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Ⅳ)——湖中影

作者:湖中影  录入:01-16

他好害怕!他从没到过这么远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叫他恐惧。他突然发现自己不光是感激‘主人’,他更依赖‘主人’,在京城时他没察觉,那时无论他遇到什么磨难他都知道‘主人’会在身后保护他、支持他,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那些随行者无法给他勇气。他真能独自在这片冰封的国度生存下去吗?

慢慢长路,终于走到终点。沉重的大门一道一道的开启,当他见到现任的北甲国国王们,心中竟又泛起酸意。他早就听说这三人与叁仁虽不是一胎所生,皆因父母都是三胞胎,所以这四兄弟长得出奇的像。平日里,他和叁仁感情甚好,如今见到与叁仁相貌相仿的兄弟们,可称得上他乡遇故知。再看这三位年轻的国王,是与叁仁同龄可为人处世却比叁仁成熟,可见北、极、光对他们教导有方,这倒不是说‘主人’对叁仁缺乏管教,实在是现实所迫。

叁仁在‘主人’哪里过的无忧无虑,而这三位可是被北、极、光委以重任,逼着早早独立,好接他们的班,让他们早日脱身,与‘主人’团聚。说起来这三位小国王的名字与‘主人’颇有渊源。当年‘主人’给北、极、光硬塞过去的孩子起名叁仁,北、极、光回国后研究一番决定给这三孩子改名,分别叫:壹忠、贰义、肆孝。正好凑出‘忠义仁孝’这句做人的准则,捎带手还给这四个孩子排了长幼次序。叁仁已经被‘主人’无意中敲定为老三,为了公平期间这三个孩子采取抓阄儿的方式,自己抽取自己的名字,日后也埋怨不到别人。这三位的排序和名字在游戏中被板上订钉,导致他们懂事后对‘主人’万分好奇,他们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把他们的父王们迷的团团转。可惜他们无缘得见,只能从北、极、光的口述中得知‘主人’不是人,是神,还是个威武强悍的美神。他们更觉奇怪,在他们的认知中威武强悍指的是北、极、光这样的男子,中原的美人不都是娇弱的吗?他们有些糊涂,又去询问当年见过‘主人’的大臣。大臣们也是其说不一,但共同点都承认‘主人’是少见的美人,至于强悍,这就很难说了,他们只知道‘主人’是被极、光抓回来的,并在逃跑中被极打成废人囚禁起来,一个月后恢复成完人,把三位国王恶整一顿走人,过程无人见到,所以亲身领教过‘主人’厉害的人只有北、极、光。事后北、极、光非但没生气还在‘主人’返乡后封他为神后,所以用神奇形容‘主人’比强悍更贴切。

神奇的东西更容易勾起人的好奇心,小国王们听得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刻见到‘主人’,无奈刚继位走不开,眼下又逢极夜不便出门,他们还商量在极昼来临时效仿父辈,分批打着探亲的名义到中原走一趟,还没等他们付出行动就接到远在万里之外北、极、光联名给他们写的密信。

他们对烟色早有耳闻,虽是养子却是‘主人’的心肝宝贝,连他们的父王都不准接近,可这会儿北、极、光的密信中却说烟色是‘主人’的亲生儿子,惹‘主人’伤心,还威胁到父辈们的生命,让他们趁机好好修理烟色一番,将他困在北甲国。烟色的实力、缺陷都在信中交代清楚,具体措施让他们看着办。读过信后,三人心情复杂,感觉身上的担子一下变重了。他们有胆量面对北极熊,应为他们知道如何杀死对方,可这会儿要来一个杀不死的对手这可如何是好?而且信上写明是教训,不是除掉。他们受到的教育,面对强敌一击毙命,不是煞费功夫折磨对方,弄不好还给对方反扑的机会——这是狩猎北极熊的经验,被他们套用到烟色身上,可见他们把烟色和北极熊画等号。

