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妖逸闻——北小安

作者:北小安  录入:02-13

享桦抽出青莲剑相迎,两样兵刃在空中相碰,立时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之音。扇子被弹了回去,李凤天伸手接住。享桦在空中一换腰落在地上,两只脚还未站稳,李凤天鬼魅般的身影便到了近前。两人一个使剑一个使扇子,火光四溅战在了一处。三十个回合下来,未见高下。享桦隐隐有些兴奋,自他出道以来还未遇见过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然而李凤天不这么想,他只想快些结束战斗,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况且这是城中,周围都是人,万一玩大了会不好收场。想罢他忽地合拢扇子放在嘴边一吹,扇子里瞬间射出五道金针。享桦知道他这扇子不好惹,忙横宝剑挡在前方。“当啷”五声脆响后,享桦踉跄着后退几步,抬左手捂住脸——宝剑挡掉了金针,却漏掉了金针周围的毒气。毒气正喷在享桦脸上,疼得他几乎站立不住,恨不能跪下来哭一场洗洗眼睛。

李凤天见得手了十分得意,以扇遮面阴森森笑了两声。享桦忍痛睁开眼,只觉得前方白茫茫一片,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迅速的成长壮大。他心知不好,双脚点地急速的向后退去。可那白影动的比他快,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享桦就觉得眼前一花,随即身体被一道怪力猛地抽了出去。

旧宅子年深日久墙壁糟的很,享桦宛如离弦之箭一般飞了过来,一口气砸倒三面墙才算停住。仰面躺在废墟之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要爆炸一样的疼。

李凤天悠闲的向前几步,他几乎能感觉到享桦身上的宝器在为主人发出鸣动。照妖镜,原是佛祖座下弟子手中宝物,后来落在凡间,一千年前被供在华阳仙洞内。辗转多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凡人身上,只能说一切都是上天助他李凤天一臂之力。想到这,李凤天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一睹这镜子的芳容了。

就在这时,远处空中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接着有人高声厉喝道:“大胆妖孽,休在城中撒野。”

李凤天一惊,抬头看去不由得容颜变色,只见头顶上方不知何时多出一口大钟,这钟足有两层楼大小,夹着狂风迎头扣来。李凤天暗叫一声糟糕,忙向下一低头。大钟扣在地上卷起一阵烟尘,钟鸣震荡许久,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享桦在地上缓了半天才勉强起身。他吐出两口土,盘膝在地上坐好,前方伸过来一只手,一个声音说道:“擦擦。”

享桦顿了一下,从对方手中接过一个方手帕。

“多谢。”

手帕是湿的,上面似乎沾了什么水,一股子莲花清香。享桦擦过眼睛后,立即就重获光明了。自己前方正蹲着一个青年,生得容长脸高鼻梁、眉分八采目若朗星,高束发髻紧扎袖口,背后背着三口大宝剑。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额心一道柳叶朱砂记,乍一看如同在额头上多开了一只眼。

“多谢兄台救命之恩。”

享桦想要站起施礼,却被青年拦住:“你我都是降妖之人,大可不必客气。”

提起降妖,享桦忙探身向大钟望去:“那到底是个什么妖?”

青年站起身:“过来看看便知。”

说罢扶起享桦来至钟前。青年念了个诀,钟越变越小,最后竟缩成了一个小铃铛,落在青年手中。两人定睛朝地上看去,只看见一团白色透明状物体。

“这是……蛇皮?”享桦眉头紧锁。

青年抬头向远处望去:“嗯,看样子是被它跑了。”

“原来是个蛇妖。”享桦喃喃自语着。

青年拍拍他的肩膀:“无妨,他日定会再相见,到时候再跟它算账。”

享桦面上闪过一丝不甘:“既然是妖,为何我感觉不到它的妖气?”

青年思索了一下道:“如今妖怪都学得精明了,也许是利用某种宝物隐藏了妖气。”

“原来如此……”

享桦又发呆片刻,才从自己的思维中清醒过来,忙道:“还没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青年一笑:“在下宋霆雨,道长是?”

