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后悔。”妖娆望着他散在床上白得刺眼的头发,冷冷道:“可已经无法挽回。”
149.上路
妖娆亲自动手熬了药,扔了几片花瓣进去,吩咐画尧喂枢冥喝下,然后拍拍手,扭扭腰,走了。
见他就这样甩手离去,画尧有些发愣,却没时间多想,端着药,以嘴对嘴的方式一口一口将那苦得掉渣的汤药一滴不漏地渡入枢冥嘴里。
喂完药,拿了帕子轻轻拭去两人唇上残留的药渍,接着帮他盖好被子。做完这些,画尧握住枢冥的手抵在额头,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突然就觉得倦了。
画尧闭上眼,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午后,视线一转,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身侧却没有人。画尧一惊之下翻身坐起,却因用力过猛挤压到腹部,不由难受地皱起眉。
这时,床帐被人撩起,枢冥在床沿坐下,伸手覆到画尧肚子上,关切道:“可是肚子不舒服?”
画尧摇头,抓住他的手,另一手飞快去探他额上的温度,有些着急,“烧还没退,你怎么下床了,而且还穿这么少,赶紧上来躺着。”边说着边掀开被子。
枢冥无奈一笑,依言躺了进去,将画尧揽到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有些低烧而已,不碍事,别担心。”
“哪里是低烧,明明整个人都热得快溶掉了。”画尧紧紧抱住他,低埋着头,声音闷闷的,“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枢冥轻轻拍打他的背,语带疼惜,“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刚才去哪了?”沉默了一会,画尧突然问道。
“在外间批折子呢,听到响动才进来的。”枢冥轻抚他的发,柔声问:“饿了吧,想吃点什么?”
画尧没回答,只又道:“后天要启程去江南?晚些时日再去不成吗?起码也等病好了。”
“灾情告急,民众失所,根治水患迫在眉睫,拖延不得。”枢冥搂着画尧,微蹙了眉,“你安心养好身子便成,其他的事情用不着操心,听话,别费神了。”
画尧咬了咬唇,似是有点动怒,“什么事情都不用想不用费神,你当我是什么?摆设吗?枢冥,我告诉你,以后别再对我用这一套!”
“主人,皇上要出宫了,您真的不去看他最后一眼吗?”
自昨日莫名对枢冥发了一通脾气后,画尧再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单方面与对方冷战了。他是没打算去送行的,他有自己的想法,这时听衡雪提起来,说的却是这么一番话,画尧气得一爪将它拍到地上,“你个小畜生,什么叫最后一眼,乌鸦嘴,午餐休想再有炸鸡吃!”
衡雪爬起来,委委屈屈地扒住画尧的小腿,“主人,我错了。”
画尧瞪它一眼,“知道错了还不快去传膳,吃完好上路!”
“好上路?”衡雪吓得躲到床底下去,“上、上什么路?”
画尧被它气笑了,“你躲什么?赶紧解决了午餐,我们也出宫,还不快去!”
“哇!真的吗?主人,您真的打算随皇上而去吗?”见主人又要变脸,衡雪转身就跑,“我这就去传膳。”
确认枢冥已然离宫,一用完膳,画尧立时唤来春华秋碧。
收拾细软,整装上路。
150.可怜的小畜生
虽然明白枢冥绝无可能在没有安排任何人保护他们的情况下独自离宫,可画尧还是不放心留下儿子,毕竟于他而言,任何没有枢冥的地方都是不安全的。于是,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当然了,身为畜生的衡雪不算在内。
一辆马车独自行驶在宽阔平整的官道上,快而平稳,一旁跟着一人一骑。马背上的少年一袭青衣,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面容与驾车的少年一般无二。两人正是在主子授意下女扮男装的双生姐妹花,春华秋碧。
车厢里,小烯儿窝在画尧怀里,一脸好奇,“爹爹,我们要去哪里?”
