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尧盯着腿上的白色雪貂,机械般开口,“衡雪?”
“主人,是我啊,是衡雪。”小畜生撒娇般用脑袋蹭着主人的手。
画尧抬起头,茫然四顾。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床上吗?他在等枢冥,那枢冥回来了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尧儿。”
画尧一震,眼眶骤然发烫,双手紧紧抓着毯子,没有回头。
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敢确定是否真实,他怕,怕一回头就什么都没有了。一次又一次地醒来,他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真实了。
“尧儿,怎么哭了?”枢冥搁下手中端着的药,坐到塌上,将画尧拥到怀里,轻柔吻去他脸上的泪水,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可是做恶梦了,嗯?”
靠着那人的胸膛,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心跳,画尧终于清楚地知道,这不是梦。那人遵守承诺,回来了。
画尧伸手将他抱紧,剧烈抖动的肩膀和压抑的啜泣泄露了那充盈于心的失而复得的惊喜。
枢冥拍了拍画尧的背,轻吻他的发,语带疼惜,“别怕,没事了。”
怀中人渐渐止了抽泣,抬头,像要确认什么一般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不用戳了,活的。”枢冥失笑,捉住他的手放到嘴里轻轻一咬。
画尧收回手,环住枢冥的脖子,大半个身子吊他身上,眼眶红红的,带着鼻音,“关于肚子里那小家伙的事,本来打算找你算账的,现在不了,我不怕疼了,我愿意再给你生个孩子。”
“嗯。”枢冥爱怜地亲亲他的脸,“不生我气就好。”
“我知道我考虑事情不够全面,又懒,总嫌烦,你不想我担心,所以很多事情都不和我说,复杂的事儿都自己扛了。我还为这事和你发脾气,是我不对,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朝堂事务繁多,你又要处理政务又要照顾我,一天到晚都在忙,总有一天要累垮身子的,你以后不用担心我了,换我来照顾你,好吗?你别嫌我笨,别丢下我,好不好?”
枢冥满心酸涩,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展臂将人搂在怀中,轻叹,“好。”
自那日起,画尧变得忙碌起来。
每日晚睡,早起。帮忙磨墨,整理奏折,端茶送水,甚至亲自下厨炖参汤……
进厨房是个挑战,学炖汤就更是个大挑战了。为此,画尧可没少受罪。
枢冥将一切看在眼里,心疼,却没阻止。事先答应了的,别累坏身子就成。
显然,画尧将这分寸把握得还算不错。
所以,只能由了他去。
这日,画尧照常在四更天时被衡雪一爪子挠醒,“主人,时辰到了,该起了。”
“嗯……”画尧迷迷糊糊应了声,身子更往被窝里缩了缩,“冷。”
衡雪有些心疼,“这几日寒意确是重了些,主人,要不今日就别起那么早了,我们明日再采露水好不好?”
“不行。”画尧终是完全清醒了,固执地爬起来,掀开被子下床,哆嗦着披上外衣,边小声道:“春华秋碧睡着了吗?”
衡雪仰着脑袋,看着主人披上狐皮大氅,摇了摇尾巴,“睡了,这次不小心用过了量,估计得睡到中午。”
画尧弯腰套上靴子,闻言忍不住笑,“你个小畜生,故意的吧。”
衡雪轻哼一声,将脑袋扭向一边,“谁叫她们笑我腿短。”
“你腿本来就短,还不承认。”画尧将小畜生捞到怀里,笑着捏了捏它的小短腿,转身从桌上取了用来收集露水的碧玉细颈瓶,出门往御花园行去。
下了朝,枢冥径直往熙宁宫而去。
自画尧用了个“半夜频繁翻身怕吵扰到他”的借口将他赶回自己的寝宫睡觉之后,半月来,他每日下朝的第一件事便是到熙宁宫看看那人。毕竟已有五个月的身孕,又是那么会折腾的一个人,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入了寝殿,见外间无人,枢冥微微皱眉,往里屋走去。
“主人,水冷了,再泡要着凉了。”衡雪蹲在主人肩上,用爪子挠他脖子,见没反应,改挠脸。
画尧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脸上痒,不耐地伸手一拽,就把小畜生拽桶里了。
步入里间的枢冥正巧看到这一幕,笑着走过去,伸手去捞正喝着洗澡水的小畜生,一碰桶里的水,脸色登时拉了下来。拎起小畜生扔地上,旋即抱起桶里的人,扯过一旁的薄毛毯裹住,抱着放到床上。
“在浴桶里睡着了也没人管,都到哪去了?”
