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你一杆妙笔画山画水,绘情绘心,墨下宣纸,留得容我的一方天地。
这世道对我残忍,幸而有你体贴至今。
可是俗世纷杂,你可愿忘却过去,重新与我相遇?
——他说,容夕,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还有我。
【∑( °△°|||)什么?!辣个懒比作者开始更文了?!】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宫廷侯爵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主角:容夕,萧清文┃ 配角:怜华,逸 ┃ 其它:太子,萧,六皇子,南王
第一章
燕语莺啼,春山如笑,正是文人笔下的阳春三月。
冰雪消融后的京城算得是真正的繁华胜地,物宝天华。
苍生本都是向暖之物,时值这融融暖春,正是万物复苏,人息又起的热闹景象。
京城白日人烟鼎盛,街巷之间尽是熙攘人流,待到入了夜里,便又有不一样的繁华入目。
夜间盛景,当属被称作烟花色海的女支馆为最。
京城这一好地方,本就是无比昌盛富贵之地,莺燕场所自然不在少数。灯烛辉辉的阁楼之中,最为绝妙的两处便是迎春阁和筑梦楼。两楼相对而立,每缝幽月初上之时,便相互映衬着点亮重重明灯,等到天色再暗几分,所处的街道便会热火朝天起来。
这样的两个地方,却从不曾有过互相攀比较劲的时候,要问缘由,说起来也无比简单——那迎春阁里有的是肤如白雪的香艳女儿,而对面的筑梦楼中,都是些生得灵巧的漂亮男孩。
往来寻欢作乐的人,大多有自己的偏好,如此一来,两楼的主子倒是省了心,从不叫自家孩子站在门口招揽生意,心安理得地等着客人自己送上门来。
楼里有着妙人,心头撩动的恩客便会寻香而至。
今夜的筑梦楼里,就来了一位不曾露过面的客人,着一身好料子,瞧来眉目俊朗,气宇不凡。
然而这人奇怪,按说来到此地的人,都该是兴致勃勃的模样,而他自踏进堂里时,便是眉峰微聚,面上表情分明有几分不乐意。
与他一同进门的还有一位,同样是锦衣华服,相较之下神态倒是愉悦许多,正对这人笑着说道:“萧二少爷向来温和喜笑,怎么来了这样的好地方,反是一副苦闷的样子?”
原来这人是京城萧家的老二萧清文,这萧家正是现下商贾之中的首位,家中富贵,可想而知。
两人踏进这堂里时,主事的正在下面转悠,便是一眼就瞧出了说话之人是楼中熟客,挑了唇角迎上去,慵散嗓音带着几丝深意道:“这不是梁公子吗,这些天可是许久不曾来了……难道是在外头遇见了别的妙人,可就忘了筑梦的漂亮孩子了?”
“近日就是忙了一些,这外头街上,可寻不到筑梦这样好的孩子了。”
那人听得高兴,挑起的唇角愈发向上几分,喉间隐隐约约地闷出些笑来,倾了倾身子靠近一点。哪知站在一侧的萧清文突然便细蹙眉峰,往后退开一步。
“呵,看来这位爷是觉得逸入不得人眼。”
梁公子听得一笑,摇头解释道:“你多心了,这位是萧家的二少爷,素来受不得太浓的香囊味儿,你且记着他的习性儿。”
“萧家呀……” 逸勾着笑眼细细听着,轻轻咬起了留长的小手指甲,语气颇带了几分玩味,“京城萧家,百闻不如一见……呵,来者是贵客,筑梦楼里多得是漂亮孩子,等会儿……都叫去楼上,好好陪陪您吧。”
他说话的语调妩媚悠长,着实教萧清文听不习惯,然而这话里不卑不亢的意味,却教他暗自敛神,起了些兴味去仔细望他,也是如此才发现,这筑梦楼里的主子虽是男儿身,那面上容颜,当不会输给任一个女儿家。
视线对上,逸轻轻一笑,又道:“不如上头请,萧二少爷喜欢怎样的孩子,稍后给您唤来。”
这边的萧清文被落了如此一问,却又是头一回来这烟柳之地,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身侧的梁公子瞧见他为难,便接了话来答道:“萧二少爷性子温和,不喜浮躁,不妨叫来馆里的容夕,今晚便叫他给作曲陪着吧。”
如此之言,好歹算是解了围。
逸不再多言,煞有滋味地勾了勾手指,转身领着两人往二楼去。
萧清文不再看他,垂下眸子挪步跟上,心底念了念方才听着的名字,开口问身边那人:“容夕,这是怎样的一个人?”
