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唤雪伸懒腰打哈欠,懒懒的说:“那么接下来,石头大哥,麻烦你把何为搬到屋里去,收拾东西,跟我走。”
关于石头,真不是他装嫩,那天石头义正辞严的说“我好歹比你大十岁,叫小石头成何体统。”
于是……
石头一头雾水,“去哪?”
唤雪一脸“你是白痴么”的表情看他,理所当然的回答:“回长安领赏钱啊,千两黄金哦!”
“那何大人呢?不带等他一起去可以么?”
“他辛苦了这么久,让他休息休息。”
“哦!那瘟疫??”
石头这才想起正事,扭头问他。
“好了,他们没事了你也没事,我也没事,接替的人也来了。”
他拿出银针扎手指,挤出一滴血,无头鸟寻觅血腥,停在他手上。
“乖孩子……”
石头一看吓坏了跌跌撞撞,茫茫鸟海,所有的鸟都没有头,诡异又恶心。
唤雪稳住他,让他安心,无头鸟不具备攻击性。
“瘟疫的源头是无头鸟,终结瘟疫的也是它。”
手一抖动,所有无头鸟同时向西边飞去,在地上望天上无头鸟与平常的鸟无差半分。
赶赴长安,仍旧纸醉金迷,只是有哪里不同了。
天子接见了他们,说了些废话连篇,听完了他领赏就走。
宫门前果真有人拦住他,不让走。
他的做法依旧不乾不脆。
“石头大哥,你先回家,这千金你也一并拿去。”
石头见他面色凝重,没有多说,只让他日后去找他。
石头一走,唤雪就被押进殿中。
面对天子的怒视,他坦然自若,宫里气氛不对劲,他知道是为什么。
前方战事吃紧,如果凤军发挥正常,那么在他被困时就攻破了潼关,入驻三盘山。
历154年,大规模突发不明病疫侵袭40多座城镇,泱泱大国竟无一人能治,连源头也未能找到。
前所未有的状况,引起百姓们议论纷纷。
人心惶惶,谣言四起,长安城里扬起了天谴的言论,久久不息。
155年初,一张圈着瘟疫地点的国图,引起了战乱,带头的为凤家军。
凤军高喊:凤首现,凤氏乃天命所归,天子不仁,屠我凤氏,不配为君……
几乎是一瞬间于全国纷纷嚷嚷,成帝不仁不义,屠杀清白的凤氏一族,导致引来天谴降下瘟疫,声名狼藉。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成帝阴晴不定的性情,天谴,瘟疫,让他彻彻底底失去民心。
为君不仁,民者惶恐,商者失利,官者保身,致动乱。
笔墨圈起的鸟头图流传民间,当年的屠谷内幕渐渐浮出水面,人尽皆知。
人们才想起当年轰动一时的凤首,他貌如青莲,不爱权势,却不知何因,替现在的成帝扫除阻碍顺利登基。
天子帝位稳固时,成帝只因为听了一句童言无忌,冠冕堂皇地将三百多口人就地屠杀,残忍至极。
凤军师出有名,一出动,势如破竹锐气无人可挡。
局势一面倒。
三盘山下。
众人脸色不佳,望着那双已经全然暗淡的眼球,沉默不语。
一行人退出后,青火担心的问:“瞎……青策,世子的眼睛……灵归发作已经第三重了,还剩多少时日,多少?”
青火粗鲁的抓青策领口,毫无章法的摇晃。
“你说话啊啊,世子为什么不去西域?”
青策叹气。
“他不愿去,主子的想法我从来都觉得摸透了却不尽然,有时我觉得世子根本不在思考,只是一直按本能做着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想做的事。”
天子威严扫荡,一个眼神殿前侍卫退出。
殿前寂静。
皇帝在审视,而他在等,等天子大发威严,绑定的双手垂下,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眼中不遮掩的蔑视刺激天子的神经,皇帝狠狠地哼了一句,还以颜色。
“你演得很好。”
唤雪一怔,尔后嘴角一勾,“比之你差远了。”
他就这样啷当入狱了,很庆幸的是他拉了个垫背的。
“你我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的搭档,居然这么对我,还真忍心。”
“别这么说嘛,就是因为在一起经历过生死,更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一个人很寂寞啊,所以说你来陪陪我也无妨嘛。”
何为蹲坐地上挑稻草,望着对面牢房的唤雪,看他一脸轻松,委屈由心生。
“这种事情就不要考虑我了,话说回来,你到底对陛下说了什么?”