小国王们为这事研究很久,直至见到烟色本人。双方的初次见面在祥和气氛中结束,壹忠命人送烟色到使者的居所休息后,关起门和贰义、肆孝沟通感受。他们和北、极、光不同,不是真正的胞胎兄弟,没有北、极、光那样的心灵感应,他们需要私人空间进行言语上的交流。

简短沟通后,三人看法大体一致,若不是先接到北、极、光的信他们对烟色的印象就是四个字:人畜无害。

贰义感叹:“真没看出他是个擅于心计搬弄是非的人。”

壹忠也有同感,可他不得不客观的说:“真正攻于心计的人是不会写在脸上。”

“嗯。”贰义点头,肆孝却说:“不对。”

壹忠问:“哪里不对?”

“他不是攻于心计的人,而是攻于心计的神之子。”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抠字眼。”

“这怎么是抠字眼,这可是很重要的问题,他若是人就按人的方法对待他,可他是神之子,那就得用非人道的手段。”

贰义赞道:“言之有理,你打算怎么做?”

肆孝想想,坏笑道:“效仿父王们。”

壹忠一怔,微讶的盯着肆孝。一旁的贰义心领神会的笑了起来,冲肆孝说:“什么效仿,我看你根本就是想继承。”

“二哥不也一见到他就两眼放光。”

贰义毫不否认的笑了笑。

“这恐怕不妥吧。”壹忠有些犹豫。

肆孝问:“有何不妥?”

贰义也说:“信上不是写的明白,父王同意了,他又无杀伤力。”

“可……神后并不知道此事。”

肆意性急道:“这不明摆着是父王们为了讨神后欢心,才背着神后制造惊喜。”

这理儿壹忠也晓得,可他就是觉得哪不对劲。也许他作为长男考虑问题就是要比弟弟们多一份小心。“还是在观察一段时间……”

“在实践中观察更有效果。”

“嗯,我也赞同肆孝的看法。”贰义和肆孝达成一致,壹忠也不好独裁。他可不是北,他的长男身份是靠抓阄得来,贰义和肆孝连手他还真说不动他们。他姑且妥协,走一步看一步。肆孝拿出方案后,他们即可向烟色发出邀请。

——

烟色受到壹忠、贰义、肆孝的热情接待,倍感安慰,心情稍一放宽便生出倦意。这两个多月的路程让他累坏了,来到住处一躺下便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隐约听到叫门声,可他实在太累,听不清谁在说什么,潜意识告诉自己该起来,可四肢发沉怎么也动不了。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响,他终于听清有人在喊:“烟大人。”烟色猛地惊醒,从床上跳起,心打鼓般的狂跳。他是在北甲国,不是逍遥王府,忆起这个事实烟色强打精神开门问话。侍从告诉他,北甲国的国王为他设宴接风,已经来人不止一次的请他过去,无奈叫不开他的门。烟色知道自己睡觉误事,匆忙整理一下衣衫赶去赴会。

走在赴宴的路上,烟色再次感受到北甲国建筑的粗狂与雄伟,还有这的人,他觉得自己进入巨人世界,连北甲国的女子都比他高大健壮。他在北甲国侍者的引领下,上来下去,七拐八拐才在一扇大门前停下。北甲国的侍者告诉他,这次是家庭聚会,只论私交不谈公事,所以他的侍从不能跟他进入,相对的国王们的侍卫也都撤了下来。烟色觉得有理,这是叁仁的老家,家庭聚会他还带着护卫赴宴太见外,引起误会多伤感情。烟色让他身后的两个护卫回去休息,自己单独赴宴。

烟色独自穿过一段走廊后,终于来到宴会厅。说是宴会厅他怎么看都像就寝的地方,原因是屋子被一节台阶分割成上下两部分,台阶上是一张硕大的床,这可不是宴请的地方该有的东西。难道是北甲国特有的习俗?正在他揣测时,屋子唯一的门被关闭,房门还给上了栓,诡异的气氛令烟色忐忑起来。

锁门的是肆孝,他别有意味的对烟色说:“这房间是神后曾经住过的地方,我们特意选在这里让身为神子的你也感受一下当年的气氛。”

