门进去,到了前面吧台才发现里面除了聂白,绍均,梅尘也在。她刚要上前和大家打招呼,身后又传来脚步,竟然是尉葳带着岑灵儿走了进来。

“这下人全了。”绍均从吧台上跳下来,用下巴点了一下刚进来的岑灵儿,“你别客气,把自己做的事都说说吧。”

夏初根本不懂绍均的话,一脸疑惑。聂白看到就走过来,拉着她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轻声在她耳边说,“我们这几天,除了找人打通学校的路子,也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先别急,听你这个姓岑的‘好朋友’说说就明白了。”

夏初隐隐的有了不太好的预感,而岑灵儿接下来的话更让她的预感成了现实。

“你们这算什么?威胁?还是恐吓?”岑灵儿一脸不屑,和平日里温柔善解人意的样子判若两人。

“都是。”绍均满不在乎的笑,“不过我们只会玩明的,不像你那么厉害懂得暗箭。”

“听不懂你说什么,我要回去了。”岑灵儿转身要走。

“都到这儿了,就别再装了。”尉葳抬手撑在一边的墙壁上,挡住了岑灵儿的去路。

“你也傻,她都肯来,哪里还会走?”绍均笑道,“做做样子而已,我还想看没人阻止,她又不敢走,到时候怎么绕回来呢!都是你,坏了一场好戏。”

“是我错了。”尉葳马上就放下了手,对绍均笑着说。

岑灵儿站在原地,果然如绍均所说没有动一下。

“那天的party是特别专场,也就是只有在名单上别邀请的人才能参加。你是跟着夏初进来的,所以不知道。”聂白开口说。“你还不知道的就是这个酒吧里装有隐蔽的摄像头,基本上酒吧的每个角落都可以监视到,都有录像。”

“你脑子跟尉葳一样都不转了,”绍均笑,“她这么老实,当然是之前就见过那些东西了。”

“到底怎么回事?”夏初越来越糊涂,“什么东西?那些东西又和灵儿有什么相干?”

“是这个。”梅尘从包里掏出个小摄录机,打开开关,递给夏初。

图像显然是从斜上方拍摄的,镜头里的情景正是春节的化妆晚会。带着彩色翅膀的精灵少女,拿起手机,对着自己的右前方,而那里夏初看见了梳着包包头的自己和Cinderella梅尘,还有那个根本不是王子的中年男人。

画面很乱,里面人的脸都看不太清楚,可他们每个人的装扮骗不了人。

一切都清楚了。

可夏初不想相信,“就算这个是灵儿又怎样?她也可以是在照别的东西,那天好玩儿的事那么多,每个人都用手机照过像吧!”

“那这个也是巧合了?”尉葳从口袋里抽了张照片出来。“这个是你们宿舍的曹睿她妈妈同学聚会时拍的。”

画面上是一群中年人在云程酒店前的合影,日期是二月十五号。背景处无意间拍到一个正从酒店走出来的女孩。那个人很明显是岑灵儿。

“十五号那天,我去了云程,贴在布告栏上的照片和我那天穿的衣服一样,所以应该是那天被拍到的。”梅尘轻声说。

“这还是有可能是巧合,”夏初摇头,“你们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你算了吧。”一直没出声的岑灵儿终于开了口,“装单纯善良善解人意,骗得男生围在你身边转,真有够恶心的。”

“你说的是夏初?我怎么觉得是你自己啊。”绍均接口道。

“我?我要是那样根本就不会让尉葳跟她见面。她那时明明就喜欢聂白,却还是缠着尉葳,跟他不清不楚。这个女人就是什么男人都不肯放过。还有你吧,绍均!都是群蠢男人,见她装可怜扮清纯就心甘情愿为她卖命!你们怎么就傻的认定她没卖过的,还是说她和那个全校都知道的公厕梅尘一样都卖给你们了,所以……”

绍均抬手一记耳光打断了岑灵儿的话。

“你要是再说一句梅尘,我可不保证今后你在B工大还有好日子过。”绍均阴沉的说。

“怎样?揭穿整件事?你敢吗?你想毁了我,却不伤你手心里的那两个女人一根羽毛?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幼稚了?”岑灵儿捂着被打的脸颊冷笑着说,她又转向夏初,“就是我做的。他们不止找到了这些,还有其他东西,包括我打印海报的那家网吧。可那又怎样?你觉得学校里有多少人相信学校的说辞?你觉得真有人觉得你和梅尘是干净的?就算你在学校里说我的不是,又有多少人相信你?寝室里除了那个和你一样不要脸的曹睿,有哪个还会站在你那边?”

