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怎么没提法天寺的事儿?”看了一遍信件内容,冯临川问欧阳晗。
“哦,四爷说了,牵扯到法天寺的,全都由我口头告知,不然若是信件中途遭遇万一,遗失了,让人看见,终究容易惹出麻烦。”
“嗯,果然是老四的做派。”挑起嘴角,点了个头,冯临川看了看旁边的念真,“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他。”
“好。”尽力克制着想一口气询问一大堆问题的冲动,念真往前欠了欠身,开了口,“欧阳先生,请问,寺里一切可好?”
“好得很,一切正常,前几天四爷刚去过一趟,借口布施探查了一番,没见有什么诡异。”
“那,寺里的僧众……”
“您是想问最小的那个吧。”突然笑起来,看似很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干脆直接说了,“那个叫念恒的小和尚也挺好,四爷说了,这一点务必得让冯大哥身边的那个人知道得清清楚楚。他跟那小和尚聊了几句,该安抚的安抚了,该叮嘱的也叮嘱了。另外,法天寺失踪一人的事,四爷动了些手脚,黑不提白不提,这事儿就算是压下来,混过去了,不用担心。”
对方一席话落,念真连忙道谢之后,终于在心里长叹了一声。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念恒没事,他失踪的事也没有闹大,这是目前看来,最好的结果了,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而仅存的这点“万幸”,真的具备让他暗暗高兴起来的力量。
然而他的高兴也好,之前的舒适也罢,全都在旁边那个男人捏着信件递过来让他看的时候,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冯临川捏着信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拇指点着的那句话,却让念真刹那间僵住了神色。
“此人询问过后,杀!”信上,白纸黑字,那么写着。
第三十八章
念真看着那个杀字,好一会儿没有出声。
“我说过了,你现在是冯家寨的人,凡是和寨子有关的,好事儿坏事儿,都应该让你知道。”冯临川这么说着,脸上照旧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从眼神深处透着隐约的试探。
错过那鹰隼般的视线,念真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有话说出来。”那男人那么命令。
“……别。”仍旧在摇头,目光却送回来了,念真有点乞求似的看着对方。
冯临川知道那眼神里的意思,微微挑了一下眉梢,他把手肘撑在旁边的桌沿上,指头沿着下巴上的胡渣轻轻掠过,又看了一眼那句话,他似乎带点无奈的开了口。
“可以前,都是这么办的。”
那句话让念真刹那间没了余地。
既然你以前都是这么办的,这次何必要问我?!既然你已经习惯杀人灭口,何必还一副在征求我意见的态度?!既然我说的话和我的意见你根本不可能采纳,何必还非要我说出来?!!
见了鬼的“江湖道义”!!!
心里反复诅咒着,念真紧紧咬着牙关,站起身来,对着有点不明所以的欧阳晗深施一礼,而后转身就大步走出了厅堂。
他受不了了……
就算没当过和尚,他也真的受不了这种摆在眼前,说不定就会发生在下一刻的杀戮。
没有回后宅,他直接去了后山。
一路走到已经感知到水汽的温泉附近,他在因为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上而不再继续漫无目的逃避。
手摸着生着青苔的粗大树干,他想站起身,却觉得腿已经没了力气。
干脆自暴自弃不再试着起身,他把脸埋进双臂之间。
他等着耳畔传来一声枪响,等着一个无辜的亡魂又葬送在西山口,但他等了不知多久,只等来了一串脚步声。
