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午夜,当罗伦斯回到饭店套房看见他的时候,露出一个「通过测试」的满意微笑。「很好。其实,如果你刚才真的拿了房卡的话,我就不会回来。」
从那一晚开始,亚契成为罗伦斯的床伴。
两天之后,亚契现在的模特儿经纪公司抱着大笔签约金上门挖角,一周之后,他获得了某名牌香水代言的试镜资格。
他抓住了一个机会,而人生道路也的确改变,从荒凉小径变成开满玫瑰的康庄大道;只不过,玫瑰除了花朵美丽之外,茎上也长满了荆刺。
正沉思出神的时候,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开门走进,「那么晚还把你找出来。」对方笑着说。
亚契站起来迎接,「这是我的荣幸,布罗戴斯先生。」
罗伦斯坐了下来,接着亚契才跟着坐下。「你刚才抽烟了?」罗伦斯不经意似的问到。
「抱歉,我……」
亚契想解释,罗伦斯却抬起手制止了他,「算了,我不会待太久。」罗伦斯将手上的一瓶酒交给他,「送你,尝尝看。」
亚契接过来一看,是瓶1999年的勃根地红酒。「这是布罗戴斯先生新收购的酒庄?」
「你的消息很灵通,我的确收购了几家不错的酒庄。」罗伦斯笑了,眨眨眼说:「这瓶意义不同,是加百列的外婆家的。」
罗伦斯是Drakkar集团总裁,最近又另外和他的年轻爱人:加百列·葛斯曼一起合组奢侈品公司:G&L。外界都以为这个名字是Grace and Luxury——优雅与奢华的缩写;但亚契知道G&L的真正涵义其实是加百列和罗伦斯的开头字母。
「请代我向葛斯曼先生致谢。」亚契礼貌的说,手指轻滑过酒瓶标签。他记得初次看到加百列是在某个拍卖会上(当然是罗伦斯的刻意安排),对方的纯真让他顿时明白自己永远只会是个玩伴,不会认真。
又聊了片刻之后,罗伦斯表示有事必须离开。当他起身走到门口,亚契突然叫住他:「布罗戴斯先生……」
「怎么了?」
「你知道……」亚契深呼吸一口气,才说:「其实我曾考虑真心和你交往?」
罗伦斯似乎觉得对方在开玩笑,「怎么突然说这个?」他笑着说:「你隐藏得很好。」
一直以来,对方总是用这种玩笑般的态度隔出一道无法踰越的高墙。「我是说真的,布罗戴斯先生。只是你似乎从来都……不想察觉。」
「你不妨表现得更明显一点。」罗伦斯依旧一脸不羁的笑:「亚契,如果你真正想问的是我当初对你的心意,我可以告诉你:我是真心的喜欢你的陪伴、也是真心希望你快乐。像你那么聪明的人,应该理解这和爱情不同。」
聪明?亚契却觉得自己愚不可及的被这个「应该理解」的围墙隔离了感情。「布罗戴斯先生,我曾等着你能给我一个绿灯的信号,却从来没有等到。」
「亚契,到现在你还是只敢叫我布罗戴斯先生。」罗伦斯说:「其实,我只是想要一个会叫我名字的人;不在乎什么社会地位背景年龄的差异。」他顿了一顿,「或许我在情感上的确太斤斤计较,所以需要有个能完全奉献的对象。在加百列面前,我就单单纯纯的只是个男人,而不是什么什么先生、老板,或任何头衔身分;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深爱也被爱的人。这让我很放松,知道自己还活着,感觉很好。」
亚契愣了两秒钟。「抱歉,我失言了。」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罗伦斯原本要离开了,看到亚契的沮丧神情,又停留下来。片刻之后,才说:「我知道你搬家了。新住处还好吗?」
亚契一耸肩,不置可否。
「你和『他』之间……真的无法转圜了?」
亚契抬起头。「你是说雷恩?」
罗伦斯口中的「他」是乔治·坎贝尔,绰号「雷恩」;是个脑科医生,也是乐团鼓手。一个有两个称号、两个身分的男人,在情感上也谜样的多重。「不清楚。老实说我从来都不清楚。」
