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低头惋惜的时候,范臻喊我把他的那床被子拿过去当靠背,我瞪了他一眼,他老这样,宿舍吃饭的时候,让我把大蒜递给他,把醋递给他,把水递给他,好像这一切都是我理所当然应该做的,而且以前我也很自然的去听他指挥,经过这两年的时间,我想我以前的种种行为,大概是因为我当时被蒙蔽了,因为是他,所以他说的我都会做。正准备不理他继续躺床上休养生息的时候,温征宇说奇森过来一起看么,好吧,我总不能继续不理吧。
我拿着背着过去,范臻往里挪了一下,等我刚把被子靠墙放好他就靠着了,还拍拍床让我也靠着。我看了看那床被子已经被范臻靠了大部分面积,就剩了一点点背肩。要照以前,我一点都不会迟疑,那时候我经常躺在他旁边,有时候没人的时候靠着他肩膀跟他一起看电影,不过现在肯定不会了。我没说话顺势坐床沿上,过了一会儿,范臻拿腿碰了碰我,我扭过头去看他,他没看我继续拍拍床说,靠着看舒服,我说我靠着看不着,他说戴眼镜啊,我说我不习惯,他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其实我说的事实,我现在的眼睛越来越近视,将近四百度了,不过除了上课等场合需要,我非常不习惯平时戴眼镜,镜架卡的耳朵难受,所以就算现在眼睛越来越差,我一般都是远远的通过别人走路的方式,体型和衣着来辨别,在靠近的过程中保持一般似有似无的微笑,就算认错了也有挽回的余地,当然有时候也有出错的时候,比如好几次我没认出一个老师,导致她私底下认为我这人清高,我好冤的说。
终于倚在床沿边看完了这个说不上感觉的剧,范臻看了看有点困的我说,明天还得上班,洗洗睡吧。然后带着我去了水房,他拿着毛巾,看我在水池旁洗漱,我说我把毛巾搁盆里我自己来就可以,让他先回去,他非要说没事儿,你赶紧洗。等我洗完脸,他让我先回去,自己拿着盆给我打了洗脚水放床边让我泡脚,我看了看他,他没看我,就说了一句,泡泡脚早点休息吧。
一晚无话。
范臻早上七点上班,而我的生物钟也是七点。所以当我迷迷糊糊快要清醒起来的时候,觉得眼前的光线好像被什么给挡住了,我睁开眼扭过头去看到范臻站在我床头盯着我。我愣了一下,保持者头扭动的状态一动不动,范臻俯下身,两手把我的头扳正,然后双手挞着我的肩膀,眼睛里柔的能把人给融化了,声音压得低低的说再睡会儿吧,还早,起来也没事儿干,那边有方便面鸡蛋,起来自己弄得吃点儿,我去上班了,中午等我回来一起去吃饭。我在迷迷糊糊加上有点儿晕的状态中嗯了一声,范臻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脑袋,就走了。他一走我就清醒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第7章:The gloomy city
有些事情不能说忘就忘,再说这些事情本来就是构建你过去生活的部分,或多或少都占些分量,就算自己下定决心要忘到彻底的一干二净,这也根本是不可能的,毕竟不是人不是鱼,记忆时间不是只有几秒几分那么短。其实这种决心也只是自我安慰,自己给自己找借口找支撑支柱。大部分时间我们说是忘记了,只是因为想通了,放手了,以前的种种在自己的心底告一段落,不用彻夜彻夜的纠结困足于这种进退为难的境地,那些怒气、抱怨、指责通通都像呼出的一口二氧化碳废气,融进空气里,无影无踪,然后又吸进一口新鲜的氧气,维持自己的新陈代谢。自己也可以进入下一阶段段生活,毕竟生活要继续,柴米油盐需要解决,现实也不会给你喘息犹豫为过去伤悲叹息的机会,不过下一段生活用尽力气或者有所保留的进行方式是仅有前段遭遇给予的教训或代价。
