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一牛郎有什么好比?
“丑,不是皮肤好就挡得住的,得把鼻子眼睛全部挪个位置。”莫凉擦干净汗水,从袖中抽出色粉在脸上随便拍了两下,整张脸又呈现出一种浑然一体的黄褐色的脏。
八兮乐不可支:“还是向昙云讨教妆容秘诀吧,你越化越丑。”
第十九章:账房,跨行业作战
打杂完毕,莫凉靠着窗前小眯。
一个客人四处瞄了一眼,翘着干枯的手指着莫凉:“就两眼盯窗外的那位!”
莫凉顿时惊醒,竟然有点小惊喜,这副尊容,还是第一次以相公的身份被点呢,嗯,虽说这客人手头银钱少,只能点末级的相公。
不过惊喜很快成恶心。
客人色鬼上身,一上来就摸莫凉的腿,冰凉的手跟吐信的蛇一样。莫凉忍着恶心倒了一杯酒,心想要不要说卖艺不卖身,这时客人急色地把杯子一推:“喝什么酒,赶紧进房子去。”
才踏进公共厢房,客人扑了过来,被莫凉一闪,直接以狗啃屎的姿势跌在床上。客人迷瞪地抬头,发怒:“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伺候老子!”
“客官稍后,我把那壶酒拿来。”莫凉扯出一个笑。
千算万算没算到还有这遭遇,莫凉处惊不乱,要了一包合欢,混了一点致幻药倒进酒里。那客人囫囵喝下又扑过来,莫凉托住他的手,似笑非笑:“客人不觉得热吗?我去关个窗!”
窗子没关上,人已撂倒。
客人又叫又笑,抱着床杆就开始了,那叫一个不堪入目。莫凉无聊地看着,第一波开始、结束、第二波开始、结束;第三波……把皮都蹭掉了,客人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最后软软跌倒在地,被莫凉踢上了床。约莫十多分钟后,客人醒了,一脸脑残笑:“真舒服,下次还点你!”
呸!药钱比你付的银子贵多了!
打烊后,账房里,柴掌柜挑着狐狸眼,什么都明白:“可喜可贺啊,这可是第一次正常入账啊!不过你怎么倒贴钱把那个糊涂蛋给药倒了?难不成以后每来一个人,都药倒,最后把自己赔个精光?”
“……”
“霁三公子当探花去了,贺云望也不见来点,赵星临呢,也不来送钱了,最近你可是白吃了一个多月。”
“打杂几个月你也从没给过工钱啊!”
“呵,都敢还嘴了,胆子不小。”柴掌柜上下打量,“几个月没留神,比刚来时出众多了,脸消肿了,脸型倒还不错,就是这皮肤……不看脸,还是有人争着抢的。”
“满身长疮,脱光衣服就都跑了。”
柴掌柜把算盘推一边:“别给我耍嘴皮子,不情愿也得干,算了,谁让我当时眼瞎买了你这个赔钱货呢。账房先生今日请辞了,要落叶归根。你先帮着收银记账,等以后请到先生了再说。”
账房先生,记账,没错,这是莫凉的新差事!
当管账的这事不突兀。
年前时,账房老先生回老家奔丧,柴掌柜在院子里对账对得满头大汗。莫凉闲着没事,听他嘀咕,脚指在地上划着划着报出了一个数字,账就给对上了。有人不用是傻子,柴掌柜让莫凉把余下的账一并对了。
凭借小学的那点儿知识,莫凉应付自如。
当然,收银还是掌柜操刀。前两天,柴掌柜正记账着呢,一个大客户来了,他把莫凉一叫:“我先去招待一下,若有客人结账,照着我的样子记。”
钱是大事,差一锭银子也赔不起,莫凉记得很认真。
柴掌柜很满意,后来又让他零星记过几次。如今账房先生要闪人,莫凉可不就是第一候选。
难道,人生迎来第二次契机?
