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良玉并没有被激怒,反而松开一只手,环住闻人贞的纤腰,将她拉入怀中,帮她把松散的碎发掖到而后轻柔的解释道:“我并没有跟踪你,只是回幽州的路上遇到楚哉,哦,这次她化名白三娘小狐狸挺狡猾,不过我知道你孤身上路的事情实在放心不下,便派了人”
本以为是大家小姐的任性之举,世态炎凉,危机四伏,哪容得一个小娘子体察民情,漂泊流浪可一份份消息传来,锦衣华服的大小姐混在流民中,杀马取肉,智开粮库穿行在深山野林,竹杖芒鞋,幕天席地混迹于市井,三言两语,点破玄机
关于闻人贞的消息,从不同的地方传来,聚她在案头冲散了父亲身死之后,母亲的晦涩不明,家族中的紧张不安,朝廷里的暗流涌动只那些只言片语,闻人贞经历的事情,就一件一件在谢良玉眼前浮现成了谢良玉坐镇长安,唯一一点期盼和快乐
“不盈一握...这才几个月,瘦了这么多”谢良玉低声呢喃,“我无求你,不畏你,可我担心你担心你吃不饱,担心你穿不暖,担心流民伤了你,担心官府伤了你下雨担心你淋着,天晴又怕你看不见雨景每日都在想,那小娘子走到哪处了,可看见新的风景,可遇到新的人风景可美?人可良善?”
闻人贞指间的金针缓缓收起,她靠在谢良玉的怀里,一边是她在自己耳边,徐徐倾诉的柔情一边是她胸腔中跳动声音,悠远如战鼓出来
多么荒谬,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牵肠挂肚,神魂颠倒
可这样的感觉,又是如此的真实闻人贞身同感受着,这样的朝思暮想爱慕与被爱慕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可终究都汇在一处
“求之不得心常爱”闻人贞轻叹一声,伸手推她
谢良玉愣了一下,松开手摸摸下巴,玩味的笑道:“求之不得心常爱?书读多了,就是容易多想我原先想尝尝闻人小姐唇齿之香如今尝过,更觉食髓知味......”
世人常言,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何况是厚颜无耻的将军
闻人贞退开两步,闻言垂首,安静的站着,似乎少女的羞涩月光映着纤细的脖颈...谢良玉顿时觉得口中生津,双腿不由自主的走过去
冷香扑鼻,薄衣下肌理柔韧......
“呃!”
谢良玉谢小将军,满脑子遐思绮念一瞬之间,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反手刚要摸上腰间,手臂又是一麻,顿时酸软无力,缓缓垂下
勉强抬起头,苦笑道:“风花雪月之夜,闻人小姐,何故下此毒手”
“谢将军战场征伐,当知敌强彼弱,挑衅之举多不可谓” 素白长衫的少女,声音清冷如月华双眸如墨,难窥一二微微眯着,有着看透一切的冷峻
“——噗通”
谢良玉屈膝半跪
谢小将军久经沙场,这点疼痛到能忍受她没去拔那金针,只晃晃脑袋,嘟囔道:“酒醒了,酒醒了”
闻人贞声线冷淡如常:“谢将军到真会给自己找托词”
“哦?”谢良玉一手支地,撑起身子看着她莫名的欢快笑起来,反问道,“那闻人姑娘的托词是什么?”
