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Ⅳ)——湖中影

作者:湖中影  录入:01-16

那日我在烟色怀中痛哭一场后,没解决任何问题,还惹得烟色担忧。我是有苦难言,壹忠、贰义还不时来求见。自从我住下后他们每天不下三次的来问安,以求得我的谅解。我跟他们说过,他们得罪的人是烟色,只要烟色原谅他们我可以既往不咎,可我也警告他们不准接近烟色,不准和烟色见面。在这矛盾的要求下,壹忠、贰义只好每天来找我。我承认这是在刁难他们,已烟色的性格,既然是误会造成的不幸,他肯定会原谅他们,但这不表示什么都没发生过,烟色心理势必烙下阴影,这三个小子和叁仁长得一样,烟色回京后还能已平常心面对叁仁吗?因这事我没法回王府,还有东方凌鹫的事更搞得我不知何去何从,只能赖在北甲国整日发呆,长吁短叹。

我颓废了好几日,这会儿赶上壹忠、贰义又来问安——肆孝异常害怕我,据他本人讲是因为亲眼见我杀害壹忠他们,后又无情的毁灭永昼,因此畏惧我的冷酷。他宁愿放低姿态向永夜道歉,也不敢来给我赔不是。壹忠、贰义实在说不动肆孝,而且他们觉得连累永夜失去亲人,他们应该有所表示,于是兵分两路,肆孝去安慰永夜。壹忠、贰义就负责我这边。

这三孩子我一个也不想见,所以少来一个是一个,我也没跟他们计较。现在我为了转换注意力才让他们进来,他们跟以前一样的低姿态,说的内容倒是有点不太一样。壹忠问我要在这里呆多久。我回他:“撵人呀!”

他忙道:“当然不是。这就是您的第二故乡,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只是您把烟色锁在屋里不太好。犯错的是我们,让他坐牢似的呆在一个地方,岂不更加委屈他。”

“那好啊,把你们关起来,我就让他出来。”

“啊?”壹忠、贰义面露难色。

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先不管北甲国的人怎么想,现在是极夜外面没什么好逛的,而城堡里的气氛紧张兮兮,让烟色出来溜达也没意思。可他们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我是为情所困,没必要连累烟色跟我自闭。

“也罢。”我叹口气:“你们也不必过的提心吊胆,我今天就带烟色走。”

“您要带走烟色?”壹忠、贰义异口同声。

我奇怪的瞧着他们。“不带他走难道还要留在这!”

“可……”壹忠努力想措词,道:“我们还没跟他道歉呢,而且他是皇帝派来的使者……”

“少跟我提这个,这都是你们那三个爹搞出来的。”

这个事实让壹忠、贰义无法辩驳。我见他们很紧张我带走烟色,顿悟道:“我警告你们,烟色是正经人,他不喜欢男人。”

壹忠一怔,忙解释:“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他们是什么意思不重要,反正我要带烟色走,只是在警告他们时,我意识到自己疏忽了一件大事。我好像一直没给烟色张罗过婚事,虽然有人给他提过亲,可我一直觉得烟色还小,而且烟色自己也想先考取功名在考虑别的,如果早点给他找个媳妇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二十八岁对我来说犹如未孵化的卵,可对人类早已进入成熟期。我太大意了,只想照自己的爱情,疏忽了他的姻缘。也罢,反正我的情感已经搁浅,何时才能续航还是个未知数,干脆搁置一边先帮烟色踅摸个意中人。说不定沾沾他的喜气会好事成双,我和东方凌鹫的关系能峰回路转。不止如此,日后东方凌鹫问起我没去找他都干嘛去了,这正好是个说辞。我打定主意,一刻也不想耽搁,可壹忠、贰义还跟我这默默唧唧希望烟色能留下来,至少也要等他们冰释前嫌后在走。我清楚,他们闯了这么大的祸难免慌乱,求得烟色的谅解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对他们父王有个交代。另外,不管是不是阴谋,烟色使节的身份货真价实,这事处理不好会影响两国关系。