“等你见着了,可就晓得了。”梁公子轻轻一笑,“这孩子可是馆里的红人。”
萧清文又问:“那这逸呢?”
“呵,如你所见,是这筑梦楼的主子,真名我是不晓得了,来这儿的人都管他喊一个‘逸’字。”
于是颔首,未再追问什么。
言谈间,两人被带去了一间雅致宽敞的屋子,过了两重帘帐,才算是进了主室,室里清净整洁,瞧着舒适,与楼下的喧嚣杂乱大相径庭,如此景象,终于使得萧清文放松了许多,理性地寻一处坐下,简简单单地回着梁公子的闲侃。
“萧兄向来收敛心性,梁某今日带你来这处,就是教你寻些乐子……你也放心,容夕那孩子并不是浮夸倌人,向来在这楼里不受恩客,只弄些技艺,待会他来了,你可不要板着一张脸,随意一点才好。”
这话音刚落,帘外便有了推门声,同样是过了两重帘子,终于入了视线。
萧清文来不及回答,见人入了室中,也就收回了欲要出口的答语,抬起眼去看,见来人有些清瘦,着一身水蓝衣衫,长发斜拢在肩侧,显得文静内敛。
不觉起了些好奇,又仔细瞧了几许,心下有些意外,觉得这样的地方竟然还有这么淡雅的人,原本猜测的浓妆艳抹并没有出现,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
进来这人正是梁公子口里的容夕,瞧来十七、八的年华,萧清文看着,暗自觉得,他周身的气质正与这名字合的巧妙。
“梁公子。”
进来的容夕早已习惯了被打量的目光,微微敛首,平静地行到两人身前拜了拜,垂着眸子问一句安。
梁公子颔首:“容夕,我身边这位是萧少爷。”
容夕闻言,这才抬起眼,双瞳静若秋湖,目光浅淡地扫过萧清文的面庞,依旧是低缓似水的声音:
“萧少爷。”
萧清文点头,觉着这声音真是空灵剔透。
“容夕,萧少爷今日想听听曲子,你寻些个舒缓的调调来吧。”
梁公子又道,容夕便应声,转身走了几步,行到房间另一侧的古琴后落座,也不多言,轻轻拨弄着找了几个音,而后顿了半晌,手指头轻拢慢挑,一串儿流畅音律盈了满屋。
曲调轻平,确实算得上舒缓至极。
萧清文执了酒杯细品,入口的花酿温温和和,丝毫不刺喉,脑中浮出几字——差强人意。
心头这么想着,口里不自觉竟已喃喃出声。
梁公子微微失笑,开口问他:“容夕的琴技,别说在这筑梦里头,便是放眼京城,也属得上乘,萧少爷只给这么个评价,难不成是听过更妙的音律?”
“是不错,可我确是听过更好的。”
“哦?”
萧清文突然起了几分好心情,瞧着这人好奇的神色,抿唇笑道:“家弟不才,也能抚得一手好琴。”
此话一出,梁公子才似恍然大悟一般,一拍手道:“我倒是想起来了!萧家四少爷一向喜欢这些古琴木筝,呵,若有幸,我定要去拜会一场。”
闻言微一颔首,抿下一口薄酒,入耳的琴声突然停了下来。
抬眼,正巧望进琴后之人的双眼。
容夕无多神情,抚琴弄弦之间,已将两人对话听得清楚,淡淡地道:“萧少爷不喜欢这琴声,容夕再奏下去也无益,不妨陪你消遣其他。”
萧清文暗暗挑眉,想这脾气竟然硬得很。
“容夕公子多虑了,琴声自是妙,只是闻者心头有了比较,总会私下衡量一二罢了,若是能听你伴琴低唱一曲,兴许能让我更为惊艳。”
言辞诚恳,却也多少带了点调侃之意,容夕闻言面色不改,也不入他圈套,缓缓摇头打消他的念头:
“萧少爷,容夕从不献唱,还请谅解。”
眼瞧着对话僵持不下,气氛颇有些尴尬起来,梁公子轻咳一声,打着笑接了话茬:“呵呵,容夕可是多才多艺的,萧少爷的兴趣也甚是广博,不妨玩儿些别的,如何?”
