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月和清风抬头一看,原来那管家已经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衙役,少月的头“嗡”的一下,老道到底干了什么,居然来抓他们了?他惊疑的看了清风一眼,清风也是满脸惊异。
那管家呵呵笑着:“这是顺天府的人,要找你们问话,跟着去吧。”
少月试探的问:“不知官爷找小道是何事?”
那衙役道:“去了就知道了,废什么话?”
少月看了一眼清风,这一去吉凶未卜,可是不去,看这地形,俩人肯定是跑不了,为今之计只有乖乖听话了。
少月和清风被带到了顺天府,顺天府尹一问话,少月方知是自己的成国公府多嘴惹了祸。
那成国公不知跟谁说了:李自成这个皇帝坐不住,他不是真龙是草龙。
少月扶额,这是哪跟哪,他确实说这个皇帝坐不住龙庭,但不是这么说的好不好?虽然他辩解,不是这样说地,但意思是一样一样地。这话被传到了宫里,于是,追根究底,最后到了老道这,先把老道抓住了,然后老道很不仗义的说了实话,是他徒弟说的,于是少月和清风也来了。
少月跪在堂上朗朗开口道:“大人,小道只是胡言乱语,这与我师傅和师兄无干,既是我说了就当由我一力承担,请放了我他们吧。”
他被老道师徒所救,虽然叫老道师傅,但并未正式拜师,是以不算是真正的师徒,虽然老道不仗义,但性命攸关的事,他也不能怨老道,而且他的命还是人家救的,再则这事确实是自己说的。还有一点就是,他算着清兵很快就入关了,这边的老爷们根本无暇顾及刑狱,都在准备逃跑,所以他一时半刻还是死不了的。
顺天府尹道:“一个也逃不了干系,既然你承认是你说的,看你年纪轻轻倒也是非清楚,便饶了你师傅,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俗话说的好教不严师之惰,你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是你师傅教导不力,所以他也是有连带责任的。将这个明月押入大牢,这个教徒不严妖言惑众的道人给我大二十大板,逐出城去,那个叫清风的也是他的徒弟,一并打二十板子,逐出去。”
少月被判了秋后问斩,打了二十大板投入大牢,清风和老道则各打二十大板赶出了京城。
官府忙的焦头烂额,哪里还能顾得上大牢里的犯人?因为追饷大人的色胆包天,掳走了陈圆圆,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把清兵引入了山海关,连李大皇帝也亲征了,如今的北京城岌岌可危,。
此时已经是五月底了。
大牢里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子霉味,夹杂着臭气。
少月趴在墙角的稻草上,他使劲的捏着鼻子,看着一个个衣衫褴褛的犯人沉思,如今这些人哪有几个正经为非作歹的,大部俱是逼良为盗。
看着少月进来,还穿着那法衣,那些坐在墙根抓虱子的犯人俱围了过来问道:“小道长,你因何进来的?”
少月笑道:“我说这个皇帝坐不长,他们说我妖言惑众,判了秋后问斩,打了我一顿扔了进来。”
他笑嘻嘻的模样,好像说的是别人。
一阵抽气声响过,有人试探着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少月点头:“看着吧,不出十日,这个皇帝准跑,咱们就能出去了。”
大牢里一阵哗然,七嘴八舌的问:“你说的是真的?”
“你听谁说的?”
“……”
少月笑道:“我师父是龙虎山上长春真人的弟子,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我三岁便在他身边学道,也得窥了一点天机。”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有人哼了一声冷冷的道:“你这小道人信口开河,妖言惑众,打你一顿倒也不冤。”
少月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站在自己眼前,正冷冷的看着自己。
少月看这人似曾相识,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来是谁,便不再想了,他在南风苑看的人多了,难免有觉得面熟的人。
少月并没有因为他的冷言着恼,仍是笑嘻嘻的道:“不信就等着瞧。”
那人冷言道:“瞧着又如何,你可知祸从口出?”