烟色在听了我的去意后也觉得这么一走了之不太好,可留在这儿他心里确实存有芥蒂。两难之际,我冒出一个注意,只要有人代替烟色的位置不就好了。看壹忠他们跟永夜关系不错,干脆让那个傀儡留在这。他很结实,想怎么折腾都可以。听了我的决定,壹忠、贰义颇感意外,可也无话可说。烟色却担心未经皇帝许可私自更换使节不合体制,这个担心对于我是多余的,可以忽略不计。北甲国也好,天朝也罢,实力就是话语权,都是我说了算。方案敲定,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路上,我趁烟色睡觉之际直接把他带回国。木已成舟,烟色也没什么可反对的,就此踏上寻姻缘之路。

南方出美女,可我不能把烟色直接从北甲国带到我国的最南边,他单纯不代表他是傻子。一夜之间我把他带到河北道已是人类不可能办到的奇迹,敷衍这段行程已经让我很牵强,所以我只能带他从河北道慢慢向南寻找意中人。有首歌唱得好,北方有佳人,从北面找起未必是坏事。另一个好处是我知道白杨带着东方凌鹫在北上,而我带烟色南下可以制造巧遇,正好解了我不知如何抢回东方凌鹫的难题。

一箭双雕的计划确定后,我带着烟色由北向南曲线行进,哪人多往哪钻,希望在茫茫人海中让烟色遇到他的可心人。我喜欢不经意的邂逅,那样才烂漫,才美妙。就像我和东方凌鹫——现在是还没结果,可我相信,我们会终成眷属。

为了给烟色物色到称心的新娘,我和烟色每经过一个大城市都会停留几日。大半个月下来一点满意的成效都没有。怪我名声太响,平日做事又乖张,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这个养子是娈童。原意嫁给他的良家妇女没有,盯上我的人满大街都是。就是有那么几个愿意嫁给烟色的不是我不喜欢,就是他们只看中我的家世而不是烟色的人。

我很郁闷,看来‘门当户对’这句话也是有前提条件的。烟色虽然没表示什么,可我知道他一定也很顾虑自己的出身。

我学乖了再也不招摇过市的为烟色找新娘,不让他受闷气。在往后的行程里我乔装打扮隐瞒身份的低调行事,但我依旧让烟色一身翩翩公子的打扮去溜大街、凑热闹。我就不信天下女人这么多,就没有一个愿意真心诚意的嫁给烟色。

良家妇女是不会轻易抛头露面的,唯有每月初一十五信佛的人会走出家门到庙里祈福,刚好烟色也信佛,我舍弃客栈改投住寺庙,让烟色在庙里庙外转悠,希望能遇见好姑娘。我的新计划一开展,问题就来了。烟色一到庙里就习惯关起门来诵经,以前我是支持他的,可现在不一样,他又不是来跟菩萨相亲,怎可整日泡在佛堂里,我只好亲自把他撵出门。

习惯被打破,烟色站在庙外也不知自己该干什么,最叫我着急的是,他不呆在人多的官道上,偏在人少的后山坡,对照山花发呆。就算景致再好,现在也不是你游山玩水的时候。在我为烟色的木讷一筹莫展时,奇迹发成了。居然有女子主动跟烟色搭讪,在我观察之下发现烟色和该女子聊得很投缘,短短几日从我撵他到外面闲逛,变成他主动往外跑。这个现象好的令我捶胸顿足悔不当初怎么没早想到,我当即决定延长停留时间。

我在暗中打探过,那名少女是本城花满楼最有名的艺妓。她原名何秀丽,曾是大家闺秀,父亲经商,母亲持家,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弟弟,日子过得其乐融融。可惜世事无常,在她十三岁那年她父亲被同行勾结官府骗得他们家倾家荡产,卖掉一切才勉强偿还债务。可这个打击让她父亲一病不起,不久撒手人寰,留下孤儿寡母,没过几日她的母亲也抑郁而终。据说她是为了养活十岁的弟弟才将自己卖到花满楼,老板给她改名凤蝶。凤蝶用作艺妓的钱来抚养弟弟,让他读书写字,指望他有着一日出人头地能为父讨回公告,改变现状。