享桦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几乎碎成布条的破道袍,鲜见的脸红了一下:“哪里是什么道长,在下享桦。”

11、分道扬镳(下)

张缘谛在屋中一直等到快天亮,困得坐着都直打瞌睡,享桦才回来,身后还跟着个人。此人相貌十分不俗,引得张缘谛不住打量。

享桦对他又气又无奈:“这位是宋霆雨,我的救命恩人。”

张缘谛吃了一惊,这才发现享桦的狼狈相:“你怎么了?怎么还要被人救?和妖怪打架打输了?”

享桦本来身上就疼,被他一问连带着脑袋也疼起来。

“哪那么多废话,去去去,上外边给我买套衣服去。”

张缘谛不太高兴地:“我哪有钱啊。”

享桦没辙的叹了口气,从包袱下面摸出块碎银子。

“去吧。”

张缘谛瞟了一眼他放钱的地方,又掂量一下银子:“买什么样的呀?街上可没有卖道士穿的衣服。”

享桦招呼宋霆雨坐下,同时敷衍地对他摆了摆手:“什么样的都行,随便。”

张缘谛见他对自己十分不耐烦,也有些恼火,拿着银子便出门了。

来到街上,一个商铺都还没开门,只有一家路边的点心铺刚刚开板。张缘谛犹豫了一会儿,走进点心铺要了两碟糕点和一壶茶。坐在路边的板凳上边吃边看街景。回想起享桦一身狼狈的样子,张缘谛又稀奇又疑惑。究竟是什么样的妖怪能把他打成这样?看样子还差一点丢了小命。想想真是后怕,那妖怪显然是冲着享桦去的,却给自己下了咒,自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一直无灾无难,还未曾遭过这样的险。转过头还被那混蛋骂,自己何必要受这个苦。

街上渐渐热闹起来,各家商铺陆续开了门。张缘谛在一家绸缎庄里买了一套衣裤,还剩下一点钱,出门在隔壁又买了一双鞋。回到客栈后,宋霆雨正与享桦高谈阔论,张缘谛推门进去时,享桦穿着贴身的里衣盘膝坐在床上,一双眼弯成了月牙,见他回来顿了一下,收住了话头。

张缘谛把衣服往床上一扔:“买回来了。”

享桦拿起一件外衫,果不其然露出惊讶之色。

“为何不买些朴素的?”

张缘谛抱着肩膀道:“这条街上就一家卖成衣。”

“可这颜色也未免太艳了吧,我从未穿过红色,又不是成亲。”

“我又不知道你不穿红色。”

宋霆雨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打圆场道:“红色也无妨,况且这红也不是很艳,和喜服还是有区别的。”

享桦也是累了,不想再跟张缘谛争执,只好点点头收下衣服。

宋霆雨就此在客栈中住下,房间与享桦隔了一间。说起他的来历,与享桦竟还有些渊源。他乃是太华山灵济真人座下第二十六位弟子,奉师父之命下山为民除害。途经县城时已是深夜,本想在郊外凑合一宿,不料半夜城中忽然妖风大作,这才引得他前来助阵。灵济真人未成仙之前,拜的是广德灵仙为师。而广德灵仙与享桦的师父遥河是师兄弟,按辈分宋霆雨应该称呼享桦一声师叔。然而享桦觉得这称呼太严肃,并且有把他叫老了的嫌疑。他不愿意让人叫,宋霆雨只好继续以兄弟相称。

其实享桦一直对太华山上那帮仙人有些偏见,因为当初师父在华阳仙洞与几位仙人发生过争执,便独自移居到九华山。后来华阳仙洞的散仙们也各自寻到了住所,大部分在太华山定居。师父收养了自己后也不常与其他神仙来往,所以在享桦印象里,得道成仙的这些个灵人、真人一个个都盛气凌人、鼻孔朝天,很不受人待见。但他跟宋霆雨相处几日后,觉得他仁义正直且诚实守信,是个非常值得结交的朋友。享桦自认为圆滑不羁,在宋霆雨面前时常需要调整身心,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人君子才行。

张缘谛消失了三天,享桦起初并没在意,第三天忽然想起这位路友,就到他房中找人,却见这人正蒙头大睡,就没有打扰。第四天清晨享桦再次到访,告诉张缘谛收拾一下,他们已在此停留太久,需要去往下一个地方。

张缘谛没精打采地坐在床边,看着那一抹暗红走出房间,心中好笑。自己本来无拘无束,为何落得非和这人结伴同行的地步?