「我想,这应该就是让你情绪低落的原因。」罗伦斯好声好气的劝道:「亚契,雷恩是个好人。」
「对,他是个好人。」亚契的语气中有着轻微的讥讽,「温柔、热诚、又体贴,具有骑士精神……还有,非常滥情。」他惨然苦笑,「问题是我并不慷慨。」
第三章
罗伦斯担心亚契,原本要留下来陪他,但是亚契怕自己会盲目移情到一个不可能的对象身上,暂时获得了慰藉、到最后却更受伤,于是藉口说自己累了要回家休息,其实他开车转而来到另一家熟识的酒吧,喝酒浇愁。
他点了一杯Royal Kir,才啜了一口,旁边有人叫他:是个以前合作过的秀导。「一起来吧?」秀导指着VIP包厢,「卡华利大师也在。」
卡华利是个皮制品设计师,以使用稀有昂贵素材制鞋闻名,作品受到某些奢华派名人贵妇的喜爱。亚契以前走过卡华利的秀,知道此人的个性失礼不得,所以即便心中老大不甘愿,还是拿着酒加入他们。
「大师,看看谁来了!」
才踏进包厢,就听到有人调侃道。左右环顾,亚契毫不意外的发现有不少同业熟面孔,甚至有几个和他同经纪公司的模特儿。
亚契意图示好,首先向卡华利敬酒,「这一轮我请客。」
没想到卡华利却哼笑一声,「怎么,我开不起酒,还要人请客?」
气氛顿时变僵。卡华利的助理也故作无辜的帮腔:「大师别气了,我们的欧文先生最近很忙,才刚和索迪大师合作,行事暦当然满档了!」然后转头装无辜似的问道:「经纪公司说欧文先生不再接『普通的』runway?」
亚契不是第一天出道,当然知道这两个一搭一唱演双簧似的是故意刁难;他只能装无辜苦笑。
「大家出来High,干嘛弄得不高兴?」
旁边有个人出声缓颊,推了亚契一下。转头一看,是个也相当热门的男模迪奥,亚契有些惊讶,因为他们其实不算太熟。
「亚契,快过来陪大师。」迪奥率先走到卡华利左侧坐下,「大师的东西很棒、人又慷慨,会送你鞋子喔。」
他将双脚架到桌上,亮出一双小鳄鱼皮鞋。这个貌似无礼的动作,倒是没人敢说什么。亚契见状,也坐到卡华利右侧,缓言推诿说:「我会请经纪人挪出空档。」
卡华利满意的点点头,抬手叫侍者送威士忌进来给亚契;他当然二话不说的干了。
有时候,亚契很怀疑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他的人生目标、到底在追求什么。这是个光鲜浮华的行业,不断的有年轻美貌的新人出现,入行多年,他觉得衰老、恐惧,而且空虚。
他暗暗问着自己,脱掉亮丽外表之后,他还剩下什么?如果卸除名气光环,他的身边还会有什么?
……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深爱也被爱的人。这让我很放松,知道自己还活着,感觉很好。
亚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先前罗伦斯说的话。他不否认在心底深处的确开始有定下来的想法,有个温暖的家、扶持慰藉的伴侣。然而,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痴人说梦:因为,根本不会有人等他回家。
他又倒了杯威士忌,同样一口气喝干。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九万四千六百三十三只羊。
爱德华闭着眼睛,感觉羊群已经不受控制的跳出大脑栅栏,在房里到处咩叫撒欢。他受不了,于是张开眼睛,室内瞬间转为黑暗,白抛抛的羊被夜晚吸收得一根毛也不剩。
看看时间,刚过午夜三点。他已经失眠了几夜,知道再这样下去不行,便从床头柜底层翻出一本书:解剖学,翻到「眼睛结构」那一章,开始阅读。
这是他的兽医朋友提供的秘方:只要看眼睛结构,从眼睑开始,保证不到巩膜就会睡着。他仔细读,眼轮肌眼睑板上直肌下直肌上斜肌下斜肌……到了视网膜了,他越看越清醒。