闻人贞眉头一沉,指间的金针光泽闪耀
谢良玉满不在乎,继续道:“若良玉是男子,只怕如今可不是跪在闻人小姐面前,这般轻松惬意了”
闻人贞垂眸不语,她所言不假,若她是男子,中间怎会容她再三无礼但谢良玉真是男子,以她的身手体格,真有歹意,只怕就论不到自己用金针了,也断断不会这样,陪着自己戏耍
闻人贞闻言凝视着她,指间金针没入袖中缓步越过她,走向床榻:“时辰不早,谢将军请回”
谢良玉撇撇嘴,反手一拔,取下左腿上的金针然后接连两下,将左臂和腰间的金针取下那金针细如牛毛,打磨精致谢良玉在指尖捻动,竟然在尾端看见细密花纹
“将针放在桌上,请回”闻人贞褪下外衫,掀开被角
谢良玉眉梢一挑,顿时火气上来捏着三根金针,往窗外用力一掷闻人贞听见她衣袖划过风声,回头见状,脸色不悦
不等闻人贞呵斥,谢良玉负手道:“我再送你一套,保管比她送的好”
闻人贞顿觉头疼,谢良玉要是一时兴起,她自认有办法摆脱可她这般霸道无力又幼稚可笑,只怕以后行事更不可测
闻人贞皱眉,不屑道:“后来者再好,终究不如之前的”
“不试试,怎会知道”
破晓的晨曦,唤醒这座小城
海陵郡隶属扬州,因为临海而得名,以治盐而富郡中首富原是城东张家,在江南一带也是出名的去年张家出了大事,本是要栽大跟头的,谁知居然安安稳稳的度过据闻这海陵张家,和纪国公府张家,同出一脉
市井谣传自不可信但说起来,海陵郡张老爷,到的确和纪国公府有些交情那便是将家中的几艘海船,抵押给了张月鹿
“将军,船已经准备好了,泊在港口,随时可以出发”飞卫一顿,继续禀报,“闻人小姐已经出门,刚刚我回来时,见她在旅店西侧的冯记”
“走,去看看”谢良玉搁下书信起身
冯记是个露天的铺子,四张桌子,几条板凳冯老头儿站在案板前,听见客人要面就掀开大瓷盆,里面是碧绿的槐叶面冯老头儿手上的筷子是特制的,比寻常用的长许多,有一尺多,手指粗细
冯老头儿那长筷子在大瓷盆里面一插一卷,挑起来不多不多正好一碗碗底没有酱料,全凭客人喊
要是喊“三鲜的!”那便是鳜鱼、鲈鱼、虾肉做浇头,这是冯记招牌这两种鱼肉嫩滑,要做到碎而不烂,那就是冯老头儿的秘密
一碗三鲜凉面,配一碗鳜鱼、鲈鱼骨头和虾壳熬的三鲜汤
人间美味!
要是喊“素的”那就一碗普通槐叶冷淘,但胜在冯记的面口感劲道,盐水浇头也是用三鲜汤煮的,入口甚是美味
要是喊“二两面,三分汤”或者是“多虾少面茶汤”亦或者“细面压浇头”诸如此类等等,那都是熟客,还是有面子的熟客
遇到这样的,冯老头儿那张苦瓜脸也皱出笑,指不定嘴里还应一声:“你再不来,丝(细)面就不给你留了”嘴上说着,手里不停见着孙女忙,亲自端上桌,重重搁下
闻人贞漫步走过,香味弥漫,不由停下脚步目光扫过,见着小摊客满,正欲离开
“这位小姐,稍等一会就有位置了”冯老头儿的孙女阿桃,圆圆的脸蛋,笑容灿烂
闻人贞微微颌首,果然不多久,便空出一张板凳阿桃边收拾碗筷,边为闻人贞解释:“小姐瞧着是外乡人,我家的槐叶冷淘可是海陵郡顶顶好的不少路过的客人都要特意来尝一碗”说着不等闻人贞开口,便对着爷爷喊道,“阿爷,来碗三鲜的,多点浇头”
声音清脆洪亮,带着朝气蓬勃
闻人贞顿时觉得心头一热,浅笑道:“多谢了”
阿桃小脸一红,忙用抹布擦擦桌子,边小声说:“我还从没见过大户人家的小娘子来出吃面了,她们都是让仆人买回去”
闻人贞一愣,刚想说什么阿桃就被爷爷叫走了闻人贞看着她在案台和四张桌子间穿梭阿桃头上扎着两个朝天的发髻,穿着打补丁的花布衣裳个头...刚刚过桌子
谢良玉停下脚步,凝视着闻人贞
满身书卷气的少女,清丽绝伦,坐在格格不入的市井之中皱皮的老汉,刀疤脸屠夫,跑堂的女孩...叫卖声,吆喝声,各处的俚语嘈杂满耳清冷温柔的少女,安静在坐在其中,她颌首,她浅笑,她目光落下...却又无处不合适
馒头铺掀起蒸笼,人间烟火升腾
谢良玉生出敬畏
飞卫跟在她身后,见她停下,迟疑着低声说:“将军,大事要紧你要是喜欢...”他终究说不出来——将军要是喜欢,属下给你找几个女人,这样的话
“闻人小姐之事...将军要从长计议”飞卫涩然的说他奉命保护闻人贞,谢良玉的心思也只有他看的一清二楚
“从长计议?飞卫啊,飞卫”谢良玉伸手握住腰间的刀柄,嘴角扬起嘲讽冷冽的笑,“我等蜉蝣,哪有什么来日方长!”