凤蝶原本喜好歌舞,现在又经师傅指点造诣更高,很快在这里出了名,来为她捧场的人越来越多,加上凤蝶长的标致,又是花样年华,打她歪注意的人也越来越多。连老板都劝她卖身,这样比作卖艺赚的多。凤蝶自是不愿,委婉回绝。可她能感觉到,老板和客人们并不死心,她整日为自己清白能维持到何时而忧虑。每每伤感之时就借口到庙里上香,出来散心。因为她的身份,不方便走寺庙前面,就每每从侧门进出,这使她发现了庙后的幽静美景,所以凤蝶每次烧完香都到这片开满野菊花的山坡呆一会。这次她如往常一般,来到后山坡时,恰巧遇到烟色在吟诗。触景生情凤蝶也回了他几句佳句。就这样本无瓜葛的两人,不期而遇,你说这是不是天赐良缘!我见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两人都很投缘,我满心欢喜的等待烟色向我提出成亲的打算,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

我觉得凤蝶和烟色有戏所以我一直张着感应区,将凤蝶呆的花满楼也扩入监视范围,因此发现花满楼的老板要她嫁给晋州刺史作第十九位小妾。这里的刺史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凤蝶才十六岁。小妾难做,何况这位刺史大人府上还有因妻妾之间争宠致死的先例。她宁愿做寻常百姓家的妻也不要做官宦人家的妾。

凤蝶不愿意,可刺史是官,又肯出银子把她赎出去,老板自然不会得罪他。老板总是拿凤蝶的弟弟劝她,说有一个作刺史小妾的姐姐,总好过有一个做艺妓的姐姐。老板见凤蝶还不答应,就示意为了安抚刺史要壹千两将凤蝶的初夜买给他。凤蝶更加不愿做人人轻薄的娼妓,为了不把事情闹僵,她暂时答应嫁给刺史拖延时间。她趁到庙中上香之际和烟色见面,鼓起勇气向烟色坦白爱慕之意,希望对方能带她和弟弟远走高飞。

这是多好的英雄救美的机会,烟色居然说自己不能给凤蝶幸福,也不会见她沦入火坑,他承诺会想办法救她。而他所谓的会想办法就是找我帮忙。这叫什么事。烟色明明很喜欢她嘛,为何要退缩?既然他这么不坦诚,那就休怪我无情。我当面回绝烟色:“天下的艺妓多了,我救的过来嘛!再说我堂堂一个王爷去抢别人即将过门小妾成何体统。虽说妾不如妻,但总比做妓强吧!”

这是我第一次对烟色说重话,他一下蒙了,还被我撵出房间。房里的我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也是于心不忍,可小不忍则乱大谋。

有人好奇的问我:“既然心痛,又何必拒绝?这可不像平时的你。”

“要你管。”我很不客气的白了那人一眼。霸占我居室空间的三位正是北、极、光。他们为何在这里?还不是因为那日光见我气急败坏的走了,自知大事不妙,连夜把北、极叫起商议。他们一致认为闯了祸,等了几日不见我回来,觉得事情不妙,不能坐以待毙。北留在府中继续等我,极、光动身昼夜兼程赶往北甲国。不想刚刚走到河东道,就风闻我在这一带活动。这二位堪比神犬,得着点线索就顺藤摸瓜找到了我。更神奇的是,他们三人的心灵感应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加强烈,身在晋州的他们,能通知到远在京城的北来此地与他们会合。来就来吧,我心情正不好,刚好拿他们出气。

北没到时,极、光就急于知道我是怎么处理那件事的。事是他们弄拧了,孩子们是无辜的,他们很担心那三个孩子,更想知道谁才是我的儿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不能在有所隐瞒,我把我和赝品的事如实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处境,日后别自作聪明。

极、光听了我的故事,大为感慨:“名义上是堂兄弟,实际上是父子,这谁能想到啊!”