所以当我听到范臻转身关门的声音后,突然就难过起来,心里隐隐的疼,只不过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棉花陷了下去,拳头没啥感觉,我想我是棉花,范臻是拳头。你说我都放开了,他怎么还给我一宗无影拳,笑眯眯的给谁看。其实我只是想起以前自己的不自爱,觉得真的是对不起自己。我之所以觉得难受除了好久没见过范臻他老人家能吓死人的温柔,还因为我以前经常早上站在范臻的床头看他那张祸害人间的睡脸,像小孩子一样,眼睫毛长长的打在下眼睑,夏天早早升起的太阳还能打出阴影效果来,眉毛不粗,但是很顺畅的向上挑起,大概就是武侠小说里的剑眉了,鼻子直挺挺的有时候真恨不得爬上去咬一口,嘴唇紧紧抿着,薄薄得像刀片,我妈说嘴唇薄的人多半无情,我当时觉得我妈就是一伪劣面相大师,我现在觉得我妈是对的。范臻的头发也很硬,比我的还硬,起床后经常性这边塌一片那边直楞一簇,要别人这样我绝对说邋遢,不过范臻么,我就是觉得好看。我妈还说头发软的人温柔,以前我觉得我妈在损我,现在看来我妈说的真有道理,有理的程度超过百度百科。因为我也不觉得我有多温柔,尽管实验室的女生我们一致同意我很好,可是我觉得是个男生就得让着点儿女生,比如体力活要抢着干,尽量顺着女生说话,就算她们的错,也要绝口不提,只要不触及我底线,不太过分黑锅我都背,所以说大概这就是温柔,说好听点就是老好人,不好听就是懦弱吧。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同龄男生那种嘈杂的劲儿,顽皮归顽皮,玩归玩,但是不吵不闹,反而喜欢安安静静,所以从初中那会儿住宿上学到大学,尤其是晚上,不喜欢跟他们夜谈,而我的舍友们总有那么几个夸张喧哗,我很讨厌他们。很多情况下很晚了还大声吵闹,还故意吸引宿管,我就不知道哪里有意思了,哪里刺激了,甚至好多次被牵连受罚,我内心冒火,但是说了也没用,总不能打一架吧,再说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不是那种人,很多个晚上等他们睡着了,我也睡不着了,再加上我不喜欢赖床,从而导致我睡眠质量很差,有一段时间神经衰弱的厉害。本科那阵更是,有个将近三百斤的胖子在宿舍里一向不怎么对付,虽然说我不歧视胖子,但是他说话从来不拿正眼看人,每天晚上大声喧哗,笑的能把屋顶掀翻,把玻璃震碎,能量大的厉害,白天除了生理需求轻移莲步,剩余的时间不是在睡觉,就是坐那儿玩游戏,以至于大学毕业那阵,他那儿的水泥地竟然有四个深深的坑,正对四个椅子的腿。还有一个陕西同学之前一直在家住,所以宿舍了很多做人处事差劲儿的很,我试了,不过无法改变,只能撤退,喜欢就是喜欢,我可没那个耐心拿我的一片热心温暖你永远不化的冷冰块。最后剩下的那个倒是相处的不错,不过在外面租房住,所以我很多时候都不想待在那个宿舍,于我来说那就是个睡觉的地方罢了,男生宿舍里的友情我是没有体会到。不赖床的习惯导致我的生物钟在每天早上七点定点响起,这个时候大学里别人都在睡呢,我就在早早的起来了,收拾完毕然后直奔范臻他们宿舍。
那阵自从跟范臻熟了以后,经常去他们宿舍厮混,后来到几乎成为他们宿舍的一员。我们那阵不可以进入别的公寓楼,所有公寓的一楼都有一个阿姨,正对楼门,眼睛跟鹰眼似的,就算你怎么躲都会被发现,而且一眼就知道你不是这个公寓的。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说她们这记忆力也忒好了吧,整栋楼差不多有700多个人,她们还能辨别出那些浑水摸鱼的。再者要是说男女有别我可以理解,这是中国的传统教育么,高中那阵我们男生跟女生都不可以当同桌呢,但是为什么男生和男生之间怎么了,为什么都不可以互窜,还是说这学校觉悟高到认为爱是无性别无国界的,从根本上杜绝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大肚不可能)的丑闻。
校方的这种“高觉悟”使得我一开始需要偷偷摸摸躲着范臻那栋楼的阿姨,鬼鬼祟祟的冲进他们一楼正对楼门的宿舍。尽管我有时候装着若无其事或者快速移动,但是再宿管阿姨的鹰眼雷达测探中,我成功的几率那叫一个低,虽然可能稍稍大于国足赢球的概率,一开始还是几乎每次都被逮个正着,加上我脸皮儿薄,每次羞愧的面红耳赤鞠躬卑膝低声解释的时候,那些阿姨不依不饶的抓着你的胳膊在一堆人面前非要问你叫什么名字,去哪儿,干嘛去,找谁,啥事儿,呆多长时间,最后还让你打电话把你要找的人招呼下来,弄死我算了,幸亏他们宿舍在一楼,会有人及时出来解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我那阵记得其中有一个阿姨,矮墩墩的,50多岁,下半身本来在膝盖处的黑裙在愣是耷拉在小腿中央,上半身本来已经够沉闷的制服蓝像笨重的橡木桶牢牢地把她圈在里面,看不到任何该有的起伏和曲线,换句话来说,就是个直筒形状,再加上厚厚的嘴唇,短短的头发,不苟言笑的面庞,浑身上下辐射出让人无比压抑的悲催气场。