少月被他盯的身上有了冷汗,是了,自己在这里好歹要等到清兵入了关,进了北京城,要处死自己还不是跟碾死个臭虫似的,所以他要三缄其口才对。即使判了秋后问斩,也要这个朝廷能挺到秋后才行,如今要是提前杀了,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少月不再说皇帝的事,却也没想着出去,现在外头乱的很,还不如这里安全,等的一时是一时罢。
大概是看他是个道人,又年纪轻轻的便被判了死刑,也没人来难为他,倒是常有人让他打卦算命。少月闲着没事,便胡蒙乱侃一通,听的犯人们一愣一愣的,看他的眼神越发敬佩,觉得他是有些本事的,定是窥到了天机才被投入大牢。也觉得他说的这个皇帝坐不住龙庭这话是对的,心里就越发有了盼头,不再是一副副等死的样子。
牢里的伙食着实难吃,一碗稀粥倒是看不见碗底,看见的全是沙子,少月搅着这碗粥,喉头动了几回,却实在是咽不下去。
那汉子手里抓着只烧鸡,看的少月直流口水,他掰下只鸡腿扔给他道:“吃完了给爷算一卦,看爷啥时候能出去。”
少月接过鸡腿道了谢,不管周围盯着的眼睛,三口两口的啃了个干净。
吃完后抹着嘴,一个鸡腿根本不够吃啊,肚子更饿了。
少月却不敢再跟那人要,只是拿着那根腿骨在地上写写画画,最后说了句:“三日后大侠必定出去。”
那汉子头也没抬,只“哼”了一声,把剩下的鸡架子扔给了他。
少月啃完了抹着油手,懒洋洋的趴着,就有人问道:“道长,你也给我看看,看我啥时候能出去。”
少月看那人问道:“你因何进来的?”
那人道:“因为一只鸡。”当下便说了,他家穷的徒有四壁,老婆坐月子没啥吃,他丈人给送来一只鸡,哪想前脚送来鸡,后脚就有人上了门,要把鸡充做军饷。他当然是不让的,自然就拦着,开始时好言相商,后来便动了手,他失手打死了那个要抓鸡的衙役。
少月叹气,这真是一只鸡引发的血案。
“我进来了,我老婆连急带吓,得了产后风,大人孩子一起去了。”
少月心痛了,一只鸡竟能引发这么大的血案,早知道给他不就好了。
“若是我死了,就能下去跟她们娘俩团聚,这我就不急了。可我想回去看看我爹和我老娘,也就了了心愿了。
少月听了拍着他的手道:“放心,不出十日,咱们都能出去。”
三日后,那汉子真的走了,牢里的人大惊,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走的,只有少月知道,在他给他鸡腿的时候他想了了起来,这人是向瑜的侍卫。少春是鞑子的人,那向瑜也定是跟他们有关系的,他不知道他为何在牢里呆着,但如今鞑子已经入关,他定会出去,所以他才有此一说。
那汉子的走,让牢里的人看到了希望,半信半疑的等到了十日。
少月想起那李大皇帝临走放的那把火,心里琢磨着怎么能在皇帝逃走以后出去。
牢里的栅栏俱是成人手臂粗细的木头做的,要是没有工具肯定是打不开的,所以把钥匙弄到手非常重要。
少月跟犯人们也混的熟了,便说道:“我算了算,明日那李自成要逃,临走一定会烧了这城,这里怕是要受波及。”
牢里的人对少月的话深信不疑,便一起密谋怎样拿到那钥匙。
一人道:“这个好办,待那牢头送饭来时,你们缠住他,我施展些手段,便能拿到手。”
少月看那人笑了,那人原是个梁上君子,因偷到了刘大追饷指挥使的亲信头上,被抓住了,也判了个死刑。
少月点头道:“先看我的,实在不行你再上。”
牢头领着两个人来送饭,少月笑嘻嘻的凑到了他跟前打了饭,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忽然变色道:“李头,小道观你印堂发暗,双目无神,近日必有血光之灾啊!”
