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鞘上花纹繁复,镂刻精致,看起来非常肉疼。我吞了口口水,开始我缓慢的讲述——
“其实,我和华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还在游玩途中嘛,在客栈正那个啥呢,突然间,我察觉到有一点异常,身子很热,热到想要蜷缩。我好像是昏了过去,却又好像没有,反正等我彻底恢复神智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那只雪白的小狗,身边有一只雪白的小猫,我凑过去闻了闻,认定那是季华鸢。我们俩慌了一阵,我就想着先回帝都找皇兄你,我俩藏在了翟墨他们回帝都队伍里的一辆马车上,跟着混进了宫。剩下的事情,皇兄你都知道了。”
皇兄沉默了两秒:“嗯,然后呢?从昨晚你们俩消失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闻言有些脸红,其实这件小事很好相通,我看了看皇兄的表情,意识到他很可能是故意整我才问这种问题。但我又非常清楚,不回答,我就死定了。
“好吧……我昨天说想要那个啥嘛,华鸢不答应。其实他对于变成猫狗这件事情要比我焦躁不安得多,我也能理解,可能暂时没那个兴致。可是我有嘛,而且我也很不安,我不知道我们分别变成猫狗之后,他还会不会接纳我……”我咽了口唾沫,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昨天他在雪地里追了过来之后,我很感动,我们在一起谈了一整夜—— ”
“等会—— ”皇兄非常冷酷无情地打断我:“说说,你们都谈了什么?”
“嗯……”我想了想,说:“他问我:北堂朝,你真的那么想要?我回答:是的,而且必须要!他又问:为什么?我回答:难道你就真的不想试试,我们变身后还能不能那啥了?他犹豫:可是我们现在难道不应该心急于如何变回去吗?我回答:当然了。可是也要做好准备一辈子当猫狗啊,话说,你真的不想我?他说:那好吧。”
我说完了这一切,闭上眼回想起昨晚华鸢那美丽澄澈的蓝眼睛,在雪地夜空下,非常让人心醉。然而我睁开眼,却看见我皇兄正一脸忍耐地看着我:“就这些?”
“对啊……啊!你干嘛打我!”我话还没说完,他老人家就抡起那把剑鞘照着我的大腿狠狠地来了一下,我靠,老疼了。
“北堂朝,你是在骗傻子吗?你和季华鸢谈了一夜,这才几句话?”皇兄简直是怒发冲冠。我看他怒气浓郁,眼看着就要再给我来一下子,便连忙摆手往后蹭着说道:“你得体谅我俩啊!我俩当时一个猫言一个狗语,沟通难啊!费劲啊!一句话要琢磨一个时辰啊!”
“真的?”皇兄犹豫了一下。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他脚下,抱着皇兄粗壮的大腿哭诉道:“皇兄啊,你怎么就不体会一下我这几天的心酸呢?我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永远不能重新陪在你身边了。朝儿心里也好慌,好想你啊!”
皇兄的眼波一闪,明显有些动容,然而他却还是推了推我的头,嘴上说着:“快一边去,别在这想办法讨饶。”他嘴上这么说,然而他的心里已经软了,我能感觉得到。果然,没一会的工夫,他就温柔地替我穿好了衣服,半嗔半疼地絮叨了一大堆,还要留我在宫中吃晚饭。
所以说,那些诅咒我被揍死的人,你们的计划落空了。我没有接受皇兄的晚饭邀请,我还要回家继续和我老婆嗯嗯啊啊呢,幸灾乐祸的人们,回见!
(北堂治)
我刚才刷了一下晋江,看见了我弟的个人陈述。噢呵呵,你们相信吗?
真实情况是这样的:他要裤子,我没给——开玩笑,我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脸面?尊严?他有那玩意儿吗?他北堂王在雪地上众目睽睽之下和季华鸢那啥的时候要过脸吗?这时候又想起来了,谁信呐!