“没有。”夏初摇头,“没有人会相信我。你一直都是公主,她们只会相信你。”

聂白握紧了夏初的手刚要说些什么,夏初望了他一眼,示意他止住。

“可我一点也不在乎。”夏初接着说,“我不在乎那些人怎么想。他们从来都不曾了解我,他们也从来不是我的朋友,不喜欢我,他们怎么想对我一点也不重要,我以后都不会为他们烦恼。这里的人,还有曹睿,还有其他的真正关心我的人,他们由始至终都相信我,他们才是重要的。而你真的有可能拥有这些人吗?灵儿,你做的这一切是想伤害我,你做到了,因为我原来以为你是朋友。可你以后再也别想了。”

那天,岑灵儿离开后,夏初走到梅尘身边,轻轻的搂住她,在她耳边说,“对不起。”

梅尘走的很是突然,给绍均打电话的时候,她人已经在机场了。当时绍均正在和聂白,夏初在lustair里准备开店。

“对啊,对啊,我还要去阿拉斯加钓鱼呢!”

夏初开始的时候听绍均这样调侃地说,可很快的,绍均就沉默了。差不多空了五六分钟,夏初才听见绍均阴沉的说了一句,“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但显然,电话那边的梅尘并没有开什么玩笑。不是玩笑,而是道别,是有些意外,非常残忍的道别。

夏初想梅尘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她那几句话对绍均残忍到了什么程度,因为绍均之后依然用很平静的声音和她交谈了很久。可夏初知道,不止夏初,另一个当时在场的人——聂白,也知道,或许,知道的更清楚一点。

夏初忘不了当时绍均的样子,攥着手机的手指指节都发白的突出出来,脸上没有表情,嘴唇失去了血色,他的另一只手死死握着开瓶器的前端,微微的颤抖着。没一会儿,聂白突然从夏初身后冲了过去,硬生生的掰开绍均拿开瓶器的手。开瓶器掉到大理石的地面上,“咣当”一声,可没人注意。聂白忙着用一条干净的白毛巾按住绍均早就血肉模糊的手,却没出一声打断绍均的电话。绍均忙着继续讲电话,任由聂白摆弄他的那只伤了的手,似乎失去了痛感,吭都没吭一声。

而夏初,看着掉落在地,那个血迹斑斑的开瓶器,忽然想起三天前梅尘对自己说过的话。

“告诉你个秘密,想要聂白永远在你身边,最好的办法是让绍均喜欢你,很喜欢你,喜欢到无法伤害你。”

“就像他喜欢你一样?”夏初还记得当时的自己这样傻傻的问。

“对啊。”梅尘浅浅的笑着点头,幸福犹如一层薄雾晕湿了她的眼睛,半遮起那两潭秋水最深处的软弱与哀伤。“不过呢,如果可以,我要他别再喜欢我。”

不喜欢。为什么呢?难道讨厌更好吗?

还是……

爱呢?

那个答案,多么明显。

梅尘,美丽,聪慧又坚强。她爱上的男人如果对自己永远只是喜欢,她就半点不要,抽身而退。即使她清楚的知道,这份爱情深刻到让她从此再不会对任何人心动,她仍要离开。

为什么呢?