画尧亲了亲宝贝儿子的发顶,“找你爹。”
“父皇自己一个人出宫了?”
“嗯。”
“父皇那么小气的人,每次一到爹爹寝宫就要把我赶回去,他巴不得时时刻刻粘着爹爹呢,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出宫,爹爹,你是不是和父皇吵架啦?”小烯儿一脸不信地望着自家爹爹,那小眼神儿仿佛在说“你就承认了吧”。
画尧捏捏儿子的脸蛋,“我才懒得和他吵架。”
小烯儿撇撇嘴,低头开始戳画尧的肚子,“妹妹,妹妹,醒醒啦,出来陪哥哥玩会儿。”
画尧哭笑不得,抓住他胖嘟嘟的小手,哄骗道:“宝贝乖,妹妹睡得沈,戳不醒的。”说着,掏出藏在袖子里的雪貂,“呐,这给你玩。”
小烯儿略带疑惑地接过那毛茸茸的白毛团,摁在怀里搓揉几下,随即兴奋得双眼冒光,“啊!在抽搐呢,活的!这畜生是活的!”
衡雪被小主人搓得烦了,“你再用力点,我就变成死的给你看!”
“啊!会说话!这畜生会说话!”小烯儿两手掐着衡雪的脖子,高举起来,乌黑的大眼闪闪发亮,“小畜生,你为什么会说人话?”
小孩儿年纪不大,力气却不小,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兴奋过头。衡雪被掐得快要喘不过气,四爪飞舞,一听“畜生”俩字,下意识反驳,“不是畜生,是雪貂!”
“小畜生,你好可爱啊,我好喜欢你。”说着,又按到怀里可劲儿搓揉。
衡雪欲哭无泪:都说了不是畜生,是雪貂,好好听人说话成不?
小烯儿无暇理会小畜生的内心独白,搓弄完开始兴致勃勃地研究起它的身体构造。揪耳、戳眼、掰嘴、拉腿、拔毛,直整得小畜生哀哀直叫,“主人救命——”
画尧抚着微隆的肚子,无能为力地抛去一眼,“认命吧。”
傍晚,在一小镇投宿。
小烯儿玩累了,未下马车之前便在画尧怀里沉沉睡去。可怜的小畜生也被折腾得半死不活,一被主人放到床上,立时钻入被里,呼呼大睡。
画尧也是倦了,带着这沉重的身子赶了一天的路,即便马车行得还算平稳,未有大幅度的颠簸,可小摇小晃总是有的,再加上小烯儿不知疲倦的折腾,他是想休息都不成。
春华和秋碧分别端了热水和饭菜进来,道:“公子,先吃点东西吧。”
画尧将手放入热水盆里泡着,摇头道:“没胃口,先放着吧,晚些时候烯儿醒了怕是要闹饿的。”顿了顿,看着秋碧又道:“小畜生喜欢吃鸡,你让人备一道炒鸡块,记得切小块一点。”
“奴婢这就去。”秋碧出了门,春华拿干毛巾擦干画尧的手,捂被子里,“公子,还觉得冷吗?要不,我让人拿个手炉过来?”
“暖和多了,不用麻烦。”画尧笑着看她,“你当这是皇宫啊,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春华小声嘀咕:“明知宫里好,作何要出来受苦。”
画尧敲她一下,“好了,知道你辛苦,月钱涨一倍吧,好置办嫁妆。”
“真的吗?谢谢公子,这样一来,我很快就能得到小葵了。”春华脸蛋儿一红,画尧以为小姑娘是害羞来着,哪知道人家只是兴奋过头而已。
起初听到“小葵”这名儿,画尧私底下认为,按春华那害羞劲儿,那小葵十有八九是个很衬她心意的少年,既是用钱才能得到,保不准是做某些特殊行业的……
后来才知道,他错得多离谱。那小葵,不过是只鹦鹉,一只比衡雪更加毒舌的畜生!