那牢头听了大惊,原来李皇帝去山海关打吴三桂,雄赳赳的去,灰溜溜的回来了。各个衙门口的人都在准备跑路,但是他跑不了,又怕那鞑子进来先拿他们这些人开刀,正在忧虑不安中。听了少月这话,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拉住少月那脏兮兮的袖子问道:“道长可有破解之法?”
少月要是有胡子绝对就开捋了,他装模作样的掐着指头算了一会儿道:“也不是没有,只是看李头肯不肯做了?”
那牢头想了一会儿,便下了决心问道:“道长但说无妨。”
少月有现成的话在那:“李头可知我是如何进来的?”
那牢头道:“妖言惑众。”
少月点头:“嗯,如今外头可是清兵已经入了关?”
牢头面露讶色,这大牢是最闭塞,他如何得知清兵已经入了关?心里便信服他是有些本事的,点头如捣蒜:“正是,皇帝兵败回城了。”
“不出明日,皇帝便会撤离北京,我们这些犯人他自是顾不上的,新帝来了只会施恩,我们出去也指日可待。对于前朝的官员兴许会施恩起复,但不如自己另建功勋。”
那牢头的眼睛一亮,若是对新朝廷有功,那么……
少月看着差不多了道:“小道说的那话不是妖言惑众,那是算出来的,如今清兵入关,少不得是要坐龙庭,你只要出去说李自成是条草龙,不是真龙,真龙天子出自白山黑水既可。”
牢头是个实打实的汉人,李自成做皇帝好歹是个汉人,如今要是让外族人做了汉人的皇帝,他的心里着实别扭,但为了活命,唉,就做这一回吧。
少月拍打着手上的土,笑呵呵的抄着袖子看着牢头道:“若不信我,你切看明日,明日皇帝不走,搓圆揉扁要杀要剐随你,若是应了小道的话,请李头莫忘了小道还在牢里。”
33.牢中的日子
先不说牢头半信半疑的去了,少月倒是睡了一晚的安稳觉,及至黎明,大牢的门被打开,一阵烟火的糊味冲了进来。
牢头高声叫着跑到牢门口:“道长真是神机妙算啊,那个李自成跑啦!”
牢里的人齐齐惊呼一声“啊,真的跑了?”
“真的跑了,临走还放了一把火,把皇宫烧了,我这一夜没睡啊,瞪眼瞧着有火光就起来了,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出西门去了,这才跑来找道长你,道长啊,你快给我看看以后的日子。”
少月掐着指头装模作样,心里却想,任何一个有作为的帝王上位首先要做的就是笼络人心,笼络前朝的官员更是重中之重,他不可能自己现组建一个庞大的政府机构,所以前朝的机构必须要拢在自己手里,这样才能更快的掌握这个国家。
牢头的官职虽然不大,但是责任大,李头熟悉这里,用一个各项事务都熟悉的人比用一个陌生的人要好的多,所以要是他不跑,这个饭碗应该是丢不了的,要是再立点小功,升官是妥妥的。
清朝不同以往的朝代,他是满人,想要人心向背只看自己的政令了,他更要笼络人心。
少月想的明白,便朝牢头道:“贫道算过了,如今清兵已经入关,李自成逃跑把皇城让给了他们,不日满人便会做了这天下之主,这是我大汉民族的耻辱,可恨我等却无力回天。”少月说的气愤填膺,拳头握的紧紧的,可是他一点也不悲伤,若不是朱家皇上,他也不会到了今日的地步,可是嘴上却说道“既然不能逆转乾坤,那就要好好的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啰嗦了一通,那牢头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一直为大明朝卖命,听了他这一番话,眼圈竟红了。
牢里不泛热血之辈,听了他的话竟有放声大哭的:“皇上啊皇上……”。
少月汗,皇上都死了一个多月了,还哭个什么劲,他看着目的到了,便道:“如今清兵入京,皇帝登基便要大赦天下,所以我并不急着出去,只是请牢头将牢里的伙食改善一下才好。”
牢头忙道:“道长罪不至死,我放你出去可好?”
