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何适大大地喘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运动一下罢了,要不然身体太弱了。”
安若怯沉默半响,才说道,“体虚需要静养。”
再次被扣上体虚帽子的何适:“……”
“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身体太弱?”安若怯问道,“你又不舒服吗?”
“……没什么,”何适说道,“就是不想这么弱下去了。”
“那我给你开个方子吧,”安若怯提议,“你每日喝下去就好了。”
“呃,不用这么麻烦吧?”何适挠了挠头,“我觉得我每天早上跑跑感觉不错啊……不信你让我跑几天,然后你再给我号脉,如果身体更差了的话我就不跑了。”
安若怯想了想,觉得此法可行,便点了点头,让他快点去吃早饭。
……
此后的几天何适过的也还算舒坦。
安若怯不拦着他晨练,每天晚上也都会叫他过去看书,而第二天上课的内容一般都是何适前天晚上所看的内容。
至于下午的课是按照琴、棋、书、画四样轮番来的,据说他们在第一年的时候是四门课都要上的,等到第二年和第三年的时候就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一门或两门深入学习。
何适的琴艺依然还在原地踏步,不过他续弦的水平倒是大大提高了,搞得现在书院里不论谁的琴弦断了都会去找他帮忙续弦。
……
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一个月。
七月的天气仍然有些温暖,却并不炎热了。何适每天早上坚持的晨跑也终于有了些效果,起码他现在跑半个时辰后不用安若怯给他递杯水才能爬起来了。
……
这天何适跑完步收拾了一下刚想去食堂吃饭,就见安若怯招手叫他过去要给他号脉。
何适乖乖地跑过去,准备用西医的疗效狠狠地刷新一下安若怯的三观。
事实上安若怯确实挺吃惊的,因为何适的身子却是好了不少,便让何适坚持跑下去,看看会不会越来越好,他自己也扎到医书里去寻找一下原因。
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这天何适去食堂去的晚了一些。等何适到食堂的时候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崔文及他的几个跟班了。
这一个月来崔文又找借口打了崔文两次,何适因为住在安若怯的院子里而没能亲眼看见,因此和崔文属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此时见到也没什么感觉,所以何适也没搭理他们,只是径自去要了一点粥和咸菜自己吃了起来。
“哼,有些人还真是厚脸皮,不过是仗着一张脸就光明正大的耍手段,真不怕别人笑话。”那边跟着崔文的一个人突然说道。
“卢兄何必这么生气?”另一个人接了过去,讽刺道,“有没有真本事他自己清楚,靠脸上去的最后也只能落得一个满地菊花残。”
“你们两个羡慕啊?”听了半天戏的崔文终于开口了,“没有人家那张脸就别说这些酸不溜秋的话,小心人家去告状,哪个男人受得了枕边风?”
那几个人因为崔文的话哈哈大笑。
何适原本听着他们的话也是一愣,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辛秘,但是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而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在那几个一边说话一边瞟自己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这些话……不干不净的又十分难听,而且明显是说给他听的,就算何适脾气再好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过直接去问他们估计也是自取其辱,所以何适默默地忍了下来,把这事儿记在心里,想等一会儿下课后去找孙竹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
总是住在安若怯的院子里已经让他快脱离学生的世界了。
这就是优等生的烦恼吗?╮(╯▽╰)╭何适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一点了。
……
不得不说,就算不再想茶壶茶碗,何适的脑洞仍然如此的大。
上午的课上的十分顺利,安若怯还是和以往一样问了问他们对书上内容的见解,听着他们争论。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话题被莫名其妙地带到了“以色事他人”上面。
“何兄,冒昧问一句,不知何兄如何看到这‘以色待人’?”刚刚在食堂里第一个说话的那人突然问道。
何适一愣,想起刚刚好像有人管他叫卢兄,便压下心中的疑惑,谨慎地回答道:“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
“既如此,想必何兄是断不会做这种事的了?”那人的语气咄咄逼人。
“自然,”何适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说道,“卢兄为何这么问?”
“只是比较好奇何兄的观点罢了,”那人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以色事他人,断是逃不了恩断义绝的时候,何兄说是不是?”