穿着马靴的脚踩在山间草地上,一步一步,走到念真身旁。
“害我好找啊。”没什么语气的说着,冯临川单手撑着树干,另一手夹着烟,烟草的味道从他口中弥散出来,丝丝缕缕渗透进周遭的空气中。
“我不会逃的。”苦笑着说,念真并没有回头。
“知道你不会,我是说,你那无意义的慈悲又发作了。”又吸了一口烟,接着随手碾灭了烟蒂,冯临川俯身抓着念真的胳膊,将他拽起来,而后牢牢压在树干上。
他细细端详眼前的人,从俊秀的眉眼,到紧闭的嘴唇,那张很是讨他喜欢的脸虽说从没流露过开心的笑容,可这并不影响他端详的兴致。
“你真是懂得如何勾引我啊……”嘴唇贴在对方耳根这么低语了一句,冯临川在念真试图反驳时,突然用亲吻堵住了他所有的言语。
而紧跟着的动作,则让念真所有瞬息间涌起的不祥预感成为了现实。
大白天,又是大白天……
这男人就像是精力旺盛的雄性兽类,永远不分时间地点就……
“不行……”躲闪着试图拒绝,念真想推开对方,但不知怎的就是做不到。他的力气也许并不小,毕竟是男人,但在冯临川面前,就算同样是男人,他仍旧没有胜算。已经投入到掠夺之中的匪,身上有的是被情欲激起的蛮力。
被几下扯掉了下半身的衣物,胯下那已经快要习惯了被碰触的物件就直接暴露在对方面前了,念真在承受着有几分粗鲁却更有十足技巧的搓弄时抬起手,捂住了嘴。但他所有吞咽下去的声音,都在感到唇舌的温热包拢住昂扬起来的器官时一下子失了控。背德的呻吟从口中涌出,背德的快感向心里冲击,身体仍旧会残忍背叛理智,就算过程中会有痛苦,但滤过痛苦之外的快感,这不知羞耻的身体照例会饥渴万分的贪婪食用,一点不留。
念真不愿意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在那拓张的指头钻进他火热的穴道时,忍不住全身的颤抖,不愿意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在某个要命的点被恶意挤压时,忍不住红了眼眶,更不愿意去想自己如何被摆弄后面就射了出来,而当那粘稠的体液被用来做正式掠夺之前的润滑,当那坚硬的顶端碰到已经湿粘得一塌糊涂的地方,念真只觉得,自己除了闭上眼,用最恶毒的词汇斥责自己,似乎,真的别无他法。
而在冯临川眼里,陷入情欲的同时还会陷入罪恶感的念真,诱人到无以复加。他不希望对方还有精力去矛盾什么罪恶不罪恶的,但他并没有就此加快掠夺进程。
抬起对方的腿,灼热的硬物挤开穴口的皮肉,一寸寸深入,滚烫的内部绞紧到让掠夺者本身都觉得有点疼痛。冯临川安抚一样缓缓揉搓念真那还没因为痛苦而萎靡下去的器官,然后终于一点点开拓到最深处。
真正的索取开始了。
揽着对方的腰,他先是没有动作,探出舌尖舔掉念真眼角的湿润,他就像是故意的一样,忍着自己这一份欲望,也折磨着对方那一份。而后,是缓慢的渐渐撤出,和突然的一个深入。
念真再也没能忍住哭泣般的呻吟。
他疼,是真的疼,但夹杂的快感让他连头脑都整个麻痹起来,被同样是男人的冯临川这样侵犯,他觉得羞耻不堪,可身体最深处疯狂的想要得到某些更多的东西的欲望,让羞耻越来越没有招架之力。
他可以说自己双腿紧紧扣着对方的腰是为了避免跌落,他可以说自己双手死死抱着对方的脖颈是为了保持平衡,他可以说自己指头求救一样拉扯着对方的衬衫是为了发泄太过强烈的情感冲击……但归根结底,他任由冯临川掠夺了。
不能逃,不能抵抗时,他的本能选择了放弃。
有痛苦,又有欢飨时,他的本能选择了后者。
达到高潮的身体无助的颤抖,耳边是对方粗重的喘息,喉咙里是自己压抑的呻吟,念真脑子里一片混乱,乱到只能记得灌注在身体里的粘稠,有着怎样的热度。
事后,冯临川放开了手,把浑身发软的念真留在青草已经被踩得七零八落的树下,自己穿好衣服离开了。
缓了一会儿,念真忍着全身的酸痛想自己穿好衣服之前,那男人却又走了回来,手里,是打湿了的衬衫。
冯临川一语不发,默默用自己在温泉水里浸湿的衣裳给念真擦掉小腹和腿间的痕迹,然后帮他整理好衣裳。
念真不敢去看那结实的,赤裸的胸膛,但有种莫名的情绪在他自己胸口里不受控的开始酝酿。