少月道:“不忙,我们这些人是你日后升官的资本,你可要看好了,若是我们有个闪失你的官运就断了。”
牢头连连点头,他对少月的话深信不疑,想着怎么做点可口的饭食能稳住这些犯人,不要砸了牢狱出去才好。
少月已经盘算好了,现在外面的形式不明,在牢里反而是好事,再把那牢头忽悠好了,给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倒不急着出去。
至于那些犯人,总归是有案在身的,放出去后指不定能做出什么来,还是关着的好。
牢头回去就准备吃食去了,少月笑呵呵的坐在草上闭目养神。
“道长,道长?”有犯人叫少月
少月睁眼看时,却是那梁上君子,他已经把钥匙偷在手里,他问道:“道长为何不让那牢头放你出去?”
少月微微一笑道:“不忙,现在外面乱的很,不若在牢里呆着舒坦。”
“可,这是为何?”
“唉,如今这鞑子已经得了天下,只要长江以南打下来便是一统江山,历来新帝登基都要大赦天下,你们是死刑犯,若是逃出去,难免被人诟病说是私逃出狱,等大赦后回去,那样过的日子也坦然,你说是与不是?”
看着那人点头,少月说道:“钥匙恐怕你已经拿到手里了吧。”
那梁上君子点头,少月道:“你倒是好本事,可这并非长久之计,日后出去了还是做点正经营生的好,钥匙明日还给那牢头好了。”
那梁上君子点头:“道长说的是。”
牢里的犯人对少月的话还有疑虑,少月道:”若不信我,你只管走就是,我不能拦着你,只是日后你莫要后悔。如今咱们在牢里也是跟那牢头结个善缘,咱们不闹,他对咱们也是知情的,若是日后真是冤家路窄了,他也能惦念今日的情分吧。”
少月虽然这么说,但是人心这东西谁能保证?若是牢头真的升官发财了,怕是连理也不能理这些犯人,只此一时彼一时罢了。
犯人们都思量着少月的话,倒是没有人急着出去了,牢头看着这牢里竟没人逃走,心下大安。
那牢头也真信了少月的话,伙食改善了不少,还另给少月找了间干净的牢房,铺了厚厚的稻草,每日烧鸡白饭的伺候着。到了少月出牢房的时候竟然胖了许多。
少月在牢里倒也不寂寞,每日那个牢头都来看他,跟他说外面的形势,他其实是担忧自己的处境,生怕鞑子一个不高兴就撸了自己这个牢头,每日里过来寻求少月的安慰。
李自成走后,清兵进入北京城,收拾残局,到了十月末,满清的皇上在紫禁城登基,大赦天下。少月此时在牢里好吃好喝的养了五个月,养的细皮嫩肉的。
那牢头亲自送少月出来,他已经升官了,从九品的司狱,仍是管着这些犯人。那日他的上司说他:能在国乱时忠于职守难能可贵,甚至搭上自己的粮食养着犯人,更是难能可贵。
于是他升了
少月手搭凉棚看着外头明晃晃的太阳发愁,要去哪里?他这些日子想了许多,其实他没有地方可以去,最后这几天他倒是想去南疆,可是身无分文。
那牢头见他犯难,便道:“道长若是还没想好去哪里,便去我家暂住如何?”
少月回头看他,想了想道:“也好。”
牢头高兴的领着少月回家去了,热水烧好了,衣衫备齐了,当祖宗似的的伺候着,少月洗的舒坦,这五个月来,他根本就没洗澡,虽说牢头对他不错,但是洗澡这事在牢里不能解决,是以他也只能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