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涞一脸自豪道:“那是,比起你那些外国鬼子好多了。”
和雅狠狠拍了一下李涞的头,两姊弟聊了些家里长短的便各自睡下。
今夜风清月白,李涞却不打算等封知武的电话,他觉得自己大概会说出一些言不由衷的话语,李涞给封知武发了一条短信。
“晚安,先睡了。”
“好,晚安。”
很快得到回复,李涞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夜深了,城里的夜色相比起城外的总是缺少一种沉淀的浓度和深度。李涞睡着了,可惜梦中并不是他希望的高兴的模样,却是风吹竹叶,轻涛拍案的环境下,他孤独地夜空中传来一曲略带忧伤的琵琶曲。
今天的晚饭后,因为和雅不熟悉这家新开的餐厅的地理位置,把车停在了比较远的地方,他便让和雅先到封知武的车上坐坐,自己去拿车。
李涞走过去拿车的时候遇到了同样过来拿车的路雪晴,李涞向她打招呼,路雪晴看到他后却偏生有些尴尬,他不觉生疑,便问问怎么回事。
“李涞,我刚才其实就坐在你们桌的后面,只是你和小武哥哥都没有看到我”,路雪晴明明比他还大,但有时候的动作神情却是小孩模样,此时她挠挠头,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哎,我们还是下次约吧,我今天不小心听到了一些话,是关于小武哥哥和你姐姐的以前的,但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路雪晴语无伦次中急急忙忙跑开了,然后上了一辆银色跑车。
李涞却跑不开了,他隐隐觉得路雪晴将要告诉他的事情十分重要,重要到他现在的心率忽然变得紊乱无章。
关心,则乱。
“哟,还盯着这条干巴巴的信息呢”,周东炜一手揽着一个辣妹,从门外走进夜总会包间,看着他神情气爽的模样,很容易便知道究竟方才发生了什么事,“Daisy,去,看看我们封二少有什么需要,人家可清心寡欲好几个月了。”
封知武没有退却周东炜的好意,也没有打算顺应好友的意思,只让坐到身边的女人帮忙倒酒。
“我说不用吧,大武,真的要这么守身如玉?”周东炜肆无忌惮地挑衅。
“我们家真的有意和李家合作。”
封知武说的的确是真话,但周东炜也知道他没有说全,明知道好友存在搪塞之意,周东炜也就此放过。
“那个酒保,最近被人打断了一条腿。”
“行。”
周东炜看着封知武淡然的模样,不绝牙痒痒,真是大材小用了也没得个谢,继续说道:“对了,你家那位的书最近卖的不错啊,我们要不要也加一把火。”
周东炜说的是吴墨守给李涞买书的事情,这件事本来是封知武打算做的,因为图书出版业,不能少的就是广告宣传和噱头,虽然书的质量很重要,但至少它先要让人发现他不错。
“不用。”封知武依旧淡然说道。
他已经单方面要求李涞要把跟吴墨守的联系都断的一干二净,他相信李涞当初既然默认了他的话语,如今必然不会有任何反悔。
周东炜本想继续调侃,却是看着封知武的平静脸色遍失了兴趣,笃定地说道:“一开始还没有发现,我现在可是肯定了。老友,你可是着了魔了。”
26、风再起时·静
周东炜本想继续调侃,却是看着封知武的平静脸色遍失了兴趣,笃定地说道:“一开始还没有发现,我现在可是肯定了。老友,你可是着了魔了。”
没有尝试过恋爱真正滋味的人,总是无法理解究竟有什么魔力。
而恋爱中的人其实也并不是真的就能识透它的魔力——封知武也不明白,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李涞睡前总习惯给他打一个电话,即便是普通聊几句,也希望听听他的声音。
从前,很多现在做的事他都不会做;从前,很多他认为矫情的不屑的事情,现在却并不这么认为了。
周东炜最后让一个女人帮他点了根烟,便把所有人都遣了出去。
“你不是说你有确切的怀疑对象了吗?谁?”
“郑义哲。”封知武答道,然后拿出几份东西放在桌上。
周东炜扫了几眼,随即明白了怎么回事,抖抖烟灰继续问道:“那小子那一晚表现不是挺完美吗?怎么怀疑到他的,他之前还不是挺崇拜你的么?”
“就是因为那一晚他太放松了,完全没有破绽,我才怀疑他的。我们这帮人不比父辈,郑义哲才因为警惕太低发生了内女干一事,怎么会忽然间就变得冷静清醒?”