他们把过错怪罪到这匪夷所思的关系上,声称造成这种误会不能全怨他们。我本想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数落他们一顿,既然他们是这种态度就休怪我翻脸。那二位也不痴呆蔫傻,见我要从文斗改武斗,立刻笑脸赔罪,并再三保证后永不再犯类似错误。我才没那么好敷衍,要我原谅他们,那他们就去向烟色道歉。我以为这个要求是在挑战极、光身为帝王以及长辈的自尊心,没想到他们异常痛快的答应向烟色道歉,反到把烟色弄的很尴尬。他们究竟是诚心向烟色认错,还是碍于我才不得不低头,这只有他们自己清楚。等北和他们会合后,听了事情的始末原由,感触与极、光一样。说到底,这是都怪赝品,谁让他给我们安排了这么奇怪的身份。北还听说极、光已经向烟色正式道歉,自己也主动去向烟色赔罪。烟色想忘记这不愉快的事,我也不想追究下去,否则痛苦的只会是烟色。为此我宣布这个因误会引起的不幸就这样过去。

有北、极、光在身边,我发呆的时间变少了,遇事也可以找人商量,就像烟色和凤蝶的事,我和他们三人各执一词,讨论的热火朝天。我认为烟色和凤蝶有戏,他们三却在泼冷水。说凤蝶身世复杂,十六岁就能成为花满楼的头牌艺妓,她本人一定不简单。

“到底哪里不单纯,你们总要有个理由。”我死活没想出她有何复杂的。

极说:“你为了让烟色找到真正对他好的人,给他改名隐藏身份,在凤蝶眼里他如果只是一个书童,又是一个不知根底随时会走的外乡人,她为何要向他求救?一个仆人有能力阻止刺史纳妾吗?而且凤蝶有家仇在身,嫁给刺史总比嫁给奴才更有希望报仇。”

“依你之见,她知道烟色的身份才刻意接近他?这怎么可能。我来这之前就已经把自己改头换面,没人知道我在这,要不这寺院能这么清……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这个问题被我疏忽了,现在想来确实蹊跷,难道我真的露出破绽?

极说:“本来这是个秘密,不打算告诉你,既然事关烟色的终身大事,我们只好说了。你在前几个州镇活动都很招摇,人尽皆知,突然销声匿迹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飞离这里去往他处。如果是你一个人这种可能性极高,可你身边带着烟色,而且你走过的城镇都在流传你在给烟色找新娘,所以你不可能带着他满世界乱飞,必定挨个城镇的转悠。这就有了第二种可能。有你这位身份显赫,俊美非凡的单身王爷在身边,女人的眼中哪还看得见烟色。她们必定打破头抢座王妃的位置,意识到这点的你当然要改变策略,低调行事。另外,你很有可能担心有人贪图烟色的身份,而不是喜欢他本人才嫁给他。为防上述隐患,我们猜你会乔装改扮隐藏身份。可不管你们如何掩饰,习惯是改不了的。烟色喜欢佛堂,你极有可能带他来寺庙……”

“所以你们直奔寺庙而来。”

“对。你对烟色的宠导致全天下人都知道烟色的喜好,凤蝶整日周旋在复杂的客人中消息必然灵通。”

“这得聪明到何种程度才能想得到?我现在这个平庸的样子,可说面目全非,要不是我主动和你们说话,你们就是来到庙里也认不出我。”

这点北、极、光不否认,现在处于伪装期的‘主人’的确让他们难以识别。‘主人’把自己的外表隐藏的很好,可他们三个毫无掩饰,因为对烟色有愧疚,所以他们在烟色的婚事上很上心,特意暗中保护烟色去花满楼看凤蝶的表演。烟色是不知道,那晚其他客人中有人说他们像北甲国的国王——当然他们也确实是。他们担心凤蝶从客人的议论中听出什么。世人都知道他们与‘主人’交情甚好,还在逍遥王府定居。现在却出现在这里,还在寺庙落脚,有心人随便想想就能猜出真相,而凤蝶是在他们在花满楼露脸后没几天才大胆的向烟色示爱。这就是他们怀疑凤蝶的原因,‘主人’的行踪极有可能是被他们暴露的,这也是事后才想到的。这话他们不敢跟‘主人’讲。‘主人’现在没想到,不表示以后不会醒悟,如果凤蝶真是心机颇深的女子,他们现在不提醒,凤蝶在婚后才露出本性,他们罪过更大。两害取其轻,他们要在‘主人’发现是他们暴露‘主人’行踪前,把凤蝶的心探出来。

推书 20234-01-16 :‘主人’(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