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暴娇太子的伴读后——策马听风

作者:策马听风  录入:05-14

  卫寂接过汤向她道谢。
  看着卫寂拿起汤匙,垂眸一勺勺地喝,也不叫苦也不撒性,模样很是乖巧,老媪慈爱地笑了笑。
  等卫寂喝完,她在卫寂掌心放了一块方糖,便起身出去了。
  卫寂托着掌心那块糖看了一会儿,然后含进了口中,又躺回了榻上。
  房门再次打开,卫寂还以为是方才那个姑姑,晕沉沉地抬了抬眼皮。
  屏风后是一道颀长的身影,那人问,“好些了么?”
  听到许怀秉的声音,卫寂将身上的被子拉了拉,瓮声瓮气地说,“没什么大碍。”
  许怀秉并没有进来,始终站在屏风外,“我带了古琴,你要听么?”
  以前在凉州时,卫寂曾对许怀秉说过,他喜欢古琴至简至朴,浑厚悠远的声音。
  古琴的声音乍一听可能不抓耳,但越品意境越幽远。
  因此他喜欢听着琴,看一些旁人觉得枯燥乏味的史经。
  被许怀秉这么一提,卫寂这才想起来,他虽没有跟许怀秉说过自己想进史府,但以前经常拿这类书去许怀秉家看。
  许怀秉弹琴,他就在一旁看书。
  他俩都不是多话的人,有时就这么枯坐一天,但也不觉得无趣。
  那时卫寂年岁小,多少有些虚荣,还暗戳戳想着自己与许怀秉是管鲍之交,是高山与流水。
  如今想来,真是汗颜,好似五岁还穿开裆裤的事被翻了出来。
  卫寂的脸忍不住又往被子里埋了埋,“学业这么辛苦,怎么好让你给我弹古琴。”
  说完这番话,卫寂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问,“今日太傅授了什么课?”
  屏风后的人说,“你是想问太子么?”
  卫寂一噎,慢慢垂下了眼睛。
  他是想知道姜檐的近况,自从他俩相熟以后,还从未这么久没见过面。
  静了一会儿,许怀秉先开了口,“今日殿下没有上课。”
  卫寂抬起头,看着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焦急地问,“怎么了,殿下是病了么?”
  许怀秉:“我也不知,东宫只是差人来说不必去了。”
  卫寂还有心再问问,就算许怀秉不清楚缘由,但太傅肯定知道内情,否则不会给姜檐允假,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他又躺回去,下巴蹭进被褥之中,耷拉着眼皮不想说话。
  可许怀秉还在一侧,卫寂也不好太过失礼,便没话找话的闲聊。
  “先前一直忘了与你说,大夫说我体质特殊才会比寻常人分化晚,并不是因为被蛇咬。”
  屏风另一面的许怀秉没有说话。
  卫寂斟酌道:“我知你是君子,有恩必还,这次若不是你收留我,我只能待在庄上熬过这五日。过了今日,你不要再记挂往事,再说恩情那我该羞愧了。”
  他俩这算是两清了,许怀秉不必为他负责。
  这也是卫寂答应来许怀秉府上的原因之一,他感觉许怀秉还没放下来,不然昨晚也不会找过来。
  卫寂话中的意思,便是傻子都能听明白,更何况是许怀秉。
  只是听卫寂昨日一句君子,今日又是一句君子,许怀秉心中发笑。
  他开蒙很早,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再加上岐孟许氏的名头,自幼便被人叫做小君子。
  名声从岐孟传到凉州,后又传至京城,如今连圣上都因这个虚名,见了他一面。
  孔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
  孔子还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似乎君子便该修身、养性,光风霁月,磊落不平,还要自我约束。
  可他若真是君子,前几日见马林骞便不会面不改色,坦然自若地与他叙旧。
  他若真是君子,便不会让马林骞跌下马,摔断腿。
  他若真是君子,更不会在毁了马林骞的前程、仕途后,至今没有生出过愧疚与悔意。
第36章 
  世人皆因他的好名声、好皮相、好家世生出亲近之意。
  对于这些人的倾慕好感, 许怀秉内心无波无澜,甚至觉得他们打扰了自己的清静。
  因此在分化后,他寻了一个借口向家人辞行,来到了凉州这处宅子。
  但没清静几日, 马林骞便慕名而来, 那之后凉州城内的其他世家子弟亦跟着来了。

  每日拜帖来的人不计其数, 与他在岐孟时没什么区别。
  比起这些人, 许怀秉更愿意与卫寂在树下,一张琴, 一本书, 两盏茶的待着。
  马林骞打扰了他的安宁,也打扰到他的琴友。
  许怀秉心里虽然很不耐烦与这些人交际, 可人活在世上, 便要遵循这世间的礼法道义。
  纵然再是不耐,他也如家中长辈所愿, 端其言行,修其心性, 待人和善有礼,如真君子那般。
  世人因此被他迷惑, 就连卫寂也是,不知其内里,只看到了他的表相。
  这些年许怀秉将自己的言行禁锢在礼教之内, 就如面前这道屏风, 他若是越过去, 剥掉身上那层虚伪的假皮囊, 露出自己的本性,一定会让榻上那人生出惧怕。
  他这样的人也是君子?