说完,封知武看向周东炜。
“唯一的可能性是他知道那一晚我们是试探他们的,所以早有准备”,周东炜挑挑眉,接话道:“他这么怕被试探,就证明他心里有鬼。”
两人相视,都露出了虎狼般凶狠的目光。
“郑家的人我们不好动,而且他前期表现还不错。那以后……”周东炜说着,便停下来等待风之武的决定。
“排了他。”封知武说道。即使没有叛心不过无意中犯些错误,但太容易被女人挑唆,总会有真正坏事的一日。
因为两人午夜间的谈话,郑义哲最终便便被挤到了以封知武和周东炜为中心的那个圈子的最边缘,不知不觉。
几天后。
“人污水,水净人,东流去,质无尘”,路雪晴看着他让李涞帮忙修改的一段直接被李涞缩句,觉得最终结果还可以,眉开眼笑道,“你这个编辑当得挺用功,你这样一修,我觉得整个气质都不一样了。”
路雪晴讨论起她的作品时,整个人的精神气运也是跟平日不一样,就这一点也让李涞十分欣赏。
他们相约的地方还是之前来过的粤菜小馆,甚至是同一件包房内,房内那个形成古拙,颜色苍劲的瓷瓶依旧摆在同一个角落,雅俗共赏……
李涞想起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为了自己的感情之事约出来见面了,想来便有些羞恼之意。自己身为一个男人,感情事却总麻烦异性。
“李涞,这几天,和雅经常和小武哥哥一起进出的是不是就是你的姐姐和雅?”
李涞正在倒茶,听到路雪晴突然这么一说,有些奇怪。
“大概是了,和雅最近是经常拜托封知武带他到各处应酬,积累人脉。”
“我在一个酒会看到他们一同出席了,最近圈子里都在传和雅和小武哥哥郎才女貌,良朋佳配。”路雪晴边喝茶,眼睛边向上瞟,观察李涞的脸色。
“那倒是不错,我姐的气质和封知武倒是挺合,旁人看着登对也是正常。”李涞笑笑道。
路雪晴忽然放下茶杯,义愤填膺道:“他们这么出双入对,你就没有什么奇怪吗?
“你觉得我应该奇怪什么?还是你知道什么?”李涞眼仔碌碌,反问路雪晴。
“我现在我把那一天听到的事情告诉你”,路大小姐无奈道,“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我觉得不能隐瞒你。”
李涞做洗耳恭听状,“你说,我听着。”
“小武哥哥15岁的时候被人绑架,那时候浅水湾还未开发,他跟其他一些比他小的小孩就被藏在那里。你知道小武哥哥额头那一条疤怎么弄的吗?”
“既然你这么说,那一定是那时候弄伤了呗。”
“对。小武哥哥自小就聪明而且心思谨慎,我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他跟一个比他小几岁的孩子配合救出了被绑架其他三个较小的孩子。可是所有人都逃出去了,他们两个却来不及走,那几个绑架犯本来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当时却急了眼,拿起木棍开始打小武哥哥和那个孩子,小武哥哥的额头就是那时候被敲破了,所以留了一道疤。”
路雪晴冷静地停顿下来组织语言,李涞却是有些惊心,他没想到封知武头上的疤痕竟是有这么段故事。
“那个孩子最后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和那些人谈判,那些人答应把小武哥哥送到医院,把那个孩子独自带走了。虽然最后那个孩子也得救了,但小武哥哥对那个孩子很感激也很愧疚,他说他会努力报答。”
李涞认真地听着路雪晴跟他说的话,越听越是不安。
“封知武以为那个孩子是我?”
“而到现在为止,小武哥哥除了家人和发小之外,还对一个人最好,那个人就是你,”路雪晴看着李涞,握握茶杯继续道,“但是那一天我不是跟你们在一个餐厅吃饭吗?我隐隐约约听到,他们说……那个孩子不是你。”
李涞忽然想起了那一天封知武和和雅吞吞吐吐,神神秘秘的模样,自己完全成了一个局外人。“那个孩子确实……不是我,是和雅。宋姨跟我说如果是女孩子被绑架,传出去名声不好,所以才对外说是我被绑架了,毕竟我们两个那时候的相貌几乎没有差别。”
“原来事情真的是这样。这几天我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对劲,想不到原来这里面真的闹了一个大乌龙”,路雪晴的眼神中透露着担忧,“那现在你想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李涞淡漠答道,平日总是神采奕奕的脸色此时也暗淡下来。
“我也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小涞,你不会怪我多管闲事吧?”路雪晴问。
“不,我很谢谢你。”
让我知道,原来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事情,不过是美好的虚幻的梦境。
但,只要是梦,总有醒过来的一天。
而今天,自己不过到时候该醒过来罢了。
李涞几乎对那段时间的记忆都很模糊,但他却记住了一些事。
例如,事情发生的时候,那是一个日光明媚的早晨,完全没有一丝风雨欲来的味道。
他跟剪着男孩子发型的和雅兴高采烈地在车上聊着的时候,车子忽然一个猛刹车,有两个人来敲他门的车窗。
他不记得当时究竟经过怎么一个具体的打斗场面,他只记得最后。