中午时分,享桦和宋霆雨出门去办事。张缘谛带着小刀来到享桦房门口,观察好左右无人,一点点撬开门栓溜进屋内。床里放着一个包袱,是享桦刚刚打包好的行礼。张缘谛把包袱打开,从最下面摸出一个钱袋。打开来确认了的确是银子,才揣进怀中系好包袱回到自己屋。拿上自己的行礼和宝剑,也不敢走正门,跳窗户翻墙从后门走的。一路狂奔了半个县城,最后在城门口马车店里买了一匹快马,一溜烟尘出城而去。

他刚出城,享桦和宋霆雨就回到了客栈。宋霆雨摸了摸门栓,打趣道:“享桦兄房中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竟遭了贼。”

享桦解开包袱翻了两下,嘴角噙了一丝笑意:“贤弟对卜卦可精通?”

宋霆雨道:“精通谈不上,但略有研究。”

“那不如为你我日后的行程算上一卦。”

宋霆雨笑道:“你我之间不必算,到了淮阴就得分开,因为我要去扬州探望一位朋友。”

享桦点了点头,并没接话。宋霆雨又问:“不去查一查到底是何人进屋行窃?”

享桦摇头:“不用查,卦上说我与那贼人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到时候,再找他连本带利讨要回来。”

……

转眼中秋将至,天气渐渐凉下来。张缘谛给自己添了几件厚衣服,又在沿途的客店中买了些干粮牛肉,打了一个包袱卷背好,一路哼着小曲儿驾着马,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自从恢复了自由身,他可别提多快乐了,况且手中有钱心中就有底,这天师的派头又重新捡了起来。一连走过了两座村子,所到之处必定受人敬仰,几天下来得意得他几乎快忘记曾经遇见过享桦的事。

中午时下了一场小雨,道路两旁野花芬芳,张缘谛怡然自得的行了一会儿,忽然发觉这路延伸无尽且越来越崎岖,举目望去前方有座小道观。此时天色已经不早,周围也无镇店,不如今夜就在那住上一晚。想到这,张缘谛打马来至道观门前,见院墙斑驳大门破旧,看来是许久不曾打理过。

张缘谛上前叫了两声门,无人应答。他伸手轻轻一推,门便“吱呀”一声开了。这年月,兵荒马乱不太平,没准儿是座无人的空道观。张缘谛迈步进来四处观察一圈,发现道观非常之小,只有一个前院三间房,而且确实没人。他这才放下心来,栓好了马,迈步进了大殿。殿上供着三清祖师,张缘谛跪下来拜了拜,心道自己自从步入江湖就再无朝拜诵经之事,想起来还真有一点点愧对死去的师父。愧疚了一瞬间,他忽然闻到一股香气。抬头望去,香气来源于供桌,桌上几个大盘子,里面盛放着鸡鸭鱼肉各种食物。

张缘谛站起来走近供桌仔细看,盘中食物还冒着丝丝热气。这可真是稀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是哪位心这么诚特意送来的供品?不过这菜真是色香味俱全,引得人食指大动。张缘谛咬着手指犹豫半天,苦于一点顾虑最终没敢动。

天色渐渐暗下来,张缘谛在大殿后找了间干净的屋子躺下睡觉。夜里又下了一场雨,天快亮时,他被胃中饥饿唤醒,迷迷糊糊下地拿包袱找吃的。岂料包袱破了个大洞,不知是被老鼠还是什么其他动物咬的,里面的食物统统不见了。张缘谛气的直骂街,转头又想起大殿上的供品。俗话说得好,心到神知上供人吃。自己又何必拘泥于这一点纲常?