151.江湖美色榜
翌日,早起,简单用过早饭,继续上路。
车厢宽敞,软榻、丝被、坐垫、矮几,一应俱全。画尧靠坐在铺着兽皮的软榻上,腰后垫着厚厚的垫子,半眯着眼,面容有些倦怠,一副将睡欲睡的模样。
这时,杂乱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画尧一下惊醒,伸手将儿子护在怀中,神情戒备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七人七骑掠过缓慢行驶的马车,疾速超前奔去,翻飞的马蹄扬起漫天尘土。
听着马蹄声远去,画尧暗暗松了口气,是他多心了。便在这时,外头传来秋碧的喝声:“什么人?”
马车停下,画尧面色一凛,正欲下车一探究竟,突闻一人道:“姑娘莫急,在下并无恶意。”声线温和清雅,那人所处的位置离车窗不过两步远。
画尧飞快掀起帘子,朝外望去,视线与那人相接,眼里的欣喜几要溢出来,“子衔!”
苏子衔走近两步,微笑,嗓音温温润润的,“师兄。”
小烯儿抱着小畜生凑过去,直瞅外头那人,乌溜溜的大眼里闪动着好奇的光芒。
画尧摸摸儿子的脑袋,“烯儿,叫叔叔。”
小烯儿笑起来,撒娇般拖长了音调,“叔叔。”
画尧笑着看苏子衔,“烯儿很喜欢你呢。”
苏子衔伸手摸摸小家伙的头,眼神温柔,“都长这么大了……”
小烯儿蹭蹭他的手,有点小骄傲,“叔叔,我马上就四岁啦。”
“恩,真乖。”苏子衔笑了笑,看向画尧,“师兄可是要去淮州?”
目的地既是相同,自然就成了五人行。
苏子衔本欲驾车,春华不让,无奈只得回到车厢。画尧明白春华的用意,没说什么,只笑眯眯看着他。
“师兄,我脸上有脏东西吗?”苏子衔摸摸脸。
画尧摇头,仍是笑着,“子衔,你也长大了。”
听爹爹这么说,小烯儿停下搓弄小畜生的动作,抬头看着苏子衔,“叔叔,你几岁啦?”
苏子衔被怀中那小家伙纯真的眼神看得脸颊发烫,不由轻咳一声,略有些哀怨地瞪了画尧一眼,“我不就比师兄小了六岁,作何老把我当小孩儿一般看待。”
“啊!我知道了!”小烯儿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仰头兴奋道:“叔叔比我大十七岁。”
闻言,被搓揉得半死不活的衡雪不屑地哼了哼:“一群小屁孩。”
小烯儿又将注意力放回小畜生身上,搓着它的小脑袋,“小畜生,你也说说,你几岁啦?”
小畜生几乎要抓狂:“脑袋扁啦——”
“你说你几岁我就不搓你。”
“小恶魔,跟你父皇一样坏……啊啊啊!真的要扁啦!”
“哼!谁让你说我父皇坏话。老实点,几岁了?”
“七百三十二……啊!不许拔我的毛!住手啊,小坏蛋。”
“你要有七百岁我就四万岁了,我可不像爹爹那么好骗,说实话!”
“啊!再拔就没毛啦!好好好,我七岁!七岁可以了吧!”
“撒谎!就你这小不点我一手都能掐死,怎么看都不像七岁的样子,再说!”
终于,好像,大概明白怎么才能让这小祖宗满意了,衡雪泪流满面:“我说我说,其实我才三岁不到,比你小!”
“终于说实话了。”小烯儿用胖嘟嘟的小手掐着小畜生的脖子,将它提起来,嘟着小嘴亲它一下,“这才乖。”
画尧笑着摇头,将视线移回师弟身上,“子衔,你现在哪?”
他问得奇怪,苏子衔却听得明白,苦笑一下,略有些愤恨,“皎月山庄,那老不死的家伙是我义父!”