那时候,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全世界仿佛都在被闷热地蒸腾着。完好无损的自己被浑身伤痕的司机抱起来,向后看着一辆黑色的车急速朝他们开过来,而和雅被留在你原地,泪眼婆娑。
当时,他自己获救了,却丢下了和雅,他觉得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个画面。
27、尘随风下·风
虽然从表面上看,李涞并没有什么变化,呆在出版社的时候好好工作,在家里的时候乖顺地接受李建明的训导和宋薇的关顾还有和雅的调侃。
路雪晴的话,不过给李涞多增加了一条关于封知武的信息,其他任何地方全无改变。乐观主义者有时候会因为惯性而保持乐观,他们在痛苦和伤害面前总是尤其迟钝。
李涞便是如此,他还没有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混沌期,还没发现自己的不知所措与四顾茫然。“武哥,我今晚住公寓。”李涞的干净柔软的指腹敲按着手机键盘,他觉得他和封知武自从和雅回来之后便见面甚少。
“今晚有商业酒会。”
看着封知武回的消息,李涞顿时兴致全失。
有时候,爱情也很恼人——它能让万里晴空瞬间乌云盖顶,它能让枝头美眷成为无情落红,它能让一个人变得喜怒无常,百感莫定。
“宋姨,我回来了。”
李涞入门从来都不打报告,因为生怕李建明立刻出来唠叨,若有一天忽然打报告了,那肯定是心里有事。
宋薇今天难得下厨,于是便向李涞喊道:“小涞,进来帮忙备饭。”
“我们不等和雅了吗?”李涞踱步进到厨房里,接过宋薇手上的饭勺。
“可别提那丫头了,刚回来就三天两头往外跑的,真是‘女大不中留’。这不今天又要参加一个什么酒会。”宋薇随时抱怨着李和雅的不着家,却是笑意吟吟的,眼角不经意间露出了几条岁月留下的痕迹,给人一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感觉。
李涞听言,朗月般的双眸却是流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却是赶紧背过身去,把饭捧到饭桌上。
今天做饭的阿姨请假了,宋薇的好手艺登场,李建明自然是捧场地胃口大开。
“爸,听宋姨说你等下也要去一个酒会走走过场,是和雅那里吗?”李涞心里想着事情,整一顿饭都食不下咽,心中的话憋了很久,终究是开口问道。
正享受美食,吃得津津有味的李父听到后,状似愕然,问道:“是,怎么了?”
李涞有些羞怯,之前李建明极力强迫他到那些地方认人,他都全部拒绝了,而且还大义凛然地抗议李建明的专制统治,现在要让他开口请求他带自己到场,似乎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次带上我呗。”明眸善睐之人即使是面露尬尴之色,依旧让人觉得可爱。
李建明虽然渐现老态,但圆润发福的脸庞看起来就福气不少。他听力李涞的话后轻笑:“你不是对那些地方不感兴趣?”
李涞光滑白净的脸上愣是添了一分嫣红。
“你这人……孩子多出去见识是件好事,”宋薇瞪了李建明一眼,随后看向李涞温和道,“等下吃完饭就跟你父亲走走过场。你快毕业了,无论将来做什么选择,多跟别人走动走动总是好的。”
酒会的规模不算太大,地点设在‘君越酒店’二层,李涞没有问这一次办酒会的目的是什么,他不过是到这里看看。
李建明看着李涞进场后并不大方的神态但飘忽的眼神,也不想为难他,让他自己到各处随便,不用跟着自己应酬。
头顶上的数盏琉璃水晶吊灯散发着七彩的光辉,给锦衣华服的宴会添上了虚幻暧昧的气氛。因为家庭教养和大学所读的专业额关系,李涞的举止神态中虽然本身就透着一股优雅质感,却也没有大多数上流社会子弟的傲气和骄纵感,反倒是一脸和善中显得平易近人。
当初在吴墨守的酒吧里闹的笑话早已凋淡,此时李涞独自往来,在不算密集的人流中有几位不知何家的小姐便打算上前结识。
忽然华灯全灭,一片噤声中,只见场地中央的顶灯骤开,轻快跃动的音符在开始在室内跳动时,一对对男女舞伴双双入场。
李涞一直看着正在跳舞的那些他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没有离开眼。
因为那些舞动的身影里,有一对正是自己的情人和自己的家姐。
“你姐和封知武倒是挺配合。”
一道熟悉的声线传入,李涞怔愣一下,抬起头,看到了吴墨守,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杯红酒,犹如谦谦君子。
李涞一开始没有说话,他记得他答应过封知武不能和吴墨守说话。
只有些微光线打到李涞所坐的角落,不知道吴墨守是怎么发现李涞独自坐在这里的。
“不打算和我说话了吗?我记得从前你见到我便吱吱喳喳,说个不停的。”吴墨守放下酒杯,坐到李涞身旁,看着李涞在昏暗中依旧闪动着柔的眼睛。
“我看到你姐真是吓了一条,你在化装舞会救我那次不是也带着假发吗,那时的你跟你姐可真像。”吴墨守依旧一动不动,看着李涞。
“我们是双胞胎。”李涞冷淡道,他感受到了身旁强烈的视线,还是狠不下心做到忽略和冷落一个人。
“那可难怪封知武会认错了自己的意中人。”吴墨守像是通晓一切似的轻笑。
李涞听到后确实十分堵心,从前别人说他跟和雅长得像的时候他都会十分高兴,因为这见证着双胞胎之间的独特的联系和羁绊。
唯独现在,他不喜欢听到类似这样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