所以,如你们所愿,我非常强硬地扔远了他的衣裤,然后抡起剑鞘朝他那雪白的尊臀狠狠地给他来了二十多下子。
不得不说,这人在狗命里走了一遭,脸皮果然见厚。从前那个脸皮薄的北堂王当真已成往事,这家伙嚎得直导致秦如海带领一众宫女太监在殿外拍门。
你喊吧!你叫吧!让你做妻奴!让你当街秀恩爱!让你变狗!让你在朕的床上为所欲为!今天,朕非弄(四声)死你不可!
所以我就慷慨激昂且心潮澎湃地看着他北堂王的尊臀在我的手底下由白转粉、由粉转红,道道檩子犹如后宫嫔妃给我纳的鲜红的鞋底子一样,让人看了就爽。
好吧,这也毕竟是我亲弟弟。他不要脸,我也得替他兜着点。而且他哀嚎的时候无意中说,这是报应,他曾经一时大意误让季华鸢被人揍了一顿,现在他哥替季华鸢找回来了。
我听了这话必然得停手,开玩笑,我和季华鸢那个小婊砸怎么可能是一伙的?
我低头看了一眼他的姹紫嫣红的屁股,又看了一眼他泪雾弥漫的委屈的湿漉漉的小眼神,决定放过他这一次。
哈哈,瞧着没,这是朕的亲弟弟!人类弟弟!不是狗弟弟!朕想揍就揍、非常牛逼!
我把剑鞘一扔,非常大牌地说声:“饶你一次,滚犊子吧。”
于是我弟感激涕零,拜倒在我脚下抱着我大腿拜谢龙恩。
喔,至于他说回去疼爱季华鸢这事,听他吹吧,顶着那么个红屁股,他好意思上谁?
(季华鸢)
北堂朝越来越不要脸了,带着红屁股回来,进屋就脱光光,趴在床上哼唧着让我给他按摩,还口口声声自己心灵受伤,要爱爱!
我嘴上无比像个妈咪一样的哄着他、应着他,心里却一次次后悔自己甩架子走早了——如此好戏,我他妈竟然没看着?
没关系,看着他这一屁股伤,想想也很爽很过瘾!
晚上和饮笙聊了聊,关于变猫的经历,关于由这次奇遇所引发的对人生和对光阴的思考。饮笙最后问了我一个问题:“诶,既然变猫狗都是有可能的,那么穿越时空应该也是可能的。如果可以穿越回过去,你要回到什么时候?”
我想了想:“嗯,刚回帝都时的我吧……就是北堂朝吊了我半宿又害我被人折腾一顿的时候。”
饮笙闻言愣了一下:“想告诉自己别回帝都?”
我摇头,高深莫测地笑,然后不再说话。
我其实只是想告诉自己四个字:大仇已报。
番外三:鸢鸢相抱
(一)
季华鸢从来没有对北堂朝说过自己的新年愿望是什么。他们相识十一年,除去分开的两年外,他们也算是一同度过了九个新年,季华鸢在面对新年祈福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了非常不像自己风格的痴迷,好像不好好地在除夕许下愿望,新的一年就过不好似的。北堂朝嘲笑着他,却也每每都认认真真地陪着他在佛前一道一道地拜下来,他在佛前凝望季华鸢近在咫尺的侧脸,然后神情比季华鸢更虔诚。
然而,尽管如此,季华鸢从来没有告诉过北堂朝他的新年愿望是什么。北堂朝骗过,哄过,求过,用过激将法,使过美男计,都以失败告终。
按理说来,如果说两个人心里都明白要和彼此在一起过一辈子,在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上,就不会那么神经质地执着。北堂朝确实也是这样,他尝试过几年后便随季华鸢去了,甚至隐隐地,他也觉得像是季华鸢这样的人就应该保有一部分神秘感。这些年,对待知晓季华鸢新年愿望这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小事,北堂朝早就看淡放下了。
可是今年有所不同。原因很简单,季华鸢说漏了。不,准确地说,他并没有完全说漏。他只是有一天和北堂朝赏雪时被恶作剧一样地灌了半杯酒,大家都知道,季华鸢实在酒力不佳,那天酒劲上头,他和北堂朝说了好多胡话。这新年愿望,就是胡话中的一句。
其实也没什么,酒后的季华鸢依旧保持着一定的警惕性,其实他也只说了一句连自己都觉得没啥营养的话:“每年的新年愿望都那一个,从来没实现过。”
——就是这句季华鸢自己都没当回事、纯拿来当自嘲的一句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像是一枚纤细非常的银针,绕过北堂朝心脏上坚实的肌肉块,稳准狠地扎入了那个他最敏感的点上。
北堂朝走心了。
走心的结果是可怕的。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一件你想知道的事情,哪怕你对它再狂热,你都可能会慢慢放下,可能会知难而退。然而如果在你放下很久后,突然有那么一天,它又搔到了你那块痒痒肉,乖乖,这可就不得了了。那简直就是,抓心挠肝!