画尧这会儿是彻底清醒了,小心翼翼望着板着脸正拿毛巾给他擦身的人,“我放了她们一天假,你不会生气吧?”
擦干身体,拿了内杉给他穿上,枢冥褪去龙袍,跟着躺进去,将人揽在怀里,“冷吗?”
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还有紧贴的温暖胸膛,画尧蹭了蹭他的胸口,“不冷。”
枢冥握住怀中人的手,掌中传来的凉意让他皱了皱眉,偏头朝外头道:“来人,升炭火。”搓了搓画尧的手,突然又道:“深秋寒意重,以后不许采露水。”
画尧愣住,“你知道?”
“你天天拿露水煮茶,我怎会不知。”枢冥在他额上亲了口,“露水煮茶确是极好的,明日起我会叫人收集,你就别凑热闹了,安心睡觉,别起那么早。”
画尧不大甘愿地撇撇嘴,“我不过是希望你能喝我亲手煮的茶。”
升了炭火,屋内渐渐暖和起来。枢冥一下一下顺着画尧的头发,微笑,“没说不让你煮,只是收集露水的事情换别人来做。”
画尧仍是不满,“这意义就不一样了嘛。”
枢冥低头舔吻他的耳垂,嗓音低哑,“尧儿,我晚上是不是可以睡这边了,嗯?”
突然觉得对方的体温有点烫手,画尧推了推他,双颊微红,“你别转移话题!”
148.我只要你
秋寒,影重。
屋里燃着炭火,暖意融融。青玉地砖映出满室月华,清幽的月光从雕花窗户倾泻而入,洒落一地斑驳。
正中的紫檀雕花床榻上,隔着半透明的浅红菱纱帷帐,隐约可见两道重叠的身影,昏晦的烛光轻轻摇曳,使得本就有些旖旎的气氛更添几分暧昧。
“嗯……”细细的低喘漂浮在空气里,沾染着一丝情欲。
“尧儿,要吗?”低哑的嗓音有着不可思议的蛊惑魔力,沦陷的前一刻,画尧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一口咬上身上人的肩膀,“不要,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又想在床上谈条件,这胆子是越来越肥了。枢冥摸摸画尧微隆的小腹,若有所思,“都五个月了,这小家伙也太瘦了。”
每次被摸肚子都会觉得害羞,明明已经亲密得不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画尧别扭地推开覆在腹部的手,“小点也好,少遭罪。”
枢冥搂住他光溜溜的身子,上下摸了几把,“是你太瘦了,营养都跑胆子上去了。”
画尧笑着捶他,“混蛋!绕了一圈原来是想说这一句。”
“难道不是?敢骂朕混蛋的也就你了。”枢冥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手上做着准备工作,声音沙沙哑哑的,奇异地有点漫不经心的味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这精虫上脑的昏君!看他都急成什么样了,把话说完再做会死吗!画尧内心咆哮着,恨不得夹断那根在体内缓缓搅动的手指。
“后天下江南,我也要去。”这些日子在御书房转着,折子也偷瞄了不少,其间提得最频繁的便是江南水患的问题。一众大小官员来来回回折腾了那么久,没折腾出什么结果来,倒是要灾银的折子递得愈发勤了,似追着皇帝讨债一般。枢冥显然是被烦得不行,一扬手,所有“讨债”的折子皆入了火盆,随后御笔一挥,圣意决——微服南下。
不巧的是,这事被画尧知道了。
枢冥略一顿,继而专注于手上的工作,手指由一根增至三根,并拢着在窄小干涩的甬道里缓慢进出。已有段时间未行房事,画尧颇为不适,皱眉绷起身子,“……你还没回答。”
