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将景厚嘉气的满脸发白,后头的好话压根没听见
“陛下,息怒,那左谏议想来是读书读坏了没有陛下这些年征讨四方,哪来如今天下太平”郑公公声音轻柔不锐,听的人心中舒服
景厚嘉捻了胡须,目光冷寒:“这斯还是金科进士,我大尚三年才出二百余人,要都是这样真将朕气死了!”他登基一来,对新科进士颇为重视,凡有才能,无不大力扶持,以期可以与朝中旧臣抗衡
郑公公连忙说:“哪能啊,今年春闱几位才俊,那文章都是一等一的好小奴那没出息的徒弟,没事就拿着报纸念叨”
《长安报》和《长安旬刊》、《琼林报》都在景厚嘉案头放着,他闻言拿起长安报一边先翻阅到后边连载,一边道:“都是有上进心,比前头那些食君俸禄的酒囊饭袋好”
郑公公见皇帝先翻到后头,必是在看那大尚行侠传话本连载等皇帝看完最新的连载,将报纸翻到第一页,郑公公才说:“陛下,公主入宫,给陛下带了一碟点心”
“哦”景厚嘉目光从报纸上移开一些,“她人了?”
郑公公将端在手上的青瓷盘,小心放在皇帝桌案上,说:“殿下说,她身体不适,恐将病气过给陛下去了立政殿”
景厚嘉将报纸一扔,怒道:“哪有女儿替舅舅戴孝,就不能见父亲的笑话!”
郑公公连忙哈腰道:“殿下在门外站了许久,只不肯奴婢说我瞧着殿下那模样,消瘦了许多”
景厚嘉闻言皱眉,斜了他一眼,冷声道:“收了多少好处,这般卖力”
郑公公一听连忙跪下,趴在地上道:“陛下圣明,奴婢不敢欺瞒半丁点好处都没有”
“朕不信”景厚嘉目光一冷郑业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谁不知道他是自己的心府,天子近臣巴结他的人,只怕不比往尚书令家跑的少对这些事情,景厚嘉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身为一个皇帝,他可不能允许人欺瞒他,糊弄他
郑业在皇帝旁边待了十三年,虽不是从宣州侯府带来的老人,但十三年也足够他了解这位天子
郑公公低着头,对皇帝哭诉道:“奴婢在陛下身边这些年,狐假虎威不知道得了多少好处,自己都记不清只公主殿下那儿,奴婢是记得清的祥泰三年,陛下身体微恙,奴婢伺候的时候将脑袋打破了殿下瞧见将帕子给了奴婢止血奴婢这腰不好,陛下殿下都惦记着,各赐了裘裳不敢欺瞒陛下,这宫里宫外给奴婢拿的好处不少,唯独殿下除了年礼不忘,平日都少和奴婢说话”
景厚嘉叹了口气,想起祥泰五年他围猎受伤,宫中妃子们都来侍疾,儿女们都来探望唯有景秀几日都不曾出现,当然他心中真是又气又恨后来病愈才知道,女儿感染风寒怕转染自己又恐自己担心,日日前来问安却从不让人通报
郑公公望着皇帝一眼,见他脸色知道必定是回忆起从前他声音温柔悦耳,说起这些话,格外引人感慨:“陛下是天子,天下何事不在天子掌控之中这宫里宫外什么事情能瞒得住陛下奴婢是个蠢人,只知道有陛下才有奴婢,也只知道效忠陛下斗胆替殿下说一句,不过是这十几年瞧着她长大,知道她是孝顺的如今见她苦,奴婢心里...瞧着心疼”
“唉,你心疼,朕就不心疼了吗”景厚嘉皱眉,谢伯朗一死,树倒众人推不管民间士林如何,往日被谢家压着的那些反公主派,个个上蹿下跳这其中自然有景厚嘉的纵容,不然一记雷霆手段,后头就没有人敢了
他心中犹豫,一是立不立女储君,从前是为了哄住谢家,如今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他后宫皇子不少,只不过年幼的看不出来,年长的几个上蹿下跳看的他心烦唯有景秀和往日一般,风云不动
要是个儿郎就好了,哪里需要我犹豫景厚嘉心中暗叹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比较忙,,
我也想你们~~
☆、第 71 章
沉寂的殿宇,卑顺的宫婢
立政殿中经久不散的苦涩味似乎又重了些,景秀站在殿门外都可以闻见她转身坐回步辇,倒不想母后今天兴致如此高,刚刚去了望云亭,两人失之交臂
望云亭在太极殿西北处,南海、西海、北海三湖之间望云楼建在山丘顶,登高远眺视野开阔景秀幼年曾常陪同谢元灵前往,后来谢元灵经年卧床不起,景秀也就不去了
山丘低矮,二尺宽的青石条延绵而上景秀下步辇,屏退了仆从,提着裙摆缓步而上远远见望云亭上两人相对而站,却不是皇后景秀顿时眉头一敛,沿着小道而下到山坡中段,拂开路边的翠竹,绕到后山腰的小道上
远处隐隐传来声音,景秀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她本以为母亲是孤身一人前来散心,如今看来越发不对劲非礼不听,景秀原地站住
“景睿之!咳咳!咳咳..咳...”