“嗯?”萧清文轻轻浅浅地溢出一声调调,眸子映在容夕身上,容夕应着他的目光站起身来,回道:“琴棋书画,皆有所涉猎,不知萧少爷喜欢什么?”
萧清文一愣,看着那满是倔意的清浅容颜,忍不住低笑出声,于是也站起身来,往书桌旁走去,一边说道:“这琴棋书画,我倒偏爱这画字多些。”
两人几乎是同一步走到桌边,桌上早有宣纸颜料备好,容夕往中间一步,探手取了毛笔轻蘸墨水:“那便作一幅山水赠与萧少爷吧。”语罢拾着衣袖勾笔绘来,浓墨在宣纸上渲染开,深深浅浅的色泽入目,不一会儿,便出了景致轮廓。
还在座旁的梁公子蛮有些失语地看着仿似两个小孩斗气一般的这两人,暗自饮下杯中余酒,悄无声息地退出厅室,干脆寻自己的乐子去了。
然而这边的两人不曾察觉,只一门心思搁在宣纸上,眸子随那杆毛笔游走得轻快,不一会儿起了轮廓,闲亭静湖,隐隐浮现。
萧清文心觉有趣,满是兴味地在一侧看着,见画风似主人一般,入目清浅。
又过了片刻,那幅画愈发完整,容夕终于收笔,放眼纸上,景色秀丽,随即听萧清文赞叹一句,又轻轻地笑了好几声。
“画得很妙。”停顿片刻,又问,“这景致瞧着像江南,是江南的哪一处?”
得到称赞,先前的不悦一时便也散了去,于是回道:“心头那处。”
萧清文浅浅挑眉,侧过头去看他,只等下文,他便又说:“其实我从不曾离开过京城,心中向往许多地方,又无缘得见,只能瞧着书卷文字想象,作出心中之景……这一生倘若有机会,我定会去那些地方都走一走的。”
言语之间,眸底划过几缕憧憬,唇边带着柔软微笑,声音比及起初愉快了许多。
萧清文看见这笑意,心间微软,又听话中言辞,颇觉怜惜,于是走近那画旁,执起桌上一杆细笔,蘸取颜料,也在画上绘起来。
彼时这人离得很近,容夕愣了愣,不动声色地挪了脚尖,稍微离远一点。
萧清文画得认真,不察觉这小动作,手中笔杆动得灵巧有法,不过片刻,就在那画中添了小舟,舟上绘了背立一人,一袭水蓝衣衫轻轻扬起边角。
画得太过精致,容夕瞧了一眼,只觉画上那人正是自己。
有些迟疑地抬眼看他,见他笑着搁笔,似乎很是满意地瞧了一眼,随即抬头说道:“这画我回赠于你,愿你当有一日如画中所现,亲自去这样的地方游一游。”
容夕愣住,眼中映入那人温和的眉目与神态,喉口微涩,又低头去看那画,入目的色彩清淡,心底某处无可抑制地轻轻颤抖。
“……多谢萧少爷美意。”良久,他笑起来,抿了抿唇道,“萧少爷画功实在是厉害,如此一看,倒是容夕献丑了,方才失礼,是我的不是。”
萧清文轻笑出声:“你的技艺可不输与我,何必谦虚,先前是我失礼在先,当是我道歉。”
容夕轻轻一笑,心底觉着温暖,原以为这人不懂礼节,却不想原来是这样温文尔雅的性子。
瞧着这幅画,不知该如何感激,思来想去半晌,抬头道:“萧少爷作画辛苦了,可还想要玩些什么,容夕皆可献技。”
萧清文弯了弯眼角:“不必,陪我聊聊天吧。”
“……好。”
不知他会如此回答,虽是颔首应了,却不知有何可讲,懵懵地沉默起来。
萧清文不察觉他的无言,依旧带着几分轻快,兀自开口道:“你喜欢外边的景致,我便讲一些给你听吧。”