滑稽的语气,诡异的内容,画尧想笑,却似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瞪大了眼。
皎月山庄?老不死?
“司徒皎月是你义父?!”
司徒皎月,传说中的江湖第一美……男。
当初还在修罗宫的时候,画尧曾和左护法打过一个赌,赌这世间绝不会有人长得比枢冥更美!次日,左护法笑眯眯地扔给他一本册子,上书五字:江湖美色榜。
一翻开,银子就飞了。
有名有姓,还附带画像!排在第一位的,赫然就是皎月山庄的庄主,司徒皎月。
苏子衔无奈点头,“是。”
画尧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突然很想会会对方口中的“老不死”。
152.嫉妒
这日傍晚,一行人行至龙窑城,下榻水仙客栈。
刚下马车便有人迎上来,语态恭敬,“房间已备好,众位请入内歇息。”看这阵势,应是恭候许久了,今晚宿在这儿的想必除了他们再无旁人,苏子衔微一挑眉,看向身旁的人。画尧看他一眼,略带疲倦地笑了笑,此次离宫,本就没指望能瞒过妖娆,遂朝那人略一颔首,“有劳了。”
入了客栈,不出所料,大堂里桌椅整齐,空无一人。苏子衔虚扶着画尧,唇角微微上扬,心想,安排此事的定是个细心体贴的人。
与此同时,右相府里,那“细心体贴”的人正一脸不耐地翻看桌上的奏折,笔锋飞转,一本接着一本,时而肃然拧眉,时而愠怒低咒,恣意率性,看在旁人眼里,满满的全是赏心悦目的欢喜。
“歇会吧,先把晚膳用了。”谭容弦略倾了身,抽掉妖娆手中的奏折,轻轻握住他的手,“别饿坏了肚子。”
妖娆甩开他的手,也不看他,重新拿起奏折,翻开,“还有时间管我有没有吃饭,怎么,不用安抚府中的小美人了?”
谭容弦苦笑,“素素,你明知我和他并无瓜葛,何苦给自己添堵。”
妖娆摔下折子,拍着桌子站起身,“我就是心里不痛快!”
谭容弦静静看他一阵,忽而凑到他耳边,“既是如此,便来做些让人痛快的事,可好?”
妖娆先是一怔,随即扬唇,笑容里带着七分暧昧三分诱挑,“好啊。”
不过片刻,两人便已滚到床上,衣衫尽除,肌肤相贴。谭容弦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翻身覆住妖娆,低头亲吻他的嘴唇。浅尝之后撬开齿关深入,几番拨弄吸吮,舔舐勾缠,一吻毕,湿热的吻滑至纤细白皙的脖颈,缓缓往下,就在嘴唇即将碰到那形状优美的锁骨时,腰间突地一紧,紧接着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一看,自己竟已被压在下方。谭容弦瞪着眼,略有些错愕,“素素,怎么了?”
妖娆妩媚一笑,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嗓音低哑,带着一种黏乎乎的暧昧,“没什么,就是想上你。”
谭容弦闻言,身体微微一僵,回想唯一一次处于下方的情景,那几近将人逼疯的痛楚让他头皮阵阵发紧。
妖娆看他那样,不由觉得好笑,轻轻往他耳内吹了口气,一手在他身上安抚般来回游走,“上次是因药物作祟才会那般疼痛难忍,我保证,这次不会。”说着,微一挺腰,精神抖擞的下身撒娇般在他大腿内侧轻擦,“我好想你,再让我进去一次,好不好?”
这具身体对于那方面的疼痛有多敏感,只有他自己知道,实在是不愿在这人面前丢脸,可是若不答应……谭容弦一时拿不定主意,面色有些尴尬。
妖娆知他甚深,这时便故意冷下脸来,“若觉得委屈那便算了,我不勉强。”说着,作势要从他身上下来。谭容弦果然急了,伸手拉住他,微皱了下眉,似是懊恼,“我没说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