景秀听到咳嗽声一惊,连忙疾步上前母后身体虚弱,后山背阴,感染寒气可不妥
“事已至此,何必动气”
这声音?
景秀不由自主的顿下脚步她万万没有想到,和母后在这隐秘处相谈的竟然是大姑姑她的记忆中,大姑姑鲜少回宫也从未去过立政殿,按理和母亲一点交集都没有
两人为何在这里?这个地方是她年幼时候,母女二人偶然发现沿着这无路之径可以拐到后山腰,那里有一块巨石母后当年有时会带着幼小的自己坐在那里,看着北海平静的湖面、往来的宫婢
谢元灵轻喘片刻,脸上因咳嗽而染上病态的嫣红:“景睿之,我谢家哪里对不起你宣州侯府上下老小!你们竟然赶尽杀绝!”
景睿之依旧那份瘦削孤傲的模样,眉眼寡淡闻言道:“何来赶尽杀绝,谢家权柄跋扈,三郎难免心中不悦”
谢元灵眉梢扬起,那病容之下依旧难掩张扬,冷笑不已:“权柄跋扈?心中不悦?你弟弟奸杀民女时,你父亲将侯府地契都赌输时,景厚嘉上请承爵时,你怎不嫌弃我谢家权柄跋扈!那时可也心中不悦!”
景秀听了母后凄厉的指责,一惊之下人怔楞在那里,往后退的脚步再也挪动不了
景睿之望着那苍白枯瘦的脸庞,袖中的手缓缓握紧略微顿了顿,放缓口气道:“两家有秦晋之好,你既是三郎妻子,为他为家里多有劳神,我景家上.....”
“你!咳...咳咳...”谢元灵全身轻颤,指着景睿之气极反笑那极致张扬的笑容和眼角沁出的泪珠,仿佛优昙花在凋萎前一现的芳华
景睿之见状疾步上前,谢元灵抬手一个巴掌打在她脸上,抚着胸口低泣:“为他为家...这话,你景睿之怎说的出口!若不是你姐弟设计,我怎会下嫁给景厚嘉!若不是你百般哄骗...咳咳,我怎么会...在振远军大营,你对我说的话,你可还记得?你自然是记不得,那不过是为了哄我去逼父亲出兵......是我痴傻,是我心甘情愿...景厚嘉将一勺勺下毒汤药喂我嘴里的时候,我心中还开心可借病避开他呵,如今想来...十年前的景厚嘉只怕没这份杀伐果断”
景秀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余下的声音在耳边轰隆,她却如何都听不清只觉得自己似乎听到许多事情,又似乎什么都听不明白整个天空乌压压的一片,一点光都透不下来
她面色木然的转身,腿脚却像没了知觉,一步步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要去那里,只本能的沿着青石条慢步走上山顶望云亭
中宫宫正与大长公主府女官正在亭中闲聊,见她缓步而来,连忙起身行礼:“见过祥泰尊公主殿下”
景秀心中恍惚,面上却本能的微微颌首,上前扶住二人,含笑道:“两位不必多礼,我听闻母后来此,不知?”