阖上书,又塞回床头柜底层;然后下意识的打开第一个抽屉,拿出一个褐色小药瓶。摇了摇,里头是空的。
对,因为医生担心他有安眠药成瘾症,干脆不开这个药,要他以「自然的方法」入睡。问题是,如果他有办法以自然方法入睡的话,当初就不用求助医生了。他无奈的下床,想到厨房喝杯水,却不由自主的打开酒柜。他曾有酗酒前科,戒了之后,柜里当然连个空瓶也没有,爱德华抱着头,绝望的跪坐地上。
他的人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只不过是前妻红杏出墙被捉奸在床还上杂志而已。
而他则是追求完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个性。
如果不是为了小乔伊,他大概早就自杀了。几年前当他少不更事,对一切愚蠢的乐观时,快乐新婚、事业起步、设计受好评,眼前像铺着一条康庄大道;从来没想过社会版上才会发生的所谓「不幸悲剧」会发生在他身上。当时的他,想不透怎么会有为人父母舍得带着小孩一起死、或先杀了小孩再自杀。现在他能理解那样的心情,那是种极端的绝望,一种与生存共生的不幸,甚至不需要任何细节赘述。
爱德华相当恐惧,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正一步步的变成那样的不幸悲剧,迟早会走上不归路……如果没有人拦住他的话。
而他不知道还有什么人有能力拦住他。
「我是一无是处的混帐东西。」他听到脑子里有个声音说:「没有我在世界会变得更好,反正没人理我、没人管我、没人在意我……」
他站起来,拉开放着刀具的抽屉,看着发光的刀刃出神。「……」正缓缓将手伸向一把看起来最锋利的切肉刀时,突然间,电铃竟大声响起。
又猛又急的铃声像警笛似的让爱德华吓了一大跳,顿时回过神来,急忙关上抽屉。那么晚了会是什么人?他怕铃声惊醒儿子会造成更难以收拾的后果,连忙跳到对讲机旁,抓下话筒,「找谁?」
『……回来了。』
传来一个含糊的声音,爱德华又问,「谁回来了?」
『我哪知道谁啊!』对方吼道,『你们这栋楼有人回来了,快来领回去啦!记得带计程车费!』
看来是邻居深夜晚归没钱付车费。爱德华愣了两秒钟,「啊?可是……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楼管。请你按别家的门铃。」
对方操了一串脏话,『我当然按了每一户的铃,只有你应门!妈的,你不是楼管,那算我衰就是了?我是开计程车、不是救护车!你以为车行不用抽佣金?钱已经很难赚了,我出来开夜班还载到醉鬼赖帐,是怎样?吃定我们计程车司机是弱势啊?好,我就直接到警局,走着瞧……』
「老哥,你说得很有道理。」爱德华听完对方的抱怨,语气中肯的附和,「不过我真的爱莫能助。我也觉得你应该把那个醉鬼送到警察局,再见。」
『你这个人有没有同情心啊?』
没想到司机竟反过来责备他,『既然住在同栋楼,难道不该彼此照应一下?难讲哪天你会不会也有需要帮助的时候,做人不能太自私,耶稣在圣经里说「爱你的邻人如爱自己」……』
太好了,连圣经耶稣都搬出来,这是什么世界?爱德华无奈的拍了一下额头,他连夜失眠已经很痛苦了,还要忍受一个司机莫名其妙的传教。他再也无法忍受,「好好好,请你闭嘴……我认了。」
爱德华抓了钱,匆匆走出大门,果然看到一个身材粗壮的拉美裔司机双臂抱胸的站在计程车旁边,车子没熄火;而另一个人则靠着车后轮,衣衫不整、醉醺醺的卧倒在地。爱德华原本还猜想到底是哪个冒失邻居,仔细一看,他非常意外:是刚搬进顶楼Loft的新住客:亚契·欧文。
「车钱多少?」爱德华问道。
「一百美金。」
未免也太贵了?对方显然狮子大开口揩油。然而在上次乔伊的走失事件之后,爱德华自认亏欠对方一份恩情,于是也不争论、干脆的从皮夹中掏出钱交对方;接着过去小心扶起亚契,转身回到门里。