来此之前,皇帝召他进殿问了些莫名奇妙的问题,他据实回答,然后他就在这了。
唤雪暧昧不明一笑,何为立即由衷的升起不详预感,而且很快就应验了。
“你的陛下太多疑太多猜忌了,这样对待功臣,真的没关系么?真是个小肚鸡肠的天子,虽然他早已声、名、狼、藉。”
何为两手一摊。
“我倒觉得跟你比起来,他可爱多了。”
唤雪挑眉:“那张老脸?何为,看不出你口味挺重的。”
看唤雪冲他发出怪异的笑,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干脆躺平了斜视他叹气。
“算了,你应该知道陛下不会放过你,尤其是知道瘟疫是你挑起的之后,所以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回来?”
他不答反问。
“你不是一直跟着我,一路跟我到长安,也该想明白了吧!密医大人。”
密医是一种专门为皇帝干些见不得人勾当的人,简单来说,就是暗处的黑医。
除却皇帝,无人知晓他们的人,或许哪天有谁不得天子意了,密医就潜伏身边。
神不知鬼不觉的取他性命。
第十六章:苦中做乐
何为迅速坐起。
“我就是想不明白了呐,直接跟世子双宿双飞了不是更好,嗯?西域妖僧的传人。”
静了片刻,他与何为相视而笑。
隔了很久很久,隔世之感,久到离谱。
他听到了一声叹息,是何为无奈的声音。
“身不由己的棋子,心甘情愿的棋子,同是棋子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美人计果真是世间一大毒计,他就这么让你放不下?”
“唉,值得么?”
不值啊。
可他早已不再迷惘,无论如何就算不择手段,也要讨回天下人欠他的一切。
“当年是我曲家率军屠杀凤氏一族……”
不仅如此,带头的是他亲爹曲靖,年幼无知的他偷听父母的争论,就此改变了他的人生。
他并非曲武亲生,而是他大哥曲靖的遗腹子,一无所知的曲武逃过一劫,让他作为他的孩子“出世”。
混淆天听,保住了他一条小命。
“君命难违,曲靖将军也付出了代价。”
他自顾自的说着。
“无头鸟还有一个名字,叫地狱使者,它带来了坠落地狱的凤头的怨恨。”
“世人迂腐,一但有解释不清的事,推到神明头上是他们一贯的作风。”
何为接他话茬。
“于是你假装无意发现,将画着凤头的地图让我呈上天颜,天子若心虚,必定会以为是冤魂作祟。”
“再者,广发天下,不费吹灰之力引导人心猜测,不管怎样都对你有利,而你完全置身事外。”
他合眼聼何为分析,时而点头。
“很好的分析,不过你忽略了一点。”
“哪一点?”
“瘟疫不是我挑起,而是我一个人所为。”
何为震惊,猛一转身抓住牢杆。
“不可能,你一人之力如何能做到让42座城镇同时染上瘟疫。”
他料到何为会吃惊,但这反应过头了,可见他是真心为民。研究瘟疫时,何为用的方法是以毒攻毒,很正确的判断。
如果不是他让青卫阻拦朝廷支援,再过不久,何为就能调试出药方,那么他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难道,是毒?”
“没错,无头鸟混入候鸟迁移,无声无息飞入国境,无头鸟本是死物,靠毒液浸泡得以重生,所以它非常喜欢泡水……”
“那你是如何让它们只落在这42座城镇,凤头图难道只是巧合!?”
“无头鸟是以毒血养的,它们对我的血有贪恋,我提前让带信的信鸽把我血带到这些地方。”
“西域的毒药以奇闻名,果然如传言所说,为了凤军师出有名,制造乱局,只是,百姓无辜。”
“百姓无辜,我曲家何其无辜,天下人不曾念及是天子之命,一味谴责我父亲,忠君反得骂名,为何无人敢说天子?”
他轻轻的语气,仿佛说的只是无关痛痒的事。
“那是因为,当时的天子还没触及他们自身的利益和生命。”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唤雪耸肩,“告诉你,我就轻松了。”
何为立即蹦出来三丈火大。
“知道得太多死得快!我不轻松了。”
“啊,这样啊,我不舍得你死的,那我收回来,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记住。”
“晚了,好奇心害死猫,九条命都不够我死的。”
何为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我说你就别再自欺欺人了,从种种迹象表明,你根本没有要报仇的意思,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利用你的人。”
何为一语中的,唤雪反而大方承认。
“一切都是我自愿,谈何利用。”
“我就说美人计是世间一大毒计,你中毒甚深啊。”
“嘿嘿……何为大人,可否为我解毒?”
何为也大方给出八字诊断书。
“深入骨髓,无药可救。”
“如此,我就只能等死了。”
何为这人不错,陪他狱中调侃,也算是苦中作乐。
一个物体悄然无声的接近,近前才听到扑赤声。
他取下信鸟脚下的小字条展开:解药送达,瘟疫已解,百姓感恩,世子无恙。
世子无恙……
真是一句令人安心的善意谎言。
他在离开凤凰之前就已经把解药交给青梵,并让他以凤凰的名义解救百姓于水火,俨然将凤凰打造成救世主。
这是最后一步,他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两军阵前。
高头大马上铁甲将军鄙夷扫视,挥动一杆铮亮长枪。
“凤家少主呢?他在哪里?即干得出叛国之事,为何不敢出来见本将军?”
