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自觉地住了口,紧接着就有人接上:“我认为联盟储备委员会的副主席莫先生更合适。”
一时间提议声此起彼伏,瞿既明八风不动地坐在上首,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直到有人提议道:“我想,林无为先生是个不错的人选。”
四周倏然一静。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谁——林家的这一任掌舵人,前段时间和瞿既明一同登上头条的姑娘就是他的女儿。
一时间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上首,瞿既明这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说:“就先讨论到这吧,明天再继续。”
没有人反驳,也没有人说话。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选已经定下了。
第44章 久别
上流社会从不缺各种聚会晚宴,没有了一个时时刻刻需要注意的祝念慈待在自己家中,瞿既明终于翻出了某份时间是周二晚上的请帖。
“季家为季煜少将办的生日宴,”副手及时地在旁边跟他解释,“同时庆祝季少将升职,这才特地给您送来的请帖。”
瞿既明随手将那张卡片放在了办公桌边缘,问道:“我记得,林家和季家最近有个项目合作。”
“是,林老爷子会出席,”副手的神情看起来稍显谨慎,“但两家的小辈闹过几次不愉快。”
瞿既明并不是太在意他口中的“小辈”是谁,他低头看了眼腕表上显示的时间,命令道:“准备好,七点钟出发。”
“是,”副手恭敬地躬身,“需要回老宅为您取一套新的衣服吗?”
“不用,”瞿既明对他挥挥手,“去公寓拿就好。”
他没再关注这件事,私人账号上跳出一条来自祝念慈的新消息,他打字的手微微一顿,还是点了进去。
是一只躺在草丛里晒太阳的小猫,有着短短的棕色皮毛和圆润可爱的脑袋,瞿既明盯着那只出现在镜头中的手看了会,回复道:“很好看。”
另一边的祝念慈坐在烤肉店的收银台后,对着消息露出点很轻快的笑容。
“它在实验楼下蹲了好几天,”他斟酌着打字,“或许是天气太冷了,所以我们给他用纸箱和旧毛巾做了一个窝。”
瞿既明没有再回复,倒是收银台的桌面被人礼貌地敲了下,祝念慈抬起头,看见自己面前站了一个穿着军事战略学院训练服的高个男生,高鼻深目体格壮硕,明显是个Alpha。
“你好,”他对那个Alpha笑了笑,“要来点什么?”
那张被太阳晒成小麦色的脸上出现了点可疑的红晕:“是这样的,我连续来了两周,终于又看到你了,我可以加你一个联系方式吗?”
天生神经迟钝的祝念慈愣了愣,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不好意思,”他挠了挠侧脸,抿着唇微笑,“我有男朋友了。”
Alpha看起来却不太信,反倒说:“我跟他们打听过了,你是医学院的研究生,从入校单身到现在,平时根本就不和Alpha接触。”
他说到这,做了个总结:“你是不是在找借口?我觉得我们可以先互相了解一下……”
祝念慈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有些不适地皱着眉,但出于礼貌,并没有打断Alpha的滔滔不绝,只是往后退了两步。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没礼貌的Alpha?
那Alpha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反倒有些自得地说:“你别怕我,虽然我肌肉确实练得不错,但从不打Omega的。”
他说着,拍了拍自己壮硕的肱二头肌,笑道:“看!这都是满满的安全感!”
祝念慈一时竟有些无语,他抿了抿唇,再次重复:“我真的有男朋友了,就前两天的事。”
可那个Alpha依然是一副不信的样子,不依不饶地纠缠:“你没课的时候都在小吃街打工吧?怎么可能有机会认识别的Alpha。”
他的语气中有些隐约的轻蔑,祝念慈抬头看向他,冷声问:“那又怎么样?我不是已经快一个月没来兼职了吗?”