「欧文先生?」
爱德华搀着亚契搭乘电梯直达顶楼。来到门前,爱德华轻声问道:「欧文先生,请问府上的钥匙在哪里?」
亚契含糊不清的嘟哝了几声,爱德华只好又问了一次;还是没有结果。总不能整晚耗在这里,爱德华有点急了,便拍拍亚契的脸,「抱歉……请问你的钥匙?」
「嗨!」或许是拍脸奏效,亚契真的张开眼睛,茫了几秒之后,他笑容灿烂但语气含糊的对爱德华说:「你……来接我回家?好高兴!」
「欧文先生,我是你的邻居,记得吗?」爱德华也跟着陪笑,「你已经到家了,只要把钥匙拿出来就好……钥匙在哪里?」
「钥匙钥匙钥匙……」亚契重复着爱德华的话,还哼起歌来;接着更伸长双臂勾在爱德华的颈后,「在裤子口袋。」
「我要拿钥匙了……」爱德华尽量保持镇定,将手伸到亚契的裤袋里,找了找,什么钥匙,根本连张纸都没有。虽然没找到,但亚契却紧贴上爱德华、随着他的动作开始全身扭动;爱德华顿时尴尬,「欧文先生,别……」
「叫我亚契。亚、契——」亚契贴在耳边呢喃低语。他喝得很醉,声音性感迷人、惺忪蒙胧的眼神引人遐想,爱德华顿时心思荡漾,但还是尽力克制,企图将对方推开;但亚契却越黏着他纠缠,还侧头吻上他。
爱德华错愕的不知所措。不是因为对方莫名其妙的吻让他害羞,而是他在亚契的口中尝到混合了威士忌、白兰地、马丁尼等多种酒的味道,对于一个曾酗酒、潜在药物成瘾的人而言,无疑是个致命诱惑的吻。
残留的酒精从味蕾透过神经传到大脑皮质、刺激了海马回,启动了爱德华埋藏意识深处的嗜酒渴望。他的理智顿时脱缰,转而捧住亚契的头,猛然回吻对方,舌尖更变本加厉的深深探入,意图将亚契喉中残余的酒精全部汲取。
爱德华的激动反应却让亚契乱了。然而在酒醉茫然中的他根本无力招架,只能张着口、被动的让爱德华压住墙边,任凭对方狂乱的舌吻。片刻之后,他被吻得无法呼吸,开始扭动似乎企图挣脱。但动作起了反效果:受到刺激,双方都不由自主的勃动亢奋起来,摩擦之下,彼此的裤裆下隐隐充血。爱德华完全冲昏了头,瞬间化身欲望野兽,干脆按了电梯、将亚契一路拥吻爱抚着来到自家门前,开门直冲卧室。
他将亚契放上床,自己也趴上去继续狂吻,同时,手更向下探进亚契的裤子里。受到刺激,亚契不由自主的扭动。爱德华更兴奋了,一只手覆住亚契的性器、另一只手则往后伸向他小巧圆润的臀部、沿着臀沟在敏感处轻佻的抠弄试探。亚契轻叹一声,身躯发出一阵颤栗。
爱德华更兴奋了。他半撑起自己,七手八脚的扯掉亚契的裤子,然后将头颅埋在亚契的双腿间,饥渴而性感的吞吐品尝,同时双手继续在臀部捏拧、伸入探索。
前后夹击的醉人刺激,亚契无法自抑的扭动、挣扎,口中发出倒喘似的呻吟,为了让刺激加剧,还弓起膝盖、扶着爱德华的头,享受对方的口舌照顾。
爱德华竭尽所能的舔舐逗弄,亚契开始浑身轻微发颤,性器溢出春水,就要濒临高潮。就在爆发边缘,爱德华却突然停了下来,「等等,让我多享受一下。」他低声轻哄对方,然后跪坐起来,很快的除掉自己的衣服,伸手在床旁小柜里粗鲁的翻找一阵,终于抓出一个保险套,戴上之后,再度俯下身吻住亚契。
两人的肉体厮磨,越来越炙热昂扬。接着,爱德华架开亚契的双腿、捧住腰臀,将蓄势已久的粗大欲望挺入对方紧窒的体内。
高亢的刺激让亚契全身一震,发出一声惊喘。爱德华太兴奋,性器一时间竟卡在对方体内,动弹不得。蛰伏片刻之后,他才开始运动。但是他们的配合僵滞,亚契的体腔紧到不像话,让爱德华有点讶异,他企图硬闯,摩擦两三下之后,亚契徒劳无功的抵御片刻,接着咬着下唇,恳求似的低声说:「我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做……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