那人的话一出口,就听见周围有几个人已经笑出了声。
何适皱眉,刚想说什么,就见裴秦抢在他前面说道,“卢兄说的自然是对的,不过人的容貌乃天生的,是父母所赐,要想以色事他人必然要先有色,而且还要需要那‘他人’是个肤浅于‘色’的人,卢兄说呢?”
那人脸色一变,强自挤出一个笑容,对裴秦抱了抱拳,丢下一句“裴兄见解独到”便不再开口。
裴秦微微一笑,不再开口。
孙竹见此便连忙开口,转移话题道:“安夫子,学生对‘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尚有疑问……”
安若怯一直安静地听着,哪怕那姓卢的针对何适时也没说过话,但此时却似乎来了兴趣,问道:“贤臣与小人,该如何处之?”
孙竹答道:“应当亲贤臣,远小人。”
安若怯:“为何?”
孙竹一愣,似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贤臣为君子,小人非君子。”这次开口的是黄轩衣,何适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不拿木剑的样子倒是真有几分书生的感觉。
“呵,”裴秦轻笑一声,问道,“可君子之于天下,不应该无适也,无莫也吗?”
黄轩衣面色不变,镇定自若道:“亲贤臣,远小人就是一个人本能,君子亲君子,远小人有何奇怪?”
“若是有人把亲君子理解为君子以色事人呢?”裴秦笑着瞥了刚刚说话的那个姓卢的,见他果然一脸猪肝色,顿时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这说明被远离的是他。”黄轩衣没再继续说下去,但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被远离的人是小人。
……
何适看了眼其他没说话的人,见大部分人脸上都有些不好看,顿时也就明了了是怎么回事。
看来有人觉得自己和安若怯同吃同住羡慕嫉妒恨了,便传出这些不好听的话。
……
不过就算传也传点靠谱的啊!他和安若怯站在一起就算真的搅基也应该是他在上面好吧?!何适气呼呼地看了安若怯一眼,然后悲哀地发现……自己看起来还真没安若怯壮。
……
看来除了晨跑外,他还应该适当增加以下肌肉的锻炼。
……
再次开了脑洞的何适显然有些走神,等他猛地回神时,正好和安若怯看过来的目光对上,顿时心里一惊。
——不知道安若怯知不知道这些话。
……
大概是知道的吧?要不然也不会说什么贤臣小人之类的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何适搂着孙竹的脖子就把他拖了出去。
“呃,何……何兄,你先放开我……”孙竹被何适拖的难受了,便忍不住开口。
“嗯?”何适看了眼脸色有些发白的孙竹,便放开了他,转身和他对视。
“何兄……有事吗?”孙竹被何适看的有些发毛。
“当然,”何适拍了拍孙竹的肩膀,问道,“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那个姓卢的要针对我,还说出那样的话?”
“呃……这个……”孙竹脸上有些尴尬,下意识地看了眼跟过来的裴秦,似乎在征求意见。
裴秦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眯眯的样子,见孙竹望过来,便摸了摸他的头,一派从容道:“会传出这些话,是因为我跟他们说安夫子在给你开小灶。”
何适:“……”
这样的坦诚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当然,我是开玩笑的。”裴秦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我没想到他们竟然信以为真了。”
“……”何适还是头次见到脸皮这么厚的人。
“何兄,你别生气,子明不是故意的,”孙竹似乎也有些看不下去裴秦的态度了,便帮腔道,“前两天子明还因为那个崔文说话太难听而打了他一顿……”
“是吗?”何适的脸色好了点。还算裴秦有良心。
裴秦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何适终于觉得气顺了一点。
“现在该怎么办?”孙竹还是有些担心,“这样下去对何兄的名声不好啊。”
“唔,这个嘛……”裴秦摸着下巴想了想刚刚安若怯的表现,说道,“估计安夫子他会自己解决吧?”
安若怯?
何适忍不住问道:“他会怎么解决?”
“乖,”裴秦摸了摸何适的头,故意道:“这不是小朋友该管的事情。”
“滚!”
“对了,”裴秦岔开话题道,“过两天就是七夕了,书院大概会大办一次。”
“为什么?”何适有些奇怪。
“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
何适和孙竹:“???”