每次一碰到她值班,我底气就特不足,好像我是个生活特不检点的女生乱闯男宿舍。有一次冬天早上我都冲到他们门口了,就被这个阿姨旋风一样从值班室出来堵在门口,更悲剧的是他们宿舍一向起的晚,不到八点根本没人起床,更更悲催的是他们的门从里面锁着,所以我光荣的成为了一颗红透透的西红柿,煎熬中等待被羞愧过水蜕皮然后被切碎下锅煮汤。我正想着怎么样能躲避周围过往的男生的那种好奇看好戏的眼光,都准备逃了,门开了,我看到了黑暗中的光芒。范臻他老人家提着裤子,上身穿很薄的秋衣,拖着拖鞋示意了我一眼,我刷的闪进去,站在他旁边,建立了统一战线,安心地舒了一口气,我终于安全了。范臻笑着说阿姨,我过来让他帮我拿点东西去学院,太多了我拿不上,我感激地看着他,阿姨还是绷着脸说一个男生天天大清早的往过跑,像什么样。我当时就心里想,要是个女生天天往男生楼跑才不像样儿,要么就是学校的规定她要誓死扞卫遵守到底,要么就是这个阿姨思想觉悟太新潮了,你们明白我的意思。
冬天,东北的天气可以想象的冷,零下20度那就是经常的事儿,有一天我照旧顶着冷风过去,发现本该是矮墩墩阿姨值班的位置坐着另外一个没见过的阿姨,我打个招呼,新来的阿姨面慈目祥的说,去上早课回来了,我有一瞬间是愣了,但是没过多久,我用我经常的处理方式来处理这种不常见的情况,我摆出一张笑脸含糊的应了一句“嗯”,然后闪进他们宿舍,才知道矮墩墩阿姨昨天晚上在水房摔了一跤,好像骨折了,虽然她对我很苛刻,但是我想这是她应该做的,尽管她让我下不了台n次(还都是我自找的),以后我也不需要小心翼翼的走路看她的脸色以免一不小心触碰到她的雷区了,我还是为矮墩墩阿姨有些难过,再说那种摔在冬天拔凉拔凉的地板上的滋味我是尝过的。
冬天的时候,尤其是在东北这种一个星期下三次雪的地方,我走路从来就是非常非常小心翼翼的,每一步都走的很踏实,因为我不想我的热脸去贴大地的冷屁股。地面也是有感情的,因为冬天的寒冷渗入到整个空间,地面也变的无比的阴冷,并且冷冰冰的硬的可怕。就算我如此这般的小心翼翼,有一天大清早我还是摔了。正面滑倒,我以我所有重量的热情扑向大地,双手下意识的把在地面上,所有的身体的重量都在手心上,但是大地好像冬眠了,冷冰冰的把我的热情挡回来,这种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结果是我的双手被震到发麻,隐隐还有一丝一丝的疼痛在我红通通的掌间游走,就算我是个男生不怕疼,我还是疼的想掉泪。到了范臻的宿舍,我给还在被窝里的他看我红通通的手掌,委屈抱怨学校建设规划的错误,怎么能用东北冬天跟镜子一样滑的地板,他竟然呵呵的笑我这么大的人还摔跤,我瞪他,他笑着从被窝里爬出来哆哆嗦嗦拿过一个空水杯倒满热水,递过我暖手,然后赶紧又爬回被窝里去,还笑眯眯的问我要不要进来一起再躺会儿,我……。我当然没有,那么多人呢,就算我想,我也做不出来,那家伙盯着我嘿嘿一直笑,羞的我没法子了就把红通通手从他领口摸进去了,皮肤那个丝滑光嫩呀,让我瞬间想起了德芙的广告了,想着这家伙皮肤这么好,全身摸着应该更爽吧,想的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脸烫的可以煎蛋了,再不收回来一时把持不住就会坏事儿了,正准备撤出来呢,范臻他老人家一把按着不让我动,还腾出一只手把我头摁他胸膛上,说来,再躺会儿,冻死了,还早呢。虽然不好意思,不过他们都还没醒呢,我厚着脸皮顺势躺下去,嘴里还硬着说,就一会儿,再不起我可就先走不等你了,范臻说嗯,乖,一会儿就好。我滴个亲娘二舅爷啊,心跳的快从嘴里掉出来了。