北堂朝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在接下来的几天,他几番试图从季华鸢嘴里再套出点什么来,可是全都无果。甚至有一天,季华鸢放下筷子,瞟了他一眼:“老毛病又犯了?老问题又好奇了?好奇心害死猫!别拐来拐去的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北堂朝耷拉下脑袋,像是霜打的黄瓜,彻底蔫了。
这样不行,北堂朝觉得自己一定要行动起来。他在心中给自己做着自我建设——我才是上面的,夫夫之间的事,得我说了算。
更何况,比被勾起的好奇心更折磨他的是,季华鸢那晚酒醉后那有些不甘心的小眼神。开玩笑,那可是他亲媳妇,亲媳妇十来年未能实现的夙愿,他怎能不挖掘出来、然后替媳妇实现呢?他可是南怀好夫君,这是他的分内事才对。
北堂朝决定,今晚就要逼季华鸢就范!
季华鸢晚上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在浴房门口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北堂朝今天换了香料,这香料的味道有点诡异,季华鸢淡定地擦干净身上的水,在浴房门口就换好了寝衣,然后淡定地走到床边。
北堂朝正盘着腿坐在床上兴高采烈地等亲爱的出来,和平日没什么不同。
“老婆,洗完啦?”
季华鸢垂下眼看着他,北堂朝配合地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于是季华鸢似是无语地叹了口气,然后走到香炉边,揭开盖子,从边缘挖出一块还未焚进去的香料,用指腹推开后借着烛光仔细观察着那细小的粉末。
“怎么啦老婆?”北堂朝在床上歪过头来,一脸无辜的好奇宝宝。
季华鸢看了半天没猫腻,横了北堂朝一眼,索性又直接拿过来在鼻子底下仔细闻了闻——奇怪了——季华鸢终于忍不住,抬头问北堂朝:“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安神香啊。”
“瞎说。”季华鸢皱着眉擦手,一边往床这边走过来:“和平时根本不是一个味道。”
北堂朝已经大大咧咧地摊躺在床上了,他闻言浑不起意地喔了一声,然后说:“是饮笙嘛,他新鼓捣出来的安神香,非要我点着试试。”
季华鸢闻言一愣,然而空气中确实弥散着一种他说不出来的味道,这味道不让人讨厌,但是不知为何,从季华鸢踏入睡房的那一瞬间,他就近乎本能地毛孔大开,变得异常警惕。他看过那香料,却又没什么问题。若真是这样,北堂朝的解释倒也十分合理了,毕竟饮笙做出来的东西,他参悟不透也很正常,只是——
季华鸢挑眉:“老师怎么会做这些小玩意?”