莫凉彻夜点灯,先把以前的账过一遍,心里有个底。账不复杂,无非进与出,南风馆一年赚不少,开销也不少,有几笔数额挺大名目却含含混混,这些都是打点官府和地痞的。打点官府,避免各种苛捐杂税,干哪行都逃不了;打点地痞呢,是有的地痞没钱却缠着相公,得罪不起,能用钱打发的就打发了。
莫凉疑惑:“为何打点地痞的多了很多。”
柴掌柜无奈地和盘托出:“还不是杜定生被灭了吗?以前光给他一人就够了,现在小鬼乱窜,满门子都是大爷,哪个都得罪不起,有地痞仗势不给钱,咱们也只能咬牙忍了,真希望赶紧来个强的都收拾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正式记账第一天,来了一位客人,浓眉、凶相、左脸有刀疤,搂着一位叫雨霄的相公就往外走。身为收银兼前台,莫凉责无旁贷上前:“客官,您要点雨霄的外局吗,请这边先把押金……”
客人歪嘴一笑,伸手一巴掌。
啪!莫凉被扇到地上了,两眼冒金星,一摸鼻子,一手的血。雨霄连忙将他拉起来,挤眉弄眼:“万统领还要什么押金呀,跟以前一样,记上就行了。”
这位就是白吃白喝白玩的?
一个护院戳着万统领背影说:“那个人叫万宽,衙门里的捕快头头,以后见他你就别管了。”
晚上对账时,莫凉指了一下这条,柴掌柜意会:“这个万宽还真是闲,天天都来,罢了,谁让大过年的老百姓都不生事呢。”
莫凉翻到前几页:“顶头上司都没他来得勤,得治一治他。”
正好这几天,衙门府里来了一个督查,做例行督职,衙门府上上下下都挺齐整。有一人却不长眼,睡到正午了才来,蓬头垢面,神色慌张。督查一见就不高兴了,口头警告了一番——这不长眼的人就是万宽,他想不透,自己怎么一觉就睡到这会儿了呢,昨天无非在南风馆多喝了几杯而已。
次日,沮丧的万宽“偶遇”雨霄,被怂恿来南风馆散散心去。这法子不错,万宽坐在正殿里,酒摆了一桌子,旁边好几个相公都拥上来,又是揉肩又是捏背又是倒酒。正逍遥得没边时,忽听一声大喝:“万宽,你好大的排场!”
谁这么狂妄!
诶?乔大人和督查?这两位怎么来这里督查了啊?万宽纳头就拜,冷汗直冒,嘴里支支吾吾。督查冷冷瞄了乔大人一眼:“你不是说手下个个奉公守法,这又是怎么回事?这能当捕快统领吗?趁早给本官撤了!”
乔大人火冒三丈,当即把万宽狠狠训了一顿。
倒霉事儿都遇上了,万宽灰不溜秋出来,气得够呛,一脚将石子踢飞,一飞飞到人身上,哎呦,是能掐会算的算命先生。算命先生也不恼火,捂着额头说:“老夫看你流年不利,免费帮你算一卦:没事别往不干不净的地方去。”
“哎?别走!什么叫不干不净?”
“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万宽抬头一看,恍然大悟,南风馆这可不就是最不干不净的地方吗?
打那之后,这万宽拉都拉不进来了。柴来很高兴,连夸莫凉有办法。莫凉却没这么乐观,南风馆是个肉包子,见人都想掐一口咬一口。小鬼何止一个,都这么费劲对付,生意就别做了。
账房先生就是掌柜的智囊团,智囊莫凉做出了更大胆的建议:与其对付小鬼,不如主动请一尊门神进来。
柴掌柜犯愁:“想过,费钱不少,可都打水漂了。”
杜定生的死开启了地痞界的“乱世”争霸:先是他的头号打手冒出了头,没两天打手被人弄死了;一个臭名远扬的恶霸接棒,隔两天恶霸被人弄残了;大鬼小鬼你方唱罢我登场……斗了几个月后,出现端倪,两个人在这场“乱世”中最风头:一个是宿义昌,一个是金钱豹。宿义昌是老江湖,狡猾,老谋深算,实力仅差杜定生一点儿;金钱豹是后起之秀,拿大砍刀起家的,虽然有冲劲,讲义气,但底子薄,被宿义昌压下去了。谁最后能一统地痞界,都不好说。
古代就靠爆炸消息来消遣,莫凉自然也了如指掌。
他转念一想:“谁都不敢欺负贺云望,不如去求他罩着算了。”
柴来断然摇头:“贺云望不是门神而是阎王爷,他早就觊觎南风馆,想出几万两收购,被我一口拒绝了。”贺云望是生意人,让他白当打手绝对没可能,请神容易送神难。
还得以黑制黑。
柴掌柜叹气:“姜是老的辣,宿义昌前几天就差人暗示过了,我一直拖着,改天带一万两去拜访他吧。”
随便一孝敬就一万两?莫凉的心肝颤了两下。柴掌柜却很稀疏平常:这些人都这样,少了打发叫花子呢,起不到效果还惹人不高兴,只求宿义昌别有其他心思,不然这一万两就又打水漂了。
其他心思?莫凉衡量一番:“与其送一万两给宿义昌,还不如送五千两给金钱豹。”
“这怎么说?”