语罢,不等他答应,径直开口道来,将去过的地方一一回溯,从花都南城讲到苍茫大漠,言辞之间说得仔细,直把一草一木尽数摆到他眼前,还一便讲了此间的许多闲杂趣事。
这人用词巧妙,所陈所叙皆是生动不已,容夕听着,不时回他一些感触之言,面上表情愈发柔和,眸底层层叠叠裹上欣羡向往。
“你去过那样多的地方,真的很好……”
“往后你也能去的。”萧清文笑一笑,聊得尽兴,私下也将容夕此间的见解品得仔细,愈发觉得这是个灵巧的人,心底的好感更甚,于是说道:“往后我再来这里找你,讲一些外面有趣的事情给你听。”
容夕同他一般笑起来:“萧少爷还会再来这处?”
萧清文点头:“我平素也无多喜好,如今与你能处得愉快,自然也想再同你闲聊,往后我来了,愿你如今日一般,将我当做友人随性相处。”
一言道得自然随意,容夕颇觉意外,微微愣了愣,沉默半晌后笑着又问:“萧少爷也愿意同我这样的人作朋友?”
萧清文听得失语,不料想方才一直不卑不亢的他会问出这样的话,微微蹙起了眉头:“你是个很不错的人,我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与人交友,都是瞧合不合缘罢了。”
容夕轻笑,点头应他:“好,那容夕便等着你这位友人再来此处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屋外幽月攀高了许多,瞧着时候有些晚了。
如此一人一句地又聊了一阵子,萧清文才偏头看去外面:“时候不早了,便如我方才所说,下次再与你闲聊。”
容夕点头,送他离开。
这人动作之间并不逾礼,但确实显得无比随性,似乎如所言一般将他当作友人对待。
心头渐渐起了些难以道明的异样滋味,他透过窗头帘隙看着,街外是攘攘人群,然而看到眼里的只有离去的那一人。
直至越行越远,再瞧不得,这才合了帘子,回到桌边细细地瞧那幅画。画上墨渍颜料在闲谈间早已干透,色彩沉淀了下来。
伸手缓慢地触碰,眸中是自己尚未察觉的欢喜,胸前沉沉地跳,瞧了许久,仔细地拾起画纸卷好,收起来。
想着方才那人讲的闲山闲水与俗尘乐事,紧抿的唇又向上翘起。
萧清文。
他那句‘往后你也能去’,怕是空言了。
容夕垂下眼角细抚画卷,一双秋瞳终于慢慢地归于平静。
第二章
方巧把画卷收进柜里,帘外又进来一个人。
非请自入,无需猜测便知晓是谁。
推手合上柜门,转身去望着挑帘而入的身影,垂下头跪拜在地,声音低缓平静:“太子殿下。”
“起来说话。”
容夕站起身,把视线挪到他面上,这人眼角有一道可怖血痕,生生把柔和的面容切碎。
他收回眼神,低声问候:“殿下今次来得早许多……楼里客人还多。”
那人唇边流淌出一声笑来,双眼微微弯出些光华,笑道:“容夕美人这是在赶吾走?”
“怎敢,殿下这样讲,我可要惊惶得夜不能寐了。”罢了,回他一抹浅笑,又道,“殿下稍待,我去请爷过来。”
“不必。”
方要迈出的步子顿了顿,停下来,侧了身子颇有些疑惑地望着榻上人。太子瞧着他眸中不解,开口道来,声音凉了几分:“怎么你不知道,逸的房里,正留着一个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