中宫宫正与她相熟,温言道:“皇后娘娘与大长公主叙旧,着令我二人在此"
景秀闻言逼着自己露出颇为诧异的神情,续后浅浅的笑,欣慰道:“我近日琐事缠身,不能侍奉母后大姑姑能在宫中多陪陪母后,那是最好不过既如此,我便先走一步,今要去向弘文官博士请教经史”
“恭送尊公主殿下”两位女官齐声道
景秀不知自己如何下山的,等坐上步辇走了许久才回过神,只觉得背后已经湿透,两只腿虚弱无力,软软的垂着
景职在她身侧,见她面色略微苍白,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心忧主人,便低声:“殿下,可要回凤阁歇歇?”
景秀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微一抬手景职虽忧心,但知不可多说,毕恭毕敬的守在步辇旁,却比平时更加小心
待到了弘文官,除讲经博士还有几位学士已经候着
弘文馆置讲经博士,掌详正图籍,供天子皇孙垂问又诏京官职事五品已上,博学嗜书者,领弘文官学士这些学士往往在朝中身兼要职,譬如尚书令便是其中之一
国子监祭酒,太常少卿,礼部尚书左丞几人上前行礼,景秀更强打起精神:“远见弘文馆霞光,原是几位文曲星在此谈经论史”
弘文馆学士皆以才学见长,几乎都是三甲进士一干人听公主此言,纷纷脸上有光,叉手谢过问起之前话题,有位博士说道新出的《琼林报》文士雅集,其中文章比《长安报》和《长安旬刊》这些市井话本高雅正气,才是真正教化百姓
先不说这话妥不妥,众人皆知,这《琼林报》的主办是吏部尚书卢佑卢公的幼子,此人也是国子监祭酒卢护的侄子
文无第一,自然也有博士不同意,说《长安报》和《长安旬刊》,通俗易懂,寓教于乐
两边各持己见,辩的热火朝天
说道《长安报》,景秀便想起张月鹿,此刻竟然万分想见她一面想她巧舌如簧,想她神采飞扬,想她专注炙热的目光想她盘腿而坐的随意散漫,口无遮拦的瞎话真话
她垂首,再抬起已然一副谦和温润:“阳春白雪,乡下巴人,各有其好《琼林报》中有打油诗借古讽今,《长安报》中亦有战魂赋笔下千军小国寡民使百姓无知,可如今我天朝千里疆域,百万人口若百姓不知,则贪官污吏可罔顾发令,则三年科举尽是公卿世家
今已非上古尧舜之世,官有佞臣,野有刁民,贾有奸商,唯开民智,使百姓知善恶,辩是非文以载道,这报纸便是飞鸽传书以口相传难免失真,落于纸上,千里之外由可见真相朝廷该制定法度,使此不落奸佞之手不过如今才二家三报,若是朝廷手腕太过硬,难免有扼杀之意,不如再等些时段”
众人皆道是
又过了片刻,景秀道时间不早,便起身告辞
等出了宫门,景秀才正真松懈下来,精疲力尽的阖眼靠在团花枕上竟然昏昏沉沉的睡过去,等到了公主府,景职在马车外轻唤一声才将她惊醒
景职小心扶着她下车,见公主殿下张口欲言,连忙贴近些景秀迟疑的片刻,却是什么都没说,强打着精神如寻常一般,自己往书房走去
等到书房外,却见卢素人迈出房门,躬身行礼,面有浅笑低声说了句:“殿下有客”
景秀闻言顿时不悦,她此刻只想一个人静静但卢素人既然将人带入府中,又请进书房,这位客人,必定不同寻常
她缓缓吸了口气,挂上一贯的谦和从容,迈入房中
公主府书房进门一间小厅,景秀常常在此与幕僚亲信商议要事小厅后是一扇巨大的屏风,绕过屏风后面是她的书房里面收藏这许多古籍珍本,名家字画与其说的是书房,不如说是一间不大的守藏室
正有一人站在书架前,手里拿着一副书稿闻声转头,清颜含笑,声音温柔多情:“殿下”
景秀见张月鹿闲雅在站在那儿,仿佛站了许久,只为等她归来不见不耐,甚至连惊喜都是浅浅的,只有暖暖的笑意灼热着人心没有下位者的卑微讨好,没有上位者的权衡试探没有利用纠葛,没有防备警戒
张月鹿见公主殿下怔楞的站在那里,顿时心中一跳,三步并作一步走上前先是仔细的瞧了瞧,才轻柔问道:“可是我打扰了殿下?”