有了这样的心理安慰,张缘谛把心一横,再次来到大殿,将供品一一端到桌子下面,自己盘膝而坐捧起一只烧鸡开始啃。直到鸡骨头鱼刺落了满地,他也饱了,靠在桌脚心满意足的打着嗝。

这时外面“吱呀”一声门响,随着一阵脚步声走进来一个人。那人进来后正瞧见地上坐着的张缘谛,四目相对皆是一愣。只见那人一身淡青色长衫,外披黑色斗篷,浓眉大眼相貌十分周正,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张缘谛心里一沉,心道这位估计就是上供来的,我偷吃供品被逮个正着,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焦虑之际,对方笑了:“道长是路过此地还是原本就是观中主人?”

张缘谛连忙起身:“路过此地。”

“原来如此。道长不必紧张,俗话说上供人吃心到神知,就算道长不吃,这里的山猫野狗也会来叼走的。”

“有理有理!”张缘谛算是遇见了知音,大大松了口气:“施主这是从哪里来?”

“我是前面李家村的人,这方圆十里就这一所道观,所以我没事时就会来拜一拜。”

“施主真是心诚之人,有朝一日定会感动神灵的。”

“道长过奖了。”

两人攀谈几句,得知这位上供的仁兄名叫李晟达,而李家村离这里也不远。李晟达十分热情的邀请张缘谛前去坐一坐。张缘谛暗自欢喜,这下又可以不花钱白蹭饭了。

收拾好东西牵上马,张缘谛跟着李晟达前往李家村。

待他们离去后,身后这座小道观在清晨的雨雾中摇了三摇晃了三晃,一阵风吹来,墙倒观塌,瞬间变成了平地。

12、邪恶之术(上)

李家村是个小村子,统共就十几户人家。但村中清静村民淳朴,土道上偶尔有鸡鸭悠悠的路过,一派太平之景。

张缘谛跟着李晟达回了家,一连住了几日。李晟达此人热情好客,待他十分真诚。起初张缘谛过的挺舒坦,但后来见此地没有什么发财的道路,就不想久留,打算走。

和李晟达说明意图之后,李晟达满脸的笑意渐渐退去,忧苦的说:“我这几日与道长相处十分投缘,此地鲜少有僧侣道人路过,道长若是走了,恐怕我很难再遇见如此投缘的友人。”

张缘谛头一次遇见如此真心实意要和他交朋友的人,心中很是感动,就又留下来住了五日。到了第六日,住得实在有些腻,再一次提出要走。

李晟达还是那一套说辞,一个劲的劝说他再多留几天。张缘谛感觉自己被限制了自由,心中有些恼火但又不好发作,只好硬着头皮又住两天。第三天的晚上,他偷偷打包好行李,从李家后墙翻了出去。

沿着土道一边走还一边想:姓李的倒是个好人,可自己这样住下去要住到哪一天是个头,他可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眼看到了村口,前方忽然闪出一个人影,借月色一看正是李晟达。

张缘谛停住脚步有些尴尬,摸摸鼻子道:“李兄,不是我不领你的情,实在是因为我还有要事缠身。”

李晟达负手而立,叹了口气:“我诚心待你,你却这样负我,我很难过。”边说边朝张缘谛走来。

张缘谛耷丧着眉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定定看着李晟达,却见他两只眼底幽幽泛着绿光,神情既悲伤又诡异。

张缘谛心中一凉,赶紧向后退去。李晟达又重复一句:“我很难过。”

张缘谛有点害怕了,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腰间宝剑。

“你别过来,不然我可不客气,我这把剑可是师传降妖神器。”这么说着,两腿却止不住的打哆嗦。

李晟达冷笑一声:“张兄既然软的不吃,那我只好来硬的了。”说话间向前一窜,伸手要抓张缘谛。

张缘谛一咬牙抽出宝剑。一道白光过后,李晟达疑惑的看了看胸前,毫发无损?再一看张缘谛手中的剑,原来只有一半。趁着这个空档,张缘谛一脚踹向对方胸口,然后撒腿就跑。边跑边掐了一道诀,打算念个遁地逃生术逃跑。不成想咒语刚念一半,地上忽地生出数十条藤蔓,将他周身上下缠了个结结实实。张缘谛惊叫一声脸朝下、直挺挺拍在了土地上,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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