崇明高阵前咆哮。
“躲起来当缩头乌龟,算什么义军!叛国贼就是叛国贼,逆贼,快叫你们少主出来。”
勒了个爆脾气,青火一肚子火,他们的主子何时轮到别人质疑问难,抄起鞭子驭马出列。
“狗腿子说不出人话,杀你我一人足够了。”
“架!”
甩出长鞭缠住马腿腹,马前腿倾下,崇明高跳马使枪,青火跃起与之缠斗。
青策眼前只有模糊影子耸动,冷光掠影,看不真切,不是他们动作太快,而是他生来如此。
他还看得见影子,世子却是真的瞎了,青火再不敢出口冲撞,那两字是众人心中的禁区。
“青影,去禀告世子。”
无回应,人确是去了。
青策半瞎,算起来一个半瞎,一个真哑一个假哑,这叫什么事啊!
“世子说让青火留情,放虎归山。”
“嗯,活着比死了好用。”
再看,胜负已分,崇明高银枪被挑落,青火扬眉吐气,长鞭圈绑崇明高。
欲扬先抑,随后勒紧,勒得崇明高痛苦不堪,真解气。
“没用的东西,我这就了结了你。”
青策到紧要关头,开口制止。
“住手,青火。”
青火置若罔闻,继续勒紧。
崇明高发出啊的一声,失去意识,魏军阵营泛着紧张气氛。
“青火,放了他,他还有用处,这是世子的命令。”
青火哼哼,将崇明高踢到远处,转身回营。
营帐中。
“青火,下去领罚,两军阵前军令如山,下次若再如此便可不必上阵。”
“他这样侮辱世子,杀了他都不够泄愤。”
青奉到来就见气氛尴尬,剑拔弩张,开口调解。
“算了吧,也是那崇明高嘴巴太臭,怪不得青火,她脾气本就暴躁,别说你们不气。”
“下不为例。”
“哼,那臭狗腿有什么用?”
青策沉吟半会。
“你可知他是国公的外孙,世子还需得到他的支持,所以他伤不得。”
“你下手那么狠,他必定记恨于心。”
“那怎么不干脆让我杀了他,反正已经记恨了。”
“别闹了,要是你杀了他就完全没有退路了。”
“国公大义凛然,两军交战必有伤亡,相信他会理解的。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
夜间。
灯火阑珊,守卫一班一班的轮流,小将匆忙来报。
“策仕,宫里传出消息,若世子此时动身,曲凛可安然无恙,要不要告诉世子。”
“唉,不用去了,世子已经来了。”
青策面前有抹急切的身影正朝他摸索而来,帐营瞬间拥挤。
身后三人一脸郁卒的表示他们也没拦住,世子自从看不见后耳朵很灵敏。
挂牌停战三日。
实则釜底抽薪,传书长安:凤氏基业转移,大胆抽身。
“但愿世子平安无事,你们暗中跟随,不必跟得太近,切记不能让世子发现你们。”
众黑影乖乖称是,从黑暗中隐去身形。
皇宫。
凤凰单独入殿,凴着记忆认路。
进去后许久无声,但仍然感觉敌意的仇视。
“朕的侄子真是好能耐,都这样了还能跟朕作对。”
天子嗤笑着他又盲又哑,很享受的看着他被他夺去舌头眼睛后的样子。
“食不知味,口不能言,眼不能视的感觉如何啊?说与朕听听……”
“朕真是老了,竟忘了你已经是哑巴了。”
“哈哈哈哈哈哈……啊咳……咳咳咳……”
大笑后咳嗽声充斥着大殿,萧索的苍白,被天子手心的腥红所代替。
天子淡定的擦手,叱吒风云的天子此时也老了,再如何权势擎天,也终究敌不过岁月峥嵘。
他现在嘲笑着的不过是他自己自负,愚蠢的行为,当初,若是把他杀了,也不会有他今日。
“朕就算下黄泉也有侄儿相伴,真是剪不断的孽缘。”
“你知道么?当年你母亲也像你这样站在朕面前,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朕一眼,可悲的是朕为她倾……咳咳咳……”
“倾尽所有,到头来,她选择的是你的父亲凤迟曦,人称貌若青莲的凤首……”
若不是知道他们之间的孽缘,这或许就是叔侄之间的谈话。
凤凰听着。
“朕嫉妒他,嫉妒他生来就那么清高,嫉妒他不像朕这样的嫉妒朕……”
“你确实是朕的侄儿没错,可笑吧?哈……咳咳……”
“朕的母后真是水性杨花,私下与凤迟曦那个贱父有染,才生下他这么个孽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