此后经过我厚脸皮的勇闯男生宿舍(好有歧义)一个学期,我跟阿姨们混的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其乐融融,有时候晚上还偷偷摸摸留宿(当然是他们宿舍有人不在有空床位的情况下),阿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新来的阿姨更是一直以为我就是那个宿舍的人,根本对我不怀疑,她大三下学期才一脸震惊的知道我竟然不是这个宿舍这个公寓的,还是聊天的时候我亲口说的。
正因为如此来去自由,我无数次站在范臻床头看他那张完美睡脸,有时候缩紧眉头,有时候笑盈盈,有时候嘴巴稍微翘起,有时候深深埋在被窝里露出白藕一样的脖颈,我有时欢喜,有时难过,有时绝望,有时难受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从来没有叫醒过他,只是坐在一边看着他等他自然醒,有时候是很快,有时候半个小时或者更长。我等,我一直在等,可是等到最后只剩自己一个人了,他不要我等了。
所以现在从来没有站在我床头的范臻突然来这么一出,还温柔的能恶心死人,我一时消化不来。我为我以前付出的那段感情觉得难受,但是不后悔,真的。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算了,就当做是补偿好了,我受着就行了。温征宇也起来了,他不吃早饭所以起得晚一些,再说他跟范臻不在一个车间,所以两人一向不一块上班。温征宇走的时候说,奇森啊,你随便上上网吧,我们上班没办法陪你哈,真不好意思。我说,这么客气干嘛,没事儿,赶紧去吧,要不该迟到了。他呵呵两声就走了。剩我一个人本来想再躺会儿好了,不过难受的不行,就起来上网了。
看了看新闻,撩骚撩骚别人,刷了刷小木虫,然后点开天涯,搜到那个之前追的帖子《基友短信大公开》看有没有新进展,此楼2月份起盖,短短时间内盖到90楼,不过到了七月份等楼主毕业了工作了小B到他身边了也就基本弃楼了,估计白痴攻楼主小A终于幡然醒悟明白真爱把别扭腹黑受小B同学撬到手了。直播期间,小白楼主因为太白被众人可怜安慰加各种感兴趣表白,自己始终不承认对小B的感情,始终没有承认自己是同,一直认为是兄弟之情,不过最后口是心非,追着小B跑来跑去,被小B甩了一巴掌,甚至当着面来了一次现场直播心窝里被捅了一刀。好在腹黑受受小B同学够腹黑,最后应该是拿下了。其实我明白,一个人爱另外一个人,只是爱了,只是爱眼前这个人,哪里分什么性别,分什么年龄,分什么国界。所以我从来不觉得同爱是一种很让人羞耻的关系,那些谈同色变,甚至阴阳怪气的语气真的让我恶心,好像自己多高尚,别人多见不得人。快到中午的时候,温征宇自己端着食堂的饭回来了,说范臻带你出去吃大餐。过了好一会儿范臻发短信过来说,
“饿了吧,等我一下,马上回去。”
我回过去,
“不怎么饿,你先忙你的。”
然后抖着手继续刷屏灌水。其实我很饿的,要不然手怎么会抖。
第8章:Burning
范大爷在一个小时以后终于回来了,我也饿的连眼前的空气都感觉一圈圈的转了。我躺床上,虚弱的对范大爷说,爷,你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小的先咬舌头垫垫饥,要一直不回来,小的就该把手指头脚趾头给啃干净了。范臻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咋变这么贫呢,走,哥带你吃饭去。我装着一点力气都没有慢慢挪下床,配合表情极度虚弱哀怨委屈,范臻站那快笑疯了,说奇森啊,你怎么不去演戏啊,哈哈哈,我说,靠,老子明显饿的低血糖了,也不过来扶一把,范臻继续笑说,来,老佛爷,小的扶着你点,说着就走过来俯下身做了个太监的手势,我顺势把手搭上去,说,小臻子,走起,范臻一阵恶寒,但没有甩开我的手,反而握紧了,娘的,一股高压电流噼里啪啦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从手上通到全身上下,浑身发软,脸面发烫,差点儿就真的虚弱倒地了,我赶紧甩开范臻的手,站稳。范臻看了一下我甩开他的手,又看了看我,手收回去后说,回神了,那就赶紧走,再不走,我也快饿死了。我说,好,稍等下我,我去洗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