Alpha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他忍着不适,往前走了一步,再次严肃地重复:“我的确有男朋友了。”
他说着,释放出一点微弱的信息素,橡木苔的气息张牙舞爪地宣誓着主权,侵略性极强地扑了出来。
那Alpha的神情顿时变得谨慎而忌惮,他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心跳加速浑身汗毛倒立,被巨大的威胁感弄得惊骇不堪。
这种等级的信息素,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穷Omega身上?!
祝念慈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信息素,无奈地说:“现在总该相信了吧?”
Alpha神色怪异地看了他眼,讪讪地转身离开,祝念慈松了口气,喃喃自语:
“这种Alpha也太讨人厌了吧。”
他不由又想到了瞿既明——两相对比下实在是碾压级的胜利,又或者说,根本没法比。
祝念慈低头看了眼没有任何新消息的通讯器,心里突然涌上些淡淡的思念。
“也不知道靳明在忙什么……”
……
所幸第二天就是周三,祝念慈难得失眠起了个大早,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走出房间时不由被沙发上躺着的人吓了一跳。
“季亚?”
他叫了声沙发上的人,季亚疲惫地睁开眼,慢吞吞地转头。
“嗯?你今天怎么起那么早?这才六点不到啊。”
“失眠了,”祝念慈说,“你昨晚不是回家参加你哥的生日宴会了吗?”
他打量着像是被掏空的好友——季亚连鞋都没脱,酒气浓烈地飘过来,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扔在地上,衬衫和裤子都皱巴巴的,看起来像是经过了一场激烈的大战。
季亚无力地冲他摆摆手,说:“别提了,林涵雅那个臭娘们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从开头呛我到结束,烦死了。”
他说到这,翻了个白眼:“她不会真以为自己跟瞿先生扯上了关系,就能横着走了吧!”
祝念慈听过两回这个名字,据季亚所说,这是他这辈子的宿敌,从小打到大,如果没意外的话,能互相对骂到进棺材的时候。
“你看起来像是跟她打了一架,”他说着,走进厨房给季亚冲蜂蜜水,“怎么不回房间睡觉?”
季亚捂着发痛的脑袋艰难坐起身:“因为我刚回来十分钟不到,想先坐半个小时再洗澡睡觉,回床上躺着会直接睡过去的。”
他从祝念慈手里接过水杯,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才接着说:“而且我确实跟她打了一架,瞿既明在宴会上待了半小时就离开了,人一走她就不装模作样了,差点把我撞进蛋糕里。”
“然后我们就去后院老地方打了一架,”季亚说到这,还有些得意,“她这回可没打过我,赛因教我的新格斗术真不错!”
祝念慈没有发表评论,而是挑了个最微不足道的八卦问:“所以她是之前头条上的那位女性Omega吗?”
“是她,”季亚没好气地嘁了声,“那照片糊到我都没认出来,还以为是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呢。”
“噢——”祝念慈缓慢地点了下头,“所以联姻的事,是真的?”
“八九不离十了吧,”季亚看起来颇为不爽,“就她那样的,要不是姓林,哪儿配得上瞿既明,你可以等等看,估计过两个小时头条就出来了。”
祝念慈却突然想到了点什么,忍着笑意问他:“那她要是结婚了,会不会给你发张请柬,让你坐第一排观礼?”
季亚哼笑了声,说:“那我必定先让她坐我的婚礼第一排,再让你坐她旁边,把我的捧花直接塞你怀里。”
话题在这里戛然而止,祝念慈目送着好友回了房间,再也没了睡意,不由留了点注意力在通讯器上,而正如季亚说的那般,早上八点时,头条新闻准时地弹了出来:
瞿既明终遇真爱,林家双喜临门?
他好奇地点进去,依然是一张很清晰的大图,华美宴会厅中灯火通明,一对男女在舞池正中翩翩起舞,相机的角度刚好将那位娇美的Omega拍得清清楚楚,却只拍到了执行官那身价格不菲的西装和挺拔的身姿,并没有拍到Alpha的样貌。
祝念慈莫名产生了点熟悉感,细长手指迅速地滑完了后面的废话,不甚留恋地关闭了通讯器。
其实还挺配的。
他点开了置顶的聊天框,将那句忍耐很久的话发了出去:“你今天下午,什么时候过来?”