莫凉戳着账本侃侃而谈:“近几个月,宿义昌点的外局从没给过钱,说明他早把南风馆当囊中之物了,送再多银两都会觉得理所当然,这种人喂不饱,等一万两消化了,很快会来再要个二万三万的。”
“不错,我怕的就是这个。”柴掌柜点头。
“你看金钱豹,点的相公虽很一般,不固定,但每次都会给打赏,可见心还没完全黑透;不过呢,他性格豪爽,可每次打赏的钱却不多,说明他缺钱,手头很紧。一万两对于宿义昌是过眼云烟,但五千两对于金钱豹来说却是及时雨,是打江山的钱,他肯定会知恩图报。”
“万一金钱豹要是败了,宿义昌可就得对咱们下狠手了。”
“咱们做得隐蔽些,金钱豹不会四处嚷嚷。金钱豹现在是吃败的时候,扶他一把,做的是长线买卖。”莫凉反复劝说、举例,买潜力股当然是最划算的。
柴掌柜终于被说动了。
对方是黑道,柴掌柜难免怯阵,以前都由老账房先生一同去会面的。莫凉意会,便说自己当保镖护送他过去。
第二十章:你不上,有人会上
柴掌柜和莫凉衣着朴素,低调地去了。
可巧,金钱豹才风尘仆仆回来,咕咚咕咚喝了一壶茶,张口骂道:“宿义昌这个王八蛋,肮脏货,人模狗样的狗东西!装腔作势,一天不挑事就蛋疼,我非灭了他不可!灭他也不解气,剁成肉酱喂猪,把他祖坟挖了鞭尸……诶,那两位,那不是……”金钱豹认出了柴来,眼睛一转,让手下都下去了。
金钱豹二十岁,有股蛮勇之气,眉毛很粗,眼神精亮,谈吐很直率。
一听五千两,他瞪圆了眼睛,大笑:“算命瞎子说我有贵人相助,今年运势一定旺,果然一点不差,最缺钱的时候财神爷来了!放心,你今天助我,我金钱豹绝对说话算话,以后南风馆就是我罩的,谁都别想动你一根寒毛!”说罢,大笑,狠狠地拍了几下柴掌柜的背。
柴掌柜被拍得差点吐血,脸都僵了,莫凉却说:“不急,你现在最好先对付宿义昌。”
金钱豹呸了一声:“那个老狗,收拾他是迟早的事!”
莫凉说:“宜早不宜迟。”
金钱豹注意到莫凉,打量一番后奇道:“有意思,兄弟们都劝我忍一忍,再忍就得让他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你说说看,怎么对付好呢?”