12.意外到访
虽然裴秦说七夕会大办,但就在还有两天就是七夕的时候,书院里还是没什么变化。上午的论语课终于不再是何适的苦手课,下午琴棋书画四门也逐渐步入正轨。
由于何适终于不再动不动就把琴弦弹断,安若怯也就给他布置了每天弹一个时辰的功课,因此何适现在基本上晚饭后整个晚上都泡在了安若怯的房间里,除了看书外,不是弹琴给他听,就是写字给他看。要是安若怯棋性大发的时候,何适还得临时客串一下棋友。
说起来,安若怯和何适下棋也还十分有趣。
自从两人第一盘何适被安若怯在一盏茶内解决掉后,之后的棋局里,何适每到不知该如何走的时候,安若怯就会出言提醒,以至于有好几次安若怯都输给了何适……或者说是输给了他自己。
不过这样的好处也不是没有的,至少何适已经从一开始的几乎每三步都要被提醒一下,到现在整盘棋也不一定需要提醒三步了……当然,输多赢少就对了。
对于自己的进步何适也十分的满意,因此他从未对安若怯抱怨什么,基本上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听话的很。
这天晚上,安若怯似乎有些乏了,便让何适去弹琴,自己则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叩叩叩。
在何适不那么精妙的琴音里,敲门声不紧不慢地响起。
何适没有停下弹琴的手,安若怯也没有睁开眼睛。
“公子,晏府的人过来了。”门外是安若怯那小童的声音,态度十分恭敬。
“嗯,”安若怯漫应一声,道,“请进来吧。”
说着,安若怯就从软榻上端坐了起来。何适迟疑了一下,觉得接下来的话可能不适合自己听,便转头看向安若怯。
安若怯像是猜到了何适的想法,便道:“不要停。”
……
于是何适只能继续苦逼苦逼的弹琴,好在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何适手上弹出来的水泡也已经变成了薄薄的茧子。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小童带着另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人走了进来。
那人一进来,便走到安若怯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小的晏福,见过安公子。”
“不必多礼,”安若怯也并未拿捏,直接道,“晏先生接到信了?”
“是。”晏福道,“老爷接到信后很高兴,说必定回来赴约,还说……还说……”
晏福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还说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安若怯便道:“直言即可。”
晏福似乎认了,便低着头飞快地说道:“……老爷还说这么大的事不能马虎,所以跟着小的一起来了,现下已经在山脚下的悦来客栈里歇息了,明天就往山上走。”
“……”
饶是安若怯,听到这消息后也沉默了许久,才接着问道:“我约的明明是中秋之后,为何来的这般早?”
“……”晏福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老爷说安公子为人单纯,未看过世事的污浊,怕您被人骗了,才决定提前过来看看。”
安若怯看了晏福一眼,不用想都知道晏福的说辞并非那人的原话。不过此时还有何适在场,他也不想让那人的原话被何适听到,便也没有多问。
“知道了,”安若怯明智地转移了话题,“晏先生还有别的吩咐吗?”
“……老爷说这次出门出的急,没带下人过来,所以来书院后可能需要一个学生前后伺候着。”
“他说这话不心虚吗?”安若怯忍不住说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晏福的头更低了,“老爷说怕您想出什么说辞不让他上山,所以让我报完信儿后直接连夜赶回京城,不得久留,也不用向他去回报了。”
言下之意——来定了。
安若怯:“……”
那小童见自家公子难得无语了,便说道:“公子,晏老爷要来,您也没办法拦着不让他上山,不如就按晏老爷说的做吧,反正晏老爷也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
“……我知道,”安若怯说道,“你带晏福下去休息休息吧。”
“是。”
那小童应了一声,领着晏福退了出去,小心地关好门,房间里又只剩下安若怯和何适两个人。
过了片刻,等何适弹完这支曲子,安若怯才开口说话。
“你都听到了?”
“……是。”何适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安若怯说道:“那便由你照看晏先生的起居吧。”
何适微微一愣,道:“……是。”这还是安若怯第一次用命令的语气跟何适说话,因此何适也只得应了下来。
想了想,何适还是觉得问清楚点好,便问道:“晏先生是什么人?”
安若怯看了何适一眼,说道:“晏先生是当今皇上小时候的夫子,皇上登基后晏先生便辞去官职,在京城里养老。”想了想,安若怯又补充道,“裴秦是他的关门弟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