原来这是爹爹住过的地方!烟色的心咯噔一下,忍不住环顾四周仔细瞧,这一看更让他不安。进门时,台阶上的床太醒目让他忽略了其它,这会儿他才注意到,屋中虽摆有日用家居,可也有一排奇怪的架子,后面的墙还刻着字。他看不懂这个国家的文字,叁仁只教过他简单的北甲国文,他连本国的文化还学不过来哪有时间学外文。幸好这三位国王会汉语,虽然说得生硬但不妨碍沟通。

肆孝见烟色凝视刑架,凑近他弓背对他说:“这些都是父王当年为神后准备的,听说神后很喜欢,可惜如今物是人非……”话到此处肆孝留意到烟色的表情变得僵硬,看样他知道这些架子是干什么用的。也好,他一改伤感的口气说:“不如让我们代替前人旧地重温过去的‘美好’时光?”

烟色悚然一惊,猛的仰头看向肆孝。他心中不详的预感应验了,可惜醒悟的太迟,一双硕大的手握住他的胳膊让他没有逃脱的机会。

“不必了,请放开我。”烟色强作镇定,试图说服他们,可惜没人理会,巨大的拉力将他拖向刑架。肆孝不在用汉语说话,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更加着急。他曾假想过在北甲国生活的众多可能,却单单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你们不可以这么对我……我是陛下派来的使者……”烟色开始拳打脚踢撕他衣服的人,奈何他一届文弱书生那是贰义、肆孝的对手,很快他就被制住手脚。“救命……救命……”烟色失态而无助的大喊,厚重的房门深邃的走廊隔断了他向外界求救的声音。他的侍卫已被他打发下去休息,那里听得到。是他大意了,熟悉的脸使他放松了戒心。这三个人虽然与叁仁相貌一致,可毕竟不是叁仁,他并不了解他们。究竟是哪里出了错?论公,他是皇帝派来的使者,他们该礼遇他;论私,他和叁仁是兄弟,北、极、光也说过已经修书让他们好好招待他,他们应该尊重他。可现在他们都对他做了些什么!他的衣服像纸一般被人撕碎,身体被两具强壮的身躯包围,挤压。他被吊在架子上,脖子被皮带勒住,出不了声只能勉强呼吸,久违的痛楚在他身上蔓延,尘封已久的灰色记忆在复苏,时间仿佛又回到十四年前。

——

对烟色出手的人是贰义和肆孝,壹忠只是在一旁看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他在观察烟色的反应。到目前为止要说烟色的痛苦、彷徨都是在演戏,那这戏演得可够逼真。

“你不来吗?”爽过的肆孝问壹忠。

壹忠心情复杂的摇摇头,看着不到两个时辰,玉琢的人就被两个兄弟折腾的整个脱了形。目光涣散,奄奄一息。壹忠忍不住说:“你们差不多就行了。”

肆孝不以为然。“怕什么,不是说什么伤都会好吗。”

“我可没看出他有愈合的迹象。”

“的确。”贰义用手摸摸烟色身上被他们用各种道具弄出的伤痕,又托起他的脸观察气色,见他神志不清,也含糊起来。“这里不会有什么误会吧?”

肆孝不以为然的说:“这么重大的事父王们不搞清楚能让我们做。”

“也对。”

壹忠过来拉开还要对烟色出手的肆孝说:“算了,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今天先到这吧。”