“先把正事办了再说,宝贝,乖。”枢冥往手上涂了些润滑的膏药,再度探入画尧体内,仔细涂抹的同时更是循着记忆有意无意地朝某一处按去。
“啊——”画尧惊叫着抓紧他的手臂,线条优美的脖子高高仰起,隐隐泛着水光的蓝绿双眸似即要倾倒而出的湖泊,美得惊心动魄。
枢冥低头亲吻他的眼睛,声音里带着压抑欲望的喘息,“尧儿,有些忍不住了,我想要你。”
情欲已被挑起,身体变得火热,画尧微微喘气,略有不甘地咬唇,“你总是这样……”总会用各种各样的方法骗得他将话题转了去,他并不傻,他其实都知道,那人只是想保护他,从始至终,不曾改变。转眼,语调里已带了浓浓的鼻音,“冥,你不累吗?”
枢冥愕然,伸手揽住画尧,吻去他的泪水,“怎么哭了?若真觉得累了我们就不做……”
画尧忙摇头,吸了吸鼻子,“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太辛苦了,我心疼。”
“尧儿知道心疼了,我很高兴。”枢冥将他光裸的下体紧压在自己勃起的分身上,淫靡地顶弄了一下,模仿着交合的动作,随后覆到他耳边轻声说:“既是心疼,就放松些,让我进去好好享受一下。”这话,已是情色至极。
画尧知他故意曲解,顿时羞得面红耳赤,“昏君!”
枢冥最是喜爱他害羞主动的模样,笑着在他臀上拍了拍,“乖,把腿张开。”
画尧一颤,随即以手覆脸,听话地分开双腿,轻颤着环上他的腰。枢冥抬起他一条腿,满意地在小腿处印下一吻,“尧儿真乖。”
画尧踢开他的手,又羞又恼,“滚!”
“我要真滚了,只怕尧儿就该哭了。”枢冥折起他的双腿,身子往前挤了挤,勃发的欲望顶住紧紧闭合的入口,开在隐秘之处的花朵因他即将入侵的动作微微颤抖起来,枢冥轻柔地抚摸上去,“别怕。”待对方紧绷的下肢在他的安抚下慢慢放松下来,这才沈下腰,将分身缓缓推入。
画尧揪住身下的床单,皱眉轻轻哼了一声。
才刚进入不到三分之一,枢冥硬是停了下来,忍着体内疯狂叫嚣的欲望,低声询问:“疼吗?”
画尧呼出一口气,抬手抹去他额上的细汗,“没事,不疼,你快些进来。”
枢冥没动,只将头埋在他颈边,低低呻吟,“尧儿,你会要了我的命。”
画尧捧起枢冥的脸,在他唇上咬了咬,修长的双腿如蔓藤一般紧紧缠住他的腰,“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话音方落,便迎来一记重重的顶送。
身体像瞬间被一烧红的烙铁捅穿,画尧低喊出声,一手抚上腹部。
分身尽数埋入画尧体内,枢冥将吻落在他裸露的肩胛骨,轻轻喘着气,忍得颇为辛苦,“尧儿……”
湿润温暖的触觉富含挑逗,在肩胛处层层散开,如同被一簇簇火苗灼烧着。画尧重重喘了几口气,忍过最初的不适,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抬手环住身上人的脖子,挺了挺腰,发出无言的邀请。
枢冥欣喜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控制着力道开始在那方寸之地来回律动。浅浅抽出,再用力顶入,抽动摩擦间,感受着炙热的分身被温热紧致的内壁紧紧包裹住,身体里涌动的可怖快感几要焚掉骨血,破体而出。枢冥重重喘着气,逐渐加快了腰杆挺动的速度。
画尧奋力仰着头,半阖着被情欲渲染得微红的双眼,夹杂着痛苦与欢愉的呻吟不断从嘴里溢出。他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随着身上那人的一进一出,在满足与空虚间悱恻纠缠,像巨浪里的小舟,只能随着对方猛烈的撞击不断颠簸着,颤栗着。
“尧儿,刚才的问题我还没回答。”
“嗯……什么?”