没记错的话,瞿既明这个点应该坐在餐桌边看报纸。
祝念慈这么想着,在片刻后收到了Alpha的回复:“应该会在两点的时候到实验室。”
接着又发来一句:“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祝念慈心里顿时一暖,说:“睡前想的都是今天能见到你,就没睡好。”
他诚实得让人难以招架,隔了片刻,瞿既明发来一条语音。
“这样啊,”Alpha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笑意,或许是早晨的原因,微微发哑,“其实我也是。”
祝念慈听得耳廓发麻,捂着砰砰跳的心脏出了门,却始终没能平复心情,等到吃了午饭后,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看什么呢,”陈思背着包站起身,“你今天不回去午睡了?”
祝念慈脸上微微一热,故作正经地说:“嗯,反正下午还要过来的,我打算就在实验室里多查会资料,师兄你快回去吧。”
陈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眼,说:“噢,行吧。”
他边朝门口走边摇头感叹:“小师弟长大了,知道努力了啊。”
祝念慈不由低下头掩饰自己嘴边的笑意,又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下午一点半。
他想,距离再次看见靳明,还有三十分钟。
整整一千八百秒。
好漫长。
第45章 角落
在祝念慈第五次看向缓慢挪动的时间时,门口发出滴滴的一声响,他很熟悉这个声音,是有人通过了身份验证。
老师今天来得这么早?
祝念慈有些讶异地站起身,心里飞快地涌上点惋惜,默默地再把跟Alpha独处的时间往后推了两个半小时,可才转过身,他就有些讶异地睁大了眼。
瞿既明穿着一身粗花呢正装,裹挟着一身霜雪气息站在门口,见他看了过来,嘴角浮起温和的笑意。
“靳明!”祝念慈很欣喜地弯着眼,朝Alpha跑过去,“你来得好早。”
瞿既明对他招了招手,说:“提前忙完过来的,来,跟我出去一下。”
祝念慈就开开心心地应了,丝毫没有问他要做什么的想法,他走到瞿既明面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Alpha牵起手轻车熟路地往外走,空旷走廊里回荡着他们略微急促的脚步声,祝念慈环顾了一周,突然有些奇怪。
往常那些守在实验室门口的军部Alpha去哪了?
但瞿既明没有给他疑惑的时间,他带着祝念慈在走廊尽头转了个弯,停在了某个拐角处,斜对面的窗外飘进浅金色的灿烂阳光,祝念慈被细小浮尘包围着,不由有些惊叹地看向窗外。
“好漂亮。”
瞿既明也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却只有蓝得平淡的天空和干枯支棱的枝桠,野鸟扑棱着翅膀飞过窗前,掉下一根飘飘扬扬的羽毛。
“过来的时候还在下雪,”他说,“没想到现在就停了。”
祝念慈趴在窗台边,有些憧憬地看着满地干净漂亮的雪色,说:“在我家那边有个说法是,贵人出门多风雨,所以我觉得,这是好事呢。”
他看得专注,丝毫没有注意到Alpha正在朝自己靠近,瞿既明垂眼看着他,语调温柔:“闻越说你生在南方,以前见过雪吗?”
“没有呢,”祝念慈在阳光下微微眯起眼,“南方不下雪,一到冬天就又湿又冷的,穿多少件衣服都没用,风从窗户外面吹进来,能把人从梦里叫醒。”
瞿既明安静地听完,说:“很新奇。”
他弯下身,轻而易举地环抱着祝念慈的腰将他从窗户边抱了回来,祝念慈在突然的腾空中小小挣扎了下,又很快地放松下来。
“怎么了?”他转头笑着看向瞿既明,“刚才都忘记问了,为什么要把我带来这里。”
瞿既明也笑,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反正不是带你来看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