“真无趣。”肆孝见壹忠执意阻挠,又见烟色死气沉沉,扫兴的走开。

“来日方长。”贰义边安抚肆孝边和壹忠一起解捆绑烟色身体的绳子。他们的手刚碰到绳扣,身后毫无预兆的发出一声巨响,伴随响声一股巨大的撞击力将他们冲开,二人顿时失去知觉,甚至不知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因扫兴而走开的肆孝被这股冲击力撞翻在地,他在一片尘埃中灰头土脸的坐起身,这一动才发现自己的左臂受了伤,抬不起来。原本温暖的房间此刻涌入大量寒风,顺风势看去,磐石垒砌的层层墙壁竟然开了大洞,直通外面。屋内满地石块,一看便知是有东西从外面撞击进来。屋内的火盆被吹灭半数,可仅存的火光足以让他看清片刻前还跟他说话的两兄弟,如今支离破碎的倒在血泊中。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太意外,肆孝懵了,面对凶手的背影不知作何反应。片刻后脑中的空白才被愤怒取代,他忍痛奋力站起身,可惜未及发出一言,那个站在刑架前的闯入者猛然回身,比他更加悲愤的怒视他。肆孝骇住,他看到一张美到可以勾魂却充满怨恨和杀意的脸,他被对方的气势震慑住,不等他回过神,来者的手臂化为无数触手,从衣袖中伸出,席卷屋中的一切,当然也包括他,一股脑如扫垃圾般填补到墙上的大洞中。肆孝被混在家具和砖石中,再强健的体魄也受不了这般挤压,他的惨叫声惊骇到被巨响引来的士兵。

走廊中人们一片愕然,他们被一大堆石块和破碎家具堵住的墙洞震呆,而与之相对的另一面,数道坚固的石墙都开了大洞,串连成一线,一眼望去可以看到外面的黑夜,冷风如刀子般灌入,冻得人直打寒战。寒冷立刻使人清醒,震惊过后便是一片混乱,有人指着夹在碎石堆中,露出头部失去意识的肆孝惊呼:“国王死了……”

也有人喝斥:“别乱说,赶快救人。”

惊慌失措的人们这才想起自己该做什么,一拥而上,从乱石堆中挖人。众人心急如焚的救肆孝,怎料两道黑影突然介入,并用一股大力推开所有人。

“想要你们的国王活命就都退下,否则救不了人你们也都送命。”

被推倒的人们定睛一看,阻拦他们的人是使者团的两个侍卫,北甲国的士兵立刻吵吵起来:“这是我们国家的事,你凭什么在这发号施令。”

站在乱石堆前阻拦众人的二人,是烟色的卫士同时也是赝品的傀儡娃娃。对外他们被赝品设定成兄弟关系,一个叫永昼,一个叫永夜,也不知是不是应为名字的缘故,他们才被安排这档差事。这些细节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傀儡,他们能清楚的感受到墙的另一边栖息着怎样恐怖的生物,换做平时也就算了,可眼下‘主人’盛怒当前,这些人不知深浅乱哄哄的一闹,激怒‘主人’后果不堪设想。永昼和永夜不知发生何事‘主人’突然驾临,还出手伤人。‘主人’在气头上,他们也很害怕,可他们也背负着就是死也要完成的使命,所以他们大胆阻拦众人。为了让事情简单化,永昼对北甲国的人说:“你们的神后回来了,他就在里面。”

此言一出,果然有效,众人愣住。‘主人’在北甲国的事迹已经事隔多年,真实状况无人知晓,只剩其说不一的传闻。北、极、光虽然把‘主人’吹捧供奉成神后,可在见过‘主人’与北、极、光交手的老辈人口中,‘主人’只是风姿飒爽的武林高手;而到了王后和目睹‘主人’被北、极、光驯服惨状的人口中就成了绣花大枕头、狐狸精。权利虽是话语权,可不争的事实也摆在眼前,所以北、极、光的话和其他人的舆论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半斤八两难以分辨。他们会因永昼的话安静下来,很大程度是出于意外,不是敬畏,所以永昼的话只起到短暂的作用。

永昼见他们又有躁动的苗头,指着对面漏洞的墙壁直截了当的说:“这就是神后的神威,你们谁能挡下?”

这回众人是真的安静下来,面面相觑,现实比任何传闻都据说服力,可也更让人搞不懂始末原由。就在这时,闻讯赶来的大臣们见状纷纷惊骇的问:“这是怎么了?”

推书 20234-01-16 :‘主人’(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