  真真是可笑。
  许怀秉没有说话, 也没有越过屏风,只是将古琴放到书案,然后施施然坐了下来。
  雪白的衣袍垂落在地,如烟堆雾笼,许怀秉却没有管,抬手摁在琴弦上,修长的指在压下的弦上摇动。
  古朴厚重的琴音从他指尖拨出,他的指法娴熟,吟之缓急,俱之圆满,若吟哦然。
  这首曲子是以前在凉州时,卫寂常听许怀秉弹奏,他也很喜欢。
  卫寂忍不住朝屏风那侧看了一眼,见许怀秉专心在抚琴,似乎没有交谈的心思,卫寂便安心地窝回到床上。
  身体又开始慢慢变热,卫寂眼睫垂落,眉梢处勾着一抹海棠红,眸中泛着一层水光的薄亮。
  在这空幽的琴音中,卫寂阖上了眼睛,困意袭来。
  这一觉睡得极为沉,周遭什么动静都没听见,醒来时便看见那个素衣老媪慈爱地冲他笑,手里端着一碗清苦的汤药。
  她轻声细语道:“小公子,该喝药了。”
  卫寂有些不好意思,他已经许久没被人叫小公子,而且以他现在的年岁也不能被称为‘小’了。
  卫寂支起身子,轻轻向她道谢,接过药碗乖乖喝了。
  老媪收回碗,又给了卫寂一块放糖,问他,“快到吃晚饭的时辰,小公子有什么想吃的?”
  卫寂低声说,“一碗素粥就好。”
  停顿片刻,他又客气地问,“能否打一桶水?我想洗一洗,劳烦了。”
  她应了一声,“好。”
  等人走后,卫寂才发现枕边放着一本佶屈聱牙的古书,他手上都是汗,对着手又搓又吹,干了之后他才捧起来打开。
  -
  许怀秉吃过晚饭再来时,卫寂正捧着书在灯下读。
  灯烛似昏黄的薄纱铺在床头,卫寂披着发,瞳仁乌黑,唇上像涂了口脂似的,整张脸是艳,但身上却有一种书呆子气。
  他一边揉眼,一边看书,困得直打哈欠,还是不愿意把书放下来。
  听到开门声,卫寂反应迟缓地抬起头,许怀秉已经走进来了,立在屏风后面。
  卫寂不禁放下书,悄悄枕在手臂上装睡。
  他实在无话可跟许怀秉说,而且很怕对方讲他俩在凉州的事,只要一提起来,卫寂便觉得尴尬。
  因为那里有他挨排挤的过往,还有他犯傻的回忆。
  卫寂仗着隔着屏风,许怀秉看不见他,眼睛半合半张地看向门口,心里盼望着对方出去。
  许怀秉没有如卫寂所想,听到里面没动静便行君子之道地离开,他反而走了过来,大有越过屏风进来之意。
  卫寂心中大惊,忙抬头问,“怎,怎么了?”
  屏风后的人止了步,从容有度道:“没什么,只是过来取琴,你没睡?”
  许怀秉知道卫寂没睡的,方才是故意装作进来吓他的。
  卫寂只好说谎,“听到动静刚醒。”
  许怀秉:“抱歉,打扰到你休息了。”
  卫寂不自在地说,“没有……也该醒了。”
  许怀秉不纠结此事,问他,“还在发烧么?”
  卫寂:“好一些了。”
  听到这话,许怀秉自然而然地说,“那我陪你坐一会儿么?”
  卫寂摇摇头,忙说,“不必了,你也操劳一日了,怎么好再打扰?”