“不行。”
这便是答案。
桌案上的烛火燃到了尽头,轻微的细响过后,屋内陷入黑暗,所有的声响都变得明晰起来,幔帐之后,那粗重的喘息及断断续续的呻吟持续不断……
清晨,枢冥醒来。略一偏头,便见画尧侧躺在他怀里,一手搭在他腰上,腿亦与他交缠,暖暖的鼻息透过薄薄的内杉渗入肌肤,汇聚于胸腔内跳动的某处。
这人,睡相是越来越差了。枢冥笑着轻抚怀中人散在枕上柔顺的发,无奈轻叹,这时起身只怕会惊动他,今日的早朝还是罢了吧。思及此,伸手在床沿轻击一下。
“主上。”魑影现身床前,单膝跪地。
枢冥搂着画尧,言轻意简:“传口谕,罢朝。”
“是。”魑影起身,领命而去。
枢冥闭上眼,似有些疲累,躺了一阵,眉头慢慢皱起。忍耐片刻,周身剧痛不减反增,细密的汗珠从额上渗出,枢冥睁开眼来,轻喘着气,面容极是苍白。
昨晚太过放纵,这新造的身体想必是有些吃不消。枢冥苦笑,抬手揉了揉额角,继而在床沿轻击两下。
魅影无声落地,“主上。”
一只手从帐内探了出来,那手修长匀称,骨节分明,肌肤带着点病态的苍白,宛若玉雕雪砌一般,看上去极不真实,“把药给我。”
一大早,张肖章便被急宣入宫,直奔熙宁宫。原以为又是皇后闹出了什么事儿,未想,这回有事的竟是皇上。
张太医登时吓得手脚发软,身上未愈的伤病似一下好了个彻底,全不疼了!
“微臣叩见皇……”
“别叩了!快过来看看!”画尧打断他,急切道:“皇上发高烧了。”
张太医快步行至榻前,看清皇帝的脸色,吓了一跳,将手覆到他额上,竟生生被那骇人的高温烫得缩回了手,这已远远超出正常人所能理解的“高烧”范畴了。张太医面色一凛,伸手搭上皇帝的手腕,须臾,面色大变。
他竟然探不脉象!
画尧见他面色有异,忙问:“怎么了?他得了什么病?”
张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湿了一身,“微臣该死,微臣……不知皇上所患何症。”
“确实该死!”画尧面色阴寒,飞快扭头喝道:“宣右相即刻进宫!”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带着起床气的妖娆面色不善地跨进门来,看见被画尧抱在怀里的人,眉头更是一皱,疾步行到榻前,抬手触了下枢冥的额头,立时倒抽一口凉气,“这么烫!怎么回事?”
画尧无助地摇摇头,用力抱紧怀中陷入昏迷的人,双眼泛红,“我不知道,醒来时他就这样了,怎么叫都不醒。”
妖娆伸手,用独特的手法细细探查枢冥的脉象,半晌,蹙眉犹疑道:“可能,他只是睡着了。”
画尧看着他,咬了咬唇,终是问出了埋藏在心底却一直不敢在那人面前提起的事,“当年,你们是怎么救活他的?”
妖娆闻言变了脸色,随即冷冷一笑,“怎么,时至今日才觉得愧疚?”
画尧低头在枢冥额头印下一吻,泪水跌落眼眶,滑过枢冥的脸庞,“我是后悔,后悔得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