张月鹿见她回过神来,气度从容的往一边的走去,似乎刚刚那不过是她的错觉,堂堂公主殿下怎么会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那般惊错的望着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殿下是不是遇到什么辣手的事情?”张月鹿凑上去笑问
景秀回眸望向她,见她眼中满是迟疑不解,脸上先是疑惑,接着担心,嘴唇蠕蠕欲言又止,眼中波光尽是温柔怜惜心中一时恍惚,眼前这个人可能让自己依靠片刻?
张月鹿见小公主殿下平静的面孔下,似乎蕴着极度的悲伤那深邃清澈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看的人心碎她轻叹一声,抬手抚着景秀的脸颊,柔声说:“这次虽不见你哭,我心里却比上次还难受”
太过年幼时的事情已经模糊,景秀记忆中的童年是立政殿里经久不衰的苦味,还有太极偏殿空荡荡的安静等着母后从沉睡中苏醒,等着父皇从龙椅上起身退朝
不管是在母后床边静坐看着她的睡颜,还是仰望着伏案批文的父皇对于小公主而言,那都是一件喜欢的事情因为那之后,往往是母亲宠溺的笑容,父亲宽大的怀抱
硕大的皇宫中,住着形形色色的人但母后也好,父皇也好,外公舅舅也好,他们都说,不要离那些人太近
孩童时期的景秀,曾经一度很苦恼她已经识文断字、读书研史,明白道理,渐识人心那些趋炎附势之徒让她厌恶,那些正直清流又大多厌恶她那些匍匐在她脚下的人,献媚的笑容让她作呕,无声的抗拒让她害怕
当年少的公主逐渐长大,她的世界不再是皇宫的一偶见过许多人,知道许多事,幼时的念想不过是浮光片羽
父皇不只有母后和自己,他有三宫六院无数嫔妃母后的病症时好时坏,要静养不可劳神外公走的不甘心,像一只病死的老虎舅舅越来越越凝重,开口闭口都是朝堂局势舅母再也不给糖糕,话说一半欲言又止兄弟姐妹不敢和她打闹争抢,他们也开始长大
弘文官的博士们,谈论诗文经书时总是口若悬河,而一旦有点点关乎储位大多闭口不言朝堂大员这个贪污舞弊,那个徇私枉法,人是换了又换言官们撞柱子,御史们磕地板,太极殿上染红了数块毯子靺韍烧杀抢掠,突厥死灰复燃,西域纷纷离心,边疆战事一波又一波
等她站在太极殿上时,已经没有人反对但那些跪在地上的人中,她还是看出一些不同的那些人弯着腰却挺着脊梁,那些人额头贴地却硬着脖子
面容青涩的少女姿仪威然,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她在茫然中做的无懈可击仁孝宽厚,敬贤礼士,灵鉴睿智,敏言慎行伴随着吏部尚书卢佑的这十六个字,除了兵部尚书,朝堂上那些中立的大员们似乎也慢慢接受
然后这一切说穿了,不过是——形势逼人
谢伯朗的死,让所以的假象都如雪消融景秀甚至无法想象,如果没有舅舅身前部署,如果没有那些谢家盘根错节的势力,如果没有张月鹿顺水推舟利用长安报,将舅舅推上那样至高无上的位置......迎接她的将是什么
站的越高,摔的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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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月鹿,你真的喜欢我吗?”
张月鹿看着景秀的那是澄澈的双眸,心却沉是一点点沉下去
推书 20234-09-30 :《《俘获于你的猎物》:谢息垣是一个表面上是个公司的小职员,实际上私下经营管理着一个并不正规的酒吧。某次发现周声的男友原来是自己手底生意的常客,周声是谢息垣的上司,为此谢息垣不自觉地去走近她两人才有了交集。周声一直当谢息垣是个比自己小得多的后辈,而谢息垣当周声只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