谢良玉阔步上前
长安世家的女郎,束发带刀从西南边陲,穿过漠北风霜箭雨,背负晨光,走在江南小城的青石板道上
阿桃见过很多英俊的少年,温文尔雅的江南儿郎,纵马狂歌的江湖游侠,博带高冠的世家子弟...终究没有一个,像今天的客人这般,灼灼生辉
谢良玉要了一碗三鲜槐叶冷淘,摸出二十文搁在桌边,指了指闻人贞,对阿桃笑道:“一起的”
闻人贞并不在意,依旧安静的吃着冷面她料定谢良玉此番不是路过,就是身负要事,断不会和自己磨叽许久既然如此,大可不必和她计较
“我常听闻,闻人小姐博学广见,有一事请教”谢良玉抽了一双筷子,边拌面边问道见闻人贞充耳不闻,也不介怀,继续道,“近年来,海上贸易频繁,海盗倭寇渐多海寇烧杀抢掠,来去无影,沿海百姓深受其害”
闻人贞细细咀嚼,海上贸易最为张月鹿所推崇两人对此事也多有讨论然而此刻,谢良玉提起,却是让人不解振威军戍边幽州,无端关心海寇又为何?
“朝中大臣多言弊害,要封海静边唔,味道不错”谢良玉尝了一口,大为赞赏,“我看,就是因噎废食”
闻人贞见她吃的极快,唰唰几口,就只剩下半碗面速度虽快,吃相尚可不似旁边的大汉,吃的“呼啦呼啦”响
“对抗海寇,沿海布防是必然的,海上该如...”
闹市之中,用官话讨论朝政大事,这怕无人听得懂么?闻人贞嫌弃的一皱眉,低声打断:“食不语”
谢良玉在军中习惯,边吃边聊军务此刻被突然打断,不由一愣,呆呆的答了一声:“哦”
闻人贞搁下筷子,起身走人
谢良玉一口面卡在喉咙里,连忙拿起汤碗灌了一口,疾步追上去两人并肩沿着街道步行,商贩都当两人是小夫妻,一口一个郎君夫人乐的谢良玉眉开眼笑,一路散财童子
“我欲邀请闻人小姐同行,不知你意下如何?”谢良玉左手炊饼,右手七八包,有荔枝、圆眼、香瓜、梨肉制成的八色干果,有荔枝甘露饼,有牛乳花生酥
闻人贞闻言步行几步,在路口停下,道:“我欲和谢小姐分道扬镳,不必多言”
谢良玉眉梢一挑,晃悠悠的跟着闻人贞她身高腿长,一步抵上闻人贞两步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也没让她跟丢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主路,顿时行人少了许多
谢良玉上前一步,跟闻人贞平齐将手里的蜜果袋子递到她面前,献宝道:“味道不错,闻人小姐尝尝”
闻人贞看了一眼纸包中各色的蜜果干,瞥视她,问:“谢小姐,对这市井之物一时新鲜,买着许多岂不是浪费”
“怎么会浪费,再多一倍我也吃的下”谢良玉理所当然的说,话音落下,她幡然领悟闻人贞话里深意狭长的眼睛微眯,脸凑到她面前,添唇调笑:“玉露琼浆,我只恐求之不得,怎会嫌多”
闻人贞猝不及防她靠近,十分嫌弃避开好在青天白日之下,谢小将军还算收敛闻人贞见她舌尖舔过薄唇,突然心中一动——为何只有舌头有味觉?
“张嘴”闻人贞捏着谢良玉的下巴,命令道
谢良玉不得不张张半开嘴,虽然姿势有些傻,但看着闻人贞专注认真的眼神,还算享受
恩,甚至觉得时间有点短
谢良玉摸摸自家的下巴,回味着那细腻的触感,笑着询问:“闻人大夫,在下这病还能治吗?”