  许怀秉倒是没强求,“那你好好休息。”
  卫寂‘嗯’了一声。
  等许怀秉走后,卫寂爬起来又翻了一页书,低头继续看。
  其实以许怀秉的家世品貌,他是最合适成婚的人,他若求娶该毫不犹豫答应。
  但卫寂一点这方面的意思都没有,他原本是想找一个性情温和,能与他互相敬重的人过一生。
  如今不怎么想了,或许他这样的人不该成婚,就如许太傅那样独自一人过日子也很好。
  世上除他以外,谁不愿意夫妻恩爱,举案齐眉?找一个与他想法一样的太难了。
  他抱着这样的心思娶妻或者嫁给别人,不是平白耽误人家?
  卫寂看着手中的书,自我开脱地想,与书为伴也很好,不会争执也不会变成怨偶。
  哎。
  -
  卫寂迷迷糊糊又烧了起来,他趴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醒来时,外面的天彻底黑了,夜空缀着几颗暗淡的星子。
  卫寂是被推门声惊醒的,灯烛被灌进的夜风吹得忽明忽灭,他以为是送清心汤的,还纳闷这回怎么这么早。
  来人却不是那个慈祥温和的老媪,而是一袭白衣的许怀秉,一开口便将卫寂仅剩的睡意惊没了。
  许怀秉沉稳道:“太子来了,要见你。”
  卫寂脑子嗡的一声,面色一片空白,耳边响起嗡鸣声。
  许怀秉面容隐在黑暗中,声音依旧平和,“你想不想见他?”
  卫寂说不出话,脑海反复闪现那日姜檐愤怒而伤心的脸,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发紧。
  他怎么会寻过来,还找到了这里?
  卫寂以为姜檐都说了那样的话,肯定气恼地不想再见他。
  见卫寂一直不开口,许怀秉说,“你若不想见,我会替你挡下。”
第37章 
  卫寂左右为难, 姜檐一直不喜许怀秉,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在雨露期来这里小住,一定会很生气的。
  可依他的脾气,许怀秉拦着不让他进来, 姜檐势必不会罢休。
  像是猜到卫寂此刻的纠结, 许怀秉道:“你不需顾虑太多, 遵循本心便好, 余下的事交给我。”
  卫寂怎么可能不顾虑?他不想拖累许怀秉,又担心姜檐发脾气。
  想了想, 卫寂低声说, “太子殿下来,身为臣下怎么能不见?”
  许怀秉闻言静了几息, 然后才道了一声‘好’, 之后离开了竹舍。
  卫寂撑着头晕的脑袋,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 拾起整齐叠在床旁的外衣披上。
  他心里发慌,手指无力, 几颗盘扣弄了半天也没有扣上。
  -
  太傅府的前厅,姜檐坐在主客位上, 神色肃然。
  气氛并没有卫寂所想的剑拔弩张,纵然姜檐心中再怎么生气,但这里毕竟是许太傅府上, 他就是气昏了头, 也不会在自己老师府邸闹事。
  在书阁太傅是老师, 姜檐是学生, 因此姜檐要向许太傅行师礼。
  私下太傅是臣,而姜檐是主, 所以是他坐在主位上,太傅坐在副位。
  若非姜檐来,这个时辰许太傅已经吹灯睡了,此刻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难得登门的太子殿下。
  许太傅有一搭没一搭陪着姜檐说话,说着说着便提到了学业上。
  姜檐登时一个头两个大,心里记挂着卫寂,还要被这个满是心眼子的老头考学问,真觉得度秒如年。
  过了许久,一袭白衣从夜色中走来,萧萧肃肃,如寒风中的松柏,金玉做的皮相。
  见许怀秉这么晚还用玉冠束着发,衣上一处褶皱都没有,好似梳洗打扮过后才来的。
  姜檐心中极为不屑,小白脸。
  碍于许太傅在场,姜檐不好发作,但也没给许怀秉什么好脸色。
  此刻姜檐还不知道卫寂正在雨露期,还以为卫寂真是来这里读书。
  他虽以前不许卫寂跟许怀秉亲近,但卫寂真来了许府,姜檐下意识为他开脱。
  这小白脸也就书读的好一点,再加上有一个好叔父,要不然卫寂肯定不会来这里。
  “见过殿下。”许怀秉一一向姜檐跟许太傅行礼,“叔父。”
  姜檐端着太子的架子,淡淡扫了一眼许怀秉,“孤听说卫寂在此读书,所以来看看。”
  许怀秉垂首,不卑不亢道:“他染了风寒,刚服下药,如今已经睡了。”
  姜檐双目一震,猛地瞪向许怀秉,面色难看。
  许太傅听许怀秉说了卫寂生病一事,但没料到病得这么严重,不由得问,“怎么病得这样厉害,竹舍生了几个火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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