夏初不懂。

first rose for summer

“我要喝猕猴桃和草莓混合口味的。”绍均抬起眼睛,一本正经的对king宣布。

“你以前都不喝果汁的……”king显然有点为难,手里握着lustair仅存的一瓶猕猴桃和草莓混合果汁,目光在坐在吧台边上的肖云山和身旁的绍均脸上扫来扫去。

“我没关系的……”肖云山脸上虽然还带着些不甘,可还是抿了下嘴唇说出了这样大度的话。

“正好,对我可很有关系。”绍均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还是说没想去注意肖云山的心情,打断了他的话,同时又把果汁从king手里抢了过来。拧开瓶口,将一整瓶的果汁全倒进了调酒器里。

好像是敷衍似的随便晃了晃,跟着倒进一边的玻璃杯里。绍均拿起了杯子,只是舔了舔里面自己刚刚调好的,加入了强行抢过来的果汁的饮料。就皱着眉头,吐着舌头骂了句,“有够难喝的。”然后,将杯子里剩下的饮料连同调酒器里所有的液体统统倒进了水槽。

转过身来,他对着king嘟着嘴巴,难得的用上撒娇的口气说,“嘴里味道怪死了,king调杯martini给我。”

King用那种真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用手指戳了下绍均的脸,随后晃到吧台里,开始调绍均要求的酒。

夏初有点看不下去,刚要开口骂绍均几句,却被聂白拉住了。

“先别管他,来这边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CD。King说这些要淘汰了,我们要是喜欢可以拿走。”

虽然吧台那边肖云山的表情还是很让人难受,绍均还是很欠揍,可夏初还是听了聂白的话没有去管,凑过去挑起那些九十年代的CD。她安抚自己的良心说,每个人都得先顾好自己和对自己重要的人。绍均显然比肖云山和自己更亲近。梅尘的离开对绍均打击太大,如果对King撒娇可以渐渐抚平那种伤痛,夏初倒是乐见其成。至于肖云山……这个性格稍显懦弱,又带些神经质的男生才刚刚认识King应该不会有很深的感情,所以也不会太受伤吧?

她让自己这样相信着,那个时候,不止她,连聂白,齐潜,厉冰他们都是这样相信着。所以即使每一个人都发现了肖云山对king日益明显的依恋,和偶尔流露出的对绍均的敌意,他们还是没全然放在心上。这种安心或许还因为他们每个人还都相信,绍均这样的情形只是暂时的,并不会持续太久。在这件事上,所有人都犯了错误,他们低估了梅尘对绍均的影响,同时也高估了绍均的坚强。

梅尘走后大概一个月,暑假到了。酒吧里的人没有像往常假期来临时一样那么兴奋。因为这个时候原本应该是梅尘毕业的时间,绍均为此还特别的策划了毕业晚会。可现在,梅尘舍弃了即将到手的学位,还有lustair酒吧,还有storm乐队,当然还有绍均,为了得到可以安顿母亲生活,治疗父亲肾病的金钱,或许还为了得到今后可以轻松生活的资格,把自己整个交给了一个年近五十的金主,远走加拿大。

梅尘并不是虚荣的女生,甚至可以说是个自尊心很高的女生。是生活,也是命运逼迫她走上了这样一条路。她没的太多选择。这样的女孩既然让自己走上了这条路,就绝不会再回头,也绝不会再让自己接受充满了同情的关怀。所以,夏初知道他们大概再也见不到梅尘了。

让夏初感到意外的是,绍均自从梅尘离开后,虽然整天黏在king和齐潜身边,却又同时刻意在保持和聂白的距离。以前的绍均,时不时还会突然在夏初和聂白约会的时候打电话给聂白,用奇怪的理由叫走他;或是莫名其妙的从夏初面前把聂白拉走。这类情况自梅尘走后,一次也没有了。

偶尔的,在夏初和聂白说话聂白却没回答的时候,夏初会发现聂白正微微皱着眉望向那个缠着King调酒的身影,注视着,深入骨髓。这样的发现让夏初忍不住的发抖,可又同时庆幸。因为虽然不知道原因为何,现在的绍均已经不会再插到自己和聂白中间。这样的话,聂白身上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一定会很快干涸死亡。然后,她又突然觉得悲哀起来,为这样想着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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