“你以为,我骨子里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禽兽吧。”突然开了口,冯临川搂着念真,指头在他耳垂上轻轻搓弄。
“……我只是觉得,没有杀他的必要。”清了清因为呻吟而略微沙哑的嗓子,念真答得有点无力。但冯临川接下来说的话,却让突然又被迫精神起来。
“每年,差不多有三次,老四会派他手下的眼线上山送信。我一个都没杀过。”
“什……”
“他能信任的,才会被派出来干这么悬的活儿。我不会杀他派来的人。”
“可你说……”
“我骗你的。”
“……”
“确实是骗你的。”拉着对方的手,在自己脸颊上拍了一下,冯临川挑起嘴角,“我是想看看你上山这些天,多少变点了没有。结果,你还是你,还是不堪忍受破杀戒。”
“可那封信……”
“你没注意信纸最下头让我折了一条窄边吗?那儿还藏着一个‘勿’字儿。老四想跟我说的是,这人虽说是警察,可留着有用,不能杀。”看着对方惊讶到来不及恼火的表情,冯临川终于轻轻笑出声来,他把念真抱紧,嗅着那情欲才刚刚退去的身体的味道,闭上眼,一声长叹,“你啊……‘江湖’上的‘无奈’,你早晚会明白的。我不逼你,我慢慢等也就是了……”
第三十九章
念真听着冯临川的话,并没有回答什么。而冯临川,也似乎并不想得到更多的答案。对他来说,不管有没有答案,都是一样的。眼前这个刚刚重新跳进红尘的和尚,只可能在红尘里越陷越深,他需要的,只是等而已。
他有这个耐心。
彼此都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冯临川一把抱起腿脚还有些虚软的人,迈步往回走。
这一举动也许并不值得多么意外,但对于念真来说,还是不能接受。他试图挣扎,试图让那男人放他下来,可冯临川只是收紧了手臂。
“再乱动,就把你从山上扔下去。”言语明明是威胁,说出口却带着笑音,冯临川就那么半抱半扛的把念真一路带回了冯家寨。
正是午饭的钟点,寨子里有不少弟兄来来去去,看见两个人,都先是一愣,而后就会忍不住偷偷笑出来。
二哥不知为何离开了寨子,然后被大哥弄回来了。所有人都这么想。而至于大哥为什么光着膀子手臂上搭着湿透的衬衣,二哥为什么满脸通红背后还蹭上了青苔,就不便想得太深了。
念真不敢去看旁人的眼光,他只能搂着冯临川的脖子,低着头,闭上眼。
太丢人了……竟然这样就被带回来……
羞耻感直到回了后宅还没有消失,脸颊已经彻彻底底红透了的念真坐在床边,照例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歇会儿,换身衣裳。要是想上前头来,就一块儿陪那个警察吃顿饭,要是不想,我就让厨子把饭给你送过来。”冯临川边说,边走到床边柜子前,“我待会儿得先去和他聊聊天,人家毕竟送信过来一路颠簸,不作陪不是待客之道。”
念真起初并不言语,他只是默默看着对方换衣服,看着那结实的臂膀和紧绷的皮肤消失在一件干净衣服的包裹中,然后在冯临川脱掉长裤和马靴时赶紧低垂下眼皮。
就算不是第一次见到那个身体,他也不敢大白天看个没完。他只是暗暗想过这男人并不像是快要四十岁的,脸上也好,身上也罢,全都不见半点松弛,冯临川简直就像是他见过的卖艺者,一身肌肉,双眼炯然。只是,这个匪首,更透着几分王者之气,不是人皇,而是兽王。冯临川就是一头傲然居于山崖之上的兽王,想要的,尽数归入囊中,想吞下肚的,绝对一口不剩。
念真就是他的猎物,是被猛虎猎杀的羚羊,不,也许不是猎杀,是豢养。
然而猛虎为何要豢养羚羊,念真始终想不透。
“来,穿这身。”冯临川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从柜子里撤出一身月白色的拷绸衣衫,扔在念真膝头。
光滑的质地让那身衣服差点落到地上,赶紧伸手抓住,念真皱起眉来。
他知道冯临川让人下山进城给他订做了好几套衣服回来,但他始终不接受这一身。灰色黑色棕褐色米白色,他都能接受,棉布或是麻布他也都能接受,但这身……浅蓝一如清晨的天空,又是拷绸的,怎么看都是大家少爷一般,这让他一个穷人出身又当过十年和尚的人怎么穿得上身?