莫凉遂侃侃而谈。
出来后,柴掌柜一身冷汗,连连埋怨莫凉不该给金钱豹出主意,什么宜早不宜迟,怂恿他去打宿义昌,有了五千两可以先干什么后干什么再干什么……这下可好,把南风馆彻底搅合进去了,早知道就不来拜访了。
莫凉笑了笑,说金钱豹有猛劲,绝对干得过宿义昌的。前方,去元陵城的官道笔直笔直,莫凉说:“我们再去找找贺云望,不请他进门,只摆利害关系。柴掌柜说话巧,得你来说。”
一个阎王是拜,十个阎王也是拜。
柴掌柜豁出去了,开门见山,夸大了当下的窘况。可贺云望只是微笑听着,事不关己乃至乐见其成。柴掌柜话锋一转:“南风馆是南风小镇的支柱,南风馆倒了就没人来了;就算不倒,宿义昌的人闹起来,名声传出去谁还敢上门?你的铺子也得跟着清淡,钱耽搁不起。”
贺云望才说:“自然,唇亡齿寒。莫凉,我正有好私事和你说呢。”
柴掌柜满心欣喜,看来小狐狸心动了,这次来对了,双重保障:万一真惹得宿义昌起火,贺云望还能抵挡一下。只要能平缓过渡,南风馆别被一下子砸得稀巴烂就行。
“柴来一向处事圆融,怎么可能惹上宿义昌?”转入内间后,贺云望似笑非笑,一副不说清楚就不轻易答允的架势。
莫凉一五一十把来龙去脉说了。
贺云望一听就笑了:“好好做生意,趟这个浑水干什么?你们背地里支持金钱豹,信不信宿义昌回过头来就能把南风馆灭了?”
莫凉却说:“宿义昌有做皮肉生意的瘾。三年前,他夺了漳镇地盘,逼着人把青楼贱卖给他,此事尽人皆知。他若赢了,说不定转头就逼柴来把馆子倒手给他。柴来心里清楚,否则,你觉得他为什么铤而走险支持金钱豹?南风馆若被宿义昌接管,生意就保不准旺不旺了,你的铺子跟南风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等柴来捱不住了,拱手把馆子让给我。”
小狐狸,就知道你没按好心,莫凉说:“柴来胆子小,宿义昌稍微吓一吓他就软了,你别最后两手落空。我知道你爱坐山观虎斗,不过,你的摊子铺得这么快,打手能跟得上生意摊?不如分点甜头给金钱豹,让他们乐颠颠地当看家狗,比你费劲斗了这个斗那个强。”
贺云望哈哈大笑:“我不喜欢靠别人。放心,我也不想宿义昌介入,有他在的地方都乌烟瘴气。”
得了他这句,心里踏实了。
正事往往就一句话,说完就可以终结聊天了,莫凉迟疑了一下,贺云望犀利眼神捕获到这一瞬间,手指一指前院:“霁寒当了翰林院侍读,最近忙,你可以去找他聊聊。”
深更半夜聊?不太合适吧?
万一被歹人看见,参一本上朝,深夜招鸭的罪名够霁寒喝一壶了。
南风馆里放了一沓书,是个落第书生留下的,无非诗书、韬略、民生经济之类,落的灰比书都高。回来后,莫凉打扫干净抱回了房子,柴掌柜稀奇地问他以后准备科考怎么的。
莫凉幽幽地说:“人丑就该多读书。”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柴掌柜走访金钱豹的消息不胫而走,这天一开门,护院家丁懵了:妈呀,门外一堆拿刀拿棍凶神恶煞的人,口里嚷嚷着要见柴来,不见就血溅当场,当头的歪鼻子痞子还叫嚣:“柴来,给脸不要脸,我们宿爷见南风馆乖顺,就没给你们找事,想不到你们还是自己犯贱找金钱豹了?”
家丁们个个脸发白,对付相公没话说,可眼前这些都是恶鬼啊,柴来更是六神无主。
莫凉让众人稳住,自己出头了。
歪鼻子一见人来了,气焰更嚣张,恨不能把天都扯下来给他当面子,指着莫凉鼻子叫骂。莫凉平静地解释,去找金钱豹,是因为有个相公把他的手下得罪了,上门送礼去呢;上一回,相公把宿帮的手下得罪了,柴掌柜不也送银子上门破财消灾了吗——都是一个道理。
歪鼻子不听,分分钟要把南风馆灭了的架势。
莫凉忽然大声说:“宿爷要有什么不满的直接来跟我们掌柜的说,开门做生意就指望个太平,你们把馆子围了,是想堵我们的财路吗?”
“你反了!”歪鼻子冲上前,手臂都要打着莫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