闻人贞颇为懊恼的掏出手绢,擦了擦手
看她舌面润泽,干湿适中舌色淡红鲜明,舌质滋润,舌体大小适中,柔软灵活,舌苔均匀薄白如何看,也不像有病的
“病染膏肓,相思入骨啊”谢良玉拎着干果零食,跟着闻人贞身后叹息
闻人贞随意行走,到一处水边,见周围无人,便停下脚步转身望着谢良玉,开口劝诫:“谢将军此番必定身负要事,何故与我消磨时光”
谢良玉摸摸下巴,笑道:“我这些年都是为‘要事’消磨时光,只今天这一路走来,才觉得是惬意”
闻人贞沉吟不语
谢良玉脸上的伤痕,掌心的硬茧,磨边的革靴还有刀鞘上的坑洼,那些刀斧砍下的痕迹那些异于世家贵女的言行举止那身上掩盖不了战场厮杀的血腥味
闻人贞是真的无法...苛刻的要求她
‘...我能理解原谅,普通百姓在战争面前恐惧害怕却觉得军人不该退后半步即便知道士兵其实也是普通人同样的,当兵的,粗鲁直白,我也觉得可爱’
月鹿的话,犹在耳边
而如今两人,却天南海北,各自一方
谢良玉敏锐的觉察到,闻人贞似乎心绪不宁她唇瓣微动,却到底没有说出关切的话
暖风吹动岸边的杨柳,河中有穿梭的小船,木浆拍打着水面,激起一串串水花有船夫兴起,唱起乡间歌谣,也不成曲调,却引得许多人一起哼唱
谢良玉和闻人贞并肩站在岸边,望着欢快的人群
直到那船远去,谢良玉侧头望着闻人贞,难得的在她面前,露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闻人小姐,星辰遥不可及,不如去海上一行?异国的风景,说不定很有趣琉球、儋罗、金城、虞楼....窟说”
闻人贞的眼睑缓缓抬起,直视着谢良玉,目光锐利,声音也能得的有轻微浮动,透着些许震惊:“你们打算...真是匪夷所思的布局”
作者有话要说: 和第一卷不同,这一卷主要以感情线,咳咳,相信我,真的是以感情线为主
因为埋线啊之类,第一卷都做的差不多了,下面就是揭露
月鹿和景秀的感情,更倾向于互相吸引,水到渠成
你们以为,谢小将军做霸道总裁状,就能折服幼果?太天真了=,=
两个人都是有“心事”的人,闻人是心结,谢良玉是心病
路漫漫其修远也,谢小将军命中坎坷吆
☆、第 103 章
谢小将军邀了闻人贞同行,顿时欢悦不已
“船泊在港口,兵马辎重皆以到位闻人小姐可有什么要准备?”谢良玉笑问,她素来觉得迟则生变,这会不过客气一番“不必客气,我让他们去办”
闻人贞自然没想过与她客气,瞥了她一眼,了然的问:“若我不同意,谢将军打算如何?”
谢良玉早想过,如若她一再拒绝,自己只好再做恶人,将她打晕强行带走此刻当然不能直说,只惺惺的笑了笑
两人各自心知肚明,安步当车的往回走
闻人贞一贯好静,恬淡寡欲谢良玉也不是聒噪多舌的人,只此刻和闻人贞漫步街巷,若不说些什么,总觉得不对,她想了想,问道:“昨夜,我多有失礼,闻人小姐切莫介怀”
“既知失礼,为何要为?”闻人贞观察着墙上的青砖,明明是同一面墙,上下新旧却不同“你行事莽撞无礼,还要怪我介怀?”
谢良玉一声语塞,不知道如何作答
推书 20234-09-30 :《《俘获于你的猎物》:谢息垣是一个表面上是个公司的小职员,实际上私下经营管理着一个并不正规的酒吧。某次发现周声的男友原来是自己手底生意的常客,周声是谢息垣的上司,为此谢息垣不自觉地去走近她两人才有了交集。周声一直当谢息垣是个比自己小得多的后辈,而谢息垣当周声只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