“怎么了?不喜欢?”冯临川一语道破,“嫌太招摇?”
念真没有点头,只是轻轻说了句“不习惯”。
“穿穿就习惯了。”根本不准备采纳对方的意见,冯临川摸了摸念真的脸颊,“穿惯了漂亮衣裳,吃惯了荤腥,享受惯了鱼水之欢,活着就有意思得多。以后我还会教你骑马,开枪,带你进城下馆子,听戏,看杂耍。凡是好吃的好玩儿的,都吃个遍玩儿个够。怎么样?”
听着那样的话,念真本来就皱着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并非反感那些提议,或者说是计划,他只是觉得,自己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说这些话,总归有点令人心情复杂。若是对女子,这样的言语是娇宠,可对他……
冯临川对他,究竟算是什么呢?
怎么也不想认可娇宠二字用在自己身上,怎么也不甘心坦然接受什么娇宠,念真狠了狠心,还是把那身衣服放在了一边。
“我还是……穿那身黑的吧。”指了指柜子里刚才压在这套月白衣衫下头的另一套棉布衣裳,念真鼓起勇气和对方视线交汇。
“那个太阴沉了,宴席上别穿。”直接就否定了念真的要求,冯临川抓起那件淡蓝色的上衣,抖开,交到念真手里的同时凑到他耳边,“穿漂亮点儿,也让人看看我冯临川多有艳福。”
一句话,说得念真面红耳赤,扔下这面红耳赤的人,那匪首笑着就转身走了。
而到最后,穿着一身拷绸衣衫的念真,还是出现在了招待欧阳晗的宴席上。
宴席没有多大的排场,但是头头脑脑都在,念真坐在冯临川旁边,一语不发。
这次的宴席没有女眷出场,毕竟是招待外人,而不是自己人聚会,夏晚荷也好,其他头头的老婆也罢,就都不曾入席。
只是,这种情况并没有一直持续到最后。
酒宴进行到一半儿,从外头风风火火,进来一个人。
“大哥~!”
一声清亮的招呼,一身飒爽的打扮,一直走到冯临川跟前的,正是扮男装成癖的冯二小姐。单手搭住大哥的肩头,她把视线扫过众人,冲着各位点了点头之后,将视线集中在欧阳晗身上。
“这位就是传信儿的弟兄了?”
发现对方正在打量自己,欧阳晗赶快站起身,冲着冯溪蝶拱了拱手。
“您就是二小姐吧,久闻大名,我是江四爷派来的,敝姓欧阳,名晗,二小姐有什么事,凡是我能帮上忙的,您尽管吩咐。”
“唷,嘴还真甜。”当时就笑了起来,冯溪蝶从大哥手里抄起酒杯,将刚满上的一杯酒如同饮水解渴一般,咕咚一声干了,而后又倒了一杯,冲着欧阳晗做了个敬酒的架势,“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