北堂朝大字摊平在床上,睁眼瞪着天花板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说呢?”他说着侧过身来,指着自己的脑袋摇头叹道:“这家伙直到现在都觉得我的脑袋确实出过问题,生怕我没有得到完全的恢复,想尽办法要给我一些正向的引导呢。”
季华鸢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浑身的戒备全都放下,他抱着被子过来压在北堂朝胸口,笑道:“喔,那我确实应该支持老师的看法。你这脑袋,绝对是有病。”
“你才有病。我那么担心你,在你们看来都是精神不好。”北堂朝看起来有些愤懑,他咕哝了一声坐起来弄被子,动作却有些烦躁似的。一床被子被北堂朝扇得呼呼起风,带起空气中无数细小的灰尘。季华鸢站在一边看北堂朝作腾,不仅咂舌地发现,北堂朝居然真的生气了。
真是小气鬼。季华鸢在心里说道,然而表面上却非常温柔地接过手来,将被子堆得松松软软的,然后把北堂朝盖好了。北堂朝今日当真有些反常,平时季华鸢做这些小动作之后,他再生气也心软了,可是今天他大概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一样的,竟然直接抱着被子滚到里面去,背对着季华鸢作势要睡了。
季华鸢愣了一下,一颗心一下子有点空空的。他在北堂朝背后踌躇了片刻,然后决定推推这个别扭的男人。
季华鸢偎蹭偎蹭上了床,跪坐在北堂朝背后,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捅了捅对面那个气鼓鼓的大棉包。
北堂朝:“……”
季华鸢:“……”
季华鸢有些泄气,他不死心,这次他化指为掌,像是揉面团一样扒住大棉包擀啊揉啊,可是无奈北堂朝像是下定决心缩进壳里的小蜗牛一样,就是不理他。
季华鸢无奈地住了手。其实他也只是随口挖苦了北堂朝一句,连自己都没放在心上。开玩笑,他挖苦讽刺北堂朝,那不简直就是天经地义的吗?这种事每日每夜每分每秒都在发生,可是北堂朝还是第一次真的对他冷了脸。
季华鸢在心中琢磨着,大概是北堂朝快到年关了实在太忙,本来气就不顺吧。
季华鸢在他身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决定放大招。他沉默地瞪着北堂朝包成蚕蛹的背影,然后开始无声地脱衣服——嗯嗯,先是寝衣,脱下来,叠好,再脱裤子,嗯嗯,然后是袜子,好啦——季华鸢满意地看了一眼光溜溜的自己,他看到了自己的小那啥,然后有些羞涩地别过头去,将叠好的衣裤放在一边的凳子上。
北堂朝依旧没有反应。
季华鸢深吸一口气,然后直接掀开被子滑了进去。北堂朝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继续装蘑菇,但是他风度好,感觉到季华鸢钻进被子里,还是本能地拽着被子往后给季华鸢抻了抻——慢着!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他摸到的分明是光溜溜的躯体。
北堂朝腾地一下翻过身来揭开被,看着被中人儿的玲珑之姿,眼中光彩迸射。
季华鸢非常应景地伸出手臂,小腿像一条又凉又滑的泥鳅一样缠上北堂朝的腰,他微微撅起嘴巴嗫喏道:“北堂朝,我要抱抱。”
(二)
北堂朝理智消失前听到的最后一声,就是炸在他脑袋里的“轰!!”
男人是什么?男人本质上都是色狼,只不过有的披着羊皮,有的披完羊皮后在心里还要告诉自己:你是善良的羊。后一类总体上说应该比前一类更能把持得住自己。不过一旦一只洁白的、肥美的、温柔甜美的小羊羔乖哒哒地出现在他们眼前,尤其是这只小羊就是他们心里那只最理想的肥羊时,这些人就会立刻变回色狼真身,理智全无。
当北堂朝心里的白衣小天使连骂带踹暂时压制住了黑衣小魔鬼的时候,北堂朝发现自己已经毫无节操地把季华鸢压在自己身下了。自家老婆大人那白白的、嫩嫩的、软软的小肉肉抓了满手,他低眼一看,季华鸢双眼含波,正在呼吸咫尺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北堂朝一个没忍住,下边立刻就顶上了季华鸢的身。一不留神,差点又变成毫无理智的野兽。
他认识季华鸢十一年,这还是季华鸢第一次脱得干干净净之后对他张开怀抱,用小甜嗓子说:“北堂朝,我要抱抱。”
北堂朝其实没有对季华鸢说过,很多时候,他受不了季华鸢叫他的名字。别人家的恋人间总有亲昵的小名,可是他和季华鸢不同,每当季华鸢说出北堂朝那三个字,北堂朝就会心头澎湃,觉得那简直就是命